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陛下經過幾日的修養,龍體已經好多了,”褚太醫來說,“微臣思量著,不日便可痊愈了。”


    “真的?那太好了。”盧憶蓀說,“看來那小丫頭的方子果然不錯。”


    “是,”褚太醫說,“想必夫人還不知道吧,這丫頭不僅侍奉陛下有功,那一日,陛下聽聞叛軍逼宮,怒氣衝天,還是這不滿十歲的小宮婢勸服了陛下。”


    “竟然有這種事?”盧憶蓀和月嬌對視了一眼,眼神中盡是狐疑。


    褚太醫因此將昨日雙鯉勇於勸諫陛下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盧憶蓀。


    “想不到這丫頭,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勇氣,”盧憶蓀說。


    “這也多虧了夫人有識人之明,”褚太醫說,“不然,陛下的病也不會好得這般快。”


    “太醫謬讚了,這段日子,在含章殿侍奉的太醫院眾人也都辛苦了,等陛下痊愈之日,本宮一定會稟告陛下爾等之功,好好犒賞含章殿與太醫院眾人。”


    “多謝夫人,微臣慚愧,不敢居功。”褚太醫說著跪了下去。


    “褚太醫起來吧。”盧憶蓀說著,讓霜娥去攙扶褚太醫,“不知宮中其他宮室的瘟疫如何了?”


    “回夫人,因為夫人的吩咐,染疫的宮人都被送往了金鏞城,宮中的染疫之人不多,所染疫榮妃、康嬪、劉婕妤、盧貴人、林美人也皆痊愈,嬪妃居所的宮女太監有不少病歿者,不夠好歹也算控製得宜,再觀察幾日,想必此次皇宮的瘟疫就算是平順過去了。”


    “如今金鏞城還有多少宮人在住?”


    “回夫人,拒內侍省的總計,約莫有八百多人。”


    “染疫宮人竟然有如此之眾。”盧憶蓀感慨道,“那已經病魔的宮人呢?”


    “大概不少於五百人,大部分為掖庭宮的宮婢,”褚太醫說,“還有不受寵的選侍、采女、禦女之流,本次宮中死傷最重的,一為掖庭宮,二為永巷,三為低階嬪妃居住的北巷。”


    “宮中人多,一有了瘟疫,一傳十、十傳百,也難免不會傳得滿宮皆是。”盧憶蓀說,“既然雙鯉的法子有效,便請褚太醫延用此方,並從太醫院加派人手,從速為金鏞城的宮人們醫治吧,況且此方用的不過是些尋常藥材,若是宮中沒有,隻管讓內府局出宮去采辦便是。宮人的病要緊,太醫院還是救人為上。”


    “是,夫人說的是。”褚太醫說,“微臣這就去做。”


    又過了幾日,盧憶蓀看元淮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因此便攜著宮人搬回了鳴鸞閣去住。


    這一日,鳴鸞閣中,盧憶蓀和月嬌姐妹二人在說話。


    “姐姐,我做了些家鄉的飯食,還有越醴和酸湯,一會兒用一些吧。”月嬌說。


    “哎呀,這幾日前前後後,可算是把我累壞了,”盧憶蓀看殿中隻有她與月嬌二人,一改往日的架子,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無拘無束時的樣子。


    “早知道這麽累,就不接這個苦差事了。”盧憶蓀說,“這樣累的事,還不如讓崔皇後去主理呢。”


    “誒? 現在的宮女宮婢們,私下都十分感念姐姐呢,”月嬌說著,將一個栗子酥糕遞到盧憶蓀的手上,“若還是崔皇後主事,那這些宮人們染上一點小病,崔皇後怕宮人將病傳染給自己和她的幾個兒女,都會派人將那些宮人秘密地拖出去處死,神不知鬼不覺的從世上消失,哪還能像今日這般,堂堂正正地撿條命回來啊。”


    “崔氏的心思確實狠毒,”盧憶蓀說,“我翻過內侍省記賬,不止是掖庭宮,連坤儀宮都有人如此,這宮裏每年竟然有數千的宮人因此害了一點時疫、或染上不明之症,便被秘密處死,還是國母、皇後呢,簡直比草菅人命的劊子手還要狠毒幾分。”


    “就是,”月嬌說,“雖然此次瘟疫比往年都要厲害,不過宮人們倒沒有以往那般恐慌,姐姐派霜娥去提點過金鏞城的管事,那些宮人們雖然被遷到金鏞城,一應的俸養都是全的,宮人們能在那裏安心養病,並未受到苛待,也不會像往年那般戰戰兢兢、常與死為伍。”


    “那便好,”盧憶蓀說,“對了,大黎皇帝身上的心蠱,還有多少日子?”


    “算一算, 還有五十七日。”


    “不到兩個月了。”盧憶蓀說,“看來我們要加緊了,在禦心蠱的蠱毒消退之前,把該料理的事,都料理幹淨了。”


    “姐姐放心,崔氏一族的死路就在眼前了。”月嬌說。


    二人用過膳,坐在鳴鸞閣的暖榻上說著體己話。


    “對了,月嬌啊,”盧憶蓀說,“你是不是有何心事瞞著我?”


    “心事?我能有什麽心事?”月嬌說,“我的心事,不過是此事了結之後,陪姐姐返回雪川罷了。”


    雪川是從前西越的首府,西越被大虞和大黎瓜分之後,雪川成為大黎的邊地州郡。


    “我看你那個禁軍柴將軍,往來頗多?”盧憶蓀說,“若是你有意,我如今還握有權勢,倒是可以成全你們二人。”


    “我不懂姐姐的話,”月嬌羞怯了起來。


    “真的?”盧憶蓀問,“那我怎麽聽聞,柴朝義將軍被調往仁壽宮之時,有人巴巴的跑去給他驅疫防身的藥草,還縫製成了香包,塞進了柴將軍的懷間。”


    “那不過是……”


    “不過是兄妹之間的親昵之舉?哪朝哪國的兄妹會像你們這般親昵啊,連他手下的侍衛都看出來了,你還要瞞著我嗎?”盧憶蓀說。


    月嬌被盧憶蓀點破了心事,於是不再否認,“不瞞姐姐,我是很喜歡他,月嬌自小父親早亡、母親改嫁,在入王府之前,一直與婆婆相依為命,住在雪川城外的低窪草屋中,鄰家有一位比我長許多歲的兄長,他是個獵戶的兒子,他知道我們生活艱難,因此常常照顧我與婆婆,柴將軍的相貌,便很像那一位鄰家的兄長。”


    “隻是,”方才月嬌還一臉的喜悅,此刻又憂心忡忡,“柴將軍是名門子弟,將來自然有高門大戶的小姐與之婚配,我這樣卑賤的人,如何能配得上他呢?”


    “為何……”盧憶蓀剛想要否認月嬌自輕自賤的話,


    沒想到月嬌又說。


    “不過我想,這世間之事,又何必籌算得那般長遠,等他真正成婚之時再說,我隻在意此刻,我傾心於他,他也有意於我,我們彼此能樂這一時、樂在此刻也不枉在人世之間活這一遭了,遑論日後。我們西越、貞女的女子就是如此,本就又走婚選夫的舊習,何必像黎人女子那般,時時刻刻將婚假放在嘴上心裏,說多了倒也無趣。”


    “你能這樣想,也好。”盧憶蓀說,“隻是若來日你選定了柴朝義,你放心,月嬌,雖然你不是我的親妹妹,但在我的心裏,你早已勝過了親生妹妹,我一定會竭盡所能成全你的。”


    “多謝姐姐。”月嬌說,


    “姐姐啊,這些日子,我看你頂著那麽高、那麽重的發髻,披著那麽笨重的黎服,也累懷了吧,快躺在這暖榻上,我懂些推拿之術,給你疏散疏散筋骨。”


    “好啊,這些日子也實在疲憊,真不知黎人女子到底跟自己有什麽仇什麽怨,要裹上、戴上這麽厚的刑具折磨自己,我看我呀,跟監牢裏上著木枷的刑囚沒什麽分別,”盧憶蓀說著躺在了暖榻上,月嬌給她推拿著後背和肩膀。


    “誒呦,誒呦,真是鬆快,”盧憶蓀一邊被推拿一邊喊道。


    過了一會兒,那推拿按摩的手法仿佛更精進了,盧憶蓀更興奮了起來,“誒呦,月嬌啊,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我這肩背上被壓歪了的骨頭,如今也能享享福嘍。”


    “哎呀,你說快活似神仙,是不是就是這般享受?”盧憶蓀說,“我仿佛要飄到天宮裏去了。”


    “哈哈,”背後突然有兩聲男人低沉的笑聲。


    盧憶蓀猛地一回頭,原來方才幫她推拿的,早已經從月嬌換成了皇帝元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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