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嬌與甘繆守在幽篁院的門外,不知道裏頭的情勢,隻是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密,到了夜間,冷風一吹,更覺得冷冽徹骨。


    “來,披上吧。”甘繆將自己身上的領袍給月嬌披上。


    那領袍還帶著甘繆身上的溫熱,披在身上甚是暖和,月嬌感到一陣暖意的同時,看甘繆裏頭的衣裳十分單薄,於是問道,“可是你不冷嗎?”


    “無妨,我皮糙肉厚的,凍不壞的。”甘繆說道。


    月嬌也沒有把甘繆當外人,況且門外隻有湯哲庸和幾個禁軍侍衛,月嬌也沒有什麽好避諱的,於是將那領袍撐起,一半搭在自己身上,一半搭在甘繆的身上,兩個人貼身靠著,肩膀相依,十分親密的樣子。


    甘繆與月嬌靠在一起,一股女子的迷人香氣傳來,甘繆低頭看著月嬌的盈盈笑意,長長的睫毛與深邃的眼睛中有一股光芒直射入他的心間,肩膀與月嬌的身子依靠在一起,一股暖流也順著肩膀流淌進他的心間。


    他平生第一次有這樣的體會,仿佛自己的身子與月嬌的身子連在了一起,他心裏有個聲音也回蕩著,“多希望就這樣和她靠在一起,哪怕天上下一輩子的冷雨,也想依偎在她的身旁,永不分開。”


    湯哲庸看到這一幕,看著甘繆臉上的神情,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於是打趣著說道,“你這小子倒是頭腦機靈,看這架勢竟像是抱得美人歸了。”


    甘繆一聽,半邊臉羞得緋紅,連忙辯解道,“公公莫打趣小的了,月嬌姑娘待小的好,小的也把月嬌姑娘當做自己的親姐姐一般,姐姐身上的衣裳單薄,哪裏經得住這冷風冷雨的吹打?若是凍壞了可怎麽好?小的手腳粗笨,這幽篁院裏裏外外全都仰賴月嬌姐姐勤於打理,才沒有太委屈了夫人,若是月嬌姐姐凍壞了,我們這一家子可怎麽好?”


    “你們放心吧,”湯哲庸笑著說道,“看這架勢,你們的苦日子就要到頭了。陛下都舍棄滿宮的嬪妃光顧這幽篁院,你們主仆還擔心沒有出頭的日子嗎?”


    “公公的意思是……陛下今日是來接夫人回宮的?”甘繆問道。


    湯哲庸笑著搖搖頭,“即便不能即刻便將夫人接回宮中,有陛下的眷顧,這長楊宮上下,也沒有人敢給你們委屈受了。”


    “如此便是我們的造化了,”甘繆說道。“也有勞湯公公暗中周全之恩,才讓我們主仆未曾受大的磋磨淩辱。”


    正當二人說著,月嬌看著幽篁院不遠處的院牆一角有兩個人披著鬥篷、打著傘站在那裏。


    天色黑,月嬌未曾看得清二人的長相,隻是月色下映照著,一旁的女子頭上仿佛帶著一支紫荊花樣式的銀步搖,月嬌越想越覺得眼熟,仿佛是從前盧玉薑身邊的哪個侍女常常戴在頭上的。


    “敢問湯公公,如今這個時候,陛下為何會到長楊宮來呢?”月嬌問道。


    “哦,是一年一度的長楊宮春獵就在眼前了,往年都是雍王殿下督促操辦的,今年雍王殿下不在京中,陛下擔心長楊宮的人做事不周,惹得世家公卿笑話,於是親自來長楊宮看看春獵預備得如何了。”


    “原來是這樣。”月嬌問道。


    “陛下那日雖然處置了你們夫人,可是心裏對你們夫人掛念得很啊,你瞧這不是,陛下晌午剛到長楊宮,在顯仁殿用過午膳,下午去了獵場巡視,傍晚哪裏都沒去,冒著雨就到你們這幽篁院來了。”


    “哪來都沒去……”月嬌掂量著湯哲庸的話,問道,“敢問公公,陛下此次駕臨長楊宮,可攜帶了 哪宮的嬪妃前來啊?”


    “眾妃皆未帶,隻帶了常寧宮的盧昭儀。”湯哲庸說道。


    正說著,元淮從裏頭走了出來,易嶢全貼身跟著,康裕也領著輦架來迎候,元淮一行人便回去歇息了。


    元淮走後,月嬌和甘繆回到了幽篁院內,院子的門隨即被門外的守衛合上,可是月嬌和甘繆細細觀察著,那些守衛未曾上鎖,於是月嬌和甘繆便飛一般地回到了房中。


    月嬌看著諸葛憶蓀站在小窗前,看著月光下的小雨淅淅瀝瀝地打在竹葉上,一聲不吭,於是走上前去問道,“姐姐,陛下方才……跟姐姐說什麽了?”


    諸葛憶蓀仿佛怔在了那裏,過了片刻才說,“沒說什麽,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癡話罷了。”


    “癡話?”月嬌疑惑地問道。“難道他大老遠的來這一趟,就為了跟姐姐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看諸葛憶蓀不說話,月嬌接著說,“姐姐,你猜我方才在院牆一角看見誰了?”


    “誰呀?”


    “盧玉薑,”月嬌說道,“旁邊帶著紫荊花步搖的丫頭想必是她身邊的檀奴沒錯了,她也跟著陛下來長楊宮了,聽湯公公說,陛下這次來還隻帶了她一個,旁人都未曾帶來,你說奇不奇怪?”


    諸葛憶蓀的心裏亂的很,自然沒有將月嬌的話聽進去。


    “聽湯公公的稱呼,她如今又晉升為昭儀了,和剛入宮的時候一樣,看來這段日子,陛下想必很寵愛她吧。”月嬌說道。


    甘繆看諸葛憶蓀也不回應月嬌的話,而且麵有難色,於是上前拉了拉月嬌的袖子,讓月嬌別再問了。


    月嬌也識趣,看諸葛憶蓀不知道在思量什麽,於是不再攪擾,轉身走去,可是一轉身,就看到了桌上了糙麥飯,想起三人今夜計劃好的潛逃一事,於是悄聲問諸葛憶蓀,“姐姐,咱們今夜還走嗎?方才我和甘繆去看過了,院門外的鎖撤下了。”


    “雖然撤下了鎖,可是陛下來了,想那些守衛也不敢懈怠,再者,易嶢全也來了,他反應機敏,身手了得,有他在,我們如何能逃的出去?”諸葛憶蓀說著將窗子合上,走到方桌前,看著沒有用完的糙麥飯。


    “是逃不出去……”月嬌問道,“還是姐姐看到陛下來了,腳都軟了,因此逃不動了呀?”


    “你這死丫頭,胡說什麽?”諸葛憶蓀一抬手裝作想照著月嬌的頭給她一下,結果一旁的甘繆卻心急的很,好在諸葛憶蓀也隻是和月嬌玩笑,並未動手。


    諸葛憶蓀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吐了出去,“我心裏也亂得很,原本約定好的事,如今都被打散了。既然陛下來長楊宮,這幾日長楊宮上下一定守備甚嚴,連你柴大哥都未必能接應咱們,此事還是往後放放再說,等陛下聖駕回宮了再議吧。


    到了第二日,月嬌起得最早,看外頭的雨停了,天空放晴,拂麵而過的風中有層層的暖意與草木之香,於是月嬌洗漱之後,便去院中舒展筋骨,結果過了一會,看著院門的縫隙中好像有人影,於是將眼靠在門縫上張望。


    結果剛看了一會兒,終於看清了院門外之物,便嚇了月嬌一跳,月嬌驚嚇之餘,連忙打開院門,看到門外有兩個太監手捧著兩摞綢緞製成的衣裳,足足有三尺高。


    月嬌看那衣裳的樣式,都是諸葛憶蓀從前穿過的,還有一些樣子乍一看略顯奇怪的疊在下頭,月嬌正分辨著那衣裳的樣式,眼神穿過兩個小太監胳膊裏的空隙,瞅見兩個小太監身後的地上兩雙腳,一雙腳穿著紫黑色黼黻樣式的靴子,一雙腳穿著五爪金線串珠蟠龍紋樣式的靴子,


    月嬌抬頭一看,二人正是湯哲庸與元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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