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之時如春日花團錦簇,如今離去如西風席卷枯葉般蕭索,崔皇後那孤身決然的樣子,落魄之中竟然有些楚楚動人之處。


    隻是兩側的嬪妃、女官、宮婢之中並沒有可憐崔氏的。


    崔氏從前治宮甚嚴,到了近幾年更是動輒賜死宮人,被其虐殺者更是數不勝數,妃嬪也知道崔皇後氣量狹小,為了皇帝的恩寵與秦王的儲君之位可以不擇手段,被崔皇後算計、賜死、貶黜的也不在少數,因此不要說尋常的宮婢、宮女、女官都攝於崔皇後之威,連嬪妃都心生畏懼,不管多受寵愛,在崔皇後跟前都不敢有丁點造次。


    正因如此,盧憶蓀剛得寵、久居含章殿之時,借著皇帝寵幸,敢當眾給崔皇後沒臉,讓崔皇後顏麵掃地,便成了崔皇後的眼中釘、肉中刺,成為崔皇後的死敵。


    淑妃雖然仗著自己是先太後的娘家人,從前也頗得元淮的寵愛,最初也有和崔皇後一決高下的勢頭,隻是後來她知道崔皇後的手段毒得很,借著瘟疫之事虐殺宮婢的所作所為這些裴淑妃都看在眼裏,她無子無女,裴家雖說是先太後的娘家,在朝中也沒有得力之人足以和崔氏兄弟相抗衡,最後隻好對崔皇後有意示好,俯首稱臣。


    其餘的嬪妃便更不必說,榮妃、康嬪、明嬪這幾位從前在崔皇後跟前溜須拍馬的,她們對崔皇後,本就是畏懼多於敬重,這敬重也並非發自心底,隻是迫於險惡局勢的生存之道罷了。她們之所以畏懼崔皇後,不過是因為崔皇後手中的大權,一旦大權盡失,她們幾個倒戈往往比眾人都迅速果決,她們對崔皇後,也不過是利聚而來,利散而往罷了。


    遑論還有明嬪這種立刻調轉風向的,從前趨奉地最勤、如今落井下石最起勁的人,隻是沒有一個人會同情崔皇後,畢竟從前崔皇後待她們以威不以德,也是人之常情。


    再者說,榮妃當年死去的孩子,還有明嬪早夭的女兒、康嬪小產的龍胎,多半是因為崔皇後的算計所致,如今看崔皇後這副樣子,她們高興還來不及呢,甚至還暗地裏埋怨元淮輕饒了崔皇後,巴不得她此刻便死了、一了百了才好。


    還有便是熙嬪、劉淑儀、周淑媛等從前被崔皇後刻意打壓的,看崔皇後失勢她們的心中或是鬆了一口氣,或是隔岸觀火,心裏止不住地拍手稱快,周淑媛自入宮以來,受了皇後不少的磋磨,因此眾人之中,除了盧憶蓀,想必最高興的便是她了。


    再者崔家的倒台,周淑媛也出了不少的力,她給父親和姐姐暗中寫信,讓人在暗中留意崔氏一黨的動向,臨淄王是周淑媛的姐夫,崔皇後想來是沒有將他這個閑散的王爺放在眼中,況且還有先前崔氏兄弟指使人將許三郎綁架一事,此事也讓臨淄王夫婦十分難做,臨淄王早已經將崔家視為死敵,心裏自然與周淑媛親近一些,此次從婺州調查貪汙賑災糧一事,便是臨淄王借著巡查江都一代的名義,暗地裏讓人去做的。


    此刻的周淑媛看崔皇後如此,心中自然是快慰非常的。


    崔皇後步履沉重地越過兩側的嬪妃,一步一步地往寒雀台的台階上走去,兩旁的嬪妃們在相互議論著,她們口中的冷言冷語和尖利的笑聲,像針一樣刺在崔皇後的心上,將她的心穿得千瘡百孔。


    “想不到,我竟然落了個這樣的下場。”崔皇後小聲說著,望向了含章殿元淮的方向,眼中的淚再也止不住了。


    元淮是她自做女孩時便鍾情的男子,她不顧兄長的反對,執意嫁到了楚王府,即便是當側室也不覺得委屈,她與元淮成親之時,元淮曾說,會一生一世地待她好、守護她、不離棄她,再看如今,曾經的兩心相許,如今隻剩遙遙對望, 真是諷刺。


    崔皇後正要往前走,隻看到柳才人行禮道,“臣妾柳氏恭送皇後娘娘。”


    崔皇後隻見過柳才人幾麵,初見之時,柳才人還是穆妃身邊的一個小宮女,當時的崔皇後也沒有將她看在眼裏,如今柳才人站在嬪妃的行列之中,崔皇後隻覺得眼生,絲毫不記得眼前的妙人是誰,一旁的趙才人倒是記得,因此崔皇後心想,或許也隻是個才人、良人之類的低階嬪妃吧。


    “甘泉宮不如皇宮,望皇後娘娘保重鳳體,臣妾身為嬪妃,不能常往甘泉宮給皇後娘娘請安,還請皇後娘娘恕臣妾怠慢之罪。”柳才人的麵色凝重,看她那認真的神情,還真以為她對崔皇後是滿懷敬重,心有不忍。


    “你有心了。”崔皇後從嘴角擠出一個笑來,淡淡地說道。


    “瞧,”對麵的劉淑儀和周淑媛說道,“平時還真沒看出來柳才人有這份兒心。”


    “嗐,這柳才人古怪地很,誰能知道她心裏想什麽?”


    而盧憶蓀聽著幾人的交談,也沒有放在心上,隻見甘維回來了,在盧憶蓀的耳邊說,“回稟夫人,崔友植已經死了。”


    \"怎麽這時候便死了?秦太醫調製的這毒慢得很,論理應該還有一日的功夫才行,怎麽這會兒便死了?”盧憶蓀問道。


    “奴才今早看崔友植沒了動靜,讓人打開牢門進去一瞧,已經沒了氣息,後腦上和口中滿是鮮血,想是趁著夜深人靜,奴才們一時不查,先是咬舌自盡,咬舌一時半刻也死不了,後又用後腦死命撞牆死的。”


    “也罷,死便死了,隻是便宜了他。”盧憶蓀說道,“你差人去轉告湯公公一聲,也好讓他老人家放心。”


    “奴才知道。”甘維說。


    正當盧憶蓀和甘維竊竊私語的時候,盧憶蓀看著不遠處的柳才人湊上前去,在崔皇後耳邊又說了好些的話,正如周淑媛說的,柳才人做事古怪,她也沒有放在心裏,


    結果盧憶蓀隻看著崔皇後露出了一臉的驚慌之色,忙著往後麵避讓,如同慌張的獵物麵對獵人,


    又看到柳才人從袖口中掏出匕首,徑直插入崔皇後的脖子上,柳才人如同發狂了一般,將匕首拔出來,又在崔皇後身上刺了好幾刀,鮮血將漢白玉的台階染得鮮紅,順著台階如同小溪一般往下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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