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白喝聲方罷,隨聽帳外響起了個冰冷陰森話聲:“陰成求見穀主!”


    是白衣四靈中的那位老四!


    柳少白剛要發話,孟嵐君及時說道:“請進!”


    帳外陰成應了一聲,掀簾躬身而進,他抬直了身,目光隻一投注,立刻一怔,道:“怎麽,穀主不在?”


    柳少白道:“出去了。”


    陰成望了他一眼,道:“敢問閣下,穀主到那兒去了?”


    柳少白要說,孟嵐君連忙說道:“陰護法見穀主有什麽事?”


    陰成道:“有關穀中機密,恕我不便奉告。”原來是稟報機密的。


    孟嵐君淡淡說道:“陰護法來的不巧,穀主出去了,等她回來再說吧。”


    陰成略一遲疑,道:“姑娘可知穀主……”


    孟嵐君截口說道:“到金陵去了。”


    柳少白、陳紫雲俱皆一怔,可都沒問。


    陰成更是怔得厲害,詫聲說道:“如此深夜,穀主前去金陵做甚?”


    孟嵐君道:“我隻聽她那麽說,想必有什麽重要大事。”


    陰成道:“姑娘可知道為了什麽?”


    孟嵐君淡然說道:“貴穀機密,穀主焉肯告訴我這外人?”


    以牙還牙,頗夠厲害。陰成陰森白臉一紅,目中寒芒閃動,道:“那麽,三位是……”


    孟嵐君道:“受穀主托付,在這兒照顧一二。”


    陰成略一沉吟,道:“多謝姑娘相告,我四人這就趕去……”


    孟嵐君道:“四位要去幹什麽?”


    陰成道:“我兄弟身為護法,職責所在,理應護衛左右!”


    孟嵐君道:“四位不必去了,有燕大俠為伴,勝過四位十倍!”


    陰成一怔,半響,方冷笑躬身說道:“既有燕大俠為伴,那我兄弟就放心了。”


    轉身出帳而去,但不知為何,臉上竟帶著點異樣神色!


    陳紫雲訝然欲絕地,瞪圓美目,道:“君姐,你怎麽告訴他……”


    孟嵐君淡然笑道:“雲妹糊塗,誰知道他是幹什麽來的?仲孫姐姐不是正懷疑他四兄弟麽?說不定他是來探動靜,以有事進稟為詞,絆住仲孫姐姐及燕大俠,然後由他那三個兄弟進十八帳去察看虛實呢!假若真的這樣,我能告訴他仲孫姐姐及燕大俠已去十八帳等著拿人了麽?幹脆告訴他仲孫姐姐及燕大俠去了金陵,好讓他們放手去做。”


    陳紫雲明白了,詫異之態盡掃,嬌笑說道:“君姐,你使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柳少白突然冷冷說道:“我隻怕這種想法,瞞不了他四人!”


    孟嵐君沒理他,陳紫雲卻忍不住揚眉問道:“何以見得?”


    柳少白自以為是地挑眉說道:“這穀中能有多大地方?還怕他四人發覺不了……”


    孟嵐君忽地說道:“我沒聽說,等著拿人這種事,會站在那明顯處讓人瞧見的,他三位還不至傻到這般地步!”


    柳少白一怔,俊臉飛紅,頓時住了口。


    孟嵐君說得不錯,此際那十八帳周遭十丈以內,遍布著明樁暗卡,四周十丈以內,卻絕看不見一個人影。


    而且,擔任樁卡,職司守衛的,也都是“翡翠穀”中的二流高手,沒見任何一個技藝較弱的穀中弟子。


    而在十八帳十餘丈外,那半山壁上的蒼蒼樹海之中,如今卻藏著兩位絕世高手,是燕小飛與仲孫雙成!


    他兩個,並肩坐在一株老鬆之上,老鬆枝葉茂密,絕不虞會被人發覺。而且,居高臨下,看得清清楚楚,隻要穀中有任何異動,便絕逃不出那一雙如電神眼,及一雙流波美目。


    兩個人既稱並肩,那自然是坐得很近,夜風吹處,雲鬢飄揚,觸肌拂麵,幽香醉人,再加上仲孫雙成她既嬌且媚更甜,不時耳邊軟語,吐氣如蘭。佳人在側,芳澤微親,這豔福,不羨神仙,這種事,夢寢難求!


    換個人,要不飄飄欲仙,心醉神馳,一個跟頭,翻下老鬆樹才怪!


    可是“鐵血墨龍”這位鐵錚的蓋世奇豪,他就能泰然安祥,談笑自如,無動於衷!


    那神態,生似身旁是個同性大男人,而不是千嬌百媚,國色天香的“脂粉情魔玉羅刹”。


    再看仲孫雙成,她反而有點兒情不自禁,那神態如醉如癡,人,有點兒嬌慵無力,眼兒媚,半合半睜,臉兒紅,乍喜還羞,嬌媚透骨,美到極處。


    固然,她已昨非今是,幡然悔悟那過去的種種,但,情不是罪孽,何況那過去的種種,不過是放蕩不羈,遊戲風塵,玩世不恭,實際說出來,仍不失為好姑娘,毫無瑕疵的清白女兒家。


    可惜,天下的好事沒那麽多,有那麽一件事兒,令仲孫雙成大大地害怕了,那是……


    白天過去,夜色又垂,而且夜已深沉,看不見東西,可聽得見聲音。


    驀地裏,穀中傳來一聲悶哼!


    仲孫雙成在情思迷惘中,一震而醒,目光投向穀底!


    緊接著,穀中又傳來-聲沉喝:“什麽人?”


    這時,一聲輕笑,從那十八帳左邊十餘丈,衝天拔起一條黑影,疾如鷹隼,破空掠去!


    這一來,立刻驚動了所有明樁暗卡,那帳左的暗影中,響起連聲怒叱,數條人影,騰身追去。


    帳左驚變,帳右也有了動靜,一聲悶哼之後,帳右也冒起一條人影,閃電般遁向茫茫夜色中。


    自然,帳右那明樁暗卡,也緊緊銜後追去。


    仲孫雙成看得雙眉一挑,冷哼說道:“好一批蠢東西,這怎麽能追?”


    燕小飛淡然笑道:“蠢得是時候,他們正中下懷,咱們也希望如此。”


    仲孫雙成笑了,不知是有意抑或無意,嬌軀忽地一恍,偎向了燕小飛那鋼鐵般的右臂!


    燕小飛沒躲,連動都沒動。


    仲孫雙成機伶一顫,嬌軀抖動,卻偎得更緊。


    她不知道,燕小飛正暗地裏皺眉歎息。


    突然,他抬起左手,往下一指,道:“穀主請看,魚兒要上鉤了!”


    仲孫雙成不得不將目光投下,此際,穀中又有動靜,一條暗影,如飛射落十八帳前。


    暗影剛落地,暗隅中突然喝起冷叱,一條人影疾掠而至。


    然而,先前飛射落地的黑影,冷然傲立,隻一揚掌,後來掠至那條人影,便自悶哼一聲,由哪兒撲來,又被打回哪兒去了!


    敢情,先來黑影的一身功力更高,不是那職司守衛的二流高手所能對敵!


    仲孫雙成黛眉方揚,那條黑影已然閃身進了十八帳。


    仲孫雙成倏然坐直,麵罩寒霜,一掠雲鬢,就要躍下。


    燕小飛鐵腕疾探,一把拉住了她的玉臂,低聲說道:“何勞穀主親自動手?穀中另外有人!”


    話聲方落,十八帳帳頂之上,已經多了一個人。


    這個人身材像燕小飛一般高大,威猛若神,正是那總巡察“神目巨靈擎天手”樂長宮。樂長宮貼在帳頂,向適才那進入帳中的黑影,不管三七二十一,發出威猛淩厲、雷霆萬鈞的淩空一擊。


    驀的受到襲擊,進入帳內的那黑影想必已知上當,由帳後破帳而出。


    他也算是老手,不走帳前,卻走帳後。


    可是他仍然落入人家掌握之中。


    帳頂上的樂長宮倏揚霹靂,大聲喝道:“匹夫,你還想走麽?”


    騰身而起,雙掌並出,宛如神龍禦風,閃電下擊!


    黑影似乎沒想到有人會由上而來,身形一震,忽地冷笑旋身,硬碰硬地,跟樂長宮對了一掌!


    隻聽得一聲砰然大震,旋見樂長宮身形飛起,黑影也退了好幾步,這一來,秋色平分,居然難判高下。


    實際說起來,樂長宮該略高半籌,因為他臨空下擊,足未踏實,那黑影卻是雙腳站樁,容易發力。


    黑影一穩身形,衝天再起。


    樂長宮怒叱如雷,二次撲身。


    但,倏地,夜空中又一條黑影疾撲而去,橫截半空中的樂長宮,敢情,今夜來人還不在少數。


    燕小飛看得陡挑長眉,道:“穀主請回帳等著審賊,容燕小飛擒此匹夫!”


    話落,身起,疾若流星殞石,飛瀉而下,半空中倏揚霹靂大喝,震天懾人:“這個交給我,長宮,追那個!”


    樂長宮自然聽得出是誰,不理橫撲來人,身形一長,飛追前麵黑影。


    而那橫裏串出的黑影,入耳晴空霹靂嚇得心膽皆裂,一個飛旋,翻身便逃。


    這時,燕小飛已自撲到,在他的手下,哪有漏網之賊?


    高大身影猛然拔起,右臂微一作勢,已落入帳後,未久已走出帳後,肋下夾著一人,一個黑衣蒙麵人。


    他隻一凝神,身形又起,一會兒進入寢宮帳內。


    寢宮中,仲孫雙成目射敬佩的眼神,向燕小飛送上深情一瞥,道:“茶尚未涼,而燕大俠已擒賊轉來,真是不讓關公專美於前的了!”


    燕小飛淡然一笑,道:“穀主過獎了,燕小飛怎敢比擬聖賢?


    穀主請審問此賊!”


    仲孫雙成檀口一張,剛想說話。


    燕小飛知她想要請自己審問,遂揚眉笑道:“穀主,這是貴穀中事。”


    仲孫雙成一笑道:“仲孫雙成遵命就是。”


    轉身行向座上坐定,嬌靨上立刻堆起寒霜,秋水若刃,煞氣騰騰,又從千嬌百媚俏佳人,隨變成殺人不眨眼的玉羅刹!


    “一俊二嬌”看得不寒而栗!


    連燕小飛也不禁皺了皺眉頭,行前數步,手臂一鬆,黑衣蒙麵人砰然一聲落了地,但因地上有厚厚紅氈,遂摔得不重。


    此人蒙麵,再加上那件寬大黑衣,讓人廄看不出廬山真麵目,也無法窺及他是何種身材。


    燕小飛虛空揚掌,地上黑衣蒙麵人那個連頭都被罩起的黑布罩,立刻飛落一旁!這一來廬山麵目,頓現眼前。


    黑衣蒙麵人麵貌入目,舉座皆怔。


    哪裏是意料中的“白衣四靈”之一?分明是一個陌生老者!


    老者瘦削,三角眼緊閉,山羊胡子稀疏,一副陰狠狡詐之相,一望可知,決非善類!


    仲孫雙成向燕小飛投過探詢一瞥。


    燕小飛抬手一指,點中老者的後心。老者應指而醒,雙目一轉,翻身躍起,但看清自己置身之處以後,身形猛顫,麵如死灰,抬手一掌向自己天靈拍去!


    燕小飛冷哼一聲,出手如電,虛空一指,點上了老者的“曲池穴”,那老者手臂一軟,立時無力下垂,身形再顫,低頭不語。


    但,他忽又驚然抬頭,似要有所動作。


    燕小飛比他更快,就在他驀然抬頭的同時,已自鳳目暴射寒芒,右掌電出,一閃而回。


    再看時,老者的一個下巴,已然脫落,正以凶狠目光,怒視著燕小飛,那一雙三角眼中,直欲噴出火來。


    刹那之間,阻攔了老者掌拍天靈,暨嚼舌自盡的兩次動作,手法之快,駭人聽聞,仲孫雙成與“一俊二嬌”,看得暗自佩服。


    燕小飛卻跟個沒事人兒一般,揚了揚眉,淡笑說道:“閣下,好教你知道,在我麵前想自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你有把握一口把舌頭咬斷,不然我勸你趁早打消尋死念頭,要是落個傷重不死,終身殘廢,再嚐嚐我獨門手法‘一指搜魂’,那可劃不來了!”


    “一指搜魂”確是霸道無倫,便是鐵打的金剛,銅澆的羅漢,也禁受不住煎熬,何況一個血肉之軀的人呢?


    老者臉色慘變,魂飛魄散,又自低下了頭。


    燕小飛淡然一笑,出手托上他的下巴,道:“現在,老實回答穀主問話,如有異動,或半句不實,你莫怪我心腸太狠,手下絕情!”


    老者抬起失神雙目,望了他一眼,道:“能一招擒得老朽者,武林尚不多見,閣下何人?”


    燕小飛尚未答話,仲孫雙成已然代了勞道:“你連‘鐵血墨龍’燕大俠都不認識,這半輩子江湖,那是怎麽闖的?”


    不錯,這家夥著實白活了幾十年,簡直糟蹋了糧食。


    有道是:“人名樹影”!老者聽了這“鐵血墨龍”四字,心膽欲裂,立被震住,良久,方一歎聲說道:“能跟‘鐵血墨龍’過上一招,確也足慰平生,雖死何憾,老朽我輸得並不丟人,敗得心服口服,有話隻管問吧!”


    仲孫雙成揚了揚眉,道:“敢來‘翡翠穀’駐地殺人,你也不會是無名之輩!”


    老者皮包骨的瘦臉上,一陣抽搐說道:“老朽鮑耀寰,人稱‘子午追魂手’!”


    燕小飛揚了揚眉,沒說話。


    仲孫雙成卻“喲”地,一聲:“原來是當年縱橫白山黑水,稱霸一方的大豪傑!”


    這可是罵人不帶髒字,卻陰損得很。北六省中,誰不知道“子午追魂手”鮑耀寰,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綠林巨寇?


    鮑耀寰老臉一紅,道:“既落人手,殺剮聽便,姓鮑的不在乎這些!”


    本來是嘛,死都認了,何在乎損?


    仲孫雙成冷冷一笑,道:“我等待吞鉤蹈網的,本是‘翡翠穀’中的自家人,但很出意料,你卻不是!”


    鮑耀寰沒說話。


    仲孫雙成黛眉一揚,道:“怎麽不說話了,難不成來處不堪入耳?”


    鮑耀寰微一頓地開了口,道:“江湖人,當然來自江湖,穀主不是不知道,姓鮑的我來自白山黑水之間了。”


    不錯,這話到也有理!但要在“脂粉情魔玉羅刹”麵前耍滑頭,他可是找錯了對象!


    仲孫雙成冷冷一笑道:“我知道,那是當年,我問的是如今!”


    鮑耀寰道:“如今姓鮑的獨來獨往,一不靠幫,二不靠會……”


    燕小飛突然笑道:“該有個‘家’!”


    這句話,卻聽得鮑耀寰神情一怔,隨口答道:“江湖人到處為家,姓鮑的半生的打家劫舍,殺人越貨,交的要命朋友太多,至今還沒辦法有個安居的家!”


    燕小飛淡然一笑,道:“我是指你在金陵的這個家!”


    鮑耀寰神情再震,道:“燕大俠這話,鮑某人不懂!”


    燕小飛笑道:“等我一指點下,你就懂了!”


    鮑耀寰神色大變,垂首不語!


    燕小飛笑道:“怎麽又不說了?”


    仲孫雙成瞿然說道:“燕大俠以為他是來自……”


    燕小飛道:“不是我說的,是他自己不打自招!”


    舉座均皆為之一怔,鮑耀寰尤其愕然!燕小飛頓了頓,又複一笑說道:“這種人狡猾得很,他豈會在言詞之中露出破綻?穀主請看他黑衫下擺的那個白色‘卓’字……”


    鮑耀寰神情猛震,本要低頭,但旋又強自冷靜地說道:“燕大俠別詐我,我這襲黑衣上沒有‘卓’字!”


    燕小飛笑道:“沒作賊,心不虛,你若無難言之隱,卻緊張什麽?”


    鮑耀寰聽後一震,並未答話。


    燕小飛笑道:“閣下,套一句你們常說的話,光棍眼裏不揉砂子,既落人手,何妨痛快點?也不枉你曾經縱橫白山黑水間,達數十年之久!”


    鮑耀寰臉色連變,三角眼中忽地閃射森冷寒芒,咬牙說道:“‘鐵血墨龍’,既落人手,姓鮑的我任宰任割,但是要我如你所說的,和盤托實,可決辦不到!”


    敢情,他到挺英雄,是條漢子。


    燕小飛淡然一笑,道:“是麽?我倒要看看你是鐵打的金剛,還是銅澆的羅漢!”


    揚手作勢,出指欲點!


    鮑耀寰機伶一顫,臉上變了色,慌忙叫道:“燕大俠,手下留情!”


    燕小飛目中暴射懾人威棱,冷笑收手,叱道:“鮑耀寰,話說在前頭,手下留情,隻有一次,識相點,還是從速實說為好!”


    鮑耀寰兩隻凶睛一轉,慘然道:“既落人手,夫複何言,姓鮑的正是來自‘金陵卓家’!”


    此言一出,“一俊二嬌”全感震動!


    燕小飛淡然一笑,轉注柳少白,道:“柳少俠,如何?燕小飛適才所說,不是危言聳聽的欺人之語吧?世代殷商家中,居然養著昔年江湖巨寇,這似乎……”


    鮑耀寰冷笑截口說道:“這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哪一個大戶人家不養護院?”


    看不出他居然牙尖舌利,到挺能言善辯。


    燕小飛笑了笑,道:“這麽說來,你是‘金陵卓家’的護院武師?”


    鮑耀寰點頭說道:“不錯,姓鮑的正是‘金陵卓家’的護院武師。”


    燕小飛道:“像你這樣的武師,‘金陵卓家’養有多少?”


    鮑耀寰冷笑一聲道:“多得很……”猛悟失言,臉色一變,住口不言。


    燕小飛笑道:“來不及了,我也知道多得很……”


    頓了頓,接道:“你不過是‘金陵卓家’的護院武師,憑他世代殷商的身份,竟敢來招惹威震武林的‘翡翠穀’麽?”


    鮑耀寰道:“那也沒什麽?姓鮑的來此,跟‘金陵卓家’無關!”


    燕小飛道:“你是說……”


    鮑耀寰截口說道:“姓鮑的是個人私怨,不是奉命行事。”


    燕小飛笑道:“你倒會替卓王孫父子洗刷幹淨,隻可惜你這話令人難信。”


    鮑耀寰道:“話是姓鮑的說的,信不信由你!”


    燕小飛笑了笑,道:“那好辦,我隻消押著你,到那‘金陵卓家’去一趟,問問卓王孫父子,就可以知道了。”


    這一著夠狠,鮑耀寰神情一震,臉色大變,狠聲叫道:“姓燕的,你若是條漢子……”


    燕小飛截口說道:“你若是條漢子,就乖乖的說,別那麽不幹不脆,惹人惱火!”


    鮑耀寰頭一低,默然不語。


    燕小飛笑了笑,又道:“你不是說,這是你個人私怨麽?那麽你說,‘翡翠穀’與你‘子午追魂手’何仇何怨,什麽時候有過過節,多晚結的梁子?”


    鮑耀寰道:“那是當年事,燕大俠何不問問那兩個?”


    燕小飛道:“這麽說,你是跟他兩個有過節?”


    鮑耀寰點頭說道:“正是!”


    燕小飛道:“死人哪會開口?要問我該問你這個活著的!”


    鮑耀寰抬眼望向仲孫雙成,道:“你‘翡翠穀’可知他二人出身?”


    仲孫雙成道:“不知道,怎麽?”


    鮑耀寰冷冷一笑,道:“他二人當年本與我在白山黑水間,同屬一幫,有一年他倆吃裏扒外,出賣朋友,害得大夥兒……”


    仲孫雙成黛眉一剔,方要發話!


    燕小飛飛快遞過一個眼色,截口笑道:“吃裏扒外,出賣朋友,那是不該,不過,他二人已入‘翡翠穀’多年,你為何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才來?”


    鮑耀寰冷笑說道:“姓鮑的找他二人多年,直到昨日方打聽得二人投入‘翡翠穀’庇護,躲那殺身之禍,遂在今夜前來!”


    燕小飛道:“尋仇無可厚非,但有道是:‘不看僧麵看佛麵’,說什麽你也該先跟穀主打個招呼,你闖蕩江湖多年,總不該連這點江湖禮數都不懂!”


    鮑耀寰道:“姓鮑的自承失禮……”


    燕小飛道:“此時再道歉,已經來不及了,你上門尋仇,擅闖禁地,目中太以無人,既然是個人私怨,我們就要唯你是問,讓我先請示穀主該拿你怎麽辦?”


    話落,轉向仲孫雙成笑道:“燕小飛是外人,不便擅作主張,請穀……”


    仲孫雙成何等冰雪聰明,早知燕小飛用心,聞言略一沉吟,道:“燕大俠適才說得是,‘不看僧麵看佛麵’,他既承認是來自‘金陵卓家’,我認為該找卓王孫打個招呼,索取公道,這樣一不失禮,二不……”


    燕小飛截口說道:“穀主是打算放了他?”


    鮑耀寰三角眼中忽閃異采。


    仲孫雙成故裝不見,淡淡笑道:“不是現在,現在不放,卓王孫一旦問我要人證那怎麽辦?我預備問過卓王孫後再放他!”


    燕小飛抬頭說道:“穀主慈悲心腸,隻可惜他不是奉命行事,而是個人私怨,穀主似乎用不著找那卓王孫。”


    仲孫雙成想了想,道:“那麽,以燕大俠之見……”


    燕小飛道:“為了個人私怨而問罪‘金陵卓家’,那是毫無理由,燕小飛以為對他個人,行個交代便可。”


    鮑耀寰臉色為之一變,叫道:“燕大俠,路要讓一步,味須減三分!”


    仲孫雙成聽若無聞,望著燕小飛,道:“燕大俠以為該把他怎麽辦?”


    燕小飛笑道:“貴穀之規,擅闖禁地者,該當什麽罪,穀主怎還問我?”


    仲孫雙成黛眉一皺,道:“燕大俠你看把他按照我‘翡翠穀’的穀規處置,可妥當麽?”


    燕小飛道,“穀主往日殺人不眨眼,今日為何心腸軟如棉?”


    仲孫雙成猶豫良久,美目中忽現殺機,一點頭,笑道:“好吧,就這麽辦,這件事交給?……”


    燕小飛道:“該由貴穀刑堂執行!”


    仲孫雙成再點首,剛要發話!


    鮑耀寰忽地叫道:“且慢!”


    他靜聽燕小飛與仲孫雙成二人談話之餘,雖不知是要怎麽對付自己?可是聽二人話意,那手法必然是夠殘酷夠毒辣的!饒是他凶殘桀傲,成名多年,但麵臨生死關頭,他可再也硬不起來!


    仲孫雙成黛眉一挑,冷冷說道:“你還有什麽話說?”


    鮑耀寰麵無人色,道:“姓鮑的是奉命行事,不是個人私怨!”


    如今倒怕起死來了,似乎跟他那適才兩次自絕,有點兒不太一致,其實,說穿了毫不為怪。


    一個人自殺,那是一時的衝動,倘若讓他冷靜片刻,則多半沒有一個人不惜命的,何況他如今麵臨的死法,更不知有多麽殘酷狠毒!


    仲孫雙成美目異采一閃,道:“真的麽?”


    鮑耀寰尚未答話,燕小飛忽地冷笑說道:“穀主不可為他所欺,他分明是……”


    鮑耀寰目中暴射凶芒,厲聲叫道:“燕小飛,姓鮑的與你有何仇恨?你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


    燕小飛冷笑道:“你騙得過穀主,騙不過我,你那用心無非是貪生怕死,更想挑起‘翡翠穀’與‘金陵卓家’之間的彼此戰端……”


    鮑耀寰恨怒已極,咬牙切齒,神色猙獰叫道:“燕小飛,姓鮑的惜命是真,所說也真,你要不信,‘金陵卓家’近在咫尺,你盡可前去問問。”


    燕小飛道:“他們推脫猶恐未及,怎會遽加承認,自攪禍端?”


    鮑耀寰一怔,旋即說道:“那麽,跟姓鮑的同來的,還有一個,你們那總巡察不是追去了麽?稍待你盡可問一問他。”


    燕小飛鳳目寒芒一閃,道:“這話是你說的。”


    鮑耀寰猛一點頭,道:“不錯,出自我口,入於你耳,是我說的。”


    “夠了!”燕小飛淡然一笑,轉仲孫雙成道:“穀主,請繼續問吧!”


    仲孫雙成嬌笑說道:“燕大俠高智,仲孫雙成自歎不如。”


    鮑耀寰至此才恍悟上當,勃然色變,厲聲叫道;“燕小飛,你……”


    但他目光所碰上的,是燕小飛鳳目中那兩道懾人威棱,遂機伶一顫,垂首不語。


    燕小飛收回目光,轉望仲孫雙成,笑道:“與其動手逼供,多麽麻煩,何不讓他不打自招,少點嚕嗦!”


    仲孫雙成美目深注,隱射萬斛深情,無限敬佩,那目光,能令得一向不知怕為何物的燕小飛,為之心弦顫動!


    她再望鮑耀寰,那宛如花朵綻放的嬌靨之上,刹那之間,堆上一層濃濃寒霜,秋水如刃,黛眉凝威地道:“鮑耀寰,那麽,我‘翡翠穀’與那‘金陵卓家’,井水不犯河水,一無過節,二無怨嫌,卓王孫卻派你夜闖我‘翡翠穀’駐地,行凶傷人,是何道理?”


    鮑耀寰三角眼中凶芒一閃,冷然笑道:“別的姓鮑的不知道,姓鮑的隻是奉命殺人!”


    仲孫雙成道:“恐怕是想殺人滅口吧!”


    鮑耀寰道:“他二人早就死了!”


    仲孫雙成道:“這個我比你知道得清楚,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假如你知道得早一點,你也不會上當!”


    鮑耀寰道:“姓鮑的我仍是那句話,隻是奉命殺人,別的根本不知!”


    仲孫雙成冷笑說道:“恐怕你不但是奉命到我這‘翡翠穀’駐地來殺人,而且還奉有命令,也要你殺那進入‘金陵卓家’奪寶的武林群豪吧!”


    鮑耀寰臉色一變,道:“誰說‘金陵卓家’有什麽寶物!”


    仲孫雙成道:“我說‘金陵卓家’藏有武林至寶‘蟠龍鼎’!”


    鮑耀寰神情猛震,往後退了一步,瞪目說道:“這,這你怎會知道?”


    敢情,這也是不打自招!


    鮑耀寰目中寒芒暴射,但倏又斂去。


    仲孫雙成道;“江湖雖大,但什麽事情能瞞得了?”


    鮑耀寰臉色再變,道:“姓鮑的職司護院,倘若有人闖進‘金陵卓家’,那自然該出手狙殺,誰叫我吃人家的,拿人家的?”


    “好說!”仲孫雙成冷笑說道:“家藏武林重寶的消息,若是你‘金陵卓家’中人,自行泄漏,則用心可就太叵測了!而你的出手狙殺,也不會單是護院!”


    鮑耀寰身形又顫,默然不語!


    仲孫雙成美目中暴射威棱,眉宇顯現殺機,玉手拍地一聲,拍下桌子,厲聲說道:“‘金陵卓家’布餌張網在先,又闖我‘悲翠穀’駐地,殺我弟子,放我囚禁群雄,好讓他們吞鉤蹈網在後,你們的用心,不嫌太毒了麽?”


    鮑耀寰垂頭喪氣,默然不語。


    這時,燕小飛突然說道:“穀主以為那夜潛來此穀殺人放人的,是‘金陵卓家’的人麽?”


    仲孫雙成一怔說道:“怎麽?難道不是?”


    燕小飛淡笑搖頭:“本是‘卓家’人,而那夜卻不是來自金陵!”


    仲孫雙成又複一怔,道:“燕大俠是說……”


    燕小飛道:“那殺人放人之人,如今該算是在‘翡翠穀’統禦之下!”


    仲孫雙成變色說道:“何以見得?”


    燕小飛一指鮑耀寰,笑道:“穀主倘若以被擒的是‘金陵卓家’來人,而那夜殺人放人之人,便不是‘翡翠穀’中份子,燕小飛鬥膽說一句,那是大錯特錯,正好被他們的狡計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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