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上它。”


    一把匕首被扔到麵前。


    “......”


    “拿上。”那聲音不容置疑。


    一隻小手顫顫巍巍地伸出,握住刀柄。


    “從現在開始,這就是你唯一能依靠的東西,你可以用它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但是在你做之前,先想好後果......”


    “就這樣,熬過今晚,天亮就可以睡覺。”


    說完,麵前的女人消失不見,整座森林唯餘一人。


    ......


    今夜的夢境也如約而至。


    馬克西姆先生不在場,這是獨屬於我和“我”的時間。


    我觀察了周圍的環境,地勢有明顯起伏、山頭環繞、森林......


    這裏大概是都庫什山脈中的山穀密林。


    由於四周包圍著難以攀爬的陡坡與峭壁,這片區域成了幾乎無人涉足的禁地。


    血族女人所說的“懲罰”......就是這個嗎?


    將“我”一個人扔在幽暗的森林中,度過漫漫長夜?


    而且我很清楚,那女人現在一定在周圍觀察著,因為她是不會真讓“我”一個人的......


    所謂的“懲罰”,究竟是為了......什麽?


    黑暗中的森林時不時傳來三兩聲不明生物的嚎叫,伴隨著山頂吹下的寒氣,令人汗毛倒豎。


    “我”兩手緊握匕首,站在這片空地上,環顧四下裏近乎相同的景色,不知所措。


    女人隻留下一把匕首,和一句“可以用它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這樣的話......


    可具體要做什麽,“我”不知道。


    最終,在原地站得腳都開始發麻後,“我”不得不隨機挑了一個方向,鑽進了叢林深處。


    山穀間陰冷的風,吹得那些姿態扭曲的怪樹樹葉沙沙響。


    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注視著自己,即便那裏其實什麽都沒有。


    很難想象這裏和山外麵同屬一個世界......


    “啊!!!”


    不知從哪裏,竟傳出一聲淒厲的哀嚎,在山穀間久久回蕩不絕,“我”被嚇得立刻抱頭蹲下,捂住耳朵,不願意再聽到那種聲音。


    什麽情況?


    這裏還有其他人?


    山穀地形極其複雜,又被密林填滿,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是一些稍弱的冒險者被丟進來,也很難走得出去。


    這還是山穀中不存在任何危險生物的前提下......


    我著實為自己捏了一把汗,一個手無寸鐵......隻有寸鐵的小女孩,究竟要如何在這裏撐過一個晚上?


    哀嚎聲的回響剛剛平息些,周圍便逐漸彌漫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避之不及,“我”整個人瞬間被包裹在惡臭無比的氣味其中。


    像是數種動物的糞便與變質數月的一堆垃圾混合在一起,即便捂住口鼻,那股味道還是鑽進鼻孔,源源不斷地衝擊著我的嗅覺。


    不知為何,我開始羨慕起師父來......


    顧不得抑製那想要嘔吐的衝動,因為嗅覺在受到侵害的同時,“我”那靈敏的聽覺也捕捉到了與臭味一同而來的某種異響。


    興奮的嚎叫聲,四肢與地麵高頻摩擦發出的噠噠聲。


    “我”本能般地繼續捂住口鼻,用最快的速度向一棵樹旁的灌木叢跑去,尖利的刺枝將皮膚刮出一道道紅痕,鮮血絲絲滲出。


    很快,發出莫名嚎叫的野獸露出了它們的真麵目。


    渾身腐爛,遍布膿水的犬型魔物。


    一張鬼麵尤其瘮人,幾乎能看得見頭骨的外露程度。


    屍囚獄犬......


    我認出了這種相當罕見的魔物。


    沒有視覺,沒有嗅覺,它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高高豎起的一對耳朵,也是身上唯一完整的一處器官。


    學院的魔物課程曾經提到過,屍囚獄犬是一種介於生物與死靈之間的魔物,喜群居,一點點聲響便能引來一大群。


    個體的戰鬥力非常一般,不過一頭中型犬,可一旦集體行動起來,危險程度甚至超過狼群。


    “遇到這些畜生的時候,最好閉上你們的嘴,一點聲音都不要出,除非你們想要被那些口臭的家夥撕個粉碎。”


    那位老師告誡的話語仿佛還在耳畔。


    眼下的情況,便是印證了老師的話,那個可憐人的慘叫聲吸引了整片區域的屍囚獄犬,不消片刻,循聲而去的惡犬便會將其分食。


    不過感謝這位試水,這下就算是“我”也明白了屏聲靜氣,不要發出大的聲響。


    可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保持著神經緊繃的狀態,當最後一隻惡犬狂奔而過,“我”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應激的淚水滾滾而下。


    “嗚......”


    就算到了這種地步,求生的本能依舊迫使著“我”強壓著自己的聲音,難過的嗚咽從喉頭一點點擠出。


    也許“我”現在終於明白,什麽叫“懲罰”。


    那是對精神與肉體的雙重壓迫,更甚於皮鞭帶來的皮肉之苦......


    這一切的一切,我全部看在眼裏,感同身受。


    仿佛我就是“我”。


    還是那個問題,一處不同,整個人生的命運軌跡都會因此改變嗎?


    假如在同樣的年齡,我如果是“我”,真的能承受得住這些遭遇嗎?


    這些都不得而知,因為我終究不是“我”,我終究隻是這個夢境裏的“旁觀者”,即便同樣承受了“我”曾受過的這些痛苦,我還是無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從最開始的那一夜起,我和“我”便早已不再是同一個人了。


    隻因為我們完全經曆了不同的人生......


    事到如今,還稱這裏為“夢境”真的合理嗎?


    或許我應該相信馬克西姆先生的猜想,接受這裏其實是“憶境”的事實。


    不屬於我的憶境.....


    ......


    差點將白天的食物都吐出來後,“我”匍匐在灌木叢中,無力地任由眼淚滑落眼角。


    “喂。”


    遠處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喚。


    “我”盡力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這裏...想活命就跟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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