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已是夜深,三人約定以後再議,且為避人耳目,從常府後門進入。


    巧在後門緊挨小禦街,從小禦街到雲之店中,珠寶鋪子後門出去便可到常府後門。


    兩處後門間的小過道屬常家私人地方,有家丁把守,沒有閑人路過,很安全。


    約定三日為期,大家一起好好思量一番此事如何下手。


    兩人從常府出來,天色已交寅時。


    薄霧彌漫,寒氣四溢,長公主嗬了下手,嘟囔著,“真不是什麽好天兒。”


    鳳藥鑽入車中,閉目養神,口裏喃喃著,“好在快晴了。”


    “你可知,國庫虛空,邊境一旦開打,皇上打算和親呢。”


    鳳藥說出的話如一道霹靂,李珺喃喃地問,“他心目中的人選是誰?”


    和親得要皇上親女兒吧。


    鳳藥眯眼看了長公主一眼,“皇上也不想,現下隻是小亂,大周軍隊不是吃素的,倒也抵抗得住,不過真開戰沒錢怎麽打?”


    “先皇之事猶在眼前,皇上也覺恥辱,我們不是不敢打,是窮。”


    “休息一下吧,明天可有得忙呢。”


    鳳藥再次合眼,不多時便打起盹來。


    邊境亂子不止一處,要和親得好幾個公主才和得過來,擔心也是白擔心,這國家現下需處理的問題千瘡百孔,得一個一個修補。


    常大人按名冊所列姓名,由官職大小,從高向低一個個查這些官員私下同誰交往過密,屬於哪黨哪派。


    大概將官員歸類,將來好跟皇上交代。


    按他的見識,有這本冊子在手,完全可以拿捏不聽皇上之言的官員。


    當務之急難道不是充實國庫嗎?


    稅製改革迫在眉睫。


    有了這個念頭,先要同皇上商議,再找幾個靠得住的官員上書。


    自己隨奏,建議皇上稅改,百官再議,一層層推行。


    這是常規程序。


    李瑕早有這個打算,隻是擔心同人口政策和設立官製診所及書堂一樣,不了了之。


    顯得他像個笑話,一片天真。


    常大人提出這個建議他很讚同,稱病叫常太宰在先在朝堂上提一提,看看效果如何。


    稅收上的事由戶部尚書趙培良與內閣,連同太宰常宗道一起議了七天。


    將國家現行人頭稅、賦稅、田稅一一拿出來論其優缺點。


    戶部尚書趙培良痛心疾首,稅收早就顯示出其中的巨大缺陷。


    建立之初逢大周剛剛建國,當時的稅製合適當時的情況。


    現在大周經曆數代皇帝,世家、門閥吞並土地嚴重,百姓沒地還有稅與賦要承擔,人口怎麽可能增加。


    生育本來就同收入相關。


    而且女嬰生下來也算人頭要交稅,加劇了殺嬰的現象。


    皇上當時推出的刺激人口政策,連治標都做不到,更別提治本。


    他一通苦水大倒,讓參加議政的人都明白稅收的艱難。


    但改革更難,皇上的意思,既然大地主橫行,土地吞並嚴重,便按地畝來刻稅。


    若能丈量全國耕地,定好稅收,便取消人頭稅與地方丁稅,叫百姓好好喘口氣。


    不管一家生育多少人丁,永不加賦。


    不下此狠招,不能從根上解決大士紳鑽國家空子,損公肥私的問題。


    那麽,就交由戶部先開始丈量耕地。


    這是一項無比艱巨而瑣碎的差事,太宰問趙尚書,“趙大人,這差事吃力不討好,你可願做呀。”


    趙培良磕頭道,“皇上提拔臣下於寒微之時,臣下不敢不粉身碎骨回報皇上知遇之恩。”


    李瑕的確提拔了趙尚書,不過他能入了李瑕的眼,也是托了嶽丈的福,這一點他卻是不提了。


    事要一步步做,丈量土地並非史無前例,所以大家都沒放在心上。


    隻有皇後又驚又疑。


    ……


    在案子一點點被揭開之時,胭脂趕著那輛棺材車盡量前行。


    第七天時,他們停在一座小城鎮中。


    胭脂算了算時間已快到了紫桓蘇醒之時。


    她帶著棺材難找住處,頭幾天風餐露宿。


    找來的護衛滿嘴怨言,她少不得忍氣提高賞錢。


    那些人當時便要,胭脂心裏冷笑,此時若給了你們,恐怕我連命也保不住。


    便示弱求告眾守衛,自己身上沒有錢,到了地方見到家人,才拿得到錢。


    一路提心吊膽,總算看到了眼前的小鎮子。


    她尋了間沒幾個客人的客棧,和夥計說自己要包下一整層,放置自己丈夫的棺木。


    掌櫃的嫌不吉利,胭脂出價一再提高。


    他想了辦法,將一樓的客人挪至二樓上等客房裏。


    一樓騰空,給胭脂住,隻是不能把棺材放在公共中廳中,隻能放房內。


    胭脂正中下懷,答應下來。


    幾個守衛幫忙把棺材抬入房中,為首的等在門口,胭脂當著他的麵從懷中掏出一包銀子,在手上掂了掂,“這是我身上帶的所有銀子。”


    “你若肯把我送回家鄉,另有謝銀,若不願意,這包銀子你拿去,我在這鎮上另外雇人。”


    胭脂穿著半新不舊的藍布衣,頭上包著粗毛巾。


    棺材是口薄棺,不像有錢人,不過那包銀子又給得太大方。


    領頭人轉著眼睛,主意不定。


    胭脂清清咽子,衝著為首男子行個禮,低聲道,“小婦人謝謝你們願意護送我夫的棺木至此,小婦人不敢相瞞,我夫君得了急病暴亡,大夫說那病極易傳染,叫我快些將我夫燒毀,我不舍得,我們祖家在姑蘇,故而想要扶柩南下,這些銀子是我與夫君所有積蓄,但回了家鄉還有銀錢,不知大哥可願意繼續護送我們。”


    那人一聽棺材中人暴病而亡,其病傳染,不聽胭脂繼續說下去,啐了一口,拿上那包銀子,便領人離開。


    胭脂實是給逼成這樣,路上幾次她都感覺此人有歹意,幾次拿話壓著,用錢誘著,好容易走到有人煙的地方。


    銀子她多給了些,隻求對方以為紫桓得了傳染病而快些離開。


    她住進來後,不許店家進屋,自己開了棺蓋,紫桓樣貌安然,仍然如睡著一般。


    她探了探他的鼻息,如若不是提前知道紫桓是服了假死藥,她真以為他死透了呢。


    又等了一整天,他仍不見清醒,不知是否下藥時,給的量太大了。


    她心急如焚,記得杏子給了個方子,若是醒不來,抓方煎藥喂上三四次也就能清醒了。


    若是人假死太久,會變得癡傻,她不敢再等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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