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齊宣猛得抬眼看向她。


    在蘇蓮衣的臉上,齊宣沒有看到任何一絲她在說笑的意思。


    “蓮衣姑娘,你可知,你這話究竟代表著什麽?”


    蘇蓮衣璨然一笑,清冷的神態中多了絲姑娘家的嬌俏。


    “世子殿下可是不信蓮衣說的話是真的?”


    齊宣低笑一聲,未曾言語。


    “待過幾日,師父會找人將他說的精鹽帶到燕京。”


    “屆時,世子可親自品鑒。”


    “好,到時候有勞蓮衣姑娘了。”


    兩人這幾日聊得還不錯,動作和神態都比之前親密了不少。


    齊宣還是將這件事放在了心上,晚上的時候,讓人將蒲先生請到了他的馬車內。


    對外,蒲老先生是恒王府的一位門客,然私底下,他是恒王請來,暗中教導齊宣帝王心術的老師。


    “老師覺得,蓮衣姑娘說得此事可是真的?”


    蒲老反問齊宣:“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齊宣給蒲老先生倒了杯茶,笑道:“此事若是假的,自然不用放在心上。”


    “但若是真的……”


    精鹽能帶來一筆多大的財富,在場的兩人自然能想象得到。


    “鹽政這一塊,每年收入占據整個國庫的十分之一,這還僅僅是粗鹽。若有法子製出更純淨的精鹽出來。”


    那背後所代表著的龐大利益,齊宣不敢想。


    鹽乃是民生所需之物,掌握了這一塊,手裏便相當於掌握了財政大權。


    蒲先生眼眸微眯,眼神清明銳利,毫不客氣的給齊宣潑了盆冷水。


    “若此事是真的?那世子殿下可曾想過,為何蘇姑娘會獨將此事告訴您?”


    換句話來說,蘇蓮衣不知道此事背後所代表著的利益嗎?


    不。


    除非是有什麽東西,更值得她用這個去換。


    “她一個姑娘家,從何知道的這個消息?”


    齊宣沉凝道:“她道她有一個去過海外的師父,這些事是她師父告訴”她的。


    齊宣話還未說完,就被蒲老厲聲打斷了:


    “殿下信她?”


    蒲老臉色嚴厲,眼神似刀: “人,最常用的手段,無中生有。”


    “老師說得對,是我大意了。”


    蒲老搖頭,蒼老的聲音似刀,一下一下的磨著齊宣的心窩。


    “錯,你是錯了。”


    “但不是錯在輕信。”


    “世子殿下可曾想過,她將此事告訴你的真正原因?”


    “她的所求為何?”


    “真也好,假也罷,您要學會的,是抓住每一次可以利用的機會。”


    齊宣指尖頓住,隱隱想起這些時日蘇蓮衣對他若有若無的親近。


    “老師是覺得,蘇姑娘她對我……”


    “殿下這個年紀,若換了尋常人家的男子,早已膝下兒女雙全。”


    齊宣喉間似乎被一股未知的氣流堵住,澀得慌。


    齊宣指尖摩挲著茶杯,將心中的想法緩緩道出:“但我對蘇姑娘,並未抱著那種心思。”


    “我……”此時無心男女情愛。


    齊宣說話的聲音在蒲老失望的神色下逐漸消失。


    “若男兒都以喜好來行事,這天下,豈不是亂了套。”


    “殿下,對於帝王心術,您學得還是不夠。”


    “帝王之術,最關鍵的一點,在於禦心。”


    “我給您安排的那些課業,您再回去多看看。”


    說罷,蒲老起身。


    齊宣明顯能感覺到蒲老有些生氣,他問道:“老師可是覺得失望?”


    “並未。”


    蒲老半弓著身體,手拉開馬車的車簾,蒼老的聲音不真切的傳到齊宣的耳內。


    “不是世子太差。”


    “而是老朽,”


    他似輕輕歎息一聲,帶著難言的無力,後麵的話沒有說給齊宣聽。


    不是齊世子太差勁,而是他曾教導過一位極其出色的弟子。


    一點就通,甚至還能從其中尋出許多大道理來反駁他。


    每每都能氣得蒲老怒斥罵:“詭辯。”


    甚至,就連帝王心術,在於禦心這樣的話,也都是他那名弟子……


    也許這一生,蒲老就隻能遇見這樣一個人。


    蒲老離開後,齊宣沉沉的鬆了一口氣,眸底明暗分明。


    但不得不說,蒲老說的話,並沒有錯。


    他所處的身份和位置,並不允許他任性。


    第二日,再見到蘇蓮衣時,齊宣的態度比前幾日還要親密一些。


    前些日子,蘇蓮衣在他這裏,還隻是蓮衣姑娘,到了今日,已經成了蓮衣。


    ……


    首領離開的第五天,暗二……看見他了。


    不多不少,暗羽回來的時間,剛剛好是他和暗二說好的三到五天的時間。


    “首領!”


    暗二啞著嗓子,沒忍住喊了一聲暗羽。


    暗羽此刻眼底泛著紅色的血絲,沒看暗二一眼。


    世子在同蘇蓮衣談話,暗羽去尋他的步子轉了個方向,先找暗九領了刑罰。


    未經稟告,擅自離開主子身邊,是暗衛的大忌。


    按規矩,哪怕是暗衛首領,也需要自領五鞭。


    暗衛中,暗九兼管刑罰這一塊,武器是特製的長鞭。


    “行罰。”


    在離大隊伍有一定的距離處,暗九幹脆利落的揚起鞭子。


    四周安靜沉寂,隻偶爾能聽到鞭子的破空聲。


    暗羽銀色麵具下的唇色發白,但他隻是冷淡吐字:“繼續。”


    五鞭結束,暗九的長鞭已經完全被血浸濕。


    “首領,您還好嗎?”


    暗羽動作停頓了下,啞聲回應:“無礙。”


    死不了。


    “暗羽。”


    熟悉的感覺回來,在行車路途中,齊宣撩開馬車對外低喊了一聲。


    由於馬車正在行進中,暗羽未曾露麵,一直在暗中跟著隊伍前進。


    聽到齊宣的聲音,暗羽摘了片樹葉,樹葉從指尖飛射處,以極快的速度,射在了齊宣馬車上。


    齊宣伸手,想將一旁的樹葉取下,結果發現樹葉入木三分,若非用上全力,不可撼動。


    齊宣心情無端釋然了些,他低聲自語:“是他。”


    除了暗羽,旁人暫且還做不到這樣。


    齊宣其實還想問暗羽這幾日去了何處,但鑒於現在隊伍在趕路,他隻得暫時將這件事按耐下。


    等後麵進了燕京,安頓下來,尋到機會再問他。


    隱隱的,齊宣覺得,暗羽這五日去幹什麽了,這件事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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