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的最終談判結果便是湯皖監禁一年,需要公開道歉;嚴明書中所說與事實不相符;《r國威脅論》的下半部不準發表。


    在雙方都不想鬧僵的前提下,這已經是妥協過後產生的,都能接受的結果,實際上曰方占了麵子吃了虧;而某人則是占了便宜,丟了麵子。


    菊長是連夜帶著命令來的,既為自己捏了一把汗,又為湯皖感到慶幸。總之,湯皖不用跑路了,至於監禁一年,就當放個長假好了。


    這個夜晚,對於湯皖來說,是煎熬的,迷茫的以及不舍的。要攜帶的衣物和錢財已經收拾好了,偌大的院子和房間,似乎沒有了任何值得眷念的地方。


    湯皖先是從院子裏大門處開始,然後是廚房,接著是房間,一點一點的走完每一個地方,想要把這棟小院裏的每一個地方,都要仔細的刻在記憶裏。


    如今,一切準備就緒,隻等著菊長前來,一起逃離生天,甚至要去哪裏都已經想好了,那就是去滬市,改名換姓,投奔仲浦先生。


    反正,是肯定不能去曰方哪裏的,已經做好打算的湯皖,依依不舍的看完最後一眼院子,就呆坐在院裏石凳上,等著判決。


    “砰!砰!砰!”


    大門被大力敲響,大牛摸了摸腰部,正趕去開門。


    “砰!砰!砰!”大門就又被敲響了,是菊長無誤了,這熟悉的敲門方式,湯皖一聽便知,力道大並且帶有節奏,隻是這敲門聲,聽的湯皖心裏發顫!


    菊長進來的時候,整張臉陰沉的厲害,寬闊的麵龐被拉的筆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連平常喜歡罵的髒話也沒有一句,看的大牛心裏發毛。


    “你家先生呢?”菊長還是沒有罵髒話,說道。


    大牛不敢開口,指了指院裏,便立即關上了門,摸出腰裏的家夥,上了膛,神色緊張的,透著門縫,往外瞧。


    這一刻的大牛,即使平時再怎麽憨,也明白了過來,自己要和先生跑路了,先生是搞文化的人,不會拳腳功夫,那麽自己便是先生安全的保障。


    一想到這裏,大牛便渾身汗毛林立,警惕心拉到最高,一如回到了平津街頭,四周槍聲大作的那個夜晚。


    一定要帶著先生逃出一條生路來,哪怕自己就是.......也要把先生送去出,大牛如是的告訴自己。


    湯皖聽到了菊長熟悉的聲音響起,這才從呆滯的狀態中,抽身出來,“寧靜”的夜晚,院裏光線昏暗,隻能聽到菊長邁著沉重的步子,向自己走來。


    大軍鞋在菊長龐大的身軀下,發出“哐哐”的腳步聲,每響起一聲,湯皖就緊張一分,這種緊張是天生的,正常人麵對“生與死”的正常反應。


    當菊長在院裏一探頭,即使這個夜晚漆黑如墨,湯皖憑借著廚房幽暗的燈光,也能看到菊長不苟言笑的表情,像是在訴說著:朋友,珍重!


    菊長平常一見麵,第一句話便是“日踏馬的。”如今連這句話也不說了,是了,湯皖心裏已經明了,該來的始終來了,這一刻,突然間,渾身鬆弛了下來。


    “誒.....”湯皖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哀歎,臉上露著苦笑,看向走來,分外斯文的菊長,無助的說道:“你來啦!”


    菊長沒有理會,幾個大步伐,一屁股坐在湯皖對麵的石凳上,就開始找茶水喝,可是桌上已經空空如也,氣的菊長大罵道:


    “日踏馬的,趕緊弄點水來,渴死勞資了!”


    見著菊長這般,湯皖心裏陡然一喜,可隨即便又消沉下去,隻當菊長是在用自己獨有的方式安慰自己,慘笑著說道:


    “謝了!我都知道了!”


    菊長一臉懵逼,自己啥也沒說,他咋就知道了,既然知道不用跑路了,那幹嘛還一臉死人樣,難道是對監禁一年不滿意?


    一想到這,菊長就來氣,自己忙前忙後,找人安排,就差一把火給院子點了,臨了才收到通知,湯皖隻是得了個監禁一年的處罰。


    飯都顧不上吃,又著急忙慌的把那些人散了,錢花了不少不說,憑白欠了不少人情,然後急著就往這裏趕,一頓操作下來,又餓又渴。


    就差對著湯皖的臉罵了:


    “日踏馬的!都知道了,還擺個死人臉給誰看,勞資忙前忙後的,趕緊弄點吃的和水來!”


    菊長的一頓罵,倒是給湯皖精神罵上來不少,心想著,菊長心可真夠大的,都這樣了,還能有心思填肚子,實在佩服。


    算了!算了!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了,湯皖邊想著,邊往廚房走,邊說道:


    “還欠你不少頓飯,怕是沒機會了,家裏也沒什麽吃的了,就請你吃這最後一碗麵吧,將就一下!”


    看著湯皖走向廚房,單薄的身姿,落寞的身影,菊長突然意識到,日踏馬的!他知道個球啊,敢情自己給自己判刑呢!


    一個惡趣味突然湧上菊長的心尖,於是猛吸一口空氣,然後迅速通過大嘴釋放開來,發出巨大的一聲歎氣。


    “誒!!!!”


    正在行走的湯皖,聽到了菊長的巨大歎氣聲,不禁步子一頓,緊接著也歎出一口氣。


    “誒......”


    菊長拚命的用自己的大手,捂住自己的大嘴,在偷著笑,臉頰的橫肉,都笑的顫動。一時間,詩興大發,心裏頭轉悠幾下後,便已經打好了腹稿。


    湯皖先是去廚房沏茶,畢竟做西紅柿雞蛋麵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好的,拎著茶壺和茶杯走到院裏的時候,便看到菊長小山一樣的身姿,正直挺挺的立在院子中央。


    背對著廚房,左手往後,搭在肥碩的屁股蹲上,右手指著天上的月亮,抬頭45度仰望天空,深情的說道:


    “你這一走,也不知道下次見麵是何時何月,也沒什麽東西送你了,就為你賦詩一首吧。”


    不知道為什麽,湯皖就是很想笑出來,幸虧菊長是背對著,要是麵對著的話,那表情,那場麵,不敢想象。


    粗狂的大李逵竟然要文縐縐的吟詩,湯皖把茶水放到桌上,使勁憋著笑,說道:


    “你吟....吟詩....吧!”


    “北大教授湯皖之,故作聰明自不知。”


    “一碗麵條配雞蛋,真他娘的賊可愛。”


    菊長吟完詩,就再也忍著不住,笑的震天響,就看到湯皖一臉我是誰?我要幹什麽?我要去那裏?


    此時的湯皖在經過了短暫的眩暈過後,立刻清醒過來,瞬間便意識到菊長詩裏的意思,嘴裏念叨著:


    “故作聰明!”


    隨即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自己先入為主了,真是故作聰明,菊長明明什麽都沒說,然後也就突兀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菊長和湯皖的笑,讓守在大門旁的大牛一時腦子轉不過來,剛剛明明還是愁眉苦臉,才過一會,怎的就笑起來了?


    吟完詩的菊長,轉過身來,一屁股落在石凳上,大聲道:


    “日踏馬的,勞資這首詩,怎麽樣?”


    湯皖隻顧著給杯子倒茶水,一想到這首詩的主人翁是自己,都不想作評價,到頭來,小醜竟是我自己,憑白讓菊長裝了一把。


    “問你話呢?你們搞文化的,不是經常說作詩要應景,勞資這首詩,應不應?”菊長又催促著問道。


    “應!應!真他娘的硬!”湯皖心情好多了,連帶著爆出一句粗口來。隨後笑嘻嘻的把滿上茶水的杯子,推到菊長麵前去,問道:


    “最終的結果是什麽?”


    菊長“咕隆”一口就喝完了茶水,自己提著茶壺繼續倒茶水,連和倆碗,才止住了渴,舒服的鬆出一口氣。


    “要你公開道歉;嚴明書中所說與事實不相符;《r國威脅論》的下半部不準發表,另外禁足一年。”


    湯皖在心裏把菊長的話捋了一遍,公開道歉沒難度;嚴明書中所說與事實不相符,這個也沒難度;


    《r國威脅論》的下半部不準發表,這個不行,發表是肯定要繼續發表的;禁足一年,全當休息了,要命的是沒了經濟來源呀!


    看著湯皖臉上的表情,從欣喜道慢慢凝固,菊長疑惑的問道:


    “日踏馬的,這個結果不滿意?你還想咋的?”


    隻能說還行,但是沒了收入,日子怎麽過下去,湯皖猶豫著,最後還是支支吾吾的說道:


    “軟禁在家裏,發不發工資的?”


    菊長一聽,瞬間瞪大了眼睛,這tm說的是人話麽?不過轉念一想,好像也是一件事情,軟禁在家,也是要生活的,於是也一時陷入的難處。


    “明天替你問問陸總長,日踏馬的,看能不能撈點工資!”


    湯皖心裏還是沒譜,便又說道:


    “太炎先生也被軟禁了,可他老人家一個月工資500大洋,我好歹也是為國出力,一個月100大洋不過分的!”


    “日踏馬的,就憑你這張破嘴,躲過這一次,遲早還有下一次,勞資把話放在這裏。”菊長當即就氣呼呼的罵道。


    太炎先生是一般人麽?文壇領袖,老資曆了,也就是他老人家敢當麵噴某人,換個人噴,這會墳頭草都幾米高了。


    湯皖被菊長罵的一時噎住了,暗道自己這張破嘴,說的什麽鳥話!不過至少不用跑路,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


    “你先坐著,我去下麵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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