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雪茹,參見陛下。”穿著囚服的雪茹被人帶到了含章殿來,離宮幾年,幾經風霜,當年入宮時頗有姿容的雪茹,如今眼角的皺紋堆疊,誠如一個中年婦人。


    “陛下,”湯哲庸看了看雪茹的麵容,仔細辨認了一番,在元淮的耳邊說道,“此人的確曾是五公主的乳母,還是南虞蒼梧王府送進宮的,後來不知怎的,五公主抱病之後,這雪茹就下落不明了。”


    “朕也想起來了。”元淮對著湯哲庸輕聲說道,“雪茹,當日五公主的病,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若如實說來,朕或許可以留你一命,不受株連。”


    “陛下容稟,奴婢能苟活到今日,正是為了此事。”雪茹說道,“當日奴婢入宮,奉蒼梧王之命,伺候盧昭儀與公主,不曾想受盡了宮人們排擠與刁難,隻有盧昭儀在金鴛閣安胎之時,金鴛閣一個叫甘縛的太監對奴婢甚好,奴婢看這甘縛生的好,待奴婢也熱忱,便與他有了首尾。”


    “撿要緊的說!”元淮嗬斥道。


    “是,”雪茹答應著,“奴婢也不曾想,這甘縛之所以接近奴婢、待奴婢好,皆是有所圖謀的。”


    “他一個太監,能有什麽圖謀?”元淮問道。


    “陛下容稟,”雪茹說道,“奴婢是南虞人,因不習慣北地的風霜,以至於皮膚皴裂,甘縛便伺機給了奴婢一盒脂粉,讓奴婢擦拭,不曾想這脂粉之中,竟然被摻入了水銀與硫石,隻是劑量甚少,可是小公主的身子嬌弱,如何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毒藥呢?奴婢給小公主哺乳之時,這水銀與硫石之毒,便順著奶水,囤聚在小公主的體內,小公主當日並非抱病,而是中毒,這毒正是由此而來。”


    “竟有這樣的事?!”元淮說道,“這甘縛與小公主,或是盧昭儀有何冤仇,為何敢謀害公主?”


    “奴婢也是後來才得知,”雪茹說道,“當日甘縛因為幾件小事,與盧昭儀身邊的侍女檀奴起了爭執,原本隻是拌嘴,可是檀奴不僅打了甘縛兩巴掌,又鬧到了盧昭儀麵前,檀奴是昭儀的陪嫁丫頭,一向受昭儀娘娘的寵信,娘娘知道自己的丫頭受了委屈,自己也沒臉,於是派人將甘縛綁到金鴛閣的宮門口,當著一眾宮女太監的麵,褪去衣褲,重重地打了五十大棍,甘縛也因此懷恨在心。”


    “也就是說,此事乃是甘縛一人所為?”元淮問道。


    “陛下,這甘縛六七歲便入了宮,在宮中又沒有什麽根基,即便存了害人之心,也斷斷做不成此事,”雪茹說道,“小公主中毒之後,甘縛擔心東窗事發,便意圖帶著奴婢悄悄離宮,趁著夜色遠走高飛,可是那一夜,奴婢去的遲了些,早已不見甘縛的身影。”


    “他是自己離宮了不成?”元淮問著,看了一旁的湯哲庸一眼,“話說回來,難道朕這宮裏,竟是這般來去自如的?一個犯了過錯的太監,出宮竟是這般容易的?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陛下,甘縛乃是當時的內侍省少監——薄春山的義子,因甘縛手上有薄春山的腰牌,出入宮闈才會這般容易,尋常的公公又哪能輕易出宮去呢?”雪茹說道。


    “薄春山?”元淮問道。


    “陛下,這薄春山當日因為瀆職貪汙,在宮外私置宅邸,已經被貶到長楊宮為養馬奴了。”湯哲庸說道。


    “犯下這樣的大罪,理應處死,將那薄春山提來,朕有話問他,”元淮吩咐道。


    湯哲庸也連忙吩咐人去拿薄春山。


    “你接著說,”元淮對雪茹說道。


    “回稟陛下,當日甘縛並非是撇下奴婢,獨自出宮,而是被衍慶宮的人綁走,投入了龍首渠中溺死,若是陛下不信,隻將看守龍首渠的太監傳來一問便知。”


    “將當日看守龍首渠的太監給朕拿來。”元淮吩咐道。


    “是,”湯哲庸聽著,親自帶人去捉拿,過了兩個時辰,才派人押著三個太監走了進來,隻聽湯哲庸說道,“回稟陛下,當日看守龍首渠的太監一共有六人,一人已經害了癆病死了,還有兩人因為在宮中聚賭,被杖刑一百,打發到了甘泉宮去,老奴也已經派人去捉拿。”


    元淮問那三個太監雪茹檢舉之事,三人都供認不諱,都說當日的確有衍慶宮的重明、重曉、重晝三人,抬著一個太監,到了龍首渠邊上,給了他們六人銀兩,開了閘門,重曉等人將那太監盤剝了衣裳,裝入口袋裏,投入了龍首渠中。


    “陛下,那太監正是甘縛啊。”雪茹說道。“奴婢聽甘縛曾經說過,裴淑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後娘娘宮中的人,曾經給過他一些金錁子,作為賞賜,他起初還覺得奇怪,那金錁子上印的不是衍慶宮的徽記,金錁子分明刻著‘上賜雍府’四字,是陛下曾經賜給雍王殿下的,衍慶宮指使甘縛做下了毒害小公主之事,事後又留下了嫁禍雍王的偽證,即便以後鬧騰出來了,人人看了這金錁子,還以為是雍王殿下指使的,哪裏會疑心到衍慶宮頭上?最後,還指使人將甘縛拋屍河中,一了百了,死無對證,不曾奴婢已經察覺此事,還有命活到今日,向陛下當麵揭發此事。”


    “皇後,”元淮恨恨地說道,“很好,很好。她竟是如此不堪,毒如蛇蠍,怎麽配居於國母之位、中宮之尊?”


    元淮吩咐湯哲庸,“吩咐下去,裴氏無德,往後隻以選侍的份例供給,等朕查明了裴氏的罪行,再一並處置。”


    “是。”湯哲庸答應著。


    “朕還有一個不明之處,”元淮說道,“既然當日衍慶宮派人痛下殺手,了結了甘縛,那你,一個弱女子,又是如何逃出宮去的?如今又為何成了裴氏府中的家眷?這其中因由,一五一十地給朕說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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