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收斂了一些,”楊安氏說道,“這大老爺和二老爺,外人時常為了恭維他們,對老夫人禮敬有加,極盡孝心,稱讚他們是大孝子,可是府中的下人都知道,他們可是仗著官位在身,向來都是驕橫慣了的,哪裏真的把老夫人的話放在心上,可是麵子上他們仍舊不敢做得太過分,畢竟崔老夫人是他們的親生母親,再者,老夫人也派人在玲瓏山莊看著,不許那妖人再上來,大老爺和二老爺雖然還會派人去詢問那十二樓館中出生的孩子,可有老夫人派去的人在,到底也不敢對孩子們直接下手了。”


    “於是老夫人才讓小人幾個安排到玲瓏山莊來,十二樓館中若是有孩子降生,仍舊由十二樓館的下人送到玲瓏山莊來,暫且將孩子養在這裏,養三個月之後,再讓人偷偷將孩子送到城中的慈幼堂去,由官家派來的人將這些孩子撫養長大。”


    “既然崔老夫人有舐犢之情,那為何不將這些孩子養在崔府呢?”盧憶蓀說道,“這崔友植與崔友槐的子嗣不多,除了崔友植的長子崔慎眄,總共也就隻有四個幼子,尋常人家也就罷了,崔家大族,隻有這幾個孩子如何能撐起這樣大的家業呢?”


    “是啊,奴婢也聽說了,崔家的孩子容易夭折,那一年京中鬧瘟疫,崔友植的三個兒子除了崔慎眄都死了,崔友槐也就隻有一個女兒在身邊,這四個幼子年歲大的不過八九歲,要想平安養大,也不是一件易事,既然子孫不昌,為何不多留幾個孩子在身邊呢?”珪如也問道。


    楊安氏一聽珪如自稱奴婢,心中便更確定這群人也許是皇宮裏來的,尋常的宗室王爺府上的下人雖然也自稱奴婢,可是這虞泉別院如今由皇帝派來的官兵看守,尋常的王爺哪裏會那麽容易進來呢?因此這群人一定是宮中來的,既然是宮裏來的人,為何會對這幾個不知父母的野嬰這般關心呢?


    難道是宮中的哪一位娘娘懷了身孕,想用這剛出生不久的嬰兒抱進宮中冒充皇子嗎?楊安氏越想越有些不安,不過她也想,既然可能是宮中來的人,也許看在她殷勤坦誠的份上,會給她留一條生路,讓她不至於淪為官奴婢,去過卑賤淒苦的薄命日子。


    “楊安氏?”珪如問道,“你想什麽呢?”


    “哦,沒,沒什麽,”楊安氏說道,“小人是想,這樣的事該如何說呢?”


    楊安氏假裝思量了一會兒,說道,“崔老夫人是吃齋念佛的人,可是她也終究不是聖人,她也極為看重出身血緣,您說這些孩子出身在如同青樓的十二樓館,她們的生母又是連個妾室和丫頭都算不上,更重要的是,誰能保證這些孩子的確是崔家的骨血呢?”


    “再有,”楊安氏接著說,“雖然十二樓館位於別院的西北一隅,平時有人看守,下人出入都十分嚴苛,可是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牆呢?府上的下人們背地裏早就傳得風言風語,連夫人、少奶奶、小姐們都聽到了,若是要將這些野嬰養在崔家,那崔家成了個什麽地方了?”


    “崔老夫人也曾想過,崔府的下人們也育有自己的孩子,都是在府裏下人房中出生的家生奴婢,老夫人曾經想過將這些孩子交給崔府可靠的下人們撫養,可是又擔心下人們會嚼舌頭根,將來這些孩子長大後,若是有些相貌與崔家兄弟二人十分相近,可卻是從小養在下人的膝下,如此一來偌大的崔家豈不是要亂套了,因此老夫人隻能將這些孩子送走。”


    “那迄今為止,你送出去過多少孩子了?”盧憶蓀問道。


    “其實小人也沒有數過,總不少於百十個了,以至於慈幼堂的人都對小人起了疑心,以至於小人這幾回都不敢往慈幼堂去了,隻是打發一些銀子給過路的人,讓他們送去。”楊安氏說道,“這最近的一次,其實從十二樓館一共送來了十個孩子,三個男孩,七個女孩,誰知道天寒地凍,又有時疫,加上有幾個孩子胎裏不足,竟然夭折了一般,隻剩下了這五個孩子。”


    “那其中,你可知道有沒有一個是西越女人所生的孩子?”盧憶蓀問。


    珪如連忙在盧憶蓀的耳邊說道,“夫人,憶蓁姑娘所住的地方奴婢都打聽清楚了,是在望姝館的棠雲榭,您問她這個,或許她更清楚些。”


    盧憶蓀剛要說,隻聽道,楊安氏突然說,


    “西越女兒……”楊安氏思量著, “哦,小人記得,這十二樓館中的西越女人不多,總共就有兩三處,小人的外甥女幾年前因為犯了一點小錯,便被送到十二樓館中去侍奉了,她侍奉的便是一個從西越來的女人,這西越女人最近剛生下了一個男嬰,還是小人的外甥女和產婆一同送來的,便是這一個。”


    楊安氏指著一個宮女手中抱著的,珪如連忙從哪宮女的手中接過,將那嬰兒抱到了盧憶蓀的麵前。


    珪如看著這熟睡的嬰兒,心中也有些疑惑,“這經你手的孩子這樣多?你敢肯定,沒有記錯?”


    “錯不來,小人看這繈褓的式樣便知道錯不了……”


    楊安氏剛要說著,便被盧憶蓀打斷了,盧憶蓀看著嬰兒的繈褓說道,“不會錯的,這繈褓上的茱萸雲紋,一看便知是出自憶蓁之手,錯不了的。”


    “是,”楊安氏暗中觀察著盧憶蓀臉上的神情,看這神情,仿佛不是要將孩子抱去充當自己的孩子, 而是替什麽熟人來尋找孩子似的,“當日小人的外甥女送來之時,小人便覺得這繈褓上的紋飾新奇得很,不像是如今實行的樣式,可是卻精致好看得很,留著些古意。”


    盧憶蓀一聽,轉頭看了跪在地上的楊安氏一眼,心中想,這個婦人倒是不簡單啊,竟然能從一塊繈褓的布料上看出古意,心中也是一驚。


    這楊安氏看得確實不錯,這繈褓上的茱萸雲紋的確是幾百年前中原時興的樣式,自然保留了中原刺繡的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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