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軒一把就抓住了老爺子的手,一邊緊緊的看著他的臉,喊了一聲爹。


    此時屋裏安靜極了,都在注意著老爺子的舉動。盛老爺子的眼沒有睜開,不過眼珠子卻在眼皮子底下動了動,接著老爺子的嘴巴便蠕動了兩下。


    “老爺子這是醒了,醒了啊.......老爺子這是知道老三回來了,這是強撐了一口氣,就等著他的老兒子呢。”院子外麵的人就議論道。


    也許真的是盛軒的孝心感動了上天老爺子終於緩緩的、艱難的睜開了眼睛了。盛軒連忙在老爺子跟前湊了湊。


    盛老爺子的眼睛終於落在了盛軒的臉上,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他的這個三兒子出來,隻見他嘴巴張了張,卻隻發出了啊啊的聲音。等盛軒將耳朵貼過去的時候,老爺子便啥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盛軒用手胡亂的在臉上摸了把淚水,然後便對著小文和小嵐招手,“小嵐、小文快過來,讓你爺看看你們哪......”盛軒此時才真正的意識到,老爺子是不行了。他希望老爺子到臨了的時候,能夠看一眼他的幾個孩子。


    “爹啊,這幾個孩子是跟我一塊過來看你老的。爹你看看他們......”盛軒大聲的對老爺子道,然後對讓小嵐和小文叫人。


    小文和小嵐便齊聲的喊了聲爺。


    老爺子的嘴巴張了兩下,發出了不明意義的一聲啊來,隨機便緩緩的合上了眼睛,又恢複了之前一動不動的躺著的姿勢,隻是他的嘴巴輕微的蠕動著,發出輕微的呼吸聲,證明他還活著。


    “老爺子這個歲數了,不算是少亡......兒孫們也都在跟前......哎,準備後事吧......”李郎中說了這麽一句,便衝著盛軒抱了抱拳,然後就走了。


    這裏已經沒有他的事了。


    沒過一會兒,老爺子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老爺子從昏迷到去世,他都沒有再說出一句話來。


    “兒孫都在跟前,老爺子事啥掛念都沒有了,就這麽走了......”村裏的老人是這樣說的。聽到的人也紛紛點頭,沒有人會反駁這樣的話。


    盛老爺子老了的時候,幾個兒子都在跟前,孫子輩,除了倒插門的小亮和不知所蹤的小遠,其他的孫子輩都在跟前,連他的大閨女一家都在跟前......


    在古代,生死都是大事,而生與死相比,死更是大事。而這件事,講究的就是兒孫們要都在跟前給老人送終。如果一個老人咽氣的時候沒有人知道,或者是他的身邊人少,那會被認為此人是非常可憐的。即便兒孫們平日裏再孝順,這個時候沒在跟前守著,也是要被人詬病的。


    盛老爺子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屋裏屋外哭聲一片。其中盛諾哭的是最厲害的,蘭花哭的是最大聲的。自從盛軒來到老宅,蘭花就不太敢說話了,還處處陪著小心,她偷瞄了好幾次盛軒的臉色,但是盛軒卻一直對她視而不見。


    眾人都跪在地上哭喪,隻有崔氏還是剛才的那副樣子,盤腿坐在炕上,就是這個時候了,她也沒有掉一滴眼淚,更是一聲都沒有哭。


    屋裏的人這麽個哭法,外麵的人不用傳報,也就知道肯定是老爺子沒了。這個時候,裏正、盛玉貴還有村裏的老人進來了。老爺子沒了,自然要開始操辦喪事的,莊戶人家的習慣,大家都是相互幫忙操辦喪事的。


    如今老爺子已經過世了,自然就不能繼續的放在炕上了,而是要經行裝殮。發送老人,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自家人動手的,一般都是親戚朋友們幫忙的。這是村子裏的風俗,不過是當事人家悲傷過度,沒有心神操辦那些個雜事,反正古往今來,都是這個道道的。不用人吩咐,盛玉貴就做起了知客,旁邊還有蘇葉和村裏的一些久經世故的老人一起幫著張羅。


    第一件事是要給老爺子淨身,換上裝老的衣裳,這件事還不能拖,因為人在剛咽氣的時候,身體還是柔軟的,這個時候穿衣服還是比較容易的,如果拖得時間長了,就不好辦了。許氏已經在村裏老人的提醒下燒了一大鍋的溫水,用盆子裝了送了進來,放在炕上了。


    小嵐、小文和小葉幾個孩子就被打發了出去了。


    給盛老爺子淨身、穿衣這個事情,自然是要由崔氏來主持的,但是她一個人顯然是不行的,還得有人來幫忙才行。


    “我......我來給我爹洗身子、穿衣裳......”蘭花就自告奮勇的道。


    “不用你。”一直當蘭花是空氣的盛軒就突然開口。他伸手攔住了要上前來的蘭花,“你去別的屋子呆著去吧,這裏......”盛軒一邊說著話,一邊朝張氏看了一眼。“有小文他娘在,還有小葉的娘也在,小宏的媳婦也能幫把手......”盛軒一句話,就定下了給老爺子洗身子和穿衣裳的人選。


    在這個時代,這個人選是有講究的。丈夫死了,如果妻子還活著,那麽這件事理應由妻子來完成的,親生的兒女們來幫把手。而能夠為老人做這件事的兒女,自然是家裏出息的、被老人所喜愛的同時也得是孝敬老人的才行。


    在這個年代,能為老人做這種事情的,是非常有麵子的,而且還可以算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孝行的。本來蘭花作為大閨女是可以做這件事的,可是她現在是沒有這種資格了的。顯然現在盛軒已經認定了,盛老爺子的死與蘭花有關,作為氣死了老爺子的元凶之一,蘭花已經沒有了這個盡孝的臉麵了。


    蘭花神色大變,她當然知道盛軒是怎麽想的了,盛軒過來後,沒有直接跟她發難,不是因為原諒了她,而是因為要緊著先辦老爺子的事,但是這並不代表盛軒從此不再追究她的責任了。蘭花想的事,她想通過給老爺子淨身、穿衣來增添自己的砝碼,同時淡化盛軒對她的厭惡,她此時可憐巴巴的看向了崔氏,這個時候她特別希望崔氏能夠給她說下話,因為作為未亡人,這個時候崔氏的話,是相當有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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