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萍弄不清其中根由,自然納悶異常,正待向穀家麒發問,卻聽得那“聽秋小築”之中,已有歌聲傳出。


    歌聲蕭悅高朗.唱的是一闕浣溪沙:


    “一醉能排萬慮空,人生難得是朦朧,


    清狂鎮日對西風。


    嘯傲江湖千幻影,睥睨天地一飛虹,


    亦魔亦俠亦神龍!”


    穀家麒、水中萍一聽這首浣溪沙,便知名震天下的“西風醉客幻影”南宮漱石,即將出現!


    果然歌聲一歇,“聽秋小築”的柴扉,“呀”然而啟,自草廬以內,搖搖晃晃地走出一個醉態可掏其貌不揚的糟老頭兒,右手執著朱紅葫蘆,舉向裴通海的白發人頭,似乎要請這位業已歸位的“五湖龍神”,喝上一口。


    穀家麒看得不禁暗皺眉頭,勉強抱拳問道:“老人家是否就是‘聽秋小築’主人,名馳天下的‘西風醉客’南宮前輩?”


    那糟老頭兒,乜斜著兩隻醉眼,冷瞥穀家麒,“嘿嘿”怪笑說道:“除了‘西風醉客’本人,誰敢住在‘聽秋小築’以內?你為什麽對我起疑,是不是嫌我這副樣兒?長得不太好看!”


    話完,不等穀家麒、水中萍回答,便自“咕咚”一聲,又把那兩扇柴扉閉死!


    穀家麒、水中萍見狀,不禁麵麵相視。


    水中萍向穀家麒低聲問道:“在猜測之中,‘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應該是位意氣軒昂極其漂亮瀟灑的人物才對!”


    穀家麒答道:“這位南宮先生,除了‘西風醉客’美號以外,又有‘幻影’之稱,形相時易,變幻莫測,所以他當作招牌吟詠的那首‘浣溪沙’中,才有‘嘯傲江湖千幻影’之句……”


    話猶未了,柴扉“呀”然又開,一位身材俊挺,風采高華的中年倜儻書生,含笑當門而立!


    穀家麒水中萍想不到對方易容易服得如此之快?方自雙雙一愕。


    那位中年倜儻書生,業已微笑說道:“我如今這副樣兒,大概像是‘聽秋小築’主人‘西風醉客’南宮漱石了吧?”


    穀家麒、水中萍麵對如此絕世高人,也不禁微收狂傲之氣,躬身一禮!


    南宮漱石搖手笑道:“你們不必謙恭,我還要謝謝你們擺設‘太乙千門陣’,猜謎語,對對聯,幫我趕走了苗疆惡客!”


    水中萍聞言臉上一紅,知道方才那場賭約,應是自己賭輸,隻因“西風醉客”南宮漱石蓄意從中作弄,才使得“傾橐先生”包一勝,極其冤枉的,把一撮留了十數年的山羊胡須割下!


    穀家麒目光一閃,手指懸掛在“聽秋小築”柴扉上的“五湖龍神”裴通海的人頭,向南宮漱石問道:“請問南宮前輩,這‘五湖龍神’裴通海……”


    南宮漱石不等穀家麒話完.便即接口笑道:“我知道你想殺他,但我也要殺他!”


    穀家麒訝然問道:“我想殺裴通海,是因為他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南宮前輩卻殺他則甚?”


    南宮漱石冷笑一聲說道:“十五年前,終南山‘百丈壁’下的那場江湖劇鬥,由我擔任證人,規定決不許倚多為勝!但誰知我因事偶離現場,這裴通海等,卻立即恃眾群毆,亂發暗器,使三位聲名頗好的武林俠士,埋恨黃泉!故而我不但已殺‘五湖龍神’裴通海,還要搜盡海角天涯,把‘陰風叟’濮陽赫等那一天在場之人,殺個幹幹靜靜!”


    穀家麒聽得雙眉深蹙,向南宮漱石問道:“南宮前輩,你知道穀家麒的出身來曆?”


    南宮漱石點頭說道:“我一聽你‘穀家麒’三字,便知你來曆出身,師承宗派!”


    穀家麒說道:“南宮前輩既然知道我來曆,我要向你討點人情!”


    南宮漱石問道:“什麽人情?”


    穀家麒滿麵憤恨神情,咬牙說道:“你殺了‘五湖龍神’裴通海,業已使我頗有遺憾,其餘的‘陰風叟’濮陽赫、‘飛鈸羅漢’法元、‘鐵笛真人’靈靈子、‘鐵掌震中原’邊大壽、‘毒爪飛鷹’鮑通、‘毒羽飛雕’鮑永等六名惡賊,卻千萬留給我殺!”


    南宮漱石“哈哈”一笑說道:“你這娃兒說話怎的不太講理?我殺了他們.你有遺憾,但你若殺了他們,豈不是又變成我有遺憾?”


    穀家麒被“七劍神君”歐古月、“綠鬢妖婆”喬賽喬兩人,以十五年光陰,著實調教成了一位文武精通,心狠手辣的驕暴少年!


    眼前之事,若換其他對手,他不但不會委婉陳情,並早已反顏相向!


    但“西風醉客”四字,畢竟與“七劍神君”“綠鬢妖婆”齊名.遂使得穀家麒強忍胸頭惡氣,不太形諸神色!


    南宮漱石看了穀家麒及水中萍兩眼,向穀家麒微笑說道:“為了既不使我遺憾,也不使你遺憾,幹脆彼此各憑運氣,誰先遇上他們,誰便下手!我有事先行,你最好也趕快動身,否則倘若機緣湊巧,被我搶先殺光,你就要氣死了!”


    話完,帶好“聽秋小築”柴扉,一聲龍吟長嘯起處,平飛八丈有餘,便自隱入蒼鬆翠竹之內!


    穀家麒目送南宮漱石身影杳後,默然片刻,忽地目射凶光,一挫鋼牙,滿麵獰惡神色!


    水中萍訝然問道:“你如此發怒則甚?”


    穀家麒猛一頓足,腳下岩石以上,現出一個深約兩三分的足印,兩手交握,恨恨說道:“我真後悔!”


    水中萍越發莫明其妙地問道:“你後悔什麽?”


    穀家麒雙眉一軒,雙目中凶光電射而出,厲聲叫道:“我後悔不應該聽任南宮漱石從容走去,應該好好鬥他一鬥!”


    水中萍搖頭說道:“這位‘西風醉客’南宮先生,名頭之高,震懾天下,不比‘苗疆魔穀’的‘文賭雙魔’,你真敢鬥他嗎?”


    穀家麒厲聲狂笑,目注水中萍說道:“你以為我不敢鬥他?”


    話音方了,功力暗聚回身一掌推出,竟把一株百年古鬆,連根擊倒。


    水中萍見狀,不由失笑問道:“你要鬥的是‘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卻打翻這株鬆樹則甚?”


    穀家麒一麵選擇幹枯鬆枝,蘸取鬆根油脂,一麵恨聲狂笑答道:“我要利用這鬆脂,放起一把火兒,燒掉那妄自尊大的‘西風醉客’南宮漱石的‘聽秋小築’!”


    水中萍聽得深吃一驚,蹙眉問道:“你知道這樣做以後,會發生多麽嚴重的後果?”


    穀家麒戾氣騰眉,雙眼一瞪,向水中萍曬笑說道:“我記得你曾說過要鬥些威震江湖的絕世人物,怎的卻對這‘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如此害怕?我燒了他的‘聽秋小築’,有什麽大了不得,正好借此揚名闖萬,使整個武林,震驚一下!”


    話音方了,晃著火折,點燃鬆枝,右手連揚,飛起三四道火光,投入了“聽秋小築”!


    秋高氣爽,萬物幹燥,何況“聽秋小築”又是茅草竹木所建,更易燃燒,故而刹那之間,便即烈焰狂騰,火光燭天而起!


    水中萍柳眉微剔,向穀家麒傲然說道:“你不要小看我,我井非懼怕什麽‘西風醉客’南宮漱石,隻覺得你師出無名,這把火兒放得太以莫名其妙!”


    穀家麒眼望“聽秋小築”的熊熊烈焰,得意狂笑說道:“管它師出有名,或是師出無名,凡屬不如我意的任何事物,穀家麟必以狠辣手段對付!”


    水中萍聞言,不禁暗自搖頭。


    正待再複駁他幾句,突然一聲清嘯,傳自遙空,嘯聲中隱含憤怒意味!


    水中萍看了穀家麒一眼說道:“那位‘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大概尚未去遠,業已瞥見火光趕回,你要小心一點!”


    穀家麒傲然笑道:“他回來最好.且讓我獨自鬥鬥這位無人敢惹的絕頂武林高手!”


    穀家麒表麵雖仍狂傲,但因對手名頭太大,心中也未免頗為緊張,暗將義父母“七劍神君”歐古月,“綠鬢妖婆”喬賽喬,十五年耳提麵命所傳的一身詭辣絕學,凝聚待用!


    水中萍被他那“無人敢惹”四字,激得玉頰一紅,秀眉雙揚叫道:“你獨自鬥他,未免力弱,要不要我來幫你?”


    穀家麒雖已心中微怯,但仍不肯輸口,傲然一笑,搖頭答道:“不要,不要……”


    話猶未了,青竹澗中,白影一閃,那位“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宛如絕世飛仙般,淩空斜飛八九丈遠,飄然降落已將整個燒完的“聽秋小築”之前,麵罩寒霜,目光中閃爍著一股懾人殺氣!


    南宮漱石見自己這“聽秋小築”的火勢,已然無法收拾,遂雙眉略剔,緩緩回身。


    冷電似的目光,略掃穀家麒與水中萍,沉聲發話問道:“這把火兒,是誰放的?”


    穀家麒委實覺得這位“西風醉客”南宮漱石,目光中含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懾人神威!但在對方逼問之下,卻不得不大著膽兒答道:“是我!”


    南宮漱石冷冷一笑,目光專注穀家麒,向前走了兩步!


    穀家麒憑著一腔傲氣,強自鎮定心神.功力聚到十成,目注對方,巍立不動!


    南宮漱石也對他這等超人膽力,略感驚異,在穀家麒身前三尺以外,停步問道:“你以為身上那點功夫,能夠與我一搏?”


    穀家麒雙眼一翻,揚眉答道:“穀家麒既闖江湖,便不畏怯任何人物!”


    南宮漱石“哈哈”一笑,穀家麒、水中萍如聞霹靂當頭,齊自心神震悸.微退半步,知道對方笑聲之中,蘊有內家絕頂神功“先天罡氣”!


    南宮漱石這種笑聲,一發即收,目注穀家麒點頭說道:“虎父不生犬子,強將手下.定無弱兵,你果然是位膽力超群,武功拔俗的少年英雄!但可惜性情太驕,手下太狠,心胸太狹,難免把莽莽江湖,攪起天翻地覆的滔滔禍變!”


    穀家麒本在凝聚功力,準備接架“西風醉客”南宮漱石見“聽秋小築”被焚,急怒之下的千鈞一擊!


    如今聽了對方這番既對自己誇獎,又對自己批評的話兒,不由反倒弄得糊塗起來,瞪著一雙俊眼,向南官漱石問道:“我燒了你的‘聽秋小築’,你是不是要與我動手?”


    南宮漱石冷笑一聲說道:“我若動手,十招以內,你便將名登鬼簿!”


    穀家麒聽得傲然不服,一陣狂笑說道:“青山何處不埋人?我穀家麒頗願在你這等絕世名家手下,名登鬼簿!”


    南宮漱石冷冷說道:“就因這‘絕世名家’四字,才令你占了莫大便宜!”


    穀家麒問道:“我占了什麽便宜?”


    南宮漱石道:“我以‘絕世名家’身份,怎好意思向你這年輕後輩出手?”


    穀家麒訝然問道:“你這樣說法,難道就罷了不成?”


    南宮漱石雙目以內如電神光,奔射而出,觀定穀家麒說道:“你燒了我的‘聽秋小築’,以及其中無數珍貴書籍,我怎肯就此算了,不加報複?隻是另換一種手段而已!”


    說到此處,偏頭看著水中萍繼續說道:“你們方才與那‘文賭雙魔’,曾經大猜謎語,如今不妨猜猜我要對穀家麒怎樣報複?”


    水中萍微笑說道:“此事極為好猜,你既自矜身份,不肯對年輕後輩出手,還不是去找他的尊長報複?”


    南宮漱石點頭笑道:“你雖頗總明,但也隻猜對一半!”


    語音略頓,轉向穀家麒沉聲說道:“如今我要當麵對你透露我的報複計劃!”


    穀家麒明知以“西風醉客”南宮漱石這等人物所想出來的報複計劃,必然嚴酷得足令自己難堪,但卻不能不眉頭緊蹙地,靜聽究竟!


    南宮漱石緩緩說道:“我這報複計劃,分為兩部,一部是報複火焚‘聽秋小築’,一部是報複焚毀‘聽秋小築’之中的無數珍貴書籍!”


    水中萍聞言,與穀家麒對換了一瞥眼色,兩人均已心中雪亮,知道無限風波,必將由此而起!


    南宮漱石手指如今業已幾乎全化灰燼的“聽秋小築”,向穀家麒說道:“關於你燒我‘聽秋小築’一節,我決定采取以牙還牙手段,立即跑趟陝西蟠塚山,把你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的‘七劍宮’,照樣燒成一堆瓦礫……”


    穀家麒冷笑插口說道;“你想燒我義父的‘七劍宮’,恐怕不會像我燒你‘聽秋小築’這般容易了。”


    水中萍聽到此處,才知道這位在百日以內,充當自己車夫的穀家麒,竟是名震乾坤絕頂奇人“七劍神君”歐古月的義子!


    南宮漱石看了穀家麒幾眼,曬然一笑說道:“你認為‘七劍宮’不太好燒,我卻還要討點利息,再加上一座你義母‘綠鬢妖婆’喬賽喬的‘江東別苑’!”


    穀家麒聽得勃然大怒,兩道劍眉方自一剔。


    南宮漱石卻向他搖手冷笑說道:“你不要發急,我令你哭笑不得的高明報複手段,還未曾說出來呢!”


    穀家麒此時業已決意不顧一切地,鬥這“西風醉客”南宮漱石一鬥。


    遂強忍怒氣,憤憤說道:“快說,快說!”


    南宮漱石目光一閃,得意地笑道:“關於你焚毀我無數珍貴書籍一節,我采取保護你那群殺父仇人的手段報複!今後凡屬十五年前,參與終南山‘百丈壁’之事的‘陰風叟’濮陽赫等人,均在我全力保護以下,你想快意親仇,恐怕不太容易了吧?”


    穀家麒聞言,不禁緊咬鋼牙,恨恨問道:“你雖自矜身份,不肯與我動手,但我若想打你一頓,又便如何?”


    南宮漱石哈哈笑道:“憑你那點能為,連我一絲衣角,也沾不著!”


    穀家麒劍眉雙剔,出手快如石火電光,照準“西風醉客”南宮漱石,蓄足真力地,疾攻三掌,猛踢一腳!


    南宮漱石冷笑一聲,儒衫大袖揚處,宛如蝴蝶穿花般,極其美妙輕靈地,在穀家麒拳風掌影之中,從容閃過!


    穀家麒哪裏肯服?鋼牙暗挫,一麵攻出一招威力極強的“推山填海”。


    一麵探手腰間,取出七柄長約七寸的金色小劍!


    但他剛剛取劍在手,“西風醉客”南宮漱石的身影,業已到了十來丈外,“青竹澗”旁,縱聲狂笑說道:“穀家麒記住,你今天的這一把火兒,不但燒毀了你義父母的‘七劍宮’與‘江東別苑’,也將把你自己燒得焦頭爛額!”


    話完,人杳,穀家麒欲追不及,隻好對著四外秋光,及“聽秋小築”的餘燼火光,頓足長歎!


    水中萍微笑說道:“你歎息什麽?南宮漱石不是已經表示今後要盡力保護你的仇人,難道還怕沒有與這位,西風醉客,鬥智鬥力之日?”


    穀家麒劍眉雙軒,縱聲狂笑說道:“我知道今後在江湖間,必將與南宮漱石處處相逢,隻是可惜他方才跑得太快,未能嚐嚐我的‘七劍齊飛’滋味!”


    水中萍盯他一眼,點頭說道:“怪不得我總覺你做事有點過份驕橫狠辣,原來你竟是‘七劍神君’歐古月,及綠鬢……”


    說到此處,因“綠鬢妖婆”的”妖婆”二字,太以難聽,有點未便出口。


    穀家麒臉上也覺微微一熱.略含歉意地,向水中萍蹙眉問道:“我早就說過彼此最好不要詢問來曆,如今你既知我義父母威名,還敢和我交朋友嗎?”


    水中萍聽得柳眉微揚.妙目一翻答道:“有什麽不敢?我師傅的名頭,也不在你義父‘七劍神君’之下!”


    穀家麒笑道:“我的來曆,你既知曉,你的來曆,也該讓我明白明白!”


    水中萍伸手一攏鬢邊秀發,傲然笑道:“我的來曆,偏偏不對你說.讓你慢慢去猜,反正我師傅住得遠呢!”


    穀家麒微笑說道:“任憑住得再遠,總不會跳出八荒,越過四海!你暫時不說,讓我慢慢猜測,倒也蠻有意思!”


    穀家麒忽然微抱雙拳,向水中萍躬身一禮,發話問道:“熊耳山小戰‘文賭雙魔’一事,業已暫告結束,我這作馬夫的,應該請示主人,另外有何驅策?”


    水中萍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揚眉說道:“我們當然要趕熱鬧,總不會去巫狹觀雲,峨眉賞月!”


    穀家麒絕頂聰明,聞言會意,“哦”了一聲說道:“你是不是要與我同往‘邛崍幽穀’,參加‘三絕大宴’?”


    水中萍點頭笑道:“這等聚集天下豪雄的熱鬧場麵.你難道不想去嗎?”


    穀家麒笑道:“這場‘三絕大宴’,哪有不去之理?不過時間是在明年正月初十.似乎超過了我這‘百日馬夫’期限?”


    水中萍聞言,櫻唇微動,“哼”了一聲說道:“你盡管放心,隻要一滿百日,我便不坐你的‘六駿飛車’,自己走路!”


    穀家麒想不到自己隨口而出的一句戲話,居然逗得水中萍滿麵嬌嗔。


    遂趕緊陪笑說道:“我隻是一句玩笑之話,你怎麽竟認真起來?你若喜愛坐我的‘六駿飛車’.我甘願為你駕車一世!”


    這幾句話兒以內,情意綿綿.又把這位水中萍聽得滿麵飛紅,嬌羞無勝,索性佯嗔說道:“馬夫無禮,主人應該加以處罰.我罰你……”


    穀家麒接口笑道:“該罰,該罰,你便罰我上天入地,蹈火赴湯,我也概然接受!”


    水中萍瞪他一眼說道:“誰要你上天入地,蹈火赴湯?我隻罰你將來去往‘苗疆魔穀’之時,仍做我的馬夫便了!”


    兩人一麵說笑,一麵折返來途。


    穀家麒在山民家內,取回六駿飛車以後,又向水中萍請示問道:“邛崍山位於四川西北角上,我這做馬夫的,又要請示主人,在途程方麵,怎樣走法?”


    水中萍笑道:“蜀道險巔,不便馳車,正月初十的‘三絕大宴’之期,距今也還尚早,我們不如在‘漢口’換船,溯江西上,走完‘三峽’,過了‘羹門’,再改步行,直赴‘邛崍幽穀’!這樣走法,也可把沿路風光,多多領略一些!”


    穀家麒如今對水中萍的一身武學,及絕代容光,已極傾倒,自然點頭同意,遂趕到漢口,尋家殷實客店,寄好六駿飛車,雇了船隻,溯江西上。


    一路山水景色,無非豹隱層巒,螺堆列嶂,蒼迷遠浦,碧接長天。


    但船過“西陵”,入峽以後,風光卻非尋常可比,逐漸醉人,激湍奔騰,排空若慕,奇峰峭拔,障天如屏。


    穀家麒、水中萍久聞“三峽”之名,初次經行,自然越發覺得悅目賞心,襟懷壯闊!


    船到“巫山”,水中萍忽然向穀家麒笑道:“江湖傳言,這‘巫山十二峰’的‘集仙峰’頭,每逢朔望之期,可見衝霄劍氣!今天正好是臘月初一,距離‘邛崍三絕大宴’,尚有四十日之久.時間頗為寬裕,我們何不命舟子們停船休息兩日,小遊‘巫山’……”


    水中萍說到此處,忽然發覺“小遊巫山”四字,大有語病,不由窘得螓首一低,紅潮滿麵。


    穀家麒武功雖好,但卻係初涉情場,對於男女間事,鴻蒙未辟,雅嫩異常,竟未聽出水中萍語病,反倒接口笑道:“何必‘小遊巫山’?我們便在此盡量領略領略‘巫山雲雨’,也不礙事!”


    水中萍聽穀家麒說得更不像話,自然益發羞窘,要想嗔叱幾句,又恐越描越黑,遂隻得岔開話頭,向駕船舟子們含笑說道:“峽中水流太急,有時遇到險灘急湍,還須背纖行舟,你們連日頗為辛苦,可在此休息兩日,我們也好遊賞名馳天下的‘巫山十二峰’風光景色!”


    舟子們欣然應諾,立時設法靠岸停船。


    穀家麒、水中萍遂向當地居民,略為探詢“集仙峰”路徑,相偕走往巫山深處。


    穀家麒走了一段以後,見水中萍始終默不作聲,並且微含怒意,不禁詫然問道:“你為什麽不大高興?”


    水中萍柳眉微揚,反向穀家麒問道:“你為什麽言語輕薄,想占我的便宜?”


    穀家麒仍未悟出就裏,越發詫道:“我何曾言語輕薄……”


    話猶未了,突聞前路峰腰,傳來“篤篤篤”三記木魚聲響,但入耳便知不僅木魚是鋼鐵所鑄,擊這鐵木魚的僧人,並還是位內家高手!


    水中萍見穀家麒那等神色,知道他確非有意輕薄,遂也不再計較,嫣然一笑說道:“前麵峰腰敲擊鐵木魚的這位僧人,好似腕力極強?可能也是來尋衝霄劍氣的武林同道,我們趕去看看!”


    穀家麒一麵隨同水中萍,提氣騰身,一麵仍自疑懷難釋地,蹙眉問道:“你方才生氣之故,究竟為了……”


    水中萍見他竟要打破砂鍋,追問到底,不禁氣道:“你要是再問此事,休怪我從今以後,不再理你!”


    這幾句話的威力極大,穀家麒果然不敢再問,但心頭總覺疑雲深幕,一時難以參詳透徹!


    正在此時,鐵木魚又複“篤篤”連響,並係貫足真力施為,敲得遠峰近壑,一片回音,極具懾人威勢!


    鐵木魚響後,又有一個朗脆口音,帶笑說道:“出家人應以慈悲為本,方便為懷.在下意欲登峰眺覽景色,大和尚為何阻往山道,不肯與人方便?”


    穀家麒、水中萍聞言,趕緊雙雙施展“淩空虛渡”身法,悄無聲息地,縱上峰腰。


    然後從容緩步,轉出一看,隻見當地山路極狹,有位披發頭陀,當路盤膝而坐,身前放著一具巨大鐵鑄木魚,估計起來,重約三四百斤光景!


    發話之人,則是一位青衫秀土,仿佛被頭陀擋住道路,不能登峰.正自蹙眉無奈。


    穀家麒、水中萍身形一現,那位青衫秀士便即含笑叫道:“這位仁兄與這位姑娘,請來評評理兒,哪有如此蠻橫的出家人?恃強硬擋山路,不讓人登峰眺覽景色!”


    水中萍見這青衫秀士年紀約與自己彷佛,劍眉星目,挺拔不群,簡直與穀家麒難分瑜亮!


    穀家麒雖較英俊,卻多了一股桀驁暴虐之氣.這位青衫秀士,略嫌秀美,但那副高華仁厚的衝朗風神,則遠非穀家麒所能比擬!


    穀家麒也暗對這青衫秀士的器宇風華,頗為傾折。


    聞言目光略瞥那當路盤坐,兩眼看天,滿麵驕傲神情的披發頭陀,曬然一笑,暫時不加理會,卻向青衫秀士問道:“請問仁兄尊名上姓?”


    青衫秀士笑道:“小弟許慈航,尚未請教二位!”


    穀家麒笑道:“小弟穀家麒.這位姑娘姓水,芳名中萍……”


    水中萍聽到此處,含笑叫道:“你們且慢攀談,先讓我向這位不太講理的出家人,請教幾句!”


    話完,姍姍走到那披發頭陀身前,聲若銀鈴地含笑問道:“大和尚,我們想登峰縱目,耽覽巫峽煙雲,你能讓讓路嗎?”


    那披發頭陀聞言,雙目一翻,凶光四射,打量了水中萍幾眼,依舊大咧咧地,冷然說道:“誰不讓你們登蜂。”但我今天太累,已在此地休息,懶得再動,你們最好明天再來!倘若執意要想立即登臨,便請把這鐵木魚搬開,不就可以走了?”


    水中萍聞言猜出這披發頭陀定是對峰頭衝霄劍氣,有所發現,才故意阻人登峰,遂佯作不知地,微笑說道:“大和尚英要以為我們搬不動你這隻鐵木魚,萬一滾下山去,墜入江流,豈不……”


    披發頭陀不等水中萍話完,便自冷笑一聲說道:“女娃兒不要不知天高地厚,亂發狂言,我已看出你們全是武林人物,但你們大概尚不知我的來曆,以及這隻鐵木魚究有多重?”


    水中萍聞言,曬然冷笑,一句“最多不過四百來斤”,尚未出口,那位自稱許慈航的青衫秀士,已先含笑說道:“大和尚這隻鐵木魚,似是用極好鋼鐵,加雜‘西域紫金砂’鑄造,質料極厚,除了當中稍留空隙以外,幾乎等於實心,從而外表看來,雖僅三四百斤,實際重量恐怕要在千斤左右!”


    披發頭陀想不到許慈航一口道破自己這隻足重千斤的鐵木魚底細,不禁微帶吃驚地,點頭說道:“看你不出,倒還有點眼力!但既知我這鐵木魚.足重千斤,可有信心搬得動嗎?”


    許慈航搖頭笑道:“我兩隻眼睛,雖尚識貨,但手上氣力卻弱,一二百斤或可勉強移動.千斤之重,委實無法勝任……”


    披發頭陀聽他這樣說法,方自傲然一剔雙眉……


    許慈航又複含笑叫道:“大和尚且慢得意,我方才業已說過兩隻眼睛,頗能識貨,看出這位穀兄,與這位水姑娘神采飄逸出塵,似乎身懷絕世武學,故而你這隻足重千斤的鐵木魚,雖然難得倒我,卻恐難不倒他們兩位。”


    披發頭陀目內凶光,冷瞥穀家麒、水中萍,滿麵傲然不屑神色曬道:“就憑他們……”


    言猶未了,穀家麒劍眉微軒,業已緩步當前,從從容容地,伸手向地上那具足重千斤的鐵木魚抓去!


    這披發頭陀雖頗凶橫狂傲,卻也是當世武林中一位有數人物,起初在穀家麒伸手之際,尚自曬然冷笑,但見穀家麒那隻右掌,伸到距離鐵水魚僅約半尺左右,突地一擺一震,手掌幾乎漲大了一倍有餘,色澤並由白潤,轉成朱紅!


    不由大吃一驚,失聲說道:“你用的是‘朱砂巨靈神掌’?”


    “巨靈神掌”四字方出,穀家麒狂笑懾人地,已然抓起那隻足重千斤的鐵木魚,奮力一甩,甩得淩空直墜百丈,落入三峽江中,激起一天水雨!


    披發頭陀從“朱砂巨靈神掌”的功力以上,已猜出穀家麒來曆,故而雖對自己那隻成名標記鐵木魚,痛惜非常,卻敢怒而不敢言,一挫鋼牙.麵色如土!


    許慈航看得失聲驚讚說道:“這隻鐵木魚足重千斤,穀兄不僅能夠抓起,並甩出這遠,委實太以驚人!大概除了‘朱砂巨靈神掌’以外,還練有‘金剛力’!這兩種神功,武林中極少有人精擅,所以小弟業已猜出穀兄來厲,定是‘蟠塚山’七劍宮‘七劍神君’歐古月的得意弟子!”


    水中萍暗驚這位許慈航著實目光犀利,見識淵博,不禁又複向他打量幾眼,越發覺對方風采高華,宛如天際神龍,雲中古月,令人好生傾折!


    穀家麒也因人家一口道破自己來曆.隻得點頭笑道;“許兄猜得不錯,‘七劍神君’歐古月正是我的義父!”


    說到此處,偏頭目注披發頭陀,冷然問道:“我穀家麒業已遵命將鐵木魚搬開,如今便要登峰遊覽,大和尚是否還有什麽指教?”


    披發頭陀的一張嘴臉以上,滿布嚴霜,緩緩站起身形,一麵側身讓路,一麵念了聲“阿彌陀佛”說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江湖間倘能再遇,便是貧僧要向穀施主,索還鐵木魚,清算這段蘭因絮果之際!”


    穀家麒雙眉略軒,一陣縱聲狂笑說道:“大和尚能有這等誌氣,再好不過,穀家麒索性也發句狂言,第二次江湖相逢.大和尚便當涅舸歸西,功德圓滿!”


    說到最後兩句,雙目中厲芒電射,一張俊臉以上,業已滿布森森殺氣!


    他這凶殘個性,水中萍因巳見慣,故尚不覺為奇。


    但那位謙和衝朗,秀美高華的許慈航,卻看得眉梢一聚,暗自搖頭歎息!


    披發頭陀自知功力不敵,既見穀家麒目射凶光,眉騰煞氣,哪裏還敢逞強?


    長歎一聲,僧衣飄處,一縱便是五六丈遠,刹那之間,便自消失在“集仙峰”腳的叢叢樹影以內!


    穀家麒怒氣一消,目注披發頭陀去路,微笑說道:“頭陀是哪路人物?不但膂力奇強,一身輕功.居然亦頗不俗!”


    許慈航一旁愕然插口問道:“穀兄難道真個不知這位披發頭陀來曆?”


    穀家麒回身與許慈航、水中萍,相偕登峰,向許慈航含笑道:“許兄見識淵博,大概認識這位披發頭陀?”


    許慈航笑道:“我雖不認識他,但從他那隻特製鐵木魚之上,知道他是‘飛鈸羅漢’法元的師兄‘鐵魚羅漢’法本!”


    穀家麒聞言,“哼”了一聲,雙目厲芒又射,伸手抓裂一塊岩石,雙掌猛合,擊成粉碎!


    許慈航詫然問道:“穀兄何故動怒?”


    水中萍接口笑道:“飛鈸羅漢法元,是他不世深仇,許兄倘若早早叫破‘鐵魚羅漢’法本來曆,大概自‘集仙峰’腰,甩落巫峽江水的,就不會單單是那隻鐵木魚了!”


    許慈航搖頭笑道:“水姑娘這種猜測,未免有點過份!‘飛鈸羅漢’法元,縱和穀兄有仇,卻與‘鐵魚羅漢’法本何幹?穀兄決不會如此氣量狹小,心毒手狠!”


    穀家麒狂笑說道:“水姑娘猜得一點不錯,常言道得好:‘無毒不丈夫’,凡屬與我仇人沾有絲毫關係之人,穀家麒都要殺他個幹幹靜靜!”


    許慈航聽得一皺雙眉,默然無語地,施展輕功,攀登“集仙峰”頂。


    穀家麒、水中萍冷眼旁觀,見這許慧航雖然氣宇高華,見識淵博,但在武功方麵,卻最多可以勉強算是上中之選,與自己的超級身手相較,尚距離了一段地步!


    許慈航援登峰頂,縱目眺賞片刻,向穀家麒、水中萍微笑說道:“無怪古往今來的文人墨客筆下,凡屬談到雲景,不推黃山,便尊巫峽!你看這低迷峽水,高擁層峰.凍入煙鬟,陰生石發的清幽景色.比起黃山雲海的玉海銀城,果然別擅勝場!時遮梅影淡,忽露水華寒,微飄三兩帶,畫出淺深山!是何等幽美!何等意境?要比什麽衝霄劍氣,好看得多了!”


    水中萍聽許慈航話意之中,宛如絕世飛仙,不沾絲毫人間煙火,空靈超脫已極,不禁越發傾佩,含笑問道:“許兄也曾聽說這‘集仙峰’頭,在朔望之夜,時有衝霄劍氣出現嗎?”


    許慈笑道:“劍氣之說,虛幻無稽,縱或傳聞無誤,也是必需各有機緣巧合,可遇而不可求,倘若為此專心一誌地,大費氣力,卻未免太不值得。倒是‘邛崍三絕’,即將於‘邛崍三幽穀’舉行的‘三絕大宴’生麵別開,異常有趣。”


    穀家麒“哦”了一聲問道:“那‘三絕大宴’不過是邀約些武林知名之士參與而巳,怎會生麵別開,異常有趣?”


    許慈航搖頭笑道:“確實生麵別開,我敢說武林中尚從來未曾舉辦過這樣一次有趣宴會!”


    水中萍活潑好事,聽得心癢難搔,向許慈航急急問道:“許兄這樣說法,定然知道‘三絕大宴’的詳細辦法,快請說將出來.讓我們一聽究竟!”


    許慈航看了水中萍一眼,含笑說到:“凡屬參與三絕大宴’之人,必須事先定做一件規定式樣的黑色長袍,及一副黑色麵具!”


    穀家麒問道:“這種規定是何用意?”


    許慈航笑道:“這是主人顧慮到凡屬武林人物,相互間多有恩怨糾纏,萬一遇上深仇同席,容易破壞這場‘三絕大宴’氣氛!遂想出如此一項高明辦法,大家黑袍蒙麵入席,是恩是怨,一律難分,等到吃完最後一道菜肴,宴席將散之際,才由主人發令,脫去黑袍,摘下麵具,有恩報恩,有怨報怨,各自恢複江湖本色!”


    水中萍向穀家麒點頭笑道:“這第一項規定,就頗有趣,也許與你鄰席而坐的黑袍蒙麵之人,便是‘陰風叟’濮陽赫呢?”


    穀家麒也聽得眉飛色舞,興趣盎然,向許慈航笑道:“許兄請繼續見告.這‘三絕大宴’.還有什麽有趣之事?”


    許慈航笑道:“三絕大宴的會場正中.放有一隻巨大油鍋,鍋中沸油滾滾,鍋旁並有一方牌示,寫的是:‘謊言半句,請君入鍋’!”


    水中萍訝然問道:“這種辦法,分明是專門對付說謊之人,但武林人物多半坦白爽直,誰要說謊則甚?”


    許慧航笑道:“有趣之處,即在於此,因為這‘三絕大宴’的酒菜供應,高下不同,分為‘三絕席’,‘二絕席’,及‘一絕席’!”


    穀家麒問道:“大家蒙麵黑袍.身份難辨,卻怎樣區分等級?莫非入席之前,需要各展武功?”


    許慈航搖頭笑道:“穀兄恰恰猜反,施展武功是要等到席終恢複本來麵目以後!在入席前,每人盡量說出親自所做的令人稱絕之事,構成一絕,入‘一絕席’,構成二絕,入‘二絕席’,能夠構成三絕以上,便被主人請入最尊貴的‘三絕首席’!但倘若所說有半句誇大虛言,即由主人下手點倒,投入油鍋,炸成焦肉,獻給全體賓客,一嚐異味!”


    水中萍靜靜聽完,柳眉連揚,妙目一轉,向穀家麒得意笑道:“我已經想出我們各有兩件稱絕之舉,隻要每人再做上一件絕事,便可以坐上‘三絕首席’。”


    許慈航笑道:“想坐‘三絕首席’.並不一定必須說出三件絕事,因為‘絕事’也有大絕小絕之分,倘若真做出一件足能驚天動地之舉,經過全體賓客公斷,也就可以坐上‘三絕首席’!”


    說到此處,忽然瞥見低迷巫峽江麵的暗雲之中,似有一線強烈青芒,微閃即滅!


    穀家麒與水中萍全是大行家,人眼便知那線青芒,正是幹將莫邪之類前古神兵,所生劍氣!


    水中萍手指江麵暗雲,向許慈航說道:“許兄請看江湖傳言畢竟有所失實,這線精芒劍氣分明發自江心,怎說是在‘集仙峰’頂?”


    許慈航歎息一聲說道:“若在‘集仙峰’頂,倒還比較容易找尋,如今既知劍在江心,急湍奔流,威力無比.再好水性.亦難入水搜索,何況尚不知確實位置,尋劍之事,可謂絕望,還是前去參與‘三絕大宴’,比較有趣!”


    水中萍聞言笑道:“許兄既然也欲參與‘三絕大宴’,便請與我們同舟如何?”


    許慈航搖頭微笑說道:“小弟西陵有事,尚欲下行,我們且等到‘邛崍幽穀’之中,再以黑袍蒙麵相見,豈不有趣?”


    說完,便向穀家麒、水中萍揮手為別,青衫飄處,先行下峰而去。


    許慈航既走,穀家麒、水中萍也就意趣索然,相偕回轉舟中,溯峽上行,往夔門進發。


    水中萍憑窗而立,一麵回眺巫山煙雲,一麵向穀家麒含笑說道:“那位許慈航的品貌風神,確實不俗,在一般武林人物之中,極為少見!”


    穀家麒在“集仙峰”頭.便看出水中萍對許慈航頗為傾折,如今又聽她讚美對方品貌風神,自然微感不悅,“哼”了一聲,未曾答話。


    水中萍見穀家麒居然微有醋意,不由暗覺好笑,遂索性逗他說道:“就連你們兩人站在一起,論起高華秀朗.仍似要讓他稍勝一籌呢!”


    穀家麒越聽越不是昧.但水中萍所說均是實情,又不便加以反駁,遂隻得冷笑一聲說道:“許慈航人品確實高華無比,隻可惜他在武功方麵……”


    水中萍因在巫山腳下,被穀家麒於言事中有意無意地占了不少便宜,此時正好加以報複!


    不等他話完,便自接口說道:“武功之道,日進無休,目前他雖不如我們,但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以後,也許人家已有大成?而我們仍舊停留在這等境界!”


    穀家麒此時方聽出水中萍是在故意激使自己嘔氣,何況話中兩句“我們”,又複極為親熱。


    遂劍眉雙展,哈哈一笑,不再介意!


    水中萍聽了穀家麒這聲“哈哈”,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已被他窺破用意,不禁玉頰一紅。


    暗想且等“邛崍幽穀”中,再遇許慈航時,偏和他親熱親熱,使這驕傲絕倫的穀家麒,氣個半死!


    船到夔門,穀家麒付過船資,登陸西遊,恰好在“三絕大宴”開始的兩日之前,趕到了“邛崍幽穀”!


    果如許慈航之言.“邛崍三絕”在“邛崍幽穀”以外,樹立告示,說明凡來參與“三絕大宴”的武林人物,必須自備寬大黑袍,及黑色麵具,等到初十正日,一律蒙麵赴宴。


    穀家麒、水中萍一齊覺得“邛崍三絕”這種辦法,果然生麵別開,極為有趣,遂遵照規定式樣,製好黑袍麵具,到時前往“邛崍幽穀”!


    那“三絕大宴”的設宴之處,是一片露天平坡,麵臨深潭,背倚絕峰,形勢極險!


    主人“邛崍三絕”,也同樣蒙麵黑袍,除非熟悉之人,否則根本看不出他們是男是女?及年齡老少!


    宴席共設十桌,但來此赴宴黑袍蒙麵的武林豪客.卻隻有四五十人左右!


    “邛崍三絕”一看天時,已將午正,遂由當中一人,向所有來賓,發話說道:“諸位請在簽筒中,各抽號簽一根,以作發言順序,再有頓飯光陰,這場‘三絕大宴’,便將開始!”


    水中萍聽得這發話人語音柔脆,不由柳眉微蹙,暗想難道名震綠林的“邛崍三絕”之中,也有年輕女子?


    一麵凝思,一麵走向簽筒,伸手抽了一根竹簽,簽上赫然漆著“十三”兩個紅字!


    穀家麒則抽的是根“十”號竹簽,兩人持簽在手,目光打量赴宴群豪,想察看察看那位新近在巫山“集仙峰”結交的許慈航,已否趕到?


    但如今這四五十位赴宴群豪,個個都是蒙麵黑袍,慢說身材容貌無從辨認,便連男女老幼,也隻有靜等對方開口說話時,才可自話音之中,加以推測!


    “邛崍三絕”中的左首一人,見所有來賓,均已抽簽在手,遂手指那具沸油滾滾的巨大油鍋,厲聲說道:“三絕大宴即將開始,請赴大宴賓客,特別注意,每人所說壯舉,必須句句是實,倘若被人發現半句虛言,便請自投油鍋,炸成焦肉!”


    語音至此略頓,自麵具中射出兩道冷森森的目光,一掃赴宴群豪,大聲問道:“哪位抽得第一號簽?且請交還在下,並發言敘述生平親身所作足以令人稱絕之舉!”


    穀家麒從這幾句語音以內,聽出“邛崍三絕”中,靠左而立之人,內功極好,真氣頗強,年齡約在五十左右!


    主人話了,西北角上緩步走出,一位黑袍蒙麵之人,右手微揚,手中竹製號簽翻翻滾滾地,在空中連轉十來個車輪.斜飛了大半圈弧,然後準確無比地投入簽筒,並恰好把簽頭上的朱紅“一”字,露在筒外!


    這一手功夫,震懾了所有群豪。


    穀家麒、水中萍尤其大吃一驚,認出是暗器中最難練的“落葉歸根天龍尋穴”手法,連自己施為起來,勁頭拿捏得能否如此恰到好處?尚難斷言!


    不由深覺這場“三絕大宴”之上,果然藏龍臥虎,有不少絕世名家在內。


    “邛崍三絕”也自微覺愕然。


    仍由左首那人,向這抽得第一簽的赴宴來賓,抱拳笑道:‘尊駕怎的還不敘述生平得意之事?”


    那位抽得第一號簽的赴宴來賓,用一種奇異語音,陰陽怪氣地搖頭答道:“我生平命苦,到處飄零,哪裏有什麽得意之事?足以向人敘述!請問主人,就憑我適才的竹簽一擲,能否賜個座位?讓我好好叨光大吃一頓!”


    “邛崍三絕”左首之人,方一沉吟,當中那位語音嬌柔脆嫩.被水中萍疑為少女之人,業已發話說道:“尊客所用‘落葉歸根天龍尋穴’手法,當世武林能夠效法施為的,不會超過十人,即此一端,已可稱為‘絕中之絕’,請入‘三絕首席’!”


    來賓獻技,已極驚人!主人評語,更足驚人!眼看那位抽得第一號簽的黑袍蒙麵之人,蹣蹣跚跚地,走向“三絕首席”,群豪以內,卻無一人,表示絲毫不服!


    “邛崍三絕”中靠左而立的那位語音比較蒼老之人,又複叫道:“哪位抽得第二號簽?”


    赴宴群豪中,應聲走出一位身材高大的獨臂之人,一舉手中號簽,朗聲說道:“在下生平無甚足述大事,隻有十年以前,在‘七劍神君’歐古月的七劍齊飛之下,幸逃不死,僅斷一臂!”


    “邛崍三絕”中右邊那位從來未曾開口說話之人,聞言點頭說道:“能在‘七劍神君’歐古月七劍齊飛之下,幸逃不死,足稱一絕,請入‘一絕席’!”


    這位身材高大的獨臂之人,剛剛坐入“一絕席”。


    赴宴群豪中.不待主人相呼,又複走出一人,舉簽哈哈笑道:“我是第三號!”


    “邛崍三絕”中靠左那人笑聲說道:“尊客請述生平壯舉。”


    抽得第三號竹簽之人,縱聲笑道:“我生平有三件絕事,想坐‘三絕首席’!”


    “邛崍三絕”當中那位聲如女子之人,發話說道:“尊客請講!”


    抽得第三號竹簽之人,朗笑說道:“我這三絕,隻是偷過人家三件東西,我到‘江東別苑’偷過‘綠鬢妖婆’喬賽喬的一隻枕頭!到‘聽秋小築’,偷過‘西風醉客幻影’南宮漱石的一管大筆!還到過‘苗疆魔穀’.偷了‘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的一根‘九龍魔令’!”


    這一番話,聽得所有在場群豪,均自相顧駭然。


    因為被他所偷的三位人物,都是第一流的絕頂魔頭,難纏已極!


    “邛崍三絕”中靠左那位聲音比較蒼老之人,意似不信地發話問道:“尊客倘若所言句句是實,可稱‘蓋世神偷’!但不知是否內有誇大之語?”


    那抽得第三號簽之人,手指熱氣蒸騰,沸油滾滾的油鍋,哈哈笑道:“主人放心,我絕不會為了貪圖口腹之欲,而甘冒謊言欺眾,身入油鍋炸成焦肉之險!”


    “邛崍三絕”的當中那人,聞言又發出銀鈴般的語音說道:“這位蓋世神偷,請入‘三絕首席’!”


    跟著便是第四人,第五人……第九人,相繼發言,但均無甚足奇,被主人定在“一絕席”或“二絕席”間落座。


    號簽輪到第十,穀家麒緩步當先,笑聲說道:“我初出江湖,行道未久,比較可說的隻有兩件事兒!”


    “邛崍三絕”當中那人嬌音微吐,脆笑說道:“尊客不必謙遜,隻要有一件足以驚天動地之事,我便請你坐上‘三絕首席’!”


    穀家麒見這名震天下的“邛崍三絕”,竟是以這聲音嬌美,宛若紅妝少女之人為首?不由微感驚異,發話說道:“我在巫山‘集仙峰’腰,曾將‘鐵魚羅漢’法本那隻重近千斤的鐵木魚提起,拋入巫峽江水!”


    “邛崍三絕”當中那人笑道:“尊客雖然神力蓋世,但就憑這一件事,似尚不足……”


    穀家麒不等對方話完,又複笑道:“我還有一件事兒,便是日前在熊耳山青竹澗凝翠峰下,放了一把大火,把‘西風醉客’南宮漱石的‘聽秋小築’燒得幹幹靜靜!”


    這幾句話,比方才那位蓋世神偷所說,更足驚人!全場默然片刻以後,站在“邛崍三絕”當中的為首主人,伸手相讓說道:“十號貴賓,請入‘三絕首席’!”


    穀家麒滿懷得意地,昂然入席。


    目光一注那拋簽獻技的第一號來賓,及被稱為蓋世“神偷”的第三號來賓,但卻因彼此均是麵具罩臉,黑袍覆身,看不出絲毫本來麵目!


    十一號、十二號,又為平平而過,但“邛崍三絕”中靠左那人,叫到“十三號”之時.水中萍卻把手中號簽略舉,一語不發地,便自走向“三絕首席”!


    “邛崍三絕”當中為首之人.訝然問道:“十三號貴賓,你怎的一語不發,便自行走向首席?”


    水中萍嬌笑說道:“你們那‘第十號’貴賓,是我馬夫,難道說馬夫坐了首席,主人反而有坐在次席之理?”


    這種答話,出於任何人意料之外,“邛崍三絕”中為首那人,既覺無法相駁,又不便就此允許,愕然片刻以後,笑聲說道:“十三號貴賓,你話雖有理.但仍請說上一樁絕事,應應景兒才好!”


    水中萍走到穀家麒身傍,回身點頭笑道:“好好好,我便說樁事兒應景!我與我這馬夫前往熊耳山青竹澗凝翠峰下,在他尚未放火燒去‘西風醉客’南宮漱石的‘聽秋小築’之前,曾經巧遇‘苗疆魔穀’中號稱‘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開,及號稱‘賭魔’的‘傾橐先生’包一勝……”


    “邛崍三絕”當中為首之人,聽到此處,側顧左右笑道:“苗疆魔穀中人物足跡,居然已到中原,倘若今日來此參與盛會,豈不為這‘三絕大宴’添光生色!”


    水中萍繼續笑道:“我聽說‘傾橐先生’包一勝號稱‘賭魔’,不由見獵心喜,遂借個題目,與他打賭!結果這位‘賭魔’的‘賭’運不順,‘魔’運不通,居然賭敗認輸,被我命他將頷下一撮蓄了十數年的山羊胡子,剃得幹幹靜靜!”


    “邛崍三絕”中為首之人,聽得失笑說道:“這樁事兒,不但令人稱絕,並還妙極趣極!十三號貴賓,請坐首席,少時席散宴終,彼此本來麵目相見以後,我這做主人的,也想與你找個題目,賭上一賭!”


    自水中萍以下的十五六人,均無精彩事跡陳述,但到了“第三十號”時,卻又有人語驚中座!


    這“第三十號”來賓,離眾走出,向“邛崍三絕”微一抱拳.朗然發話道:“老夫生平事跡太多,無須一一細述,所願告主人者,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綠林群雄.曾經一度推我擔任盟主!”


    坐在“三絕首席”上的穀家麒聞言大吃一驚,暗想這位曾任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綠林盟主之人,莫非就是自己的殺父仇人“陰風叟”濮陽赫?


    疑念之間,“邛崍三絕”中的為首之人.業已嬌聲嚦嚦地,點頭笑道:“數十年來,十三省綠林群雄,一共推尊過三位盟主!隻要尊客是三位之中的任何一位,均請入三絕首席!”


    那位自稱曾任綠林盟主的“第三十號”來賓,靜聽主人話畢,便即傲然走到“三絕首席”靠在第一號來賓的身右落座。


    自此以後,便再無能入“三絕首席”之人,“邛崍三絕”直等全部賓客安排完畢,方由那為首少女,向其餘二人笑道:“我在‘三絕首席’陪客,你們二位,請到‘二絕席’,及‘一絕席’上,輪流照應照應!”


    其餘“邛崍雙絕”,微一點頭。


    為首少女遂向身傍侍者含笑說道:“來客席次已定,吩咐廚下開始上菜!”


    話完,走到“三絕首席”,向席上五位來賓,抱拳笑道:“如今大宴已開,且讓我略盡主人之道,等酒酣飯飽以後,再彼此揭開本來麵目,隨興各留幾手武林絕學,聊為今日盛會紀念!”


    說話之間,侍者業已送上四盤酒菜。


    穀家麒微一注目,見是鮑片、鹿脯、熊掌、蟬酥,不由越發暗對這位在“邛崍三絕”中為首,發號施令的音若少女之人,驚奇打量,覺得對方氣派手麵,確實不同流俗!


    主人舉箸讓客,這幹武林豪雄.也均毫不客套,大快朵頤.彼此無拘無束地,對著美酒佳肴,山珍海味,放懷談笑飲啖!


    直等最後一隻“海菜烤龍蝦”吃完,“邛崍三絕”一齊起立,仍由那為首少女,高聲說道:“酒宴已終,請各位摘下麵具,脫去黑袍,均以本來麵目相見!”


    語音方落,一片振衣之聲,滿座群雄均已恢複了本來麵目!


    穀家麒最注意的,當然是與自己同席的那位自稱曾任“綠林盟主”之人。


    但如今見對方一摘麵具,卻不禁大失所望,原來這人眇目無須,狀若猿猴,根本不是心目中,不共戴天深仇“陰風叟”濮陽赫的模樣!


    飛簽獻技的第一號來賓,是位神態滑稽的白發老頭,被稱“蓋世神偷”的第三號來賓,則是位瘦削枯幹的黑須老者!


    主人“邛崍三絕”,一位是虎背熊腰的虯髯壯漢,一位是眉宇間精悍之氣逼人的五十六七老者,至於那為首之人,卻果然不出所料,是位一身淡青妝束十八九歲的美貌少女!


    這少女容光絕世.仿佛比水中萍還要美上幾分,風神舉止,也極端雍容高貴!


    “邛崍三絕”中為首少女,向滿座賓客,抱拳笑道:“我叫嶽悲雲,與東方剛大哥,及阮清泉老爺子,在這‘邛崍幽穀’聚居,竟被江湖中好事之徒,稱為‘邛崍三絕’!今日在座賓客之中,有不少高明人物,請莫見笑才好!”


    水中萍對這嶽悲雲,本已有點惺惺相惜,再聽她言語謙和,不由更自暗地驚奇,綠林中居然出了這等人物?


    嶽悲雲語音微頓,秋水雙瞳中的湛湛神光.一掃滿堂賓客,朗笑說道:“古人說得好‘勝會難逢,盛宴難再’,又道是‘不有佳作,何伸雅懷’,文武之道,本來相通,嶽悲雲敬請諸位高朋,先留名,再留技,以為今日之會點綴,否則也要‘罰依金穀酒數’!”


    四十來位賓客之中,聽完主人話後,竟有半數以上,知機藏拙,各自盡酒三杯,表示認罰!


    “三絕首席”上的那位曾任綠林盟主的眇目無須老者,站起身形,微笑說道:“老夫名叫……”


    “邛崍三絕”中的阮清泉不等他往下發話,便自哈哈笑道:“尊駕不必報名,隻要你這本來麵目一現,誰還認不出你是鼎鼎大名的‘眇目仙猿’胡世章!”


    這“眇目仙猿”胡世章看了阮清泉幾眼,微笑說道:“主人自從抽簽輪號,發言入席開始,已經把我們捉弄半天,如今似乎應該先行略為顯露你們新近崛起武林,名震西南半壁天的驚世絕學,讓一幹賓客,瞻仰瞻仰!”


    嶽悲雲點頭笑道:“胡當家的說得有理,我們理應拋磚引玉!”


    語音至此略頓,目光一注“眇目仙猿”胡世章麵前酒杯,微笑說道:“胡當家的請恕嶽悲雲魯莽,我要借你麵前這隻酒杯一用!”


    話完,引袖一拂,桌上其他杯盤碗盞,絲毫未動,穀家麒、水中萍等,也未感覺什麽勁氣疾風。


    但“眇目仙猿”胡世章麵前那隻空杯,卻似為大力所推?淩空飛起.自胡世章肩頭掠過,橫越一丈二三.恰好落入那沸油滾滾的油鍋以內!


    酒杯沉入鍋底,嶽悲雲向東方剛,偏頭嬌笑說道:“小妹業已獻醜,東方大哥看你的啦!”


    東方剛微笑舉步,走到油鍋之前.卷起衣袖.露出右臂,五指虛空略為屈伸,整支手臂,連同手掌,便都成了烏黑顏色!


    抽得第二號簽,曾被“七劍神君”歐古月斷去一臂之人,見狀不禁失聲道:“這是武林罕見的‘烏金掌力’,及‘鐵臂神功’……”


    話猶未了,東方剛業已把右臂伸人油鍋,自鍋底把那酒杯撈起.杯中尚自滿盛熱油,噝噝作響!


    阮清泉笑道:“嶽姑娘及東方老弟,既已各顯神功,我雖老朽無能,也隻好湊湊熱鬧的了!”


    說完便由東方剛手中接過那杯滾油,湊向口邊,居然毫不猶疑地,一傾而盡!


    “邛崍三絕”的這種驚人技藝,直看得滿座群雄目蹬口呆,驚詫欲絕!木然靜默好大一會以後,方發自內心的爆喝起一聲震天大彩!


    抽得第一號簽的白發老頭,也自拊掌讚道:“東方當家的銅澆手臂,阮當家的鐵鑄肝腸,你們‘外五門’及‘內五門’的功力,到了這種地步,雖頗驚人,但仍比不上嶽姑娘能夠把‘流雲飛袖’,練到隨意施為.擇物專注的難能可貴!”


    嶽悲雲聞言.目光凝注這抽得第一號簽的白發老頭.含笑問道:“老人家上姓尊名?嶽悲雲年輕技淺,不敢當如此盛讚!”


    白發老頭哈哈笑道:“我叫鮑儔仁,嶽姑娘適才那手‘流雲飛袖’,不但擇物專注,極見功力,更高明的是居然令我看不出你絲毫門路宗派!”


    嶽悲雲梨渦微現,正待微笑答話。


    忽然穀口守衛馳來稟道:“穀口有三位遠客,說是來自‘苗疆魔穀’!”


    嶽悲雲秀眉一蹙,向阮清泉苦笑說道:“苗疆魔穀人物,怎的在‘三絕大宴’過後才來……”


    話猶未了,那位白發盈頭的鮑儔仁業已微笑說道:“他們來得也不算晚,正好可令我們瞻仰瞻仰‘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手下人物,究竟有些什麽驚天動地的絕世武學?”


    嶽悲雲聽完,遂向阮清泉道:“鮑老人家既然這等說法,加上對方是由遠道而來,便請老爺子去往穀口一接,我與東方大哥,在此陪客!”


    穀家麒向水中萍耳邊低聲笑道:“這三位‘苗疆魔穀’來的人物之中,不知可有‘文賭雙魔’,‘辣手才人’石不開,‘傾橐先生’包一勝在內?”


    水中萍好似對“苗疆魔穀”人物,不太感興趣,故而不答穀家麒話頭,隻是目光掃視滿座賓客,口中自言自語地喃喃說道:“奇怪,奇怪!”


    穀家麒真被她這等神情弄得有些奇怪起來,目注水中萍訝然問道:“奇怪什麽?”


    水中萍說道:“我們在巫山‘集仙峰’.新結交的許慈航,為何不見趕到?”


    穀家麒見水中萍對許慈航如此關懷?不由心頭微感不大自在的一動。


    雙眉一蹙,冷然說道:“也許人家身有羈絆,不能及時趕來,你倒當真對他頗為關切!”


    水中萍看出穀家麒一聽自己提到許慈航,便生醋意,不禁又覺好笑,又覺安慰,瞪他一眼,不再言語。


    這時,“邛崍三絕”中的阮清泉,業已陪同三位武林遠客,自“邛崍幽穀”穀口,緩緩走來。


    “苗疆魔穀”四字,近一二年來,極具聲威,以致滿座四五十位武林豪雄,包括那位曾任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綠林盟主的“眇目仙猿”胡世章在內,均目光凝注,察看來者是何等人物?


    除了迎客的阮清泉以外,並排走著三人。


    左麵那人是位手執“報君知”的算命先生模樣,右麵那人是位身材瘦削,鷹目瞵瞵的白發微須老叟,當中那人形狀最怪,鶉衣百結,發若飛蓬,隻剩一條右腿,左手也齊肘以下,斷了半截,左腋下拄著一根烏光閃閃的奇形鐵拐!


    水中萍暗想“苗疆魔穀”的“文武卜賭”四大以內,自己業已會過“文賭雙魔”,如今這手執“報君知”,一副算命先生打扮之人,可能便是“卜魔”?


    但那位手足不全,鶉衣百結,拐柱鐵拐的中年漢子,難道竟是四大中,武功最強的“武魔”,被江湖中人稱為“震天神手”的澹台曜嗎?


    水中萍注意這缺腿斷肘的殘廢中年漢子,穀家麒卻注意那身材瘦削,鷹目瞵瞵的白發微須老者,暗想此人的容貌身材,頗像自己殺父仇人中,最主要的首腦,“陰風叟”濮陽赫,難道他已投入苗疆魔穀的“魔外之魔”公孫大壽門下?


    思念未畢,“邛崍三絕”中的阮清泉,業已引導來客,走到滿座群豪之前,含笑高聲說道:“各位高朋,阮清泉引介三位自‘苗疆魔穀’遠道趕來的武林貴客!”


    僅僅“苗疆魔穀”四字便震懾得滿座群豪,鴉雀無聲,隻有穀家麒、水中萍臉上,微露曬薄笑容.以及那位抽得第一號簽,自發盈頭的鮑儔仁,也保持著安詳瀟灑神色!


    阮清泉首先指著那位身材瘦削,鷹目瞵瞵,白發微須的老者含笑說道:“這位是大名鼎鼎曾任十三省綠林魁首,如今被‘苗疆魔穀’公孫魔主,倚為左右手的‘陰風叟’濮陽赫!”


    穀家麒聞言.劍眉雙挑,目中電射殺氣神光,咬牙低聲一哼,所坐座椅的四支椅腳,入地半寸!


    那白發盈頭的鮑儔仁,以眼角餘光,瞥了穀家麒一眼,自言自語笑道:“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頭’,天下事居然竟有如此巧法?我這趟‘邛崍幽穀’,來得真不冤枉,不但喝了好酒,吃了好菜,並還有不少精彩好戲可看!”


    穀家麒聽鮑儔仁語中之意,竟似知道自己與“陰風叟”濮陽赫,結有夙仇!不由向這位怪老頭兒詫然凝目。


    水中萍卻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的仇人來了,他們聲名頗大,可能主人會請入‘三絕首席’,與我們同坐!你最好暫時忍耐,不要立即形諸神色,慢慢設法消遣,哪怕他會飛上天去?”


    穀家麒聽得微一點頭,暗自沉靜心情,把目中殺氣,及胸頭仇火,逐漸轉變成嘴角間的一絲陰鷙獰笑!


    他這種神色轉變,已被兩位同席之人,暗暗看在眼中,一位是那始終嘻嘻微笑的鮑儔仁,一位卻是大宴主人,“邛崍三絕”中的為首人物嶽悲雲姑娘!


    這時,阮清泉又指著那位手執“報君知”,一副算命先生打扮之人笑道:“這位便是‘苗疆魔穀’四大中,號稱‘卜魔’的‘鐵嘴君平’辛子哲!”


    “四大”,名震天下,經阮清泉這一介紹,頓時引得滿座群豪的數十道炯炯目光,一齊向“鐵嘴君平”辛子哲,凝注打量!


    阮清泉繼續指著那斷腿缺肘的中年漢子,含笑說道:“這位澹台曜兄,名氣更大.他便是四大中,以武功稱最,被號‘武魔’的‘震天神手’!”


    嶽悲雲等阮清泉把三位苗疆遠客,向滿座群豪引介以後,方起立微笑說道:“三位名馳天下,威震乾坤,居然遠道寵降,實足為‘邛崍幽穀’,生色不少!可惜大宴已終,隻有請入首席,容嶽悲雲以香茗鮮果,待客的了!”


    “震天神手”譫台曜,“鐵嘴君子”辛於哲,“陰風叟”濮陽赫等,見邛崍三絕的為首之人,竟是這樣一位年輕美貌少女,不由均自暗暗稱奇.一同走入“三絕首席”!


    “眇目仙猿”胡世章是“陰風叟”濮陽赫前一任的綠林盟主,兩人之間,並頗有嫌隙,如今見他居然投入“魔外之魔”公孫大壽門下,遂想對濮陽赫挖苦幾句,目光一注,哈哈笑道:“濮陽兄,你放著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綠林盟主不做,卻去投靠‘苗疆魔穀’莫非為了十五年前終南山‘百丈壁之事’,懼怕那‘七劍神君’歐古月,及‘西風醉客幻影’南宮漱石嗎?”


    “陰風叟”濮陽赫,目注“眇目仙猿”胡世章,正待反唇相譏,忽然“哢嚓”一聲微響,手中茶杯,自行爆裂,灑了他一身茶水!


    那位號稱“卜魔”的“鐵嘴君平”辛子哲.眉頭微皺.自懷中摸出三枚小小金錢向桌上一擲!


    “震天神手”澹台曜見狀,失笑說道:“辛兄真不愧‘卜魔’之稱,隨時都愛卜卦,我倒要聽聽你對濮陽兄無端碎杯一事,怎樣判斷?是何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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