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聞聲回頭,正對上一雙與顧之嶼極其相似的眼睛。


    視線往下一移,還有一雙小的。


    正是鄭勝航和那位便宜媽。


    她昨晚問過顧之嶼,這女人叫何琴雙。還真是詩情畫意的名字、詩情畫意的臉。


    就是人品太差。


    何琴雙的精神狀態與昨天完全不同,眼下冒出了兩個大黑眼圈,臉色慘白,整個人比昨天剛見麵時憔悴了很多。


    安南見狀微微挑眉。這女人脾氣挺大啊!這得是氣得一晚上沒睡,才能達到這效果吧?


    看這狀態,估計是在被窩裏罵了她一整宿。


    至於麽!


    自己不過就是懟了她幾句,造成的傷害都沒有她給阿嶼帶來的萬分之一大。


    人家顧之嶼昨天晚上還睡得挺好呢。


    何琴雙認出安南後,立馬惡狠狠地盯住她,仿佛恨不得立馬跑過來動手扇她兩巴掌。


    安南白了她一眼,就轉過頭,不再理會他們了。


    今天是她喜提戰鬥機的好日子,懶得跟這娘倆計較。


    卻沒想到那女人倒是不依不饒起來了,直接排在了安南身後,聲音不大不小的嘟囔了一句:


    “欺負了小孩子毫無愧疚,見了人也不知道打招呼,真是沒教養。”


    安南可不會對號入座,直接把對方當空氣無視。


    她都能想到,這時候她要是回頭罵一句“你說誰沒教養”,這女人立馬就會說“誰對號入座就是在說誰”。


    又或者“我沒點名沒道姓的,你怎麽知道我說的是你?難道你也知道自己沒教養?”


    總之肯定是遂了對方的願。


    但隻要她不回應,照這女人的性格,自己就能把自己氣個半死。


    果然,何琴雙見安南不理會自己,態度擺明了是目中無人的輕蔑,立馬感覺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滿身的火氣硬是都反噬了回來。


    於是忍不住喘了幾口粗氣,直接道:“你是聾了還是怎的?別人說話聽不見?”


    安南:……


    這女人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總是趾高氣昂的找茬?


    難道是自詡顧之嶼的生母、把她當成了可以任意磋磨的兒媳婦?


    瘋了吧?


    於是不再選擇無視,直接眉心一擰,右手在嘴邊一捂,大聲道:


    “這誰的口臭這麽嚴重??說話跟放屁似的,哎呀我的天,都嗆鼻子!”


    說著,一臉嫌棄的回頭瞥了何琴雙一眼,一臉“不堪其擾”的換到了隔壁那列隊伍。


    她不光是嫌這女人煩,主要也是不想把後背亮給對自己心懷不滿的人。


    剛好隔壁這一排業務辦得快,她即便是換了一隊,也不影響什麽,照樣跟剛剛的位置平齊。


    如她所料,那女人又好麵子又清高,被她這麽一搞,差點沒活生生臊死。


    周圍的人聽了安南的話,再看到她突然換了隊伍,全都看向了剛剛說過話、離安南最近的何琴雙。


    都是滿臉的一言難盡,恨不得把“是你口臭嗎”這幾個字刻在臉上。


    把何琴雙臊得臉紅一陣,白一陣,感覺前所未有的尷尬。


    但又沒法說什麽,隻能氣得在那裏咬牙切齒的嘟囔:“沒教養!真是沒教養!”


    站在她旁邊的安南微微眯起眼睛。


    看來她這是給臉不要了。


    於是全力還擊:“大媽,我勸你說話最好放尊重一點,別總是一口一個‘沒教養’。我母親把我教養的很好。”


    說著,語氣加重了一些:“她可不像某些人,隻生不養、拋夫棄子。像這種冷血動物,才不知道什麽叫教,什麽叫養呢。”


    她微微轉過身,看著女人的眼睛:“這種人渣,才叫沒教養。”


    何琴雙舉起手,顫顫巍巍的指著她:“你、你……”


    “你”了半天,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拋棄大兒子周航的這個事情,她確實是心虛的。


    她自己心裏也知道,這世上的母親幾乎沒有她這樣狠心的。尤其是有了勝航以後,她更清楚的體會到,為人母親應該是怎樣的愛意和心情。


    但她真的隻對勝航有這種心情。對大兒子周航完全沒有。


    生周航的時候,她年歲太小,自己都還是孩子心性,隻覺得小孩就是麻煩和累贅。


    要不是為了牢牢捆住周天這個大老板,她根本就不想生娃當媽。


    那時候他們家的條件是市裏數一數二的好。從懷孕到生子,她受到的照顧全都是最高標準,幾乎沒吃什麽苦頭,就生下了周航。


    生完以後,孩子就扔給了三個保姆,她繼續逛街、美容、打麻將。跟周航相處的時間都沒有跟牌友多。


    而且那孩子從在肚子裏開始就懂事的很,她連孕吐都沒有。從一歲到七歲,更是鮮少給她找麻煩,總是自己安安靜靜的待著。


    所以她真沒在那孩子身上付出什麽——付出的少,心裏的情感牽絆自然就少。


    老公周天破產以後,她過了兩年難以言喻的苦日子。那時候的她非常後悔跟周天結婚,連帶著看周航也像是個小拖油瓶。


    心裏的怨氣和邪火發泄不出去,就隻能拿孩子撒氣。


    但那孩子不管她怎麽打罵,都咬著牙不哭不鬧,也不說話,倒顯得她才像是無知幼童、蠻橫無理。


    於是就愈發的不喜歡他了。


    那兩年,她無比的討厭負債的老公,討厭有那男人血脈的孩子,更討厭一家人住的那個小破房子。


    直到後來認識了鄭山河這個大老板,她才總算是又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為了抓住可以跟鄭山河離開的機會,她沒有任何猶豫的就拋下了周航。


    雖然心裏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但她生得美麗,天生就該過好日子。如果帶著個小拖油瓶,新丈夫時間長了,難免會心生芥蒂。


    她還年輕,才不到三十歲,完全可以再生一個屬於她和鄭山河的新孩子,開啟新的人生。


    ——本該屬於她的富貴人生。


    這些年她從來沒後悔。唯一一次想起周航那孩子,是她長達幾年屢屢備孕失敗的時候。


    她和鄭山河都做過檢查,兩人的身體明明一點沒問題都沒有,但就是懷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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