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所說的或死、或廢、或遭貶黜的嬪妃,哪一個剛得蒙陛下恩寵之時,不是這般轟轟烈烈的?”沅姑看安卉兒不做聲,借著說道,“可如今又怎樣呢?要我說,既然你已經被卷入是非之中來了,便莫要再埋怨造化如何,隻有想想今後如何才能在宮中安身立命、與後宮嬪妃周旋相處才是上策啊。”


    “姐姐你還不知道?且不說我性子是最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往昔也隻在掖庭宮做些雜活,莫說嬪妃了,連體麵的女官都不曾見過幾個,我如何懂得與她們周旋之法呢?”安卉兒說道。


    “依我看,若是進了後宮,即便是你想躲著是非,是非也自會找上門來,不如遠遠地走開,走為上計,也許當時還可保全自身。”沅姑說道。


    “姐姐這話……”安卉兒悄聲說道,“難道是讓我逃竄出宮不成?”


    “這宮牆高聳,哪來就這麽容易得?”沅姑說道,”再說了,宮外的日子也未必太平,好在你是宮婢出身,按照宮中禮法,良賤有別,即便是宮婢得蒙盛寵,也隻能從位份最低的選侍做起,不可如同良家子出身的宮女、世家小姐一般,從保林、良人做起,再者,不可住在宮裏,要遷往北巷去住,北巷偏僻,雖然裏頭的宮人蠻橫了些,常有刁奴欺主之事,可是我會讓楊姑姑留意著,不會讓人為難了你,也遠離了這是非場,雖然清苦,往後的日子還安生些。”


    “我並非不知曉姐姐的意思,可陛下如今已經留我在鳴鸞閣側殿住了十餘日,絲毫沒有要將我遷往北巷去住的意思,也不曾說起位份一事,陛下執意如此,我又能如何呢?”安卉兒說道。


    “你放心,這也是常有的事,雖然如今中宮皇後未立,可是再過些日子,就會有秘書省、殿中省的諫官、禮官給陛下諫言的,陛下也隻能如此安排。”沅姑說道。


    “也好,”安卉兒應道。


    可安卉兒獨寵的消息終究是傳到了裴淑妃的耳中,可巧這一日裴淑妃正在與裴太妃一同聽昭寧寺的住持演誦佛經,聽了佛經,裴淑妃又吩咐人在衍慶宮側殿伺候住持師傅用齋飯,自己與裴太妃在正殿說話,


    “太妃近日可曾聽說宮裏頭議論紛紛的閑話?”裴淑妃奉茶給裴太妃問道。


    “議論紛紛的閑話?”裴太妃笑著說道,“我入宮三十又六年了,宮裏頭議論紛紛的閑話就不曾斷過,若是將我耳朵裏聽的閑話寫下來,隻怕內府局的紙都用盡了也寫不完啊。你今日所言的究竟又是哪樁呢?”


    “姑母取笑我。”裴淑妃說道,“您是最明白的,哪裏會不知道如今陛下獨寵一個宮婢,許她住在鳴鸞閣側殿一事?”


    裴太妃忍不住笑著,搛起一塊菊花團子來放到嘴裏,一邊吃一邊笑了起來。


    “我這心裏像是埋了土似的,憋悶得厲害,找您給我開解開解,您還笑我呢。”裴淑妃說道。


    “好丫頭,並非我存心笑你,是你也太過於小題大作了。”裴太妃笑著說道。“隻是個粗使的宮婢罷了,也值得你堂堂的淑妃娘娘這般心焦氣躁起來?”


    “哪裏是我小題大做,姑母難道不知道?已經十餘天了,陛下一步都不曾往後宮裏來,獨獨在含章殿守著她,又許她住在了鳴鸞閣的側殿,這鳴鸞閣從前住過什麽人,姑母豈非不知?從前那位不也是賤婢出身?不也一樣因著陛下的寵眷,飛到天上去,壓了我這幾年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才遠遠地滾出了京城,這平白無故又來了一個,讓我如何能安心呢?“裴淑妃說道。


    “你怕什麽?難道如今後位虛懸,陛下會將皇後之位許給一個賤婢不成?”裴太妃說著搖搖頭,“且不說陛下沒有這個心,即便是有這個心,滿朝文武、宗室諸王、世家公卿是斷斷不會答允的,如今前朝後宮才稍稍平穩些,陛下是明斷之君,依我看,他是絕不會昏聵到這般田地,做出這樣的事來的。”


    “可陛下這般寵她,將整個後宮都晾在一旁,這與當年的諸葛氏有何分別?豈不是照著諸葛氏的舊例來的嗎?”裴淑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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