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也沫強忍著淚水,久久看著已關上的病房門,直至眼皮上下糾結打架,她才緩緩躺下,並用被子遮住整個人,她說錯話,不該懷疑如月。


    病房內恢複了平靜,細微的呼嚕聲又響起。


    坐在走廊椅子的華姐看了一眼手機,已到午飯時間,今日怎麽不見那位鄭源成先生呢?


    華姐推門進入病房,看了一眼睡躺在沙發上的鄭俊浩,她忍不住笑了笑,走到周也沫病床旁,搖醒不知什麽時候睡著的周也沫。


    周也沫邊睜開眼睛邊不停打哈欠。


    華姐攙扶著周也沫坐起來,在她背後放了兩三個枕頭,讓她靠著枕頭,“該吃飯了。”


    華姐打開保溫飯盒,從裏麵拿出瘦肉粒炒青瓜粒,牛肉粒炒苦瓜粒,清炒菜心粒,“每天都不一樣的菜式,挺不錯的。”


    華姐拿著筷子正想夾菜給周也沫,周也沫搖頭拒絕,指了指兩邊的支力架、床底下的桌子。


    華姐笑著輕頷首,從病床兩側拉起支撐架,又從病床底拿起桌子去洗手台清洗幹淨並用紙巾擦幹淨水滴,再把桌子放在兩側支撐架上,將幾樣飯菜一一擺上桌子,把筷子與勺子放進周也沫的手裏。


    周也沫的雙手微微顫抖著拿著筷子勺子,想著夾起一片青瓜喂進嘴裏,手指卻是不聽使喚似的正投喂進嘴裏時,青瓜快速掉在了病床上,她羞怯地看向一旁已睡醒坐在沙發上的鄭俊浩,鄭俊浩正拿起電視遙控器點開電視,播放電視劇。


    周也沫額頭已冒出了細小的汗滴,她將筷子勺子艱難地放在桌上,氣喘籲籲,“華…姐,你喂……”


    站在一旁的華姐趕忙拿起桌上的筷子勺子,慢慢舀著菜喂給周也沫,周也沫慢慢地嚼著,猶如一歲多幼兒似的慢慢咀嚼,用力慢慢吞咽,白色的米飯煮得軟軟糯糯,像是特意給嬰兒食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鄭俊浩眉眼高低不平沉默不語看著周也吃飯的模樣,他拍了一下華姐的肩膀,華姐轉過頭看向他,他拿過華姐手裏的勺子。


    華姐心領意會走開,往病房門走去。


    鄭俊浩舀起一小口飯喂進周也沫的嘴裏,眼神柔情蜜意地看著周也沫的琉璃眼睛,“這菜好吃嗎?可惜我忙不過來,沒時間給你做菜。”


    周也沫輕動了一下眉梢,慢慢咀嚼著嘴裏的飯,她一點都不想回應,也就假借吃著飯菜的名義不說話,很複雜,對於他投喂自己吃飯,沒有半點喜悅,反而覺得是負擔。


    鄭俊浩唇角微揚,眼眸卻低垂著,她的冷漠無情似乎隻針對於他,“你能醒過來,我已經覺得很開心,不想再勉強你,隻要你健康就好。”


    吃了幾口肉粒肉菜的周也沫兩腮已累得發酸發痛,她毫不顧及形象張開小嘴巴,雙手輕輕按摩著兩邊臉腮牙齦處。


    鄭俊浩連放下勺子,焦急俯下身問:“是不是肉太硬了,嚼到兩腮都累了?”


    周也沫張著嘴巴,閉著眼睛輕點頭,兩手輕按摩著兩腮。


    鄭俊浩將桌子連同飯菜一起拿開放在茶桌上,將兩排支撐架放下,半靠坐在病床上,拿開周也沫的手,他用手輕輕按摩著周也沫的兩側臉腮。


    他手指的力道柔柔順順,滑溜溜的,挺舒服的。周也沫閉著眼眸,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


    鄭俊浩眉眼彎彎藏起了一團心亂如麻,心跳不停加速跳動著,臉頰微微發燙,耳朵也在發燙,這麽多年,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連她身上的散發著沫梨花香也能清晰入鼻,唇上的那一抹紅如此誘人,他不得不緊閉雙眼克製住飛駛而來的焦渴。


    幾分鍾後,周也沫輕拿開鄭俊浩的雙手,睜開差點又沉入睡夢的眼睛,輕聲細語,“謝…謝。”


    這一刻,鄭俊浩依舊克製著,笑意隱隱,“舒服點了沒?繼續吃飯,如何?”


    周也沫輕輕搖頭,“喝…湯。”


    鄭俊浩從病床旁的桌上輕擰開保溫湯煲,湯煲已剩下半小碗湯,他走到飯盒那裏拿勺子,走回周也沫身旁,舀了一口湯喂進她的嘴裏,“這湯好喝嗎?”


    周也沫點頭。


    一個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一個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吞咽,半小碗湯花了十幾分鍾喝完,周也沫的額頭微冒出了不少汗水,似是在夏季衝了冬季的熱水澡,連背後的發絲與白色休閑服也沾染上汗水濕了些許。


    鄭俊浩深邃的眼神微溫,將湯煲與勺子放到茶桌上,在茶桌拿起紙巾慢慢地給周也沫擦拭額頭的汗水,周也沫也抽了幾張紙慢慢擦幹淨脖子的汗水,她用力想擦幹淨背上的汗水,可手卻酸痛不已。


    鄭俊浩察覺到她的舉動,重新拿著新的紙巾輕柔地拂開周也沫的縷縷發絲,那撲麵而來沫梨花香讓他心神蕩漾,慢慢柔柔給周也沫的背擦汗,白皙透亮的細脖與白如雪的背,讓他不由自主心跳得更厲害,呼吸急促難受,拿著紙巾的手指輕顫著,他很想觸摸卻不得不強忍住內心的急切。


    周也沫聞到他身上淡淡清香橙的體香,背上傳來蘇蘇麻麻的羞澀,她竟失神了十來秒,她抓住他的手,眼神問他是否已擦好。


    “嗯,好了。”鄭俊浩快速站了起來,拿著剛擦完汗的紙巾往洗手間走去,洗手間內,他快速用冷水清洗著臉龐,輕拍著發紅發燙的臉頰與雙耳,他從未像此時此刻這樣緊張焦渴。


    高征與李景辰兩人推門互不相讓地進入病房。


    高征拿起手裏的糖水,一臉笑容走到周也沫身旁,“周也沫,我給你買了芋頭紅棗黑米西米露,是熱的。可以補血益氣,我喂你吃點。”


    周也沫看著喜歡的糖水,竟又覺得餓了,輕輕點頭。


    李景辰淺笑安然,從高征手裏拿過糖水,“還是我來喂吧。”


    高征一臉愕然擰緊了眉心,心情一下子跌落穀底,他扯了一下嘴角,“那我收拾一下茶桌麵。”


    李景辰將糖水盒放在病床旁桌上擰開蓋子,從袋子裏拿出勺子,一手拿著糖水盒,一手拿著勺子,舀了一小勺遞到周也沫的嘴邊,“這是高征特意在樓下糖水店買的。”


    周也沫側臉看向正無聲無息收拾桌上保溫飯盒的高征,“高…征,謝…謝你。”


    高征眉眼笑開,輕聲回應:“不用謝。”


    鄭俊浩麵無表情從衛生間走出來,看了一眼李景辰與周也沫,眉眼染上了一絲傷感,“小沫,那我先回去了,回去要趕一份報表需要完成。”


    周也沫微笑點頭,看著鄭俊浩臉上的疲態,忍不住眉心蹙了一下,艱難無力地一字一詞地說:“總…經理,今天…是禮拜天,回去先……好……好睡一覺,下午再……再趕報表吧。”


    鄭俊浩眼眸一下子浮現了光亮,輕輕頷首,“你等一下喝了糖水,也早點休息睡午覺吧,晚上,我再來。”


    周也沫怔住了,看著鄭俊浩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門外。


    “沫沫,再喝兩口糖水。”李景辰舀著一小勺糖水停在周也沫的嘴邊。


    周也沫的思緒回原,點頭回應。


    簡單吃了幾口糖水,喝了幾口溫水,周也沫猶如冬眠的蝸牛一樣又靜靜地睡沉下去。


    李景辰寵溺地給她蓋好被子,將空調溫度調到合適的溫度,他拿著周也沫未吃完的糖水坐到沙發上,看向已收拾好飯盒與保溫湯煲且在慢慢泡茶的高征,“謝謝你的糖水,高征。”


    高征黯然垂眸,邊給李景辰麵前的茶杯倒入茶水,邊扯出了一枚淺笑,“不客氣。”


    李景辰慢慢地喝著手裏的糖水,兩人靜靜地坐著,周也沫淺淺的呼吸聲在病房靜靜悄悄地無聲細響著。


    夜幕降臨,院外漆黑一片,厚厚的雲層將月光與繁星遮蓋,路上依舊行駛著絡繹不絕的車輛,高樓絢麗奪目的炫舞依舊舞動著。


    躺在病床上的周也沫苦惱著臉看著眼前同時進入病房的兩人——李景辰與鄭俊浩。


    李景辰一手拿著剛從茶樓打包回來的茶點,一手提著裝滿剛買的新鮮香橙的袋子,鄭俊浩一手拿著芳華燦爛的花束,一手拿著剛買的新手機與麵條,兩人互相冷目相對卻不發一言一語。


    兩人分別是她的同學與上司,他們倆卻似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周也沫兩指用力按摩著眉頭,以便想方設法如何化解他們的矛盾。


    李景辰察覺到周也沫的動作,迅速走到周也沫的病床旁邊,“沫沫,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鄭俊浩擔憂看了一眼周也沫的臉色,將手裏的麵條盒以及手裏玫瑰花花束放到周也沫的床頭櫃桌上,又將一台嶄新的手機遞給周也沫,“沫沫,這是我給你的公司手機,有什麽公司上的事情,我會用這台手機跟你聯係,你之前的手機,你經常不回複我的信息,很影響我安排工作。”


    李景辰眼含怒意地看了一眼鄭俊浩,“沫沫才剛剛恢複點精神,你又給她安排工作了?”


    鄭俊浩冷眼看了一眼李景辰,“那你是否幫沫沫供房貸?公司董事開會要辭退沫沫,你是否養她?”


    周也沫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喉嚨似有著小團火悄悄燒灼著,“董事……要辭……退我?為……什麽?”


    鄭俊浩打開裝麵條的保溫飯盒,坐到病床旁邊的椅子上,一手拿著筷子夾了麵條遞到周也沫的嘴邊,一手握著麵條的保溫飯盒,輕聲細語地說:“我也不知道。現在公司換了幾個董事,一個姓何的,叫何小小,強烈要求公司重要員工學曆不得低於大學本科。”


    李景辰拿著東西的雙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他將手裏的東西放到茶幾桌麵上,靜靜地坐到沙發上。


    周也沫難以置信地看著鄭俊浩,“何……小小?”


    鄭俊浩輕輕點了一下頭,“對。你先吃點麵條,這麵條是在高級餐廳買的,容易消化又營養。”


    鄭俊浩將麵條夾到周也沫的嘴裏。


    周也沫食不知味嚼著麵條,何小小,多麽熟悉的名字,卻不知道是不是她認識的何小小。


    鄭俊浩眼眸溫柔看著周也沫,慢慢喂著她吃麵條,“你不必擔心,我跟元老的董事們都反對了她的提議,你現在隻要好好休息調養好身體,時不時的接聽我的電話,還有看微信上的信息,回應我就行。你的事務,我也會幫你做好,還有你的兩位實習助手的能力提升得很快,給我減少不少麻煩事。”


    周也沫感激地看了一眼鄭俊浩,想從他的手裏拿過保溫飯盒,他巧妙躲開了,


    周也沫艱難地慢慢吐字:“謝…謝你,總…經理。但…你不會親…親自來喂我吃東西,有…李景辰、高征…醫生在,護工也在,他們……都能照顧我,不用……你操心。”


    周也沫繼續想從鄭俊浩手裏接過保溫飯盒。


    鄭俊浩輕移開保溫飯盒,眼神犀利地看著周也沫,“這幾天就讓我喂你,你還不能拿重物。”


    周也沫微皺著眉頭,她不想被其他人誤會,更不想招致唐雅琪的憤恨,她隻是一個小小的職員不想影響到鄭俊浩總經理的事業。


    鄭俊浩眼眸深邃地看著周也沫,“傻瓜!你的腦袋瓜子別亂胡思亂想了,好好吃麵條。”


    周也沫求饒地看向李景辰,李景辰迅速打開袋子,從裏麵拿出茶點的點心,拿著筷子與點心盒,走到周也沫病床另一邊,與鄭俊浩麵對麵對視著。


    夾中間的周也沫愁雲慘霧,看著李景辰手裏盒子裏的茶點,指了一下清蒸排骨。


    李景辰臉上展露笑容,“好。”


    他夾起一塊軟糯糯的排骨喂進周也沫的嘴裏,“好吃嗎?”


    周也沫笑著點頭,慢慢嚼著,眼神瞄著鄭俊浩的臉色由晴轉陰進而冷冰冰,她懼怕地縮了縮頸脖,聲音沙啞著說:“麵條……也好…吃。”


    鄭俊浩眼眸裏的冰冷秒間褪盡,他夾起一根麵條待等周也沫吃完嘴裏的排骨。


    周也沫將嘴裏的骨頭嘟出來,李景辰拿起準備好的紙巾接住骨頭,鄭俊浩將麵條慢慢喂進周也沫的嘴裏,“我每天都會發文件過來給你,你醒的時候,就要看一下文件,然後回複我,是否需要修改。其他幾位助手都忙得很,很多事情他們都無法做主。他們也會發文件過來給你審核,以防出差錯。現在公司在大整改,所以你必須盡快恢複身體,多吃點,這樣吸收的營養就多點。”


    李景辰抬眸帶著些許怒意看著鄭俊浩,“沫沫身體不能急於一時,要慢慢調養好,她現在才剛剛恢複了一點,不能急功近利,她的胃被蛇毒灼燒過,不能吃硬的食物,難道你沒發現她現在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沙啞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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