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進瑜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對肖宇文緩緩說道:“正是。”


    肖宇文於是又問魏進瑜:“不知陸大人高升去了何處?”


    魏進瑜麵無表情地看著肖宇文:“這不是員外需要關心且能夠關心的事,請員外隨我們走一趟,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肖宇文微皺眉頭,他靜靜地看著魏進瑜,一時間沒有開口說話。


    魏進瑜與數名錦衣衛帶著肖宇文走出了肖宅的大門外。


    至於其他的錦衣衛,他們則留在了肖宇文的家中進行看守。


    這時魏進瑜伸向肖宇文伸手示意:“員外,請吧。”


    肖宇文則麵色平靜地對魏進瑜說道:“煩請魏大人帶路。”


    於是在魏進瑜等人的引領和簇擁下,肖宇文邁步離開了肖宅。


    待肖宇文和魏進瑜等人遠去後,又有兩個人來到了肖宅大門外。


    仔細一看,那二人竟是喬裝成尋常百姓的朱宸濠和錢寧。


    隻見錢寧恭敬地對朱宸濠伸手示意:“先生,請。”


    錦衣衛都指揮使司內,魏進瑜將肖宇文“請”入了一處廂房中。


    這時魏進瑜對肖宇文開口道:“員外請在此休息片刻,我稍後過來。”


    說罷魏進瑜離開房間並關上了房門,空留肖宇文一人站在原地。


    在屋內等待的肖宇文於是緩緩踱步,然後掃視起屋中的情景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過去了大半天。


    而在這段時間裏,除了有一個錦衣衛前來送飯以外,肖宇文並未發現有任何人要見自己。


    不過即便如此,肖宇文依舊表現得氣定神閑、穩如泰山。


    到了黃昏時分、太陽即將落山之際,廂房的大門終於被打開了,隨後兩個人從外麵慢慢走了進來。


    肖宇文定睛一看,除了魏進瑜以外,來者當中還有一個錦衣衛。


    隻見那個錦衣衛對肖宇文低聲說道:“讓肖員外久等了。”


    肖宇文則向那錦衣衛行禮致意:“草民肖宇文,拜見錢大人。”


    原來那個錦衣衛不是別人,正是新任的錦衣衛指揮使錢寧。


    聽了肖宇文的話,錢寧不由得反問他:“哦,員外認識我?”


    肖宇文不緊不慢道:“久聞大人威名,雖然之前草民未曾見過大人,但今日觀尊下氣度不凡,因此我鬥膽猜測你就是錢大人。”


    錢寧微微一笑:“員外果然聰明,我就喜歡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


    肖宇文問道:“不知大人今日喚我前來,究竟有何見教與吩咐?”


    錢寧轉頭看了身旁的魏進瑜一眼,魏進瑜頓時心領神會,隻見他對錢寧行了一禮,然後邁步離開了房間。


    待魏進瑜再次關上房門並離去後,錢寧對肖宇文說道:“員外聰明睿智,料想今日我與你之間的交談定然會很愉快。”


    肖宇文麵露微笑,隨後又向錢寧行了一禮:“還請大人賜教。”


    錢寧整理了自己的情緒,之後對肖宇文說道:“把柳君翔的下落告訴我。”


    聽到這句話,肖宇文的眼中不禁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過了片刻,他對錢寧搖了搖頭:“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錢寧微皺眉頭,繼而反問肖宇文:“員外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肖宇文用低沉的聲音回應:“我不知道柳君翔是誰,更不知道此人的下落。”


    錢寧的麵色霎時間變得異常陰沉,隻見他用淩厲的目光看著肖宇文:“剛剛我還說與員外交談會很愉快,不想員外最後卻要傷我腦筋。”


    少頃,錢寧繼續說道:“員外不必假裝糊塗,你明白我的意思。今日一大早,韓英濟、袁淑琴還有張詩妍就曾前往你家去找過他。”


    肖宇文淡然一笑,然後微閉雙目,半晌沉默不語。


    見肖宇文這般反應,錢寧不由得發出一聲冷笑:“員外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看來我隻好請員外見一個人了。”


    肖宇文徐徐睜開雙目,隨後輕聲詢問錢寧:“大人想要我見誰?”


    錢寧沒有回答肖宇文的問題,卻見他的嘴角泛起一絲神秘的微笑:“正因為前去請她過來,所以才讓員外在此等了許久。”


    還沒等肖宇文再開口,錢寧便轉身走到房門旁,旋即將門打開。


    房門被打開後,一個身披鬥篷且看不清正臉的人便走了進來。


    錢寧連忙又將房門關上,而後跟隨那人來到了肖宇文麵前。


    少頃,那人在肖宇文麵前緩緩摘下了鬥篷帽,並且露出了真容。


    看著眼前這個人,肖宇文不禁微微一愣,但他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隻見那人緩緩開口道:“蕭護衛,一別十載,我們又見麵了。”


    肖宇文則反問那人:“請問閣下是誰,為何要稱我為蕭護衛?”


    那人隨即冷笑道:“蕭護衛曾貼身保護先帝和哀家多年,哀家對你是再熟悉不過了,雖然如今你改變了容貌,但哀家依舊能認出你。”


    原來,站在肖宇文麵前的這個人,竟是當今的皇太後——張太後。


    肖宇文於是也不再繼續偽裝,隻見他對張太後說道:“想不到太後還是能夠認出在下,多年不見,太後別來無恙。”


    看著眼前的情景,錢寧的臉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笑容,之前發生的事情也隨之一幕幕浮現在他眼前。


    ……


    進入肖宅並遊逛一番後,錢寧領著朱宸濠來到了庭院的假山旁。


    這時幾個在肖宅看守的錦衣衛將肖衛忠帶到朱宸濠和錢寧身旁。


    錢寧朝假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又對肖衛忠說道:“把假山打開,讓先生好好欣賞一下你家的櫻樹和櫻花。”


    肖衛忠用十分平靜的眼神看著朱宸濠和錢寧,一時間沉默不言。


    一旁的錦衣衛見狀,於是立即對肖衛忠喝道:“快把假山打開!”


    肖衛忠麵色冷峻地看了那錦衣衛一眼,隨後向一座假山走去。


    隻見肖衛忠扭動假山上的機關,假山群立時慢慢移動,沒過多久,一棵姿態優雅、絢麗奪目的櫻樹便呈現在朱宸濠和錢寧麵前。


    朱宸濠和錢寧呆呆地看著那棵櫻樹,半晌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知過了多久,朱宸濠才緩緩開口道:“神奇之至,歎為觀止。”


    錢寧目不轉睛地點了點頭,而後發出一聲感歎:“是啊!”


    朱宸濠意味深長道:“想不到有生之年我還能再見到它。”


    錢寧終於將目光投向朱宸濠,繼而開口說道:“看來,它就是先生當年在嶽州見過且世間獨一無二的楊氏櫻花。”


    朱宸濠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不疾不徐地說道:“現在可以肯定,肖宇文就是蕭寰。”


    錢寧微微一笑:“如此說來,尋找柳君翔一事就變得非常簡單了。”


    朱宸濠麵色平靜地看著眼前的櫻樹和櫻花,一時間緘默不言。


    錢寧於是又問朱宸濠道:“先生,是否現在立刻提審肖宇文?”


    朱宸濠沉思片刻,然後緩緩搖了搖頭:“不,你立刻將此事告訴太後。”


    聽了朱宸濠的話,錢寧頓時閃過一絲微妙的眼神。


    或許是知道錢寧在顧慮什麽,朱宸濠又對他說道:“按我說的去做,你將會看見一場讓你永生難忘的精彩好戲。”


    錢寧又沉默了片刻,之後輕聲回應朱宸濠:“是。”


    聽著朱宸濠和錢寧二人的一番對話,站在一旁的肖衛忠眉頭緊皺,不發一言。


    ……


    張太後歎息一聲,繼而對肖宇文說道:“萬萬沒有想到,這麽多年來哀家煞費苦心四處尋找的蕭護衛,竟然就住在天子腳下的京城。”


    聽了張太後的話,肖宇文不由得發出一聲冷笑:“隻怕這些年來太後煞費苦心四處尋找的人並非在下,而是夫人和少主吧。”


    張太後緊緊地盯著肖宇文,同時開口詢問:“他們如今在哪裏?”


    肖宇文表情漠然道:“夫人早在十年前就被寧王害死了,我被迫回到京城營生,而少主孤苦伶仃,這些年來一人浪跡天涯。”


    張太後隨即說道:“你不用欺騙哀家,哀家已經得到消息,柳君翔此刻就在京城,昨夜他還現身張昭麟家中並大鬧晚宴。”


    肖宇文頓時搖頭並苦笑道:“看來,太後早就已經知道了夫人去世的消息,而你似乎也並不關心她的死活。”


    張太後隻是用平靜的目光看著肖宇文,卻沒有開口答話。


    停頓了片刻,肖宇文的表情也變得平靜且冷淡,而他繼續說道:“縱然少主人在京城,我也不知道他的具體下落。”


    此言一出,一旁的錢寧連忙喝斥肖宇文:“真是一派胡言!你身為柳君翔的貼身管家和最信任的人,又怎會不知他的具體下落?”


    少頃,錢寧繼續說道:“還有,今日一早韓英濟、袁淑琴和張詩妍便去你家中找你,他們也是去找你尋問柳君翔下落的。”


    肖宇文對錢寧搖了搖頭:“我的確不知道少主的具體下落,即便韓英濟等人前來詢問,我也是這樣回答他們的,大人若是不信,接下來不妨盯緊韓英濟、袁淑琴和張詩妍,看他們是否能夠找到少主。”


    聽了肖宇文的一番話,錢寧不禁將目光投向了身邊的張太後。


    張太後沉默片刻,然後對肖宇文說道:“蕭護衛不必如此,你還是說出柳君翔的具體下落,這樣對我們大家都好。”


    肖宇文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對大家都好,在下不明白好在何處。還有,當初勸說先帝將夫人和少主貶出京城的人是太後你,現在想要見少主的人仍舊是太後你,太後如此這般反複,究竟意欲何為?”


    張太後麵色平靜地看著肖宇文:“十八年了,哀家想再見見他。”


    肖宇文繼續冷笑道:“太後絲毫不關心夫人的死活,又怎會想到要再見見少主,隻怕太後是想殺他吧!”


    張太後沒有接肖宇文的話,她轉頭對身邊的錢寧說道:“你先退下。”


    錢寧隨即向張太後躬身行禮:“是。”說罷便領命退出了房間。


    走出房間門以後,錢寧並沒有立即離開,他來到了位於房間一處隱蔽的窗戶外,之後偷看並偷聽起房間裏的情形來。


    再看房間裏麵,張太後開口對肖宇文說道:“隻要他不與皇上爭奪皇位,哀家自然不會殺他。”


    肖宇文歎了口氣:“太後終究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自從夫人為先帝生下少主起,你就一直忌憚少主會與皇上爭奪皇位,因此你極盡所能向先帝讒言獻媚,詆毀夫人和少主,最後你成功如願,讓夫人和少主遠離京城,而你也自以為掃除了皇上登基的障礙。”


    張太後麵色冷淡道:“世上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更何況這是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哀家不過是盡了為人之母的本分而已。”


    少頃,張太後繼續說道:“楊氏和柳君翔,一個是沒有任何名分的民女,一個是不該出生的庶出,他們根本就不能留在先帝身邊,其實哀家讓他們離開京城,是做了一件正確且對所有人好的事情。說起來,哀家不知比當年的萬貴妃好了多少倍。”


    肖宇文發出低沉的聲音:“太後的確做了一件正確且對所有人好的事情,你讓夫人和少主遠離了那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皇家宮廷,讓我們去享受無拘無束、平淡快樂、安寧恬靜的生活,說起來我們應該要感謝你。”


    張太後微微一笑:“難得蕭護衛能夠理解哀家的一片苦心。”


    肖宇文卻又話鋒一轉:“可惜,這樣安寧又快樂的日子並不太長,僅僅過了一年多的時間,一直垂涎夫人美色的寧王便突然前來強取豪奪、燒殺劫掠,以致夫人香消玉殞、我們家破人亡。”


    聽了肖宇文的一番話,張太後的臉上閃過一絲微妙的表情,過了片刻,她開口說道:“哀家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隻能說你們未曾小心防範,以致讓歹人有可乘之機,最終釀成悲劇。”


    肖宇文似笑非笑道:“太後不必在此虛情假意、裝模作樣,後來我都知道了,太後當初向先帝讒言獻媚,將夫人和少主貶出京城,一者是因為妒忌夫人與少主,二者正是受了寧王的蠱惑。”


    聽到這一番話,張太後立時露出慌亂的眼神,她對肖宇文大聲喝道:“你胡說!哀家從來都不會受任何人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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