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權收到今上的信,立馬屁顛屁顛地趕來京師,把帶來的大閘蟹全部如數上交。


    朱棣讓有燉擬出一個補償方案跟朱權商議。


    朱權的府邸全當朝廷征用了,作價賠償,或者用另一處宅子來換。


    朱權深知在算計上麵不如四哥機敏,再加上對四哥的畏懼之心,有可能談著談著就中了圈套,讓有燉幫忙出個主意。


    有燉讓朱權先想明白自己的目標是什麽,然後圍繞著目標一步一步往下談,實在不行請妙錦出麵幫忙。


    有妙錦幫忙吹枕邊風,將事半功倍。


    朱權最想要的是妙錦,但是四哥不可能讓給他,妙錦如果知道他到現在還存著這樣不軌的想法,恐怕要和他拚命。


    除了妙錦,便是提高食祿,朱權的食祿隻有五百石,是其他藩王的十分之一,這個數字是先帝定的,當時主要考慮到大寧的賦稅收入有限,“遠在邊地,民少賦薄”,不能加重當地百姓的負擔,但先帝交給朱權控製的兵力遠在其他藩王之上,平時也有賞賜。


    現在兵馬沒了,大寧沒了,賞賜沒了,什麽都沒了,食祿卻絲毫都沒增加,生活水平不知比其他藩王低多少。


    有燉提出的補償辦法是按市價用大明寶鈔支付,今上已經下旨,明文規定,隻有大明寶鈔可以在市麵流通,民間交易全部以寶鈔結算。


    這個辦法看起來公平合理,但是寶鈔連年增發,處於不斷貶值的狀態,朱權如果不盡快用寶鈔購入資產保值的話,將損失一大筆錢。


    有燉當然不會暗中坑害朋友,而是把奏疏先讓朱權看過,確定沒有可修改的地方之後再上呈禦覽


    朱權心想,四哥肯定會召他進宮詢問他的意見,因此對有燉的這份奏疏也沒太放在心上,可是沒想到,朱棣隻對奏疏匆匆掃了一眼,就當場同意了,還叮囑有燉盡快辦清,別耽誤其他緊急公務。


    朱權傻眼了,怎麽會這樣呢?四哥還沒見他呢,就這樣同意了?


    朱權原以為能得到和有燉一樣的待遇,但是他忽略了一點,有燉是今上的親侄子,而且救過今上的命,另外,有燉遠比他低調聽話,即便有自己的想法,也都是暗中進行,絕不會宣之於口,公之於眾。


    朱權不想為了錢去找妙錦幫忙,妙錦給過他錢。


    他不能總向妙錦伸手要錢,這個啞巴虧,隻能獨自咽下。


    這件事,從始至終,有燉都沒有瞞著妙錦。


    敢對今上的女人心生覬覦,今上這樣收拾他,不為過,妙錦不想管這事兒。


    就算是手頭緊點兒,也不至於餓肚子。


    朱權那張狂的個性,受到點兒打壓,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妙錦不想見他。


    今上的情緒狀態關係天下蒼生,總不能讓今上受委屈。


    得到了妙錦的明確答複,有燉不再當著朱權的麵前提起妙錦,希望朱權能知難而退。


    朱權興衝衝地來,卻弄了個自討沒趣,心中好不憋悶。


    京師的大人物心中有氣沒地方撒,全都拿他當出氣筒,他何德何能?!


    敢怒不敢言,朱權隻能灰溜溜地返回封地。


    京師,不是朱權想來就能來的。他應該好自為之,別再惹怒今上。


    就算今上削了他的王爵,他又能如何?


    妙錦的表現,讓朱棣十分滿意,心情舒暢,覺得自己的一腔真心沒有錯付。


    想當年,靖難之役,無論妙錦,還是朱棣,都曾有意無意利用朱權的癡心,現在夫婦二人轉頭不認賬,朱權沒地方說理去。


    朱權淚花閃閃地跟有燉話別,有燉也隻能拍拍他的肩膀,讓他保重。


    與朱權相比,有燉要清醒得多。


    他從不把自己的希望寄托於別人的憐憫或良心發現。


    他想要錢的話,能從妙錦那兒去騙。


    他想回封地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可是他需要取舍。


    就算回到封地,也隻能像朱權一般韜光養晦,他不想過那樣的日子,他要留在京師,把才華賣給四伯。


    他才不會對不愛自己的女兒念念不忘,他如果想要妙錦,隻會千方百計讓妙錦對自己動心。


    在男女雙方的博弈中,誰先動心誰輸。


    他就算動了心,也不會讓人發現。


    就算動了心,也能下得去狠手,這是他和朱權最根本的不同。


    他才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舉止失措,方寸大亂。


    他的心比四伯更硬、更狠、更冷‘更黑……


    他會為妙錦黯然神傷,也會毫不猶豫地把妙錦推向四伯。


    四伯沒有妙錦不行,他有沒有都無所謂。


    他更孤獨,更玩世不恭……


    無論四伯還是朱權,都更能給妙錦幸福,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任由別人亂了自己的心誌。


    他本質上是一個極端自私的人,雖然他表現出來的是那麽溫情柔和。


    他更像是一個不會犯錯的神,而不是有著七情六欲的人。


    皇祖父在他心裏就是一尊神,他一直在朝著皇祖父的方向努力,而不自知。


    對於皇長孫的教育,今上煞費苦心,讓張輔教他排兵布陣,有燉教他儒學之外的各種知識,以解縉為首的內閣官員教他儒學。


    張輔和有燉之間的交集很多,可以促膝交談的機會很多。


    有些瞧不上朱高煦,這是張輔給有燉的感覺,他把這種感覺如實反饋給了四伯。


    張輔是不可多得的武將,四伯不得不慎重考慮他的想法。


    其實,有燉也傾向於冊立世子為太子,隻不過他把這種傾向性隱藏得很好,看起來像是在保持中立,就連朱棣都沒發覺。


    不僅因為他是皇長孫的師父,而且因為一位不被今上喜歡的太子,對妙錦肚子裏的娃更有利,這意味著更多的可能性。


    妙錦的娃需要時間,他會盡力幫她爭取時間,直到這個娃長大成人,從容地做出選擇。


    這是他欠妙錦的,妙錦對他全家人都有救命之恩,沒有秋心帶著女衛的守護,他不知道家人能在雲南支撐多久。


    沒有家人,他一個人何以獨存?


    他欠妙錦和四伯的,得還。


    他像一個俠客,獨自仗劍行走於人世間,形單影單,不期待任何人的溫情或陪伴,隻是不停地走著,似乎漫無目的,似乎有著自己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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