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放肆!”楊楚宵一拍桌案,麵不改色地對童晏嗬斥道,“我一庶人,夫婿自然也是庶人,陛下是誰?我不認得。既不認得,何來詛咒陛下之說呢?”


    “你……”童晏恨恨地說道。


    “我曾經與我的夫婿,育有四個孩兒,可是三個孩兒都被人所害,我的夫婿明明知道害死我孩兒的人是誰,可是他不僅不替我們的孩兒報仇,還將那殺人凶手立為皇後,那個時候我的夫婿就已經死了,我也不曾害過我夫婿的孩兒,我殺的都是仇人的妻妾兒女,即便雙手沾滿鮮血,我也沒什麽好懺悔的,你們奉旨賜我毒酒,我可以速死,隻是莫要用這最惡心醃臢的青梅酒,做盡了無情之事,最終還要裝出這深情款款的樣子,我若是喝了這樣肮髒的東西死了,那我這個新鬼走在黃泉路上都會魂魄不安、惡心作嘔。”楊楚宵說道。


    童晏聽了這話,怒氣全無,隻淡淡地說道“去取別的酒來吧。”


    “我本庶人,不配飲皇妃們的禦酒,”楊楚宵說道,“大人不必費事,隻用宮人們所飲的濁酒即可。”


    童晏聽著,倒是對楊楚宵有了一絲欽佩,不一會兒就讓人取來了新的毒酒。


    楊楚宵將那酒爵捧在手中,舉到空中,說道,“兒啊,你走得慢些,娘來陪你了。”


    說著,便麵帶笑意地將杯中濁酒一飲而盡,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毒發而死。


    榮妃楊楚宵與陳王常偱被廢黜爵位、相繼而死之後,楊楚宵的家族靖州楊氏也受到了牽連。


    楊楚宵的父兄子侄被當街處死者多達三十人,被流配異鄉、當街發賣的家眷更有四百人之多,連楊氏的姻親之族也受到了牽連,被州郡之官趁機刁難勒索,僅靖州一地受此一案影響的就有千人之多。


    靖州楊氏乃是楚地舊族,自從大黎敬宗皇帝時就在靖州紮根,繁衍子息眾多,可是赫赫揚揚的一個百年望族,一夕之間就灰飛煙滅。


    更要緊的是,榮妃楊楚宵雖然狠毒,可是靖州楊氏家族在當地一向是樂善好施的,對待佃戶也不盤剝重利,頗為仁厚,因此當地的士紳百姓,對靖州楊氏十分尊敬,並非是因為榮妃與陳王的關心,而是發自內心對楊氏家族廣施仁義的敬重。


    前段日子,湘州水患決堤,數萬百姓流離失所,靖州與湘州毗鄰,楊楚宵的父兄姐妹也不忍百姓受此災患,因此對湘州無家可歸、缺衣少食的百姓們多有救濟,隻靖州楊氏一家,就庇護了二百多名災民。楊氏的姻親家族收留的也有四五百人之多。


    而如今楊氏家族被抄沒,許多災民又流落到了街頭,變成了乞丐,靖州百姓看在眼裏也心有不忍,幸而被西越來的客商收留,和他們救濟湘州、黔州百姓一樣,分給了他們糧米、藥材、衣物,又幫著一些想遷居他處的災民們過道黔州,前往了西越故地安頓,這才保住了許多災民的姓名。


    此外,靖州的楊氏宅邸被抄沒入官後,靖州司馬唐宗璞中飽私囊,上百間房舍的百年大宅,被唐宗璞以幾百兩銀子的價錢買下,看楊氏的主仆都被捆著手腳、押到街頭變賣,唐宗璞還將楊氏沒為官奴婢的妻妾幼女都買來取樂,囚在府院之中,如同禽獸般肆意作踐,逼得楊氏的幾個妻女跳井、觸柱而死。


    靖州別駕、裴皇後的堂弟裴相時也趁機昧下了楊氏被沒入官中的金銀珍寶和幾處田地,原本被安置在田地上的湘州災民,年老的被裴相時驅趕,年輕的被裴相時留在莊子上,威逼著他們當著裴相時府上的奴工。


    這些可憐人給裴相時府上做農活、修建新房等粗重的活計,許多湘州百姓都因為勞作繁重,死在了莊子上,而裴相時連一個葬身之處都不給他們,隻說皇後娘娘最愛吃靖州柑橘,還要留著這些土地種橘樹呢,直接讓人將這些百姓們的屍身扔入了河中。


    唐宗璞知道裴相時昧下了楊氏的田產土地,心懷憎恨,於是暗中買通了水匪,漏夜掘開了江堤,將裴相時的良田淹沒成廢土。裴相時剛種下的柑橘樹,也成了腐木。


    這還不算完,唐宗璞和太守商議著,要以連日降雨、江堤潰壞為借口,和湘州一樣,向朝廷索要賑災銀,前來視察災情的幾個禦史要麽是唐家的姻親、要麽是太守的同門,自然是一個鼻孔出氣的,數萬兩的賑災銀就這樣了流入了唐宗璞和靖州太守的囊中。


    靖州、湘州的百姓們雖然嘴上不敢說,可心裏都明白,這唐宗璞和裴相時之所以敢如此膽大妄為、視人命如草芥,不過是因為唐宗璞是禕妃娘娘的族人,而裴相時是皇後的堂弟,都有天子撐腰,他們不過是布衣百姓,又能如何呢?


    經此一事,也讓元淮在靖州、湘州兩處盡失民心,可元淮對此事渾然不知,因為裴皇後為了鬥垮唐簡卉,讓人又從東興尋來了兩個角色女子,一個名叫葛綃君,是如今寵妃葛長君的妹妹,另一個名叫羅金葵,是東興王宮中有名的舞姬。


    元淮原本因為常偱之死,心痛不已,想起因為從前之事委屈了諸葛憶蓀,愧疚不已,因此也時常召見禎嬪與六公主嘉梨,又讓人給雪川行宮送去了不少的珍玩、美饌。


    可是沒過幾日,元淮就覺著心癢難耐,禎嬪的才情、容貌、情致也遠不如從前,相處久了,元淮又想起葛長君妖媚動人的鮫人舞來,常偱死後沒多久,元淮仍舊是整日間流連望仙台,如今又多了兩個絕色美人,元淮就更終日縱情歌舞,一下朝,就到望仙台去。


    唐簡卉也不甘示弱,將從前侍奉在裴皇後身邊、如今被裴皇後冷落的靳才人、牛才人也被她拉攏,唐簡卉讓鄧湄湘和月孫來的菩薩蠻一同調教靳才人、牛才人和幾個新人,胡姬舞與月孫仙樂,也時常讓元淮流連忘返,因此,元淮或是在望仙台,或是往金鴛閣來,均分雨露,不曾偏頗。


    唐簡卉也和裴皇後彼此之間,在宮裏宮外爭鬥不休,而元淮也被這些從未看過的新奇歌舞吸引,終日享樂,將朝政交給尚書右仆射韋成嶽、門下侍中鄭宜祚、中書侍郎、宜陽侯唐仲允打理。


    唐簡卉終究還是略遜一籌,元淮被東興三女的絕妙鮫人魚龍舞吸魂攝魄一般,常常一連十幾日住在望仙台,不跨入自己的鳴鸞閣一步,眼看著自己就要失寵,唐簡卉也不甘心就這樣被裴皇後擊敗,這一日,安頓好十一皇子常倜,帶著宮人,往城北的唐家別院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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