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不被父親喜歡,並不影響他安安穩穩地當燕王世子,因為他的世子之位不是父親冊封的,而是他的祖父冊封的。


    所以,起初,張妍並未因為丈夫不受待見而苦惱。


    就朱高熾那個見了父親如老鼠見了貓一樣的狼狽樣,招人喜歡才怪呢。


    但是,自從燕王登基為帝,張妍的擔憂日複一日地加劇。


    靖難之役後,燕王搖身一變成為皇後,而燕王世子並未隨之變成太子。


    盡管時而有大臣提議冊立太子,但是皇上全都不予理會,就連皇上親弟弟周王朱橚的上書,都沒能讓皇上改變心意,後來老將顧成當麵勸說,也毫無效果,張妍開始慌了。


    按照先帝立下的規矩,皇位的繼承與王位的繼承,全都遵循嫡長子繼承製。


    世子朱高熾理應是太子的不二人選。


    皇上遲遲不肯冊立太子,無疑是對長子不滿。


    一個被廢的世子,下場有多慘,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朱高熾被廢影響的不隻是他自己,還有他的正妃和他的兒子。


    女人的命運是丈夫、兒子的命運緊緊綁定在一起的。


    盡管對朱高熾有各種不滿,感情日漸淡漠,張妍卻不得不為朱高熾籌謀打算。


    幸虧,皇後力挺朱高熾,堅決要求冊立朱高熾為太子,還有一大群文臣的支持。


    張妍覺得,這些文臣的支持可能都是婆婆私下爭取過來的。


    因為這些文臣,朱高熾和他們根本不熟。


    皇上登基後,壓根兒沒提讓世子夫婦來京師的事兒,世子夫婦就算長袖善舞,魅力驚人,連接觸文臣的機會都沒有,如何施展魅力?


    他們夫婦隻能在北平被動地接受命運的安排。


    當婆婆提出,要把皇長孫帶到京師時,張妍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雖然孩子隻有三四歲,雖然張妍心裏百般舍不得,但是形勢如此,由不得張妍不答應。


    皇長孫去了京師,能增加朱高熾被冊立為太子的可能性,為何不盡力一試?反正婆婆也不會害她的親孫子。


    目送兒子坐的馬車漸漸遠去,此時此刻,張妍的心茫然一片,她的丈夫靠不得,她都不知道依靠誰,隻能順著命運的軌跡被動地往前走。


    這時,她再一次看到了張輔的身影。


    沒錯,是張輔護送皇後和皇長孫去京師。


    她喜歡他溫柔而堅定的眼神,想沉浸其中,永遠不出來,仿佛那是永遠的依靠。


    有張輔在,她的心裏是踏實的,總覺得最壞的情形不會出現。


    後來,她聽說,在冊立太子的問題上,張輔態度堅決地支持朱高熾。


    經過了兩年多的煎熬,張妍終於和丈夫來到了京師,世子朱高熾如願以償被冊立為太子。


    張妍的心忍不住長舒一口氣。


    她的丈夫成為名正言順的大明儲君,她終於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兒子。


    可是,皇上對朱高熾的不喜歡仍舊毫無改觀。


    爭奪太子之位的勁敵漢王朱高煦賴在京師不肯就藩,皇上也由著他的性子來,不僅如此,皇上還限製群臣私下單獨跟太子見麵,不讓太子學習處理政務,不安排師父給太子上課,……


    看皇上的意思,隨時可能下旨廢太子。


    這日子,過得提心吊膽。


    張妍真心感覺很累。


    她曾以為,皇上對皇長孫青睞有加,能幫忙穩固太子之位,誰成想,四皇子朱高爔出生後,把皇上的整個身心都勾了過去。


    皇上一邊悄悄推行削藩的同時,竟然把朱高爔冊立為吳王,還把長山島實封給他,並且護衛數量加倍。


    難道皇上有意讓朱高爔以後當太子?


    這真讓人寢食難安!


    張妍雖然心焦,卻不知向誰求助。


    皇上很少和皇後在一起,皇後也很少有機會對皇上施加影響。


    能時不時吹吹枕邊風的,隻有徐妙錦。


    如果徐妙錦想為她的兒子爭奪太子之位,這可如何是好?


    在張妍焦急難安的同時,漢王朱高煦正在王府發著無名火,一名宮女被劍刺傷,鮮血直流,被宮人抬下去救治。


    說實話,朱高煦的日子比他大哥過得要滋潤。


    父皇見了老大總是陰沉著臉,高興不起來,可是見了朱高煦不一樣,那份笑意是從裏到外漾出來的。


    所以,他賴在京師不走,是有底氣的。


    他靠的不光是父皇的偏愛,更是自己的真本事,他能一箭射雙雕,而老大連弓都拿不起來。


    他常拿自己跟唐太宗李世民相比,同樣排行第二,同樣戰功赫赫,同樣……


    想到這裏,朱高煦突然詭秘一笑,難道孤以後也要走武力奪位的路子?


    還是得憑實力說話,父皇再怎麽寵愛四弟,群臣也不會答應讓一個庶出的皇子繼承皇位,更何況,這個小娃娃,以後長成什麽樣還不一定呢,犯不著跟個小娃娃爭,唉,隻是有些心煩氣躁而已,父皇要是肯這樣為自己力排眾議,哪兒輪得著老大當太子?


    說起來,父皇還真是偏心。


    那麽小的娃能看出多大出息來?


    朱高煦在意的是,他不再是父皇最看重的兒子。


    但是,他又能跟一個小娃娃吃醋。


    說實話,那個小娃娃還挺招人喜歡的,長得好看,也歡實。


    王妃韋氏勸他趁機跟父皇提長子讀書的事兒。


    說實話,他真沒看出朱有燉有多大本事,徒具虛名而已,都是皇祖父當年寵出來的。


    隻不過設計出了一個炭筆,能是多難的事兒?誰不知道木材燒成木炭能用來寫字?父皇太小題大做了,還用得著專門劃出長山島給他發揮才能?


    要是有真本事的話,還得在戰場上較量一番。


    朱有燉何曾上過真正的戰場?朱高煦忍不住冷哼一聲。


    朱高煦瞧不上慣會花言巧語的朱有燉。


    他更在意的是道衍大師的看法。


    他的內心深處是敬佩道衍大師的,偏偏道衍不拿正眼瞧他,總是愛搭不理的樣子。


    道衍雖然神神叨叨的,總要故弄玄虛,但是看事情是真準,父皇也信他。


    就憑著父皇對他的這份信任,道衍便值得結交。


    下來還得再想想辦法,找找門路,把兒子送到道衍身邊學習,經道衍一點撥,說不定能得父皇另眼相待,朱高煦負手站於窗前,浮想聯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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