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永樂心中一凜,立即改抓為掌,如排山倒海,疾湧而出,突然將青衫少年“騰”地震退一步!


    但同時也聽得“嗤噬”地一聲,他的蒙麵青紗,也已被“拈花玉手”撕了下來。


    兩道濃眉,一張馬瞼,臉色陰沉之極,正是青衫少年做夢也見不到的、不共戴天的仇人,“玄冰怪輿”司徒永樂!


    青衫少年哈哈大笑,語音淒厲無比地道:“想不到不用我北上天山跋涉,便與你在此相見!”


    在船上的“五湖龍女”蕭湄。隻見青衫少年被蒙麵怪客司徒水樂一掌震退,極其關心地問道:“你,你受傷了沒有?”


    青衫少年卻像聾了一樣,雙眼精芒四射,停在“玄冰怪輿”身上。


    蕭媚美麗的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她心中暗念:我連他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對他那樣關心作什麽?他會領你的情?


    默默地歎了口氣.又坐了下來。


    司徒永樂仰天一笑,道:“你身中我‘玄冰神掌’,尚敢自誇?”


    蕭湄心中剛決定不要對這個青衫少年太關心,可是一聽“玄冰怪輿”之言,又是一凜,武林中傳言:“‘玄冰神掌’,見於不見午!”立時湧上她的心頭,她嬌秀的臉上,不禁浮起了焦急的神色……


    青衫少年卻毫不在意,隻是喃喃地道:“我終於找到他了!”


    隨手一抖,粘在“拈花玉手”上的“玄冰神芒”,立時散落,紛紛跌落湖中。伸手人懷,取出一隻鐵指環來,套在右手中指之上。“玄冰怪輿”司徒永樂濃眉“候”地一豎,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你!”


    青衣少年抬起頭來,道:“不錯,是我!”


    隻聽得“鋒”地一聲龍吟,悠悠不絕,他左手上多了一柄形如鏽鐵,色作漆黑,形式奇古的古劍!“玄冰怪叟”司徒永樂而色又變,青衫少年順手一抖,手中古鐵劍幻出點點墨星,向司徒永樂當頭罩下!


    每一點墨星,俱都激起嘶空之吉!


    司徒永樂大袖飄揚,身子一轉,已然脫出了古鐵劍的那一招“滿天星雨”,厲聲道:


    “小子,看你身後的是誰?”


    青衫少年猛地一怔。北天山“雪海雙凶”,向稱焦不離孟,行坐起止,絕不分離,難道二凶“雪花龍婆”華青瓊已然悄沒聲息地掩到了自己的身後?“拈花玉手”向後一撩,王光千旋,古鐵劍劍尖向上一挑,宛如手中起了一條墨龍,“獨姚天梁”刺向司徒永樂。


    青衫少年兩招甫一使出,隻聽得身後“格”地一聲怪笑,身形立時一退,隻見一個滿頭白發飛舞、握著一根九曲十彎墨形拐杖的老太婆,已然站在自己的身後,拐杖微一擺,已然封住了“拈花玉手”的進勢!


    同時,隻聽得一聲嬌噸,道:“兩打一,好不要臉!”一條嬌小人影,飛掠而下,正是“五湖龍女”蕭湄。


    也就在此際,卻又發生了一件誰也意料不到的事情!


    月色清輝,再加上燈籠火把,洞庭湖上,本來如同白晝一樣。


    蕭湄語聲甫畢,眼見一片烏雲,已將月華掩往,同時,滿湖上千百盞燈籠火把,卻在同一時候候地都熄滅了!突然之際,湖上變得漆也似黑!


    天上烏雲蓋月,當然是巧合,但湖上千百盞燈籠火把,同時熄滅,卻不能說是巧合,雖然有些清風,但還不致於將千百火把,一齊吹熄,何況事起非常,事先根本一點跡象也沒有!隻有手執火把燈籠的那些人,感到有一陣勁風襲來,眼前便是一黑。其他的人,一點跡象也未曾看出!


    頓成漆黑世界之後,群豪立時大亂,隻聽得“五湖龍王”蕭之羽、易大舵主等首腦人物的聲音,大聲呼喝:“掌燈,快再掌燈!”


    群豪的喧鬧之聲,也漸漸地靜了下來,不一會,若幹火把燈籠,重又燃著,烏雲飄開,明月重現,湖上重又如同白晝,但當眾人一起向湖麵上看去時,個個全都張大了嘴,合不攏來!“五湖龍五”蕭之羽別出心裁、親自督造的那座水上擂台,竟然已不知所蹤!


    隻是在原來是水上擂台的湖上,飄著不少木材,而剛才在水上擂台上麵的那青衫少年、“五湖龍女”蕭帽、以及北天山“雪海雙凶”司徒永樂和華青瓊,也全都沒有了蹤影!


    從飄浮在原來水上擂台周圍的那些木材來看,顯然水上擂台已被人拆去,“五湖龍王”


    請之羽滿腹疑惑!誰能在片刻之間,將那麽堅實、全用鐵箍箍起的一座擂台拆去?


    湖麵之上,一時間靜到極點,“五湖龍王”蕭之羽想起妹妹也失蹤,大聲道:“快派五十小艇,一百潛水人,搜尋二小姐的下落,不論死活,找到為止!”


    洞庭湖水寨中的人,平時就訓練有素,蕭之羽一聲令下,立出動。隻見五十隻小艇,飛也似地劃了開去,一百以潛水功夫!見長的人,也全都穿上魚皮水靠,躍下水中,滿湖搜尋。


    但是直到天明,青衫少年、“雪海雙凶”和蕭湄四人,還是蹤影全無,隻在岸邊上發現那“硯池怪客”,在呼呼大睡!“五湖龍王”蕭之羽垂頭喪氣,他怎麽也未曾想到,為了要做“水路英雄”盟主,結果會鬧出這樣的大事來,甚至將武林中談虎色變、久已隱居不出的大魔頭“雪海雙凶”引到!


    當時若不是那青衫少年出頭的話,隻怕事情要更難辦,但那青衫少年究竟是誰?何以兩年之前,“三絕先生”公冶拙在“丹桂山莊”上所舉行“丹桂飄香賞月大會”,成了神秘的謎之後,那武林異寶“拈花玉手”、竟會突然在那個青衫少年手上出現?


    懷有這些疑問的,不隻是“五湖龍王”蕭之羽一人,而是所有參加大會的人全都在內。


    “五湖龍王”蕭之羽悶悶不樂了一天、突然拍案而起,吩咐備船,他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幾天之後,朝陽方升,金芒萬道,映得千裏江流,幻成一片金黃。


    一條江船,放掉東來,船頭上站著一個身穿華眼、貌像威武的中年人。


    他正是“五湖龍王”蕭之羽,九華山遙遙在望,蕭之羽心情沉網。


    他在洞庭湖中,那次“水路英雄爭奪盟主”大會,毫無結果,不了了之之後,一直未曾得到妹妹蕭湄的信息。他想起當時奇怪的情形,葛地憶起了兩年前的“丹接飄香賞月大會”。


    那次參加“丹桂飄香賞月大會”的,全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除主人“三絕先生”公治拙以外,其餘為“京都鐐局”總鏢頭“恨福來遲”雷明遠,閩中大豪“閩中一劍”林清堯、魯東一霸“峪山金眼神雕”向天飛等,連他自己,“五湖龍王”蕭之羽在內,也全是武林頂尖幾的人物。


    那次大會,突然成為武林中的謎,別的參加大會的人,可能知道,但“五湖龍王”蕭之羽。卻是一點也不知道!他參加了那次大會,卻不知道那次大會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一點也不錯。事實正是如此。


    兩年來,“五湖龍王”蕭之羽用盡心機,想向人打探那次大會的情形。


    但是參加過“丹桂飄香賞月大會”的人,不是避不見麵,便是拒不肯言。


    別人以為“五湖龍王”蕭之羽,也是從九華山“丹桂山莊”回來的人,他一定知道那次大會大概情形,也有人不斷地間他打探,但他倒不是不願說,而是切切實實地不知道,為了這件事,他妹妹“五湖龍女”蕭湄還和他吵了好幾次。“五湖龍王”蕭之羽站在船頭上,身沫朝陽,望著浩浩江水,回憶著兩年前的事。


    那一天,正是八月十五日。


    各方高手,已然齊集,每一個人來到,都引起一番熱鬧,連久已隱跡江湖的俠盜,“鐵扇賽諸葛”胡子玉也在內。


    各人麵上雖都是窖客氣氣的,但是每個人的心中。俱都懷著鬼胎。


    誰都知道,這次大會,名堂雖然是’‘丹桂飄香賞月”,但主人“三絕先生”公治拙卻有言在先,武林異寶,天香娘子所遺的“拈花五手”,已然在他手中,參加大會的人,不妨比試,誰武功最高,便可以得到那“拈花玉手”。


    本來,若能夠在“丹桂飄香賞月”大會上,武功第一的人,天下本也罕有其敵。


    但是“拈花玉手”,卻是武林中人人爭奪的奇寶,武功高了還想再高,人人俱都覬覦這件異寶,希望仗著這件異寶,為自己帶來更崇高的地位和武功。


    所以表麵上各人寒喧客氣,心中卻將每一個人,全當作自己的敵人。


    而且,來參加大會的人更知道,“三絕先生”名拙實巧,極工心計,“拈花玉手”既然落在他的手中,他還肯以武功定得主,說不定其中另有詭謀,但是卻沒有一人,識得透他究竟是什麽用意。


    與會客人,俱各位在“賓館”,有專人招待。正式的時間是在月華上升之後,地點則是在“丹桂山莊”的廣場之中,“三絕先生”公治拙已命人在廣場周圍,無數株桂枝上,掛起了各色各樣的紙燈。


    當天黃昏,“五湖龍王”蕭之羽出了賓館,在山間信步而行。


    九華山風物靈秀,“丹桂山莊”本是在筆架峰山嶺之上,蕭之羽信步走去,走的正是上山的道路,不知不覺間,已然到了半山。


    蕭之羽一望天色,夕陽西掛,紅霞滿天,有幾朵烏雲,周圍金蛇亂竄,天色已將黑,若再不上山,隻怕趕不上“丹桂飄香賞月”大會!


    正待上山,忽然聽得附近林子之中,傳來一陣淒搶欲絕的吟哦之聲。“五湖龍王”蕭之羽文武兼修,聽出那聲音吟的,正是一闕“八聲甘州”:“寒雲飛萬裏,一番秋一番攪離懷,向清堤躍馬,前時柳色,今度葛萊。錦纜殘香在否,枉被白鷗猜,千古揚州夢,一覺庭愧。


    歌吹竹西難問,拚菊邊醉著,含寄天涯。任紅樓蹤跡,茅屋染蒼苔。幾傷心橋東風月,趁夜潮流恨入秦淮,潮四處引西風,恨又渡江來!”


    此時此地,這樣淒搶的吟哦之聲,“五湖龍王”蕭之羽聽來。也大感異樣,麵對林子,朗聲發話道:“何方朋友,豪興如此,可容蕭某人打攪清興麽?”


    語畢,隻聽得林子中“悉索”一聲,像是有人迅速高了開去,卻並沒有人回答自己的話。“五湖龍王”蕭之羽,為人極是自負,“哈哈”一笑,道:“朋友不屑相見麽?”


    身形如箭,足尖點處,“颼”地掠到了林子之中。


    林子中卻是靜寂無人,隻是在兩顆鬆樹的樹幹上,發現了兩隻手印指甲長得出奇的手印。


    蕭之羽一抬頭,隻見林子盡頭,一條人影,快得幾乎不像是人,正向外掠去。


    蕭之羽雄心頓起,喝道:“朋友止步!”真氣連提,也如飛趕了上去,那人影隻是繞著林子打轉,口中仍然是吟哦不絕,看那情形,他並不是在逃避蕭之羽的追蹤,而隻是在自在地蹬方步。


    或者,蕭之羽的追蹤呼叫,根本不曾聽在他的耳中!


    蕭之羽心中“哼”地一聲,突然一轉身形,橫空一掠,兜頭迎了上去,喝道:“數次相喚,朋友何以不”


    話未講完,那人疾電也似,迎麵撲到。


    夕陽西下,天下昏暗,以“五湖龍王”蕭之羽那樣的眼力,也未曾看清那人究竟是什麽模樣,隻覺得那人尚在三丈開外,但一股勁風,已然當頭壓到,力賽千鉤,勢如奔馬!“五湖龍王”蕭之羽連忙真氣一凝,沉胯坐馬,手腕翻飛,“呼呼”兩掌拍出。


    可是他的掌力,才與對方身形疾飛聽帶起的那股大力相碰,便全被撞了回來,腕骨欲折!“五湖龍王”蕭之羽心中猛地一凜,知道目己運了八成功力的掌勁,既然被對方如此輕而易舉地擋了回來,那股勁力要是壓到身上,不粉身碎骨者幾稀!


    尚幸他極見機,見身旁有一技老粗的石筍,比人還高,疾忙身形飄動,向石筍旁飄了過去,才隱身在石筍之後,便聽得“轟”地一吉,一股狂飄壓到,石筍四麵的樹木,紛紛摧折,那麽粗大的一枝石筍,也像是搖搖欲墜!


    蕭之羽鼓定全身真氣,以待迎敵,又聽得“叭”地一聲,起自頭頂。


    抬頭一看,隻見一隻瘦骨磷峋的手,五指如鉤,正抓在石筍頂上!


    那隻手,膚色如火,指甲長約兩寸,也正是剛才蕭之羽在林中看到的那隻手印的形狀。


    那石筍在那隻手一抓之下,碎石驟雹也似地射了出來,蕭之羽正隱身在石筍下麵,一塊碎石,呼嘯飛到,正撞在他的“肩井穴”上。


    蕭之羽全身真氣早已鼓定,體逾金鋼,但那枚石子一撞到,真氣略散,“肩井穴”已被封住!


    蕭之羽此刻,已然知道那人功力之高,簡直匪夷所思,而自己穴道已被封佐,怕就要喪生在這九華山筆架峰上!


    然而那人突然長嘯一聲,蕭之羽隻見一溜黑影,電射而出,已然不見了蹤影。


    蕭之羽翻眼看時,那石筍經那人一抓,約莫有尺許長短的一節,已成粉碎,這一抓,要是抓在頭上……蕭之羽簡直不敢設想。


    以“五湖龍王”之名,前來參加“丹桂飄香賞月大會”,但是卻被封住了穴道,定在這裏,被人看到,以後還怎麽見人?


    因此蕭之羽運轉真氣,衝擊穴道,但也直在兩個時辰之後,才將穴道衝開!


    其時,明月高懸,“賞月大會”隻怕早已開始,“五湖龍王”蕭之羽急急向上飛馳而去,然而到那廣場,不由得一呆。


    掛在桂枝上的各式紙燈,全都破爛不堪,燈火熄滅,隻有“鐵扇賽諸葛”胡子玉手上,拿著一校比尋常火折大些的火折,發出光芒但也顯得暗淡無比。


    在正中一張八仙桌上穿了一個大洞。


    參加大會的人,全都呆若木雞地或站或立,一點聲音也沒有。


    蕭之羽雖然不知道曾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也知道是發生了極不尋常的事!


    他沒有出聲,也僵立在廣場上。


    不一會,胡子玉手上的火折,候地熄滅,隻餘明月清輝。照在廣場上,照在殘破的紙燈上,照在每一個麵如土色的武林高手身上!


    靜!死靜!


    好一會,“三絕先生”公冶拙才長歎一聲,道:“‘拈花玉手’,既已不在,在下這個“丹佳飄香賞月大會”,也就此結束,各位請回賓館,休息一晚,明日公冶拙當在江邊送客!”


    蕭之羽聽得莫名其妙,隻有他一人,不知道曾發生了什麽事。忙踏前一步,道:“公冶先生……”


    但“三絕先生”公冶拙竟然雙眼無神,衣袖一拂,身形如飛,首先離了開去,眾人也紛紛而散,一時之間,廣場上孤零零地,隻剩一上了蕭之羽一個人!


    蕭之羽隻聽得遠遠又有淒搶欲絕的吟哦聲傳來,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也不敢再在廣場上逗留,回到了賓館中。


    第二天,他起得遲了些,起來一看,其餘人早已在清晨離去。


    蕭之羽欲向公冶拙辭行,但“三絕先生”公冶拙托病不見!


    這就是兩年前所發生的事,“五湖龍王”蕭之羽,參加了“丹接飄香賞月大會”,但是卻不知大會發生了什麽事情!


    日頭漸漸正中,“五湖龍王”蕭之羽心頭的疑惑,依然未解。


    他必須見到“三絕先生”公冶拙,因為他在洞庭湖召開的那次大會,結果也是這樣的離奇,莫不是和上次“丹桂飄香賞月大會”,有什麽連帶的關係?事關妹妹的下落,他非要弄個明白不可!


    九華山影,已越來越明顯,“大江一瀉三千裏,翻山雲間九朵花”,詩仙李白所形容的景象,再貼切也沒有,蕭之羽卻是滿腹心事,無心欣賞這如畫風景!


    驀地,櫓聲效乃,一艘小船,破浪而至,船上一個衣衫破爛的落拓道士,手捧大紅葫蘆。那無篷小船,來得極快,一眨眼便掠過了大船!“五湖龍王”蕭之羽向那無篷小船望了眼,隻見那落拓道士,也正向他望來,目光如電,蕭之羽心中一怔,隻聽得那落拓道士擊舷高歌:“兩隻拳頭握古今,到頭來終需放手,一條扁擔肩天下,又豈能永久不休息?哈哈哈,勸君莫求名與利,且與我放掉中流,對酒高歌聲悠揚,隨著江上輕風,四下飄散,入耳輕越,宛如龍吟!“五湖龍王”蕭之羽心中一動,暗付這個落拓道士,一定也是武林異人!吩咐船家,趕了上去,但隻趕出一裏許,便見對麵一艘大船,放了下來,船頭上一個紫袍錦衣大漢,突向那艘無篷小船迎了上去,朗聲道:“公冶先生仍然閉門謝客,施前輩請回!”


    蕭之羽心中,又是一動,暗付原來那落揚道人,竟是江湖所傳的“窮家幫”的“酒丐”


    施楠!


    但不知他來找公冶拙做什麽?


    隻聽得落拓道人哈哈大笑,道:“孫二爺放心,區區在下,隻求日日有酒,哪管什麽春夏秋冬,‘天香三寶’!要求見公冶先生的不是我,孫二爺又弄錯人了!”“哈哈”大笑之聲,傳了過來,又轉過頭來,似有意,似無意地向蕭之羽一望。


    蕭之羽本就吩咐船家,追趕那無篷小船,此際,正當無篷小船在那大船一旁,疾擦而過之際,蕭之羽的船隻,也已向那艘大船迎去。


    來得近了,“五湖龍王”蕭之羽已看出那錦衣大漢,正是兩年前在江上專司迎賓之責的孫正。“五湖龍王”蕭之羽一向自恃身份,見了孫正這樣的人物,更是態度傲然,微微地“哼”了一聲,道:“公冶先生可在莊上?”


    孫正正打發“酒丐”施搞,突然聽得有人問公冶先生,聲音洪亮,雖然在這遼闊的江麵之上,也震得人耳鼓嗡嗡發響,一聽便知是內家高手。


    抬頭看時,隻見來船上一人,錦袍玉麵,頰下略有微須,雙目神色閃閃,看來不怒而威,神態極其威嚴莊重的中年豪客,認得是水路上赫赫有名的高手,“五湖龍王”蕭之羽。


    忙在船頭躬身道:“蕭龍王,公冶先生吩咐,謝客不見!”


    蕭之羽此次前來,誌在必得,豈是孫正那麽兩句話便能打發得去的?“哼”地一聲道:


    “公冶先生不見他客,卻需見我!”


    孫正又躬身道:“公冶先生確是任何人也不接見!”


    蕭之羽“哈哈”大笑,道:“難道有人來告知他‘拈花玉手’的下落,他也不見麽?”


    孫正一聽,怔了一怔,道:“孫某人不敢作主,隻敢奉吩咐行事!”


    蕭之羽的船,此時正好和孫正的大船,交擦而過,蕭之羽一撩錦袍,身形微擰,“哩”


    地一聲,已然落到了孫正的船上,道:“姓孫的,見不見不在你,你責任隻是通報,多廢話作甚?”


    孫正猛地一怔,麵上神色微變,道:“公冶先生曾言,未得他應允者,敢帶人求見立即處死,閣下何必逼人大甚?”


    蕭之羽一聲冷笑道:“我就直上九華山莊,看他如何說法!”“蕭龍王,那我們卻有阻攔之責!”“你敢!”蕭之羽“哼”地一聲,雙拿一挫,手掌平翻,“呼呼”兩掌,已然向孫正拍出!


    孫正側身讓過,蕭之羽足踏迷蹤,右手五指如鉤,向外一揮,揮到一半,突然改揮為推,狂飄陡生,當胸推到!孫正剛才讓過他兩掌時,人已然到了船舷,眼看再避,人便要跌入江中,固然以他的水性而論,跌下江中,毫不要緊,但卻也不甘心,兩腳不丁不八站定,一掌迎了上去。“叭”地一聲,雙掌相交,蕭之羽覺出對方內力不弱,立即一揮手,“騰”


    地一聲,竟將孫正揮出丈許,直向船艙之中跌去!


    眼看跌進艙門,突然孫正像是被一堵無形的牆,擋住了去路,候地停在艙門之旁,而艙門上所娃的門簾。也微微揚起。


    蕭之羽是何等人物,一看這等情形,便知道艙中另有高手!哈哈一笑,道:“艙中朋友,何不到艙外來,阻止蕭某人到‘丹桂山莊’?”一言甫畢,隻聽得船艙中傳來兩聲咳嗽。一人道:“蕭兄遠道來此,本當相迎,怎奈公冶拙已然下定決心,不再見外人,蕭兄請回吧!”發話的正是武林中聞吉色變,黑道上第一奇人公冶拙!


    蕭之羽再也想不到“三絕先生”公冶拙。就會在船艙之中!呆了一呆。道:“公冶先生,蕭某此來,除奉告‘拈花玉手”的下落以外,尚有一事請教!”


    公冶拙靜了片刻,道:“公冶拙已對武林中多。不聞不問,蕭兄不必再多講了”“五湖龍王”蕭之羽見公冶拙一再謝客,眼眉一豎,身形微擰,帶起一股勁風,欺到艙前,手伸處已將孫正推開……邊,一撩艙簾,進了艙中,停睛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船艙中坐著一個輕袍鵝冠,麵容清瘦,身形顧長,年逾知命的長髯老人,看來簡直是一個恫侗儒者,正是“三絕先生”公冶拙,但是在他身後,卻還站著一個怪人!


    那怪人長發披肩,一身黃衫,身軀卻宛如風中之竹,枯瘦無比,襯得那件黃衫,更顯肥大。但裝束打扮,雖是奇特,麵容卻甚清秀,顧盼之間,雙眼神光閃閃,宛若利剪!“五湖龍王”蕭之羽陡地一呆,因為那個怪人右手,持著一件奇形兵刃,乃是一把藍光隱隱的大鐵鉤,正好勾在“三絕”先生公冶拙的頸上!“五湖龍王”蕭之羽想不到以“三絕先生”公冶拙的神通,竟會受製於人。略呆一頓,身形微擰,“嗆啷啷”一聲,抖出了四長五短,變幻莫測的奇門兵刃九節棍來,“刷”,地一聲,長足有七尺的“九節棍”已然抖得筆也似直,直點那怪人右半身“氣門”,“曲澤”、“肩井”三穴,使的正是一招“三曲還珠”!


    那怪人發出一聲比冰還冷的冷笑,左掌突發,發至一半,突然掌勢一圈,變掌為抓,五指箕張,反向“九節棍”抓到,變招之快,快如閃電!


    蕭之羽那一招“三曲還珠”,中含無數變化,但是對方一招使出,指影如山,已將九節棍的變化,完全封位!蕭之羽心知遇到了絕頂高手,猛地想起一個人來,大吃一驚,真力一送,九節棍“呼”地一聲,曲了回來,總算那人因要製住公冶拙,末趕向前來,但蕭之羽已出了一身冷汗,道:“歐陽老怪?”


    他口中的“歐陽老怪”,便是僻居“昆侖”絕頂,脾氣也怪到極點,武林中人,聞名色變,喜怒無常,善惡不容的“歐陽老怪”歐陽獨霸!


    那怪人突然仰天長笑,道:“原來還認得老夫,當真叫老夫高興得很!”“五湖龍王”


    蕭之羽心中轉念,這“三絕先生”公冶拙和“歐陽者怪”歐陽霸兩人,全是出了名的難惹。


    自己來求見公冶拙,還可以說是來告訴他“拈花玉手”的下落,再問他兩年之前,“賞月大會”的經過,但和這個歐陽獨霸,卻是絕不能有半分糾葛!


    一想及此,身形微晃,已想退出艙去,但隻聽“歐陽老怪”“桀”地一聲怪笑,語音極冷徹骨,幾乎不似發自人類,一字一宇地說道:“蕭朋友此時苦走,隻怕洞庭湖中,血染湖水!”“五湖龍王”蕭之羽吃了一驚,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到,腳步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歐陽獨霸道:“蕭朋友請坐,待我問完了‘三絕先生’,還要向蕭朋友請教‘拈花玉手’的下落!”


    蕭之羽倒抽一口冷氣,心想原來交歐陽獨霸早已在船艙之中,自己可以說得是“天堂有路不去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此時,如果不聽他的吩咐,他要與公冶拙為敵,暫時可以無礙,但隻怕事後,自己在洞庭湖數十年經營的基業,便要毀於一旦!


    而兩年前“飛鷹山莊”中的無頭慘案,“飛鷹”襲逸,“八臂二郎”等慘死一案,據說也有“歐陽者怪”的份兒!


    蕭之羽想至此處,更是不敢離去,暗付反正“拈花玉手”不在自己手上,武林中如許高手也輪不到自己占有,又何妨等上一等!


    重將“九節鞭”圍在腰間,在離開兩人六七尺處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歐陽獨霸冷冷一笑,道:“‘三絕先生’,我們講到何處了?”


    公冶拙長眉略轉,麵上隱現怒容,但是他頸在歐陽獨霸,喂有劇毒的“九毒鉤”之中,隻要歐陽獨霸對“九毒鉤”略一移動,劃破些皮膚,三個時辰之內,若找不到千年雪參,萬載冬青這一類靈草仙藥,便魂歸西天,因此盡管他心中暴怒,麵上卻還仍持平靜,冷冷地道:“講到賞月大會,月華高升,便已開始,獨不見了‘五湖龍王’蕭之羽一人!”“五湖龍王”蕭之羽一聽,原來“歐陽老怪”已是在逼“三絕先生”道出兩年前“丹桂飄香賞月大會”的經過,這時,便叫他走,他也不肯走了。


    歐陽獨霸冷然道:“請說下去。”“三絕先生”公冶拙“哼”地一聲,道:“當時也無人主張等他,我便取出了‘拈花玉手’,置在正中八仙桌上,重將賞月大會,可在月下比試,誰武功高的,便可得‘拈花玉手’,並還即席試演一遍,證明真而不偽,但是過了一個多時辰,大家卻還是高談闊論,沒有一個人肯出手取這‘拈花玉手’!”“歐陽老怪”‘嘿嘿”冷笑,道:“難道與會群豪,忽生禮讓之心?”


    公冶拙冷笑一聲,道:“隻怕‘歐陽老怪’你在那時,也一定不會出手!”“歐陽老怪”冷然道:“我向來不講禮讓,也不信‘匹夫無罪,懷壁其罪’這一套!”“三絕先生”


    公冶拙“哈哈”大笑,說道:”歐陽老怪’,隻怕你如果出手,也得不到那‘拈花五手’!”


    歐陽獨霸秀眉一挺,道:“莫非除你而外,會上另有高手?”“三絕先生”雖然已被他製作,但想必歐陽獨霸得占上風,純屬偶然,因為他言語之中,對公冶拙仍是相當尊重,推許他為唯一堪與自己為敵的高手!


    公冶拙冷笑道:“你先出手,武功雖高,也不能戰遺群雄,隻怕到最後,‘拈花玉手’;也為他人輕易取得!”“歐陽老怪”冷笑道:“原來‘丹桂飄香賞月大會’,這樣高雅的一個集會,與會者卻全是些工於心計隻求揀現成便宜的小人!”


    其實,即使歐陽獨霸在那賞月大會上,他也像他人一樣,絕不會最先出手,但此時他卻樂得如此說法,以顯出高人一籌。“三絕先生”公冶拙長笑一聲,說道:“說得好!”“歐陽老怪”正欲啟唇,忽然聽得艙側一人接口道:“什麽人說得好啊,再講來聽聽,若當真說得好時,窮道士為他浮三大白!”


    語音清晰,宛若起自身側。“歐陽老怪”麵色微變“哈哈”一笑道:“發話自稱窮道士的莫非是‘窮家幫’中人物麽?”


    那聲音道:“正是!”艙側的窗子,忽被打開,隻見探進一個蓬首垢麵的人頭來,嘴旁死自滴酒,醉眼億斜,向艙中一看“啊呀”一聲,道:“咦?昆侖山上赫赫有名的‘歐陽老怪’,什麽時候改行,做起剪徑的小賊來了?”


    歐陽獨霸長後軒動,道:“你這醉不死的化子,滿口胡謅什麽?”


    探進頭來的,正是“酒丐”施楠!


    施楠向他手中那柄“九毒鉤”一指,道:“從來隻見剪徑的小賊,將刀擱在人頸上,要人拿出買路錢來,你如今行徑,豈不有五分相像?”


    歐陽獨霸冷冷地道:“我七上‘丹桂山皮’,‘三絕先生’均不肯將兩年前賞月大會經過相告,不得已出此下策,豈是心願?”


    施楠摘拍手道:“原來是請‘三絕先生’講講兩年前賞月大會的經過,想當年窮道士也曾騙得一頓酒飯,隻不過未曾有這等雅興,倒也不知道為何那些人一個個都變成鋸了嘴的胡蘆,也要來聽聽!”


    竟從窗中爬了進來,來到蕭之羽身旁坐定。才一坐定,又搖其頭,道:“‘歐陽老怪’,你這樣子,我看了總不順眼,快將‘九毒鉤’拿開些!”


    歐陽獨霸哈哈一笑,道:“這卻不成,‘九毒鉤’一拿開,賞月大會的經過,便聽不到了!”


    施楠笑道:“‘歐陽老怪’,你未免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


    施楠一進來,便對“歐陽老怪”,冷嘲熱諷,“歐陽老怪”已然心中大是不愉。


    但他卻知道施摘武功,有獨到的造詣,並不是易慧的人物,就在這船上,若是“三絕先生”公冶拙,“五湖龍王”蕭之羽和“酒丐”施楠,三人一齊對付自己,自己便占不了便宜,因此才始終不發作。


    施楠講完,捧起葫蘆“咕嘟”喝了一口酒,將朱紅葫蘆,轉向“歐陽老怪”,道:“今日有酒今日醉,莫使金樽空對月!來‘歐陽老怪’,你也喝上一口!”內家真力一逼,“轟”地一聲,滿艙皆是酒香,從那朱紅葫蘆之中,射出一股酒箭,直向“歐陽老怪”射去!


    那股酒箭,去勢如電,才一射出,便轟轟發發,宛若從朱全葫蘆之中,飛出一條蚊龍!”歐陽老怪”恩不到施桶會突然出手,那股酒箭,尖梢已化成萬千酒點,一起灑到,隻得手向前一送,將‘九毒鉤’鬆開了“三絕先生”的頭頸,“呼呼”兩掌,掌風如山,將那股酒箭通注“三絕先生”公冶拙早巳趁機逸出,那一股酒箭、“轟轟”地爆散,滴滴穿艙而出,落在江麵上,還激起尺許高的無數水柱!“五湖龍王”蕭之羽見這兩人,功力之高,遠在自己之上,在自洞庭稱王,但和他們一比,卻大大不如,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隻聽得公冶拙一聲長笑,已和“歐陽老怪”四目相對。


    兩人一動也不動地望了半晌,公冶拙朗聲大笑,道:“‘歐陽老怪’,你若是嫌艙中大小,我們便去艙外。見個高下!”


    歐陽獨霸為了想探聽“天香三寶”“拈花玉手”、“駐顏丹”和“奪命黃蜂”,曾七上“丹桂山莊”,找尋“三絕先生”公冶拙,但毫無結果。


    這一日,歐陽獨霸在江中掉舟、無意中碰到那艘大船,卻聽出艙中有歎息之聲傳出,認出是公冶拙所發,這才悄沒聲地掩進艙中。


    本來,以公冶拙的武功而論,也不致於一上來便為“歐陽老怪”所製。


    但兩年來,公冶拙根本沒有在“丹桂山莊”居住,歐陽獨霸七上“丹桂山莊”尋不到公冶拙也因為這個道理。


    公冶拙在船中住了兩年,從無人知,根本未曾想到會被歐陽獨霸發現,正在假寐,待到覺出有人進入艙中,歐陽獨霸的‘九毒鉤’,已然勾住了他的頭頸!


    直到“酒丐”施楠,突發酒箭,公冶拙才立即脫困,要與“歐陽老怪”,見個高下。


    “歐陽老怪”向“酒丐”施楠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施楠卻仍然自顧自地捧起葫蘆飲酒。“歐陽老怪”也是“哈哈”一笑道:“便在這艙中見個高下如何?”


    公冶拙道:“好!”語音未畢,手中已然多了一柄長劍,手腕抖處,劍花朵朵,滿艙劍影,如山壓下!歐陽獨霸心中一凜,心中暗叫:“好劍法!”‘九毒鈞’當胸一橫,迎了上去!


    這兩人俱是當世之間,一流高手,一出手便見不凡,但見劍氣鉤影,刹那之間,“叮叮當當”七八響,兩人才候地由合而分,各自退後一步。


    剛才,公冶拙一出手便是一招“大雪紛飛”。當年他在長白山上,一劍將四枝巨燭,削成四七二十八段,用的便是這一招。


    而“歐陽老怪”使的,乃是他“震天爍地九毒鉤法”中的一招“天搖地動”。


    這兩招全是博大精奧,一流武術,是以鉤劍相交之聲,苑若以輪指奏樂,連續不斷,驚心蕩魄!


    兩人隻交手一招,便已備知對方功力,與自己在伯仲之間,若欲求勝,切不可操之過急,因此隻以神光炯炯的眼光,罩住對方,一時之間,倒靜到了極點。


    正在此際,隻聽得“酒丐”施摘大聲道:“公冶拙先生,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公冶拙心無旁騖,隻是順口答道:“老夫怎麽不是?倒要請教!”


    施楠笑道:“公冶先生,三絕冠天下,剛才‘九毒鉤’加頸,一定是不小心著了‘歐陽老怪’的道兒,窮道士好意將‘歐陽者怪’弄開。原是為了要公冶拙先生詳細講述‘賞月大會’的經過,卻不是要看你們兩人,各展神通!若是公冶先生無意講述,隻顧動手,窮道士隻好仍請‘歐陽老怪’將‘九毒鉤’加在先生的頸上了!”


    那一番話,施摘講時,搖頭擺腦,一如嬉戲。


    但“三絕先生”公冶拙不免心中尋恩,剛才施捕那一度酒箭,力道之強,驚世駭俗,若是他和“歐陽老怪”合力來與自己作對,隻怕難討公道!


    他名拙實巧,心思縝密,略想了一想,便哈哈一笑,道:“兩位既要聽兩年前‘賞月大會’的經過,公冶拙又何吝詳告?”


    他眼向“歐陽老怪”一斜,又道:“歐陽老怪’,我們這一場比試,暫且押後如何?”


    “歐陽老怪”“哼”地一聲,道:“悉聽尊便!”“酒丐”施楠拍拍掌笑道。“這才是啦!


    待公冶拙先生講完之後,你們兩人盡管動手,窮道士與這位蕭龍王,隻作壁上之觀,誰勝誰負,‘窮家幫’兄弟遍天下,一定要為勝者頌揚!”“酒丐”施楠雖然是突梯滑稽,遊戲風塵,但是卻胸懷浩然正氣,明知公冶拙和“歐陽老怪”俱不是什麽好東西,還唯恐他們事後罷手不打,因此持以言語相譏,令他們不得不見個你死我活!


    公冶拙和歐陽獨霸兩人,也明知施摘之意,但是卻隻有“啞子吃黃蓮”,總不能服軟認輸?


    兩人一齊‘哼”了一聲,坐了下來。


    施楠道:“便請公冶拙繼續講下去!”


    公冶拙麵邑突趨嚴肅,道:“其時,老夫見無人出手,便道‘拈花玉手,乃天香三寶之一,老夫無意自珍,公諸天下同好,未料到各位如此謙讓,倒有失老夫原意了。”話剛講完,忽然聽得遠處傳來一陣悲吟之聲,令人毛骨悚然!”“五湖龍王”蕭之羽聽到此處,心中猛地一動,想起當日黃昏,自己漫步山間,聽聽到的那陣低吟聲來。


    公冶拙麵上像是猶有餘驚,道:“那低吟之聲,自遠而近,瞬息即至,疾逾閃電,眾人早覺耳際‘嗡嗡’亂響,恰好此時烏雲遮月,隻見一條人影,繞林而走,片刻之間,桂位上聽掛各燈。盡皆熄滅!”


    船艙中施楠、蕭之羽、“歐陽老怪”三人,全都屏氣靜息,一言不友。


    公冶拙續道:“那人將所有掛燈,盡皆弄熄後,突然一陣狂笑,立於‘拈花玉手’之旁,黑暗中隻見他長發披肩,身材瘦長,雙手指甲,更是長得驚人,一探手,竟向‘拈花玉手’抓去!”他頓了一頓又道:“他一出手。立時有三四人一起撲出,便被他雙臂一振,一股極大的內家罡氣,震了出去,跌倒在文許開外!”


    施楠點頭砸腦,突然插言道:“這三個人,可是賞月大會後不久,便內傷驟發的‘江南三傑’,鍺氏兄弟麽?”


    公冶拙點了點頭,道:“不錯,當時鍺氏兄弟,以為自己兄弟三人,練就‘天、地、人’三才掌法,必可操勝券,將‘拈花玉手’搶到,趁黑逃去,怎知他們尚未出手,便已被絕頂內家罡氣震成重傷,自己還全然不覺,回到家中,方傷重而亡!”


    歐陽獨霸道:“公冶先生,這來者是誰?”


    公冶拙並不理他,自顧自道:“非但鍺氏兄弟被那股內家受氣擋出,所有與會之人,也懼感到一般大力湧來,身不由主,連人帶桌椅,一齊被擁出三尺.7然而桌上酒水,卻又半滴不曾外濺!”


    施楠“咦”地一聲,道:“此人武功之高,隻怕天下無雙!”


    公冶拙頓了一頓,又道:“我們方自錯愕間,那人已然冷冷地道:‘拈花玉手,為拙荊遺物,豈容你等爭奪?”


    施楠、歐陽獨霸、蕭之羽三人,聽到此處,異口同聲道:“啊!來的竟是‘幽靈穀’的那個‘幽靈’,‘天香娘子’之夫?”


    公冶拙接著道:“正是這位傳說之中,日日在‘幽靈穀’悲啼的‘幽靈’,不知他何以突然來到了‘丹桂山莊’!老夫人屬主人,當時便道:‘在下無意琺辱天香娘子遺物,不意閣下來到,自然物歸故主!’那幽靈‘嘿嘿’兩聲怪笑,道:‘尚有駐顏丹及奪命黃峰何在?’一麵說,一麵頭部緩緩轉動。其時天雖已黑,但見他雙眼綠光閃閃,掩映於長發之間;卻是令人股傈,眾人無一出聲,那‘幽靈’突然一掌,‘轟’地一聲,擊在桌上,道:


    ‘念在今天我重得亡妻遺寶,不予追究,在此之人,若敢將此次會中,我曾到來一事講出,定叫連聽到的人一起死於我太陽神爪之下!”


    公冶拙講到此處,突然停了下來。


    蕭之羽、施楠、“歐陽老怪”三人,不由得盡皆一怔,難怪那次“丹桂飄香賞月大會”,竟會成為武林中大謎,原來“幽靈穀”那個“幽靈”,曾發下警告,無論說出或是聽到的,都難兔死在他。太陽神爪”之下!


    公冶拙冷笑一聲,道:“那‘幽靈’說完之後,便如飛而去!全部經過,便是如此,我已將此事說出,你們三人,均已耳聞,哈哈,如今我們四人,已然同一命運了,哈哈!”


    “歐陽老怪”和施捕、蕭之羽三人,不由得麵麵相覷,再也想不到,聽到“賞月大會”


    的秘密,便等於和那個武功通天的“幽靈”,結下了怨仇!


    隔了半晌,蕭之羽才道:“公冶先生,這其中怕有誤會。”


    公冶拙道:“倒要請教。”


    蕭之羽道:“久聞‘幽靈穀’中,那位”幽靈’,自從愛妻‘天香娘子’死後,便隱居大別山中,聲言此身已同死去,隻是一身絕藝,未得傳人,故而忍痛偷生,所以才自號‘幽靈’,在一身絕藝,得到傳人之後,便自殺而死,生前絕不可能出‘幽靈穀’半步,然而當日突在會上出現的那人”


    公冶拙道:“兄台的意思,可是以為那人不是‘幽靈穀’主人。”“五湖龍王”蕭之羽額首。公冶拙道:“但不知除了那‘幽靈’以外,天下尚有何人,擅‘太陽神爪’之法,倒要請教!”


    蕭之羽猛地一怔,想起兩年之前,自己躲在石筍之後,那通紅的手掌,威力無比的一抓來,不由得啞口無言!


    公冶拙歎了一口氣,道:“那位‘幽靈’,可能是閉關日久,以致性情乖庚,是以才作出如此事來,他臨行之際,曾留下一句話,說誰敢不聽他的話,褚家三傑,便是榜樣!”


    蕭之羽、“歐陽老怪”、施搞三人,更是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江南武林中,盛傳劍法超群,內功精湛鍺家三傑之名,三人也全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但是卻同一時地,重傷“丹桂山莊”之內,可見這位“幽靈”的武功,確是震古爍今,無人能敵!


    三人均感到背脊上起了一陣涼意,尤其是“五湖龍王”蕭之羽,更覺得那隻通紅的手掌,隨時隨地,可以向自己罩下來一樣!


    公冶拙卻“哈哈”強笑,道:“‘歐陽老怪’,你可算是遂了心意?”


    歐陽獨霸“嘿”地一聲,不言不語,半晌方道:“蕭龍王,你適才說曾得‘拈花玉手’的下落,乞道其詳!’,


    蕭之羽便將在洞庭湖開水路英雄大會,比武共推盟主一事,細說了。


    公冶拙道:“如此說來,兩年間江湖盛傳‘幽靈穀’已‘幽靈’已得傳人一事不虛,那青衫少年,不知是何人,又不知‘幽靈”曾否依言自殺?”


    隻要那“幽靈”果然依言自殺的話,“三絕先生”公冶拙可說了無所住。


    但“五湖龍王”卻道:“隻怕不會!若是那位‘幽靈’,自殺,問人有此能耐,盡滅湖上燈火,刹那之間,折了堅固無的水上擂台?”


    船艙中重又靜了半晌,“五湖龍王”蕭之羽隻覺得如芒在深悔自己多此一舉,立即告辭,而“歐陽老怪”也無心與“三先生”公冶拙再鬥,也告別而去。隻有“酒丐”施楠強作鎮定“哈哈”大笑,高歌道:“生死何所憂?但求日有酒!”自窗中審落在那無篷小船之上,逕自去了!


    這幾人的事情,暫且擱下不表,卻說時光易過,轉瞬之間,盡冬來,在長江下遊,江蘇蕪湖境內忽飄下了一隻小船。


    小船之中,坐著兩個人,一個是神態威猛的中年人,另一則是一目已眇,一足已破,看來神態甚是萎頓的老者。


    那中年人望著來往客船,忽然長歎一聲,道:“胡四哥,兩多來,我們東走西奔,到處逃避,但是卻未曾聽得那‘幽靈’次出現的消息!”


    那眇目跛足的,正是“鐵扇賽諸葛”胡子玉,而那神態威的,便是“神鉤鐵掌”許狂夫了!


    胡子玉歎道:“賢弟,那幽靈在搜尋‘駐顏丹’與‘奪命蜂’的下落,我們身懷”


    講到這裏,突然四麵一望。


    許狂夫笑道:“胡四哥,常言道隔牆有耳,我們的獨處江心所講的話,難道還怕被人聽去不成?”


    胡子玉苦笑一下,續道:“我們身懷這兩件異寶,不得不到處走避,本來,算來兩年之期已滿,韋明遠習藝已該成功,那幽靈’也該自殺,但是那‘幽靈’卻又在江湖出現了!”


    許狂夫麵現訝色,道:“兩年多來,小弟與你不離左右,何以小弟不知那‘幽靈’重在江湖上出現一事?”


    胡子玉一笑道:“賢弟,你可還記得,半個月前,我們在高郵湖上,聽得易大舵主的兩個得力幫手,談起洞庭湖中,爭奪水路英雄盟主一事?”“當然記得!”許狂夫點頭道。


    胡子玉道,“賢弟,那次大會,不了了之,也和兩年多前,賞月大會一樣”


    許狂夫接口道:“胡四哥,你說滅燈折台,也是‘幽靈’所為?”


    胡子玉沉吟道:“八成是他,但我尚有一些問題未明,因此不敢肯定。”


    許狂夫道:“你向有‘賽諸葛’之稱,難道還有什麽事可難得到你?”


    胡子玉笑道:“‘賽諸葛’之稱,不過是江湖朋友的稱譽而已。你想,當年‘拈花玉手’既被那‘幽靈’取去,如今又出現在一個青衫少年手中,那青衫少年是誰?”


    許狂夫略想了一想,道:“自然是‘飛環鐵劍震中州’之子,也是你胡四哥教他進入‘幽靈穀’的韋明遠了!”


    胡子玉讚道:“賢弟猜得不錯,但問題就在這裏,既然那手持‘拈花玉手’的少年是韋明遠,便也是‘幽靈’的唯一傳人,那‘幽靈’為何又要突然出現,而韋明遠以及‘雪海雙凶’等人,又何以突然沒有了蹤跡?難思難解之處,便在這裏!”


    許狂夫想了片刻,搖頭道:“胡四哥你也想不出,小弟更是無能為力了!”


    兩人說話間,船已然靠了岸,那蕪湖久是江南第一大鎮,出名的魚米之鄉,人物菩草之地,兩人棄舟登岸,走了不遠,便來到了一所築得極是巍峨,畫搪飛棟的大宅麵前。“鐵肩賽諸葛”胡子玉裝著毫不在意的神氣,但是卻在宅旁徘徊有頃,還著實仔細地打量了那大宅幾眼。隻見那大宅門庭冷落,朱漆剝離,想是主人家境況不順,反顯得十分淒涼。


    胡子玉在門口逼巡久久,才又和許狂夫向前走去,許狂夫不明所以,低聲道:“四哥,蕪湖地當要衝,三教九流的人物極多,就不怕被人看出我們的行蹤麽?”


    胡子玉“哈哈”一笑,道:“賢弟,愚兄自有道理,這所大宅,晚上有好戲可看,咱們切莫輕易地放過了!”許狂夫不知他何所據而雲然,但知他這位胡四哥智高才豐,所說定有道理。


    兩人一路來到一客店門口,剛跨了進去,忽然覺得眼前一亮。


    隻見一個全身粉紅色衣著的妙齡少女,正站在櫃台麵前,道:“掌櫃的,給我留一間上房!”“當”地一聲,拋了黃澄澄的一錠金子,便轉身走了出來,恰好和胡子玉、許狂夫兩人,打了一個照麵,兩人一齊望去,隻見那少女星睜流波,雲鬃高挽,青山為眉,瓊鼻貝齒,是一個絕色美麗少女!


    兩人呆了一呆,隻見那絕色少女出了客店,逕自去了,可是她的鴛鴦嚦嚦的語聲,還像是不斷在人耳際索回。許狂夫想要說什麽,可是卻給胡子玉使眼色止往,兩人也笑到櫃台旁邊,隻見帳房而生,拈著那錠金子發怔,胡子玉正要開口,忽然聽得背後,有人發出極是冷峻,“哼”地一聲冷笑!


    胡子玉斜眼看時,隻見店堂中零零落落地坐著不少人,也不知笑聲是何人所發。


    但“鐵扇賽諸葛”是何等樣人,剛才那一下冷笑,聲音雖低,但他也已將方向辨明,循聲望去,隻見東北角上,坐著一個灰袍男子,麵牆而坐,卻是看不清臉麵!


    胡子玉連忙回過頭來,道:“掌櫃的,我們兩人,要一間上房!”


    帳房先生“噢”地一聲,收起了那錠金子,一疊連聲地道:“有!有!有!”


    立即差店小二將兩人引到了院落中,進了一間布置得居然甚的雅致的房間。


    兩人一進了房,胡子玉便將門關上,側耳一聽,隻聽得帳房先生道:“這兩位客官的隔壁一間,留給一位姑娘,千萬小心伺候!”


    胡子玉麵上略露笑容。“神鉤鐵掌”許狂夫實在憋不住,低聲問道:“胡四哥,你錦囊之中,究竟賣的是什麽關子,小弟實在難明!”


    胡子玉“哈哈”一笑,道:“賢弟,愚見剛才停留的那所大宅,是什麽人的,你可知道?”許狂夫道:“我若是知道,也不用費這多心思去猜想了!”


    胡子玉道:“近年來江湖上傳說的一段佳話,‘塞外雙龍’中的‘玉龍’龍倚天,和‘滇南一風’冷翠,在黃山比劍,竟結連理,你可知道?”


    許狂夫道:“此事人人皆知胡四哥,你可是說剛才那絕色女子,便是‘滇南一風’冷翠?”


    胡子王笑道:“賢弟,剛才那少女,二十不到,冷翠卻已是少婦,怎會是她?”


    許狂夫更如身處五裏霧中,道:“然則那大宅主人又是誰?”


    胡子玉歎了一口氣,道:“就是兩年多前,在‘丹桂山莊’,中了那‘幽靈’內家羅氣,歸來使死去的‘褚家三傑’所有!”


    許狂夫“噢”地一聲,道:“那宅主人早已死去,宅中還有什麽大事?”


    胡子玉道:“賢弟你有所不知,我與‘稽家三傑’是打出來的交情。早年,我在蕪湖作了一件大案,劫了蕪湖首富,李百萬家的兩樣傳家之寶。卻不知李百萬為人甚是俠義,也結交了不少江湖豪俠,‘鍺家三傑’,既在蕪湖,學百萬立即請他們來商量,他們三人一見牆上所留鐵扇標誌,便知事情是我所為!”“鐵扇賽諸葛”胡子玉講到這裏,略停了一停,那是他盼國跛腿之前的事,算來已將有二十年的時光了,因此他不免發出了輕輕的喟歎。


    頓了一頓,才道:“不是愚兄自誇,誰見了愚兄這鐵扇標誌,怕也不敢強出頭。但一則李百萬不是心疼銀子,而所失的兩件,乃是傳家之寶,不願失去,寧願以銀子交換,隻要追回原物。而‘褚家三傑’在武林中嶄露頭角,也想鬥一鬥我這‘鐵扇賽諸葛’胡子玉,以揚名天下!”


    許狂夫不由聽得出神,他、胡子玉、襲逸三人,雖然結義,情同兄弟,但這位胡四哥早年許多事,他卻並不知道!


    胡子玉又道:“我們約定了在黃山腳下比試,到時,他們三人,展開‘天地人三才劍法’,圍攻我一柄鐵扇,從早晨到午,不分勝負。我也深服他們武功,出言諷刺,說他們年紀輕輕,武學上已有此造詣,但卻甘心為富家護院!”“他們三人,立即停戰,三柄長劍,搭在一起,道出李百萬之意,並問我劫此傳家之寶何用。我本是為了黃河決堤,災黎哀鴻,是以才為那些嗷嗷待哺的災民敞幾件大案,便開口要二十萬兩銀子,怎知他們三人竟代李百萬一口答應!”“從此我們便成了相識。賢弟,你可還記得他們三人,在‘丹桂山莊’,被那‘幽靈’以內家罡氣震出之後,曾說什麽話來?”


    許狂夫略想一想,道:“記得,當時群豪大嘩,豬老大叫道:‘是好漢,兩年零五個月後,敢到蕪湖一行麽?’是也不是?”


    胡子玉道:“不錯,褚老大叫出這句話後,那‘幽靈’便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從此便寂然無聲,事後,我們正與‘稽家三傑’,一齊離開‘丹桂山莊’。‘褚家三傑’已自知內傷甚重,性命難保,絕不能拖到兩年零五個月之唇!”


    許狂夫道:“是啊,那他們又約那‘幽靈’,兩年零五個月後到蕪湖來作什麽呢?”


    胡子玉道:“他卻和我說了,原來隱居蛾嵋山頂,向不問世事的‘靜心老尼’,卻和‘褚家三傑’家中有些瓜葛,至於什麽關係,我卻也未曾細問,不甚清楚。‘靜心老尼’每隔五年,方下山一次,定要到蕪湖豬宅來走上一遭,探望他們。”


    許狂夫道:“是了,他們想借靜心大師太之手,為他們報仇?”


    胡子玉道:“‘鍺家三傑’的意思,正是如此,算來事至今晚。正好是兩年男五個月!”


    許狂夫道:“胡四哥,這便是你的不是了!”“鐵扇賽諸葛”胡子玉一笑,道:“愚兄怎的不是,賢弟請說!”“神鉤鐵掌”許狂夫道:“我們兩年多來四處飄蕩,為了就是要避開那‘幽靈’,如今明知他可能會在蕪湖出現,避開去還來不及,為何反倒送上門來?”


    胡子玉道:“賢弟有所幣知,我們以前,四處隱避,為的是怕那……”


    說到此處,突然壓低了聲音:“為的是怕那‘天香三寶’之中,倒有兩件在我們處,被那‘幽靈’知道,但如今聽得江湖上說起,‘拈花玉手’,已然重現,‘奪命黃蜂’和‘駐顏丹’的下落,卻絕無人知,我們又何必再躲避?”


    許狂夫仍是不以為然,道:“胡四哥,那也犯不上和‘幽靈’見麵。”


    胡子玉道:“這便是了,襲二弟的仇人是誰,我們雖然未知,但此人武功之高,一定可想而知,合我們兩人之力,未必能勝,要為襲二弟報仇雪恨”他拍了拍靴子,道“全在這‘奪命黃蜂’身上!”


    許狂夫暗暗點頭、讚許胡子玉心思縝密。


    胡子玉又道:“那‘駐顏丹’,我們垂垂已老,要來無用,但‘奪命黃蜂’的威力,想來你也曾聽說過,‘天香娘子’昔年曾言,不發則己,發麵不取人命,絕不收回,但‘奪命黃蜂’究竟是什麽東西,賢弟你可曾見過?”


    許狂夫笑道:“胡四哥莫開玩笑,小弟若是見過‘奪命黃蜂’,早已魂歸西天了,還能與你在這裏促膝長談麽?”


    胡子王道:“我們自從在‘東川三惡’身上,得了那‘奪命黃蜂’之後,為了怕露麵,引人覬覦,因此輕易也不取出。你也見過,隻是一枚黃銅圓筒,內有何物,如何用法,卻是不知,雖然身懷至寶,但卻如懷著廢物一樣?”


    許狂夫道:“豈止廢物,若給人知,宣,還有無數麻煩哩!”


    胡子玉接道“所以我今日要到蕪湖來,見一見那位‘幽靈’、一則,希望能夠弄清‘奪命黃蜂’的黃圓筒之內,究竟有些什麽事物,如何用法;二則。還想弄清一件怪事!”“神鉤鐵掌”許狂犬急問道:“什麽怪事?”


    胡子玉沉吟片刻,道:“便是那兩年零五個月前,曾出現在九華山上的那位‘幽靈’……”


    許狂夫道:“那位‘幽靈’又有何怪?”


    胡子王道:“他曾發誓一身絕藝,有了傳人之後,便追隨愛妻‘天香娘子’於九泉之下,如今青衫少年手持‘拈花玉手’,傳人已有,他卻重現江湖,未免與他為人不合!”


    “神鉤鐵掌”許狂夫失色道:“胡四哥,你難道說出現在‘丹桂山莊’的那‘幽靈’是假的?如此說來,害死襲二哥的,也必是他了?”


    胡子玉麵色神肅,道:“這事如今卻還難肯定,不過也有此可能。噓,禁聲!”


    隻聽門外傳來帳房先生的聲音,道:“小姐,就是這間,請看看是否喜歡?”


    一個嬌美已極的聲音道:“好,就這兒吧!”


    胡子玉候伸中指,在牆上一戳,整個中指,立時陷入牆內,這“金剛指”功夫,練至這般程度,武林中會者,確然不多。


    胡子玉隨即將手抽出,那牆的厚度,自然不止一個手指,但是他這一戳,在自己房間這麵牆上,出現了手指大小的一個孔,在鄰屋的牆上,卻出現了米粒大小的一個小孔!


    在客店的牆上,有那麽一個小孔,可以說是誰也不會加以注意的事!


    胡子玉湊過去看時,隻見那絕色少女,進了房間,卻取出了一麵粉紅色的旗子,平放在桌上,旗上繡著“洞庭蕭”三字。


    胡子玉以指蘸條,在桌上與道:“那少女是洞庭湖‘五湖龍女’,傳說她與那青衫少年相好,好戲正在後麵!”又見那絕色少女嘴唇掀動,像是講了幾句什麽話,可惜無法聽到。


    胡子玉見了這等情形,心中不禁一動,暗付難道鄰室已然早有人在?


    一想及此,胡子玉不由得心中發寒,因為剛才他和許狂夫的一番話,若是隔牆有耳,被人聽了去,那還了得?


    胡子玉一動也不動,更是用神細看,由於那孔眼甚小,望了過去,隻能夠看到鄰室的一部份,隻見“五湖龍女”蕭湄,軟語惰笑,分明是和人在講話說笑!


    胡子玉忙又以耳湊在牆孔上一聽,隻聽得蕭湄的聲音,道:“你已經來了很久了?蕪湖可真熱鬧,你看、這是我叫人趕工繡出來的,多精致!”


    胡子玉臉上驟然變色,心中暗叫:“不好!”一拉許狂夫,低聲道:“快走!”“神鉤鐵掌”許狂夫莫名其妙,道:“四哥,你看到了什麽?”


    胡子玉財耳低聲道:“剛才一時不察,原來鄰室早已有人,我們剛才的話,若是被他們聽了去,隻怕從此武林異人,將要對我們兩人,日日追蹤,雖然不怕。究竟防不勝防!”


    許狂夫也是吃驚,補丁一句,道:“而且還有那身份末明的‘幽靈’!”


    胡子玉本來已身形微擰,來到房門口,卻突然止步,一咬牙,低聲道:“賢弟,若是我們剛才的話,已被人聽到,隻怕此時已然難以走脫,我們豈可驚惶失借,錯過了能探聽到‘奪命黃蜂’用法的太好良機?”


    許狂夫道:“四哥,我們與襲二哥昔年誓同生死,他雖死去,我們不能不為他報此深仇,自己雖死何妨!”


    豪語於雲,胡子玉不由得叫了一聲:“好!”


    隨著一聲叫喚,肩頭微晃,手上已多了一柄通體烏黑,隱泛精光的奇形折扇,這柄折扇,正是十餘年前,江湖人無人不知的“七巧鐵扇”!


    許狂夫也手在腰際一抹,隻見精光一閃,他手中也多了一件奇形兵刃,乃是一條通體紅色,細如手指,半透明的蚊筋,長約四尺,末端帶著一隻寒光閃閃,鐵錨也似,共有三個鐵鉤,鋒利無比的兵刃!


    兩人相對一笑,心中懼都暗想,這兩件兵刃,俱都多年未用,今日若能遇上勁敵,倒可以一展所長!


    胡子玉低聲道:“賢弟,你守住門窗,一有動靜,立即出手!”“神鉤鐵掌”許狂夫答應一聲,雙目神光炯炯,全神貫注。


    胡子玉又來到那小孔處,湊上眼去,“神鉤鐵掌”許狂夫望著他。


    胡子玉向鄰室一看,隻見“五湖龍女”蕭湄,仍是在和人說話模樣,但是卻苦於那洞太小,無法看清她說話的對象是誰。


    耐著性子,等了片刻,忽然見“五湖龍女”蕭湄,伸過手去,隔著一張桌子,接過一件物事來,胡子玉定眼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饒是他智高才博,生平遇事,極是鎮靜,也不禁發出極是輕微的“噫”的一聲,隻見蕭湄突然轉過頭來,想是已然聽到了胡子玉的聲音!


    胡子玉立即後退,許狂夫看出情形不好,手腕一抖,“蚊筋神鉤”已然抖得筆也似直。


    胡子玉身形微擰,道:“快走,決定!”“刷”地一聲,一溜灰煙,便從窗中竄了出去,他雖然一腿已贓,但行動之快,卻仍是驚世駭俗,快疾無倫!


    許狂夫手腕一沉,“神鉤”在地上一點,就著那一點之勢,跟在後麵,一先一後,出了窗戶,胡子玉伸手在許在夫肩上一按,兩人便優在窗下。


    剛一蹲下,便聽得“砰”地一聲,房門已被人打開,同時傳來“咦”地一聲,道:“湄妹,剛才你說房中有人聲,何以竟然空無一人,難道他們身法如此之快?”


    講這話的,乃是一個年輕男子口音,胡子玉一聽,緊張的麵色,便顯得緩和了許多。


    接著,便聽得一個女子道:“我豈有聽錯之理,隻怕人家也是老江湖,一發覺自己出了聲,便躲起來了!”


    那年輕男子又道:“他們若是凱覦‘拈花玉手’,豈非自討苦吃?”


    胡子玉以肘一碰許狂夫,附耳道:“收起兵刃來!”


    許狂夫依言做了,卻不知胡子玉葫蘆裏賣裏的是什麽藥?


    原來胡子玉剛才在那牆孔之中,看到蕭湄伸手接過的,正是“拈花玉手”!


    胡子玉早已知道“拈花玉手”,重現江湖,也不至於那麽吃驚,他大驚之故,而是為了“拈花玉手”之上,還附著幾校暗器。


    而那幾枚暗器,卻不是別的,正是“神鉤鐵掌”許狂夫的另一絕學,“無風燕尾針”!


    那“無風燕尾針”打造得極是特別,乃是三棱形,長約兩寸,尖端作燕尾開岔的鋼針,發時不論用力多大,了無聲息。


    胡子玉與許狂夫數十年交情,自然一看便認得,而且立即想起一件事來,所以才大驚失色!


    如今,他伏在窗下,聽出那聲音,正是兩年多前,自己為他紮燈。指點他進“幽靈穀”


    去的韋明遠,心中便放心了許多。


    因為韋明遠並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五湖龍女”蕭湄年紀也輕,自己也是看到了“洞庭蕭”三個字後,才想起是她來的。“神鉤鐵掌”許狂夫,近來也不大在江湖上走動,因此他們兩人,可能根本不會知道究竟是何等樣人!


    心念轉動,咳嗽一聲,竟然站了起來!


    許狂夫大吃一驚,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但已然聽得胡子玉道:“韋老弟!韋老弟!想不到當年大別山一別,已有兩年多了!”


    在屋中的一男一女,一起拾起頭來,那男的一領青衫,劍眉星目,風神颯爽,瀟灑出眾,正是兩年多前,在“幽靈穀”中,愁容滿麵的韋明遠!


    韋明遠一見是當年引導他進入穀中的胡老四,也不禁滿心歡喜,道:“原來是你!”


    胡子玉一拍許狂夫,許狂夫縱使聰明才智,不如胡子玉,也知胡子玉碰到了熟人,站了起來,但是一見韋明遠手上那隻“拈花玉手”上麵,附著三校自己的成名暗器,“無風燕尾針”,心中也不禁為之一凜!


    隻聽得胡子玉哈哈笑道:“韋老弟,兩年多不見,益發英姿颯爽了,不知韋老弟血海深仇,可曾報得?”


    韋明遠劍眉一揚,沉著聲音道:“多謝老前輩關心,本來晚輩已可將仇報去,但如今卻還未能殺敵泄恨!”


    胡子玉爬進了窗戶,裝得行動極是遲緩,道:“韋老弟,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這位是我把弟,姓楊,排行第五!”


    許狂夫聽得胡子五說他名叫“楊五”,不由得奇怪,但卻並不分辯。


    韋明遠隻是談談地點了點頭,道:“老前輩,適才在鄰室的便是你們兩人?”


    胡子玉道:“不瞞韋老弟說,我們兩人,想作一宗買賣,卻看錯了人!”“五湖龍女”


    蕭循“咯”地一聲,笑了起來。韋明遠劍眉略皺,道:“老前輩,黑道上生涯,總是不齒於人,在下對前輩昔年指引之德,萬不敢忘,才敢直言!”胡子王道:“韋老弟說得是!韋老弟手中,可便是傳說中的‘拈花玉手’?”韋明遠道:“不錯!”


    胡子玉裝出伸手欲取的樣子,但又立即縮回手去,道:“韋老弟,不知可容在下一看麽?”


    韋明遠道:“胡老前輩使我得遇明師,報仇有望,思同再造,焉敢推辭!”


    胡子玉將“拈花玉手”取在手中,對著這樣一件異寶也心中不禁“抨抨”亂跳。加上現在在他處的“奪命黃蜂”和“駐顏丹“‘天香三寶”不是全了麽?


    但是眼前這兩人,年紀雖輕,在武學修為上,卻全都有極高的造詣,尤其是韋明遠,既已得“幽靈”所傳,則“太陽神抓”,兩文之內,抓人頭頂一發必中,自己隻要稍露不規之意,隻怕就難討公道!


    因此隻是略看一看,便還給了韋明遠,並還指著上麵所附的那三枚“無風燕尾針”用極不經意的口氣道:“這三枚暗器,韋老弟從何處而來,倒像是傳說中的燕尾針!”


    韋明遠道:“老前輩見識果然高人一等,這是‘無風燕尾針’乃是‘神鉤鐵掌’許狂夫的獨門暗器。”


    胡子玉“噢”地一聲,望了許狂夫一眼,道“此人名頭,我也曾經聽過,不知韋老弟和他有何瓜葛?”


    韋明遠忽然長歎一聲,道:“他是什麽樣人,我也未曾見過,但是如果我遇上了他,卻非取他的性命不可!”“神鉤鐵掌”許狂夫一聽韋明遠要取他性命,濃眉一豎,便待發話,但是卻被胡子玉用極巧妙的一個眼色止住,問道:“聞聽說‘神鉤鐵掌’許狂夫其入,一生行快仗義,在江湖上名聲頗好,不知韋老弟何以要取他性命?莫非他竟是個浪得虛名之徒麽?”


    韋明遠道:“我曾在各處打聽,這位許朋友,的確可以當得起一個‘俠’字而無愧!”


    胡子玉轉彎抹角,就是要套出為什麽韋明遠的“拈花玉手”上,會有“無風燕尾針”,和為什麽韋明遠要取許狂夫的性命!因此又道:”既然此人可稱俠義,韋老弟莫怪我多口,你就不該取他的性命!”


    韋明遠麵上現出了極是矛盾不決的神色,道:“但是師命難違!唉!師傅呀師傅,你老人家何以反而禁我下手將“雪海雙凶”除去,而要我切不可留下許大俠的性命?”


    胡子玉心中的吃驚程度,真非言語所能形容,那“幽靈”不許韋明遠報父之仇,其中有什麽糾葛,胡子玉並不清楚,但許狂夫和“幽靈”卻絕無半點瓜葛,何以“幽靈”會吩咐韋明遠務必要取他的性命?


    隻聽得韋明遠又道:“老前輩,你可還記得,兩年多前,你教我手提紅燈,於風雨淒楚之夜,進‘幽靈穀’去?我進穀不久,便見到了師傅也懸起三盞紅燈,表示此穀已封,但那三盞紅燈,居然被人打熄,而打熄那三盞紅燈的,便是這‘無風燕尾針’!”“鐵扇賽諸葛”胡子玉心中叫了一聲:“果然!”向許狂夫看了一眼,道:“卻不知是為了什麽,但依我所見。令師胸懷寬闊,早年極得武林中人欽仰,似乎不應該小題大做。”


    韋明遠道:“我也是如此意思……”


    蕭湄在一旁打斷他的話頭,道:“你別說了,若是給他老人家聽到,隻怕又要不高興。”


    韋明遠道:“湄妹,我殺父深仇,不能不報,叫我枉殺素有俠義名之人,我也下不了手!”說話之間,神情顯得異常苦痛!


    蕭湄雙眼水盈盈地望著他,道:“如今且不去說他,我們還有事呢!”


    韋明遠像是候地省起,道“前輩請便,我有事在身!”


    胡子玉忙道:“兩位請便!”


    韋明遠向胡子玉微一頗首,便與蕭湄相借離去,胡子玉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不禁生出一種惟然若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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