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被江朵吼得一愣。


    不過不是因為被罵的愣。


    身後的幾個人也被江朵吼的一愣……好一個彪悍的姑娘。


    洛川直愣愣地望著江朵,蹙著眉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喜歡我?”


    江朵扯起洛川的衣領,把他使勁薅到自己臉前,對著他怒吼道:“你是傻*嗎??我不喜歡你為什麽想跟你結婚啊?!”


    洛川臉上一僵,表情說不出的複雜。


    他一直以為江朵說要跟他結婚是開玩笑……


    畢竟從他睜眼的那天起,洛川就聽過江朵這樣說,但誰會想和一個還沒說上一句話的人結婚呢?


    加之江朵平日裏就是話又多又密,跟誰都親近,洛川自然而然就把她的話當作病痛當中的消遣。


    他從沒想過,江朵說要跟他結婚是認真的。


    趁著洛川愣神的空檔,白曜率先反應過來。


    “快,帶他們兩個去洗胃!”


    身後的傭人一經得令,蜂擁而上,連忙把糾纏在一起的江朵和洛川拉開。


    “準備儀器!”


    江欒朝著門外急吼一聲,眾仆從便擁著洛川和江朵出了門。


    白曜一把拉住要跟上去的曲樂,“先別去,等他們脫離危險。”


    曲樂的心還在撲通撲通直跳,無法忽視的驚恐和迷亂席卷著她的神經,她渴望逃離,但是又被一把拽回那寂靜的深淵。


    她仰著臉,抖動著蒼白的嘴唇,但口中一個音節都發不出,根本沒辦法冷靜。


    這一小時內發生的事情,叫曲樂完全無法招架。


    她像一隻孤魂在風雨中飄搖,忘記了自己的名字,找不到回家的路。


    白曜攥住曲樂冰涼微顫的指尖,將近乎破碎的她抱進懷中,一點點地安撫著。


    “沒事的……沒事,都會沒事的。”


    “沒事的……”


    ……


    陸淺隻覺得身邊充斥著無邊的暗夜,時間的流逝似乎在這刻停滯。


    靈魂的航船正匍匐在泥沼裏,艱難地繞過一個又一個岬角,卻發現,背後仍舊不是它所期待到達的那個港灣。


    她腦海中反複回想著那封信的內容,但相比較仇恨或是悲憤,更多的是難以接受。


    曲浩說陸敖樂觀且睿智,是個很好的人……


    她的父親是個很好的人……


    本該是個很好的人。


    她難以想象,她的父親在那四年裏經曆了什麽,會從曲浩口中的那個樂天派變成一頭厲鬼。


    一想到這,陸淺的心又開始不住地抽痛。


    陸敖還肯回到大陸去找她們母女,是不是代表著,他也曾想過帶她們走?


    她從未恨過父親,正因如此,才讓絞痛更甚。


    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陸敖。


    陸淺想象不到,陸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投奔l家族,更不知道他接到少主下的追殺令時,到底是複仇的快慰,還是滿心的悲涼。


    那艘小船在狂風驟雨裏翻覆,被巨浪吞噬掉一切,再苟延殘喘地抓住一盞浮木,重新上路。


    但是重新上路的他,什麽都沒有了,夢想和未來、蠻勇與驕傲,全都碎在海裏。


    哪怕連他本人,都被丟在那片漩渦裏。


    如果當年那個十六歲的少主沒有下令,他們的結局又會是怎麽樣呢?


    ……


    等等。


    十六歲、少主……rex?


    一絲電流猛然穿過腦海。


    “十六歲少主……奉少主之命……怎麽會是奉少主之命?……”


    陸淺喃喃著,眉目從緊鎖到舒展,又再度蹙起。


    接著她似乎想通了什麽,眼睛越睜越大。


    航船一下子從迷霧中撥散開來,雖然沒有出現她想要的燈塔,但卻出現了一個她不曾見過的岔路。


    程翊在門外焦慮地等著,坐立難耐。


    衛生間裏嘔吐和抽泣的聲音已經消失有一段時間,但這種安靜令他更加不安。


    猛然,衛生間的門被一把推開。


    陸淺站在門口,身上的氣息不再像之前那樣搖搖欲墜,反而是帶著些淩厲的怒意。


    “……”程翊剛想說些什麽。


    陸淺眉目嚴肅地望著程翊,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這件事有問題。”


    “什麽?”程翊被陸淺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惹得一愣。


    陸淺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整件事,有問題。”


    她大步走出衛生間,走到程翊麵前,仰頭望著他,“你說rex是什麽時候奪權的?”


    程翊被陸淺的氣勢惹得一怔,“……大概是在我從血牢出來之後,也就是我被帶到英國去的第五年。”


    陸淺聞言眉頭瞬地蹙起,“如果他那個時候才奪權,陸敖怎麽會奉他之命去抓你們兩個?!”


    “……?”


    程翊眼睫猛地一顫,被陸淺的問話驚在原地。


    陸淺低下頭,一麵搖頭一麵在屋內來回踱步,喃喃自語:“不對……不對……這件事有問題。”


    “唐哥跟我說過,你母親,也就是當年在位的家主死後,l家族的權柄徹底下移,旁支奪權,老家主也完全架空。”


    陸淺屈指抵在唇邊,牙根不斷地打著顫。


    “如果真的有旁支奪權,rex怎麽可能有權力下令?”


    “如果是陸敖私自把你們帶回去的……關於你的血液研究又怎麽會那麽快展開?”


    “還有……如果陸敖承諾一定會保住你們的性命,又怎麽會有所謂的‘換命’?”


    (ps:“換命”就是前文提到的,程翊自願參與血液實驗,去換曲樂的命。)


    陸淺緩慢抬頭,驚恐和不可置信從她眼中進入,又從口中湧出:“包括你被丟進血牢……真的是‘掌權人’一時興起的巧合嗎?”


    隨著陸淺的話入耳,程翊的耳側傳來一陣刺耳的悲鳴,一股直達心底的寒意猛然湧現。


    這寂靜的風暴把他包裹,像水刑一般叫他喘不上氣。


    他掌管塔維亞這五年間,清除了數條l家族的旁支,都是他以為的當年的“仇家”。


    而rex,隻是被他當作一個爭權的對象而已。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而此刻,他一直以來的想法徹底崩塌。


    陸淺望著程翊,說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喻言:“再往下猜測……”


    她的聲音在凝滯的空氣中懸浮,像黑板上劃過的刺耳粉筆音:


    “你母親的死……會不會也和rex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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