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的天凍人的很,吉祥街上脂粉香氣散去,北街上那股子難聞的汙泥腥氣刺入鼻腔。


    喬兵從永寧侯府出來後,便騎馬直奔老張賭坊。


    今日的賭坊靜悄悄一片,他進去時,便見所有人都圍著一張桌子,靜觀不語。


    “小姑娘,你身上還有銀子嗎?”


    賭坊裏,一個穿著鬆柏色長袍的中年男子,一隻腳踩在椅子上,手裏拋著骰子,看著坐在桌前緊抿著唇的小姑娘,神色囂張的問道。


    他是坐鎮賭坊的千手,俗稱莊家。


    “我身上沒銀子,你們賭坊不是可以借嗎?”


    白悠悠臉頰肌肉緊繃,放在桌麵上的手微微的發著抖。


    那人視線在她手上掃了一眼,哈哈大笑,“小姑娘,這賭坊不是你們女人該來的地方,你還是回去好好拿你的繡花針去給男人縫衣裳吧!哈哈——”


    “哈哈——”


    周圍看戲的人也跟著哄堂大笑。


    “小姑娘,這賭錢可不是誰都能玩的,還是回去洗洗睡吧。”


    “這裏就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女人嘛,就該做女人該做的事,譬如——”


    那人淫邪的目光盯著白悠悠的臉,坐在白悠悠身側,帶著銀色麵具之人抄起手邊的茶盞,用力朝著那人砸去。


    “砰”的一聲,那人躲閃不及,額頭之上瞬間豁出一個裂口,鮮血汩湧而出。


    “啊——”


    他捂著額頭發出淒厲的慘叫,圍觀之人見狀,紛紛避如蛇蠍般離他半丈遠。


    “丟出去。”


    打打鬧鬧在賭坊已經見怪不怪,莊家朝著躺在地上慘叫的猥瑣男子那抬了抬下巴,立即有打手出來,架著那人出了賭坊。


    白悠悠朝著身旁的人瞟了一眼,心中有些詫異。


    這人三步一喘,五步必咳,這般病懨懨的一個人,出手倒是快狠準,很像練家子。


    他莫不是裝的?


    “咳咳。”


    陸懷真注意到她狐疑的目光,右手握拳抵著唇瓣,幹咳了兩聲。


    這咳嗽聲聽在白悠悠耳朵裏,很像是他咳嗽難忍,故意壓製著才發出來的。


    “還好吧?”


    她其實想問問他還能不能忍得住。


    “無事。”


    陸懷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手指點了點桌麵。


    白悠悠會意,不再關注他,而是看向坐館的莊家,眸色含著冷意道:“怎麽,怕我借了還不起?”


    “哪裏,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蕭某這雙眼可不拙。”


    蕭莊家笑眯眯地問道:“不知姑娘想借多少銀子?”


    “十萬兩。”


    “十萬兩?!”


    不止蕭莊家震驚,一旁圍觀的賭徒們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這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好大的口氣!”


    “我借十兩銀子都哆嗦,這姑娘可真敢開口啊。”


    眾人交頭接耳地談論著,再看白悠悠的目光都變了。


    蕭莊家環視四周,舌尖抵了一下上唇,偏頭‘啐’了一口濃痰。


    “十萬兩可不是小數目,你當真想清楚了?”


    白悠悠倏地冷下臉,“你若是做不了主,可以去問問你背後的主子!”


    從她進入賭坊那一刻起,她的身份就已經暴露人前,蕭莊家不僅知道,還立即派人去請了永安侯過來。


    借個百十兩,甚至一萬兩他都能做主,十萬兩他真得請示自家主子。


    三樓,永安侯站在窗前,看著下麵最中央的一張賭桌,擰著眉頭。


    陳管事昨日被京兆尹的人給抓了,連同白家那個小子也以詐欺之罪給逮了進去。


    他正為這事惱火呢,賭坊的人就來請,說是鎮國公的外孫女來了賭坊。


    “這小丫頭,跑這來搗什麽亂?”


    樓梯‘咚咚咚’的響起,沒過幾個呼吸,蕭莊家一臉為難地走了過來。


    “侯爺,那白家小姐張口就要借十萬兩銀子,您看這銀子借還是不借?”


    “十萬兩?”


    永安侯眉心的川字紋路更深了些。


    這小丫頭想幹嘛?


    想在他這贏十萬兩回去給她二哥抵債?


    “哼,那丫頭在這輸了多少了?”


    蕭莊家伸出一根手指,“足足一千兩。”


    “這是輸紅眼了呢。”


    永安侯嗤笑了一聲。


    像這樣的賭徒他見得多了,小丫頭年紀輕輕不知人間險惡,以為他賭坊的銀子是那麽好拿的嗎?


    “屬下瞧見她輸的手都在抖。”


    “還以為她多大的膽量呢,怕不是將自己的私房銀子都拿出來了。”


    白悠悠的性子永安侯以前也聽自家夫人提及過,是個蠢笨的。


    他站在窗前,眼睛朝著樓下望了一眼,心思一動,心中立馬有了個好主意。


    白洛川借銀子是圈套,可這丫頭是自己主動送上門的,鎮國公府之人這回總怨不著他了吧?


    他自得一笑,轉身之際同蕭莊家說道:“按照規矩,將銀子借給她。”


    “是。”


    蕭莊家也高興不已。


    這筆銀子借出去,再由他贏回來,這一進一出,他可是能得兩千兩的抽成。


    “真希望這小丫頭日後多來幾次才好啊!”


    他激動地搓著手,去到賬房那拿了銀票,又拿了一份借條。


    白悠悠見他手拿的東西,沒有太多意外。


    畢竟,送上門的小肥羊,不宰白不宰。


    “姑娘,簽了字,按了手印,這銀票就是你的了。”


    蕭莊家笑眯眯的將銀票和欠條放在她麵前,一旁的小廝拿來筆墨和紅泥。


    白悠悠拿起欠條看了一遍,與白洛川那張一模一樣。


    她沒做猶豫,拿起毛筆沾了墨汁,寫下自己的大名,等墨幹了之後,又摁了手印。


    蕭莊家接過她簽好的欠條,看著什麽歪歪扭扭的三個字,有些不忍直視。


    這姑娘,長得挺漂亮,這字——


    也太醜了些。


    不過不影響收錢就行,蕭莊家笑嗬嗬疊好,收入懷中。


    “姑娘,這次準備玩多大的?”


    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將她麵前的那堆銀票再收入囊中了!


    白悠悠看向一旁戴著麵具的閑王,用眼神詢問。


    閑王未語,隻給了她一個眼神。


    白悠悠像是做出某種重大決定一般,重重呼出一口氣,將麵前的銀票往前一推,霸氣道:“小打小鬧玩的沒勁,不如玩把大的!”


    “這可是十萬兩,你當真要一把定輸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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