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個姚徵,仿佛是賤籍出身,”菖蘭說。


    “何以見得?”盧憶蓀問。


    “因為如今的朝廷官員之中,從未聽說有一位名叫姚徵的、腿上有殘疾的官員,文臣和武將之中均未有,若不是賤籍出身,他立了這樣的大功,崔將軍身為當朝大司馬大將軍,手握任命、升降從五品以下武官的大權,為何不封個一官半職給他呢。”


    “倒是也有幾分道理。”


    “對了,奴婢還聽幾個來往於坤儀宮與崔府之間的小太監說,”卉英說,“那姓姚的兄弟,身上反複都問紋著野獸,那野獸的樣子甚是可怕,長楊宮的百瑞園,號稱是網羅了全天下的珍禽異獸,那小太監跟隨皇後,年節之時,也曾有幸見識過百瑞園的猛獸,隻是那姚氏兄弟所紋的野獸,他見都問曾見過,滿麵獠牙,甚是可怕,不敢多看一眼。”


    “即便是有紋身,論裏也都穿著衣衫,這小太監是如何看到如此私密之物呢?”


    “夫人有所不知,”卉英接著說,“這姚氏兄弟有些古怪,到了夏日便如同野獸,赤身裸體,除了穿一條貼身的褌褲,旁的什麽都不穿,甚至連頭發都不綰一綰,甚是粗野無禮,怨不得崔皇後稱呼他們為跛足番犬。”


    盧憶蓀突然想起京城官宦家中畜養的一類家仆,便問道,“他們膚色、長相如何?”


    “這些奴婢倒是不得而知,不過據那小太監說,那姚氏兄弟的膚色略黑一些,長相大概與我們黎人的長相差不多,不然那小太監早就吆喝起來了。”


    “昆侖奴?”月嬌在盧憶蓀的耳邊輕輕問道。


    盧憶蓀點點頭。


    昆侖奴是一類被大黎或大虞俘虜的澎夷人的貶稱,昆侖是澎夷諸部中最靠近大黎與大虞的一個,因此被俘虜的澎夷人被兩國皆稱為昆侖奴。


    黎人認為,昆侖奴烈性難馴,因為被俘虜之後,不少昆侖奴寧死不肯屈服,多有因此被虐殺者,不過這昆侖奴一旦被馴服,便會對主人唯命是從,忠心不二,如犬馬一般,因此崔皇後才會蔑稱他們為番犬。


    “那崔皇後的言語之中,可曾提及過涅川郡主與其幼子許睿郎之事?”


    “涅川郡主?”菖蘭說,“涅川郡主的兒子與崔皇後的侄兒確實有些過節,涅川郡主住在宮中之時,崔皇後因為侄兒在長楊宮輸了蹴鞠被當眾鞭打一事,曾暗地裏記恨過涅川郡主,還吩咐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不必對涅川郡主一家太過殷勤,給涅川郡主使了不少的臉色,也曾口中辱罵涅川郡主是藩姬、賤婦之流。”


    菖蘭接著說,“不過涅川郡主平日裏住在沁陽,並不在京城,再者郡主的兒子暴病而亡之後,皇後也是為人母之人,也體諒郡主的喪子之痛,宮中又有許多嬪妃,如裕妃、獻嬪、熙嬪還有外頭的鄧婕妤,接連受孕生子,裕妃的第二子正是乾元二年夭折的,當時陛下下令嚴查此事,獻嬪的六皇子也是那一年所生,陛下對這位六皇子十分疼愛,崔皇後擔心陛下因為寵愛幼子,會危及到秦王的地位,因此對宮內之事已然焦頭爛額,實在不必對一個郡主糾纏不休。”


    “倒也是,”盧憶蓀說道,“對付一個郡主,隻需崔友植的下屬便足夠了,也無需勞動皇後出手了。”


    盧憶蓀突然想起方才菖蘭所說的裕妃之子夭折一事,便問道,“裕妃之子突然夭折,可是皇後所為?”


    “這……奴婢實在不知,不過那段時日陛下接連幾個皇子公主都夭折,確實動了大氣,不僅將侍奉小皇子的太醫、醫女、宮女、太監、乳母、保母、穩婆等前前後後近五十人全部關入了大內監牢一一審問,還命令內侍省與殿中省的三百多名宦官在宮內裏裏外外搜查,一處都不能錯漏,那段日子後宮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崔皇後也是如此,看崔皇後的反應,倒像是她做的,不過其中隱情,奴婢也不得而知,請夫人明鑒。”


    “奴婢也是。”


    “對了,”菖蘭說,“奴婢還想起一事,”


    “快說,”


    “是三年前……”菖蘭說。


    三年前也是盧憶蓀國破家亡、家人慘死的那一年。


    “也就是乾元五年,崔將軍出征之前的一個月,當時曾經有人彈劾崔將軍侵吞糧餉一事,高達百萬之數,論罪當死,崔氏一族都免不了受牽連,因此崔家上下都惶恐不安,那一日崔將軍和尚書左仆射入宮麵見皇後,兄妹幾人商量應對之法,當時皇後患了風疾,頭痛不已,讓當時的貼身婢女芮兒給她推拿一二。”


    菖蘭接著說,“是芮兒轉述給奴婢聽的,當時的南虞因正在對西越用兵,雙方戰事焦灼,而崔氏滿門正因貪汙軍款之事惴惴不安,還是皇後向崔將軍建議,讓崔將軍也領兵出征,與南虞一起,分割西越,以搶來的西越土地和百姓,彌補侵吞糧餉之過,於此同時,崔將軍還說,要安排一個叫楊迢的人,帶人將舉發崔氏的禦史中丞一家盡數擄到樂遊原的崔氏別院之中。”


    “原來是她的主意。”盧憶蓀說道。


    “是,芮兒擔心自己知道的太多,會被人殺了滅口,才悄悄將此事告訴奴婢,讓奴婢知道她的冤屈,”菖蘭說,“六個月後,崔將軍打了勝仗,班師回朝,奴婢也是後來才聽人說,之後禦史中丞不僅撤回了上疏,還說自己奉當時的右武衛大將軍,也是崔將軍的宿敵房晉生的命令誣陷崔將軍,之後禦史中丞被迫自殺,連房將軍都被流配異鄉賜死,雖然這些並非崔皇後所為,可是也和崔皇後脫不了幹係。”


    “好個狠毒的女人。”盧憶蓀說著,“可還有別的?”


    “其餘之事,奴婢實在想不起來了,也不敢打聽,”菖蘭說,“當時知道此事的芮兒也被崔皇後借機處死,若非夫人垂問,奴婢至死也不敢將此事說出來啊。”


    “奴婢也是,”卉英也說。


    “很好,今日你們還算懂事,本宮便開恩,免了你們在慎刑司的苦役,”


    “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盧憶蓀讓人將菖蘭和卉英帶下去,讓霜娥給她們找了兩身幹淨的衣裳換上,甘繹把她們安排到長楊宮的一個隱秘之處做事,免了二人在慎刑司服苦役的折磨。


    “姐姐,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二人走後,月嬌問道。


    “不急,看來當日綁架許三郎的,也一定是這個楊迢,跟那姚氏兄弟也脫不了關係,不過在此之前,我都要去找一個人,也可以他可以幫我們這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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