“不愧是咱們老朱家的人”。


    朱棣隨後加的這句,讓妙錦差點兒把剛喝的水噴出來,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嫁給你弟弟呢。


    朱棣拉開桌案前的椅子,示意妙錦坐過去。


    這把椅子特別舒服,有扶手,有靠背,坐進去還能趴在桌案上。


    見妙錦毫不客氣地坐下,徐增壽微皺眉頭,看向朱棣。


    “無妨,接著說”,朱棣大手一揮。


    妙錦兀自倒了杯熱水,“你們說吧,我歇會兒”。


    徐增壽哭笑不得,再次跟朱棣確認了眼神後,開始介紹朝中的最新動向。


    朱允炆對藩王的勢力十分忌憚,登基前曾和翰林修撰黃子澄在東角門商議此事:藩王兵權過重,恐成尾大不掉之勢。


    黃子澄以漢朝七國之亂為例,建議厲行削藩。


    “諸王雖有護衛之兵,僅足以自守。朝廷軍衛,犬牙相製。若有事,以天下之眾臨之,其能當乎?漢七國非不強大,而卒底滅亡者,蓋以大製小、以強製弱,勢必不支。”


    徐增壽說到這兒,掃了眼妙錦,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已經趴桌子上睡著了,朱棣解下身上的披風給妙錦蓋上,示意徐增壽繼續說。


    登基後,朱允炆立即著手削藩之事,讓兵部尚書齊泰和子澄商議先後順序。


    齊泰主張擒賊擒王,先削燕王。


    由於燕王無明顯過失,黃子澄擔心師出無名,倉促動手,難以成功,認為應當先從周王下手。


    “周、齊、湘、代、崛諸王,在先帝時就多有不法之事,削之有名。今欲問罪,應當先從周王下手。周王乃燕王同母兄弟削奪周王就好似是剪除去燕王手足。“


    關於削藩之策,吏部官員高巍建議效法漢武帝,實行“推恩”,逐漸削弱藩王勢力。


    而戶部侍郎卓敬提出徙封燕王於南昌。


    聽到這裏,朱棣陡然心驚,但表麵上仍神情鎮定,未露聲色。


    徐增壽判斷:朱允炆肯定會動手,或早或晚而已,時間可能不會太長。


    朱棣麵色沉重,聽聞父皇去世,他星夜趕來,卻被朱允炆一紙敕書攔在淮安,說父皇留下遺詔,“諸王臨國中,無得至京”,他不相信這是父皇的旨意,卻不得不聽。


    說完了正事,徐增壽打算連夜返回,以免被人發現,但妙錦睡得正香,根本叫不醒。


    “讓大小姐跟我回北平吧,省得說漏了嘴”,朱棣把滑落下來的披風重新蓋好,動作及其輕柔,像是害怕攪了妙錦的好夢。


    徐壽增心中一動,王爺對妙錦還真是寵溺,跟著回北平未嚐不可,再說有長姐管著,也不用擔心她玩瘋了心。


    許是騎馬趕路太累了,妙錦睡得很沉,連被抱上馬車都沒醒。


    兩個宦官死拉活拽地把往承恩殿內拖動,她扒著門框,誓死不從,提領太監抬腳猛踩她的手,鮮血直流,她痛得哭出聲來。


    “大小姐,別怕,別怕,妙錦,別怕”。


    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妙錦睜眼一看,發現自己像猴子一樣掛在朱棣身上,雙手緊緊扒著他的肩。


    妙錦趕緊鬆手,整個身子頓時向下墜落,朱棣疾速伸手一撈,將她托住,放入旁邊的榻上。


    這個場麵太尷尬了,妙錦把眼淚擦幹,垂首不語。


    朱棣瞥了眼妙錦的囧態,心中不由得感慨,小不點兒妙錦已經長成大姑娘,知道要麵子和難為情了。


    回想以前在長樂宮中,小不點兒的霸道、驕橫、蠻不講理,曆曆在目,就像是在昨天,但是母妃和父皇都不在了,朱棣的眼眶不知不覺泛紅潮濕。


    “大小姐,餓不餓?”朱棣溫聲道。


    “我不是大小姐,我排行第三”,妙錦小聲糾正。


    “母妃就你一個女兒,哪來的排行第三?”朱棣麵露不悅,小不點兒怎麽可以忘記母妃?她可是母妃一手帶大的。


    原來如此,妙錦恍然大悟,她歉意滿滿地討好道:“大哥,我餓了”。


    朱棣聞言把對麵的櫃子拉過來,掀開蓋子,取出一包點心遞給妙錦。


    她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朱棣把水杯給她,“喝點兒水,別噎著”。


    “謝謝大哥”,妙錦接過來咕咚咕咚喝著。


    朱棣微微搖頭,這副吃相哪兒有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白白浪費了一張天姿絕色的嬌嫩臉龐。


    撐得直打嗝,妙錦才倏然想起來問,“還有多久到京城?”


    “不去京師,回北平”,朱棣語音淡然。


    “我的東西都在京師”,妙錦小聲抱怨,怎麽都不和她商量一下?


    “回去找阿楹?”朱棣眯起眼審視著她。


    那個童心未泯的小帥哥?妙錦搖搖頭,算了,回去也是整天和三個小屁孩浪費時間。


    “還真是個沒良心的,阿楹肯定得急哭了”,朱棣打趣道。


    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地像什麽樣,妙錦不以為然,哭就哭唄,關我什麽事?


    朱棣原以為會勾起她的傷心事,想不到妙錦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小孩子之間的事兒,他真的不懂。


    以前,阿楹和妙錦可是形影不離,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晝夜不停地趕路,白天還好,到了晚上,聽著蟲鳴鳥叫,妙錦總是擔心有野獸出沒。


    朱棣知道她害怕,便鑽進馬車陪著她。


    夜裏她一做夢,便連滾帶爬地鑽進朱棣懷裏,醒了馬上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再三保證決不再犯,等到了夜裏,卻又故態重施。


    接連幾晚都是如此。


    朱棣隻得像懷抱著一隻小貓那樣摟著她睡。


    這溫溫軟軟的身子依偎在他懷裏,他確實並未多想,隻盼著快點兒到北平,把這個纏人的大小姐交給妙雲。


    妙雲是他最愛的人,他的妻,他的正妃,妙錦同父異母的長姐。


    這麽多年來,他的心裏隻有妙雲,那麽多側妃,全形同虛設,從不同房。


    哪怕在妙雲連續生育七個孩子後,身子虧損得厲害,不能再行房事,他每晚也隻願意和妙雲相擁而眠,從未對別的女子有半點兒動心。


    十餘年來,一直如此,他都習慣了,習慣以這種方式深愛著妙雲,和她一直相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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