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盧憶蓀一聽,瞬間大驚失色,畢竟兵部的輿圖與文書事關大黎的軍政機密,不是尋常之物,哪裏能輕易動的?厲色對盧婕妤說道,“南虞上下怎麽敢膽大妄為?兵部的輿圖與文書事關大黎社稷安危,除也陛下、大司馬、尚書令與兵部尚書之外,尋常官員都不可接近,若將輿圖外泄,等同謀逆叛國之罪,豈可兒戲?”


    “夫人息怒。”盧玉薑連忙勸道,“其實,連臣妾也是昨日才剛剛知曉,不知那些混賬竟然會這般唐突,手腳不穩,一不小心就便惹出這樣的大禍來。”


    “究竟是誰的主意?是南虞的皇帝?太宰?”盧憶蓀問道。“還是蒼梧王?”


    “是……”盧玉薑不敢直言。


    盧憶蓀一看她這副神情,也明白了,一定是蒼梧王的主意。


    盧憶蓀歎了一口氣,說道,“王爺貿然行此事,恐怕連大虞的皇帝陛下也未必全然知曉吧,不要說大黎,若是讓大虞上下的朝臣知道了,挑起兩國幹戈,我想這樣的大罪連蒼梧王都承擔不起吧。”


    盧玉薑十分驚恐的樣子,無奈地微微點點頭。


    “縱容細作潛入兵部,盜取兵部輿圖文書,乃有意泄露大黎至高機密、是圖謀大黎的江山社稷之舉,再放火焚燒京城坊市,異邦之臣於京畿重地、天子腳下作亂,視同對大黎上下宣戰。”盧憶蓀說著,站了起來,立在窗前,看著遠處的皇宮殿宇。


    月嬌給盧玉薑倒滿了茶,又聽著盧憶蓀說道,“再者,大黎與大虞一年以前,一場戰事使得兩國百姓死傷無數,元氣大傷,事後兩國已簽署沅陵和議,大黎與大虞兩國盟好,結為兄弟之國,互遣使節,邊境互市,召返細作,如今若是大虞的細作被抓住,交到皇帝陛下的手上,那撕毀兩國盟好不說,大虞的威望在列國之前也會當然無存,成為如同北桓、澎夷一般的無賴群氓之邦,如此惡名,如此困局,皆由蒼梧王而起,他可擔當的起碼?“


    盧憶蓀厲色問道,盧玉薑嚇得也是連忙跪在地上,叩首道,“還請夫人救命才是,若此事宣揚了出去,臣妾一家傾頹下獄是小,隻怕兩國再起兵禍,百姓無辜,望夫人憐憫兩國百姓,略施援手,阻止此等大禍啊。”


    “我一個後宮婦人,又如何能阻止此事呢?”盧憶蓀說道。“蒼梧王當日行此事,為何就未曾想到今日之窘境呢?”


    “父王愚昧,本想在崔氏一門傾頹之後就撤手,誰知聽府中幕僚的讒言,一時起了貪念,才冒險行此事,哪曾想落到這般田地。”盧玉薑說道。


    盧憶蓀聽這話,突然覺得後背一涼,原來這大黎京城中的細作從未被完全召回,盡管兩國表麵上已然重修舊好,可暗地之中,大虞仍舊在京城之內安插了不少細作,並與崔氏勾結,探聽大黎的軍政之事,“原來蒼梧王的打算這般長遠,這細作在京城之內根植許久,從當日崔氏兄弟主政之時就已經安插妥當了!”


    “隻是我不明白,”盧憶蓀看盧玉薑低頭不語,思量著說道,“這王府的蠢笨幕僚是給蒼梧王出了個什麽主意?才讓一向穩重的蒼梧王冒險行此事啊?”


    “其實,臣妾也不明白父親的打算,”盧玉薑說道,“隻聽父親心中說,是他一時糊塗,聽信了草包門客的妖言蠱惑,才做出了此等魯莽之事。”


    “隻怕老王爺沒有實話實說吧。”盧憶蓀說道,“莫不是蒼梧王的細作傳回消息,說如今大黎的能將崔友植已經伏誅,陛下先前也處置了屯兵灞水的六軍主帥,京城之內將才空缺,軍心不穩,一時之間沒有領兵作戰的帥才,且崔氏之禍,也使民心動蕩,大黎百姓深受崔氏黨徒所害,因崔氏不法作為多有議論,盡管崔氏已死,可尋常百姓的日子仍舊艱難,大黎上下軍民之心皆有渙散之象,若是再趁著先皇後的喪儀,京城皇宮守衛鬆懈,因此冒險潛入並不,將兵部的輿圖文書盜來,屆時大虞舉兵來犯,一定會將大黎打得潰不成軍,以報兩年前沅陵之戰的大仇,我說的可是?”


    盧玉薑擦了擦額頭上細小的汗珠子,輕聲說道,“夫人料事神準,臣妾也不敢再替家父辯駁,隻是臣妾來夫人的宮中之前,聽聞京兆府已經派人整理昨日的審訊狀紙,讓主事整理成書,用不了多久便會上疏陛下,通報刑部與大理寺,到時候事態便不好收拾了。”


    “話雖如此,是是本宮又能如何?”盧憶蓀問道,“事關兵部之事,我久居後宮,又能如何?”


    “夫人如今是執掌後宮之主,論地位與皇後無異,且前朝新貴尚書右仆射、門下侍中、吏部侍郎、中書舍人,還有京兆府尹,對夫人都是讚譽有加,且有私交往來……”


    聽到這裏,盧憶蓀連忙打斷了她,說道,“婕妤慎言!自古以來後宮嬪妃勾結前朝外臣是君王心中的大忌,婕妤這些無稽之言是從何處聽來的,若是讓旁人知道,豈不是要將本宮與諸位前朝的大人們置於不仁不義之地?”


    “夫人莫怪,臣妾一時情急,口不擇言,還請夫人饒恕,”盧婕妤也連忙解釋著,那神情確實是十分焦急,“臣妾知道,從前臣妾輕狂無知,對夫人有頗多冒犯僭越之舉,夫人仍舊寬宥臣妾昔日的過錯,常常看顧臣妾,陛下也是因為夫人,對臣妾頗有眷顧,才讓臣妾在這宮中有立足之地,如今一想起從前的種種,實在是悔不該當初。”


    盧婕妤的眼神中盡是懊惱與自責之情,十分真摯懇切地說道,“隻是如今攤上今日這事,臣妾的父親一時糊塗,才造成此等大錯,臣妾在京城之中毫無根基,如今能求靠之人也隻有夫人了,再者說,夫人到底是南虞王府出身,若是此事泄露了出去,讓滿朝文武知曉,臣妾與臣妾一家坐罪身死自不必說,隻怕是會殃及夫人也未可知啊。”


    盧憶蓀聽著,盧玉薑所言也的確有些道理,“罷了,不為你,本宮隻是可憐大黎與大虞的百姓,尤其是大黎百姓,兩年前的沅陵之戰已經讓大黎百姓苦不堪言,州郡之上,又有崔氏的黨徒禍害一方,如今好在戰事止息,崔氏誅滅,剛要過幾天安生日子,若是再卷入兩國紛爭,豈不是又要百姓們死傷無數、十室九空?”


    “夫人說的是。”盧婕妤說道,“臣妾也是這般想,若是文臣武將們知道了,一定會就或戰或和之事爭執不休,可是無論如何爭執,兩國之間的嫌隙與裂痕便就此種下,即使臣妾的父親被處死,仍舊不能平息黎國百姓對大虞的疑心,到了那時,互市便成了互相敵視,最後傷及的也是尋常百姓。”


    盧憶蓀心中想道,“但願過了此事,你也能這般時時刻刻將百姓掛在嘴邊、記在心上,不是隻有危難了,才將百姓拎出來擋在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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