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鯉不過八歲,小小的身軀從雪景中走來,雖然是宮婢,讓人看著也甚是憐愛。


    霜娥和兩個鳴鸞閣的宮女引著雙鯉到了鳴鸞閣的暖廳。


    “奴婢雙鯉,參見夫人。”雙鯉給盧憶蓀磕頭行禮。


    “快,地上涼,快把她攙扶起來吧,”盧憶蓀說。


    宮婢與宮女不同,雖然同樣自稱奴婢,不過宮婢始終是賤籍出身,見了主子是要跪拜的,而宮女若無大事,隻要行欠身行禮便好。


    “多謝夫人。”雙鯉說,


    “雙鯉啊,你在含章殿敢於勸諫陛下之事,本宮都聽說了,做的好,也讓本宮對你刮目相看啊。”


    “奴婢不敢,奴婢隻是不忍陛下一時的怒氣,做出有損聖體的決定,因此才鬥膽做了這樣大不敬的事,還請夫人恕罪。”


    ”誒?你做的對,連陛下也跟本宮誇讚你,也難為你小小年紀,有這份不卑不亢的勇氣,再者,陛下之所以康複得這般快,也是多虧你和你母親的方子,還有你在含章殿幾日不眠不休的看顧,果然是小福星啊,因此陛下的病才好的這般利索。這次你立了大功,你說說,想要什麽賞賜,隻要本宮能做到的,都會賞賜於你。”


    “奴婢不敢居功。”雙鯉說,“這都是奴婢分內之事。”


    “你不必謙虛,有功當賞、有過便罰,這是本宮一向的處事規矩,若是立了大功的人得不到封賞,豈不是寒了宮中其他行善之人的心嗎?本宮知道你雖為宮婢,不過父母家族的教養是極好的,你本身也是謙卑謹慎之人,此事你實在不必過謙,你是有功於陛下之人,即便賞賜你黃金千兩,也沒有人敢議論什麽,說吧,你想要什麽,但說無妨。”


    “奴婢……隻想見父親一麵。”


    “你父親?”


    “是,”雙鯉說著,眼眶中流下了兩行熱淚,“奴婢的父親……自奴婢五歲時,家中被抄,父親入獄,奴婢與母親被下入掖庭,後來母親打聽到,父親被流放到了龜茲與疏勒一代為行軍官奴。”


    “如今已過三載,家父生死未卜,奴婢身為人女,心中所願不過是父母康健,如今奴婢與母親困在宮中,渾然不知父親音信,母女二人無時無刻不擔心父親的安危,若夫人能成全奴婢,尋得父親的音信,或讓奴婢見父親一麵,奴婢與母親此生一定當牛做馬回報夫人。”


    “這……”盧憶蓀說著,吩咐道,“珪如,”


    “奴婢在。”


    “你去含章殿找湯公公,讓他著人悄悄去外朝打探一下前禮部尚書王亭駒的消息,本宮午後也會去含章殿求見陛下,看看此事有無轉圜餘地,寬恕一二,即便是流放為奴,龜茲乃不毛之地,實在太遠,又有戎人殺掠叨擾,王亭駒所犯之罪,也不止於此啊!當初崔氏將他流放到龜茲,也實在用心不良,不如將他遷到京畿、高陵、雍州以北的軍營來吧,也好讓雙鯉母女二人,還有再敘天倫之時。”


    “奴婢,多謝夫人。”雙鯉噙著淚又給盧憶蓀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以表示對盧憶蓀的感激之心。


    靈笳與霜娥連忙將雙鯉扶了起來。


    “雙鯉啊,除了這個願望,你還有其他心願嗎?”盧憶蓀問。


    雙鯉搖搖頭。


    “傻孩子,難道不為你自己求一些好處?譬如若無其他賞賜,今日你從含章殿回到了掖庭宮,還要和母親在掖庭宮中過從前服苦役、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日子,你難道不想懇求本宮,讓我免了你們的宮婢身份,讓你和母親活得體麵一些?”


    “奴婢不敢多求,奴婢的母親也教導過奴婢,‘香餌之下,必有死魚’,因此為人不可貪求太多,否則必會為自身帶來災禍,因此雙鯉不敢多求。”


    “哈哈哈,”盧憶蓀說,“也真是諷刺,這八歲幼童明白的道理,宮中這許多絕頂聰明的奸猾之人等竟然不知,既然你無所求,那本宮便封賞於你吧。”


    “霜娥啊,”盧憶蓀吩咐道。


    “奴婢在,”


    “將雙鯉的母親帶來。”


    過了一會兒,霜娥帶著一個荊釵裙布、宮裝裙擺有些破損、但俊眼修眉,五官端正、目似清泉、麵色有些蒼白、婦人進了鳴鸞閣。


    “奴婢王孫氏,參見宣政夫人。”那婦人禮儀嚴謹周到,一看便是知禮之人。


    “起來吧,”


    “母親,”雙鯉一連幾日沒有見到母親,十分想念,於是跑到了母親的身邊。


    “夫人麵前,不得無禮。”王孫氏訓斥雙鯉道,還咳嗽了幾聲。


    “誒?無妨。”盧憶蓀說,“孫夫人教女有方,這幾日本宮和陛下,都對令愛與夫人的教女之道讚歎不已啊。”


    “奴婢賤軀,實在當不起夫人二字。”


    “無妨,不日你便當得起了。”盧憶蓀說,“霜娥,傳本宮的懿旨,王孫氏教女有方,熟讀經書,人品貴重,即日起免去王孫氏宮婢的身份,恢複其良籍,授其為承明殿六品傅姆,居內訓宮嬪、教養皇嗣之職。”


    “夫人天恩,奴婢愧不敢受。”


    \"你不必謙虛,本宮看你能將雙鯉教養的這般得體、知禮、不卑不屈,英氣十足、有士大夫女子的風範,便知你的才學深厚,深諳訓育啟蒙之道。”


    “傅姆有看護皇嗣的職責,是皇子公主的內宮老師,地位非同一般,將陛下的兒女交給你教養規矩,不止是本宮,想必陛下也很放心。本宮也會去呈奏陛下,陛下也一定會答應的。”盧憶蓀說。


    “可是夫人,皇子公主那天家兒女,卑賤如我,如何能教養好眾殿下呢?”


    “你放心,承明殿有傅姆十人,你若是有不懂的,大可以向她們討教一二,本宮也怕人打聽過,你是吳郡孫氏出身的名門之女,吳郡孫氏雖然敗落,不如從前,但仍舊是名震江南詩禮簪纓的望族,本宮相信你,一定不會辜負本宮的期望,你也要不負本宮和陛下的托付才好啊。”


    王孫氏聽盧憶蓀這樣說,也不好再推脫,於是答應道,“是,奴婢遵旨,一定不負夫人與陛下所托。”


    “雙鯉,”盧憶蓀說,


    “奴婢在,”雙鯉說,


    “如今還有一件本宮十分頭疼的事,需要你去做,你可願意?”


    雙鯉看了一眼,對盧憶蓀所說的頭疼之事疑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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