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常修答應著說道,看了桃年手中的螽斯說道,“這樣俊俏的螽斯,豈有不與王良娣一同觀賞取樂的道理?”


    “是,”明露也答應著。


    王雙鯉便攙扶著常修一同往西陵閣走去,兩個人在燭火下,仍舊和兒時一樣,用草棍逗弄那螽斯玩,還給那螽斯起了個名字,叫草莽元帥,養在西陵閣裏,常修每日下學,都要去西陵閣看那草莽元帥的,比王雙鯉還要上心。


    嵩兒知道雙鯉喜歡蛐蛐兒,就不顧蚊蟲叮咬,到夜裏打著燈籠滿東宮的搜尋,好不容易找到了十七八個,一並養在寬匣子裏,放上味道清新的菜葉子和五穀一並給雙鯉送來。


    雙鯉看著嵩兒送來的蛐蛐兒歡喜得很,連自己最喜歡的詩經、辭賦都放下了,愛不釋手地逗弄這幾隻蛐蛐玩兒,看嵩兒的手上有幾個被蚊蟲叮咬的大包,也心疼不已,仍舊向從前那樣,拉過嵩兒的手來就給嵩兒敷一些止癢的草藥,


    嵩兒感受著雙鯉手心的溫暖,心頭也仿佛湧起一股暖流,看著雙鯉憐惜的眼神,讓嵩兒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天堂。


    他又想起自己剛被送到洛園行宮的時候,被鄧湄湘和七皇子常信責打的滿身是傷,整個人像一隻受傷的小獸,當日細心替自己擦拭傷口、真心待自己好、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人就是雙鯉。為了雙鯉,讓他做再多的事都是值得的,他看見雙鯉看了,心裏比雙鯉還要高興,身上那一點點蚊蟲的叮咬根本算不得什麽。


    這一日,太子常修歇在西陵閣,起身去進學之前,常修還不忘了在雙鯉的耳邊說一聲,“等我回來一同用完膳吧,你我餓著些倒是不要緊,隻是別餓瘦了咱們的草莽大元帥,你陪他玩吧,等晚上回來,我同你們一起說話。”


    “殿下這話說得,這大元帥仿佛成了咱們的兒子似的,”雙鯉笑著說道,“隻是,今夜是十五,殿下要不還是去椒光台吧,自從陶良娣入東宮,殿下就一直冷著她,日子長了,連東宮的宮人們都在背後恥笑她,我聽著心裏也不是滋味兒,當初那些捧高踩低的人獻上重禮給她,也並非是她的過錯啊,不如殿下今夜就去陪陪她吧,哪怕是說說話也是好的。”


    “也好,那我今夜就不陪你和大元帥一同賞月了,”常修說著,被人伺候著穿上衣裳進學去了。


    雙鯉又睡了一會兒,讓桃年用三彩瓷罐子呈上幾隻蛐蛐兒,給陶良娣送去,今夜陶良娣和太子賞月,也好有個助興的東西。


    桃年說著,便捧著三彩罐,呈上了五隻蛐蛐兒往椒光台去了。


    陶良娣也剛剛起身,看桃年送了幾隻蛐蛐兒來給自己解悶,心中仿佛萬分欣喜,對這桃年也是一陣稱謝,又讓人拿果子來給桃年吃,桃年推辭再三,這才離了椒光台。


    陶良娣等桃年走後,將自己的宮人都支了出去,將一壺剛沏好的茶水,倒入了桃年送來的三彩罐裏,將那幾隻剛才還在活蹦亂跳的蛐蛐兒都給活活燙死了,又將陪嫁侍女臘影叫了進來,將那罐子中的蛐蛐兒埋了,罐子一並摔碎,扔出去。


    臘影也隻好聽從,知道她家主子一向是這樣的性子,不敢多說什麽。


    這一日,恰好是沅姑的忌辰,唐簡卉侍奉元淮用過湯藥,看著太醫院的人給元淮推拿了半個時辰,伺候元淮歇下,又讓人將牛才人召了來,讓牛才人侍奉在元淮左右,自己讓漱絡、淼萍打點好車馬,帶著一盒點心、一套衣裳,往金鏞城去了。


    車馬就停在了廖蟬院前頭,裴庶人聽著外麵有車馬嘶鳴,還以為是元淮顧念就請,要接她們出這個鬼地方的,便吩咐一旁的婢女蠻枝,“快去看看,可是陛下派人來接咱們出去了?”


    “是,”蠻枝答應著往外走去,


    還不等蠻枝開門,就見兩個太監破門進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皇後娘娘多慮了,不是陛下,是臣妾來看您了。”


    裴庶人一看,來人竟然是自己的死敵——唐簡卉。


    “臣妾久疏問候,皇後娘娘別來無恙否?”唐簡卉說著,帶著四個嬤嬤、兩個宮女走到了堂前。


    裴熙芸雙目一空,看都不看一旁的唐簡卉,仍舊故作鎮定地做手中的針線活計,“這廖蟬院荒蕪寂寥,不是貴妃娘娘這樣尊貴的人該來的地方。”


    “誒~再簡陋的地方,隻要皇後娘娘在此,臣妾隻覺得此處貴氣逼人,哪來會覺得寂寥荒蕪呢?”唐簡卉說道。


    “你究竟想說什麽?”裴熙芸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娘娘可還記得沅姑嗎?”唐簡卉問道。


    裴熙芸不說話。


    漱絡上前就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裴熙芸的臉上,“放肆的東西,貴妃娘娘賜問,你怎敢閉口不言?”


    當日裴皇後得勢的時候,也是縱容手下的人這樣為難淩辱沅姑的。


    “也是,娘娘的雙目,一向隻景仰陛下一人,從前不會將沅姑這樣低微的宮女放在眼中,即便是殘忍地將她害死,心中也沒有一份愧疚,更不曾將這樣的‘微不足道’之人放在心上,我可曾說錯?”唐簡卉說道。


    “不錯,我這一生,殺人無數,連皇帝的子嗣與嬪妃都殺過許多,連尊貴的皇嗣我都不曾放在心上,區區一個賤婢,何足掛齒呢?”裴熙芸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說道。


    “看來這幾年的磋磨,不曾絲毫改變您的心誌,雖然身在陋室,處境被宮中最卑微的奴婢尚且不如,可是心裏,仍舊把自己當成是權傾一世的裴皇後,這份堅定不移的心誌,當真讓人動容。”唐簡卉說道。


    唐簡卉的一言一詞都像是刀子一樣刺在了裴熙芸的心上,她是一個多麽驕傲的人啊,沒有比當眾折辱一個心高氣傲的人更讓她難過的了。


    “淼萍,”唐簡卉吩咐道。


    淼萍將箱籠中的一件月華色霜隱曇紋雪絨大氅取了出來,


    “這件大氅,當日是我與沅姑一陣一陣縫的,看見了這件大氅,就像看見了沅姑一樣,”唐簡卉嗅著大氅上的味道說道,“今日是她的忌辰,為了安撫沅姑的在天之靈,本宮就命你對著她磕頭請罪。”


    “哼,你做夢。”裴熙芸不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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