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宸眼中俱是黯然,小聲回:


    “我想知道異兄長會不會就此把我忘掉?”


    “你在考驗我嗎?”


    劉異想拔出四十米大長刀,給鄭宸削個蘋果。


    他實在服了女人的腦回路,竟是這麽無聊的原因。


    盡管他上輩子戀愛經驗還算豐富,但仍猜不透謎一樣的女孩心思。


    女孩們有時心裏有話不直說,總是故意等著你去猜。


    她們期待你用行動證明你是在乎她的。


    劉異有點惋惜錯過的時光。


    他和鄭宸上次離別時還是開成五年末,如今都已經是會昌三年七月了。


    他倆分離了足足兩年半。


    從相識以來,他和鄭宸好像一直處於捉迷藏狀態。


    不是鄭宸找他,就是他在找鄭宸,倆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分離。


    劉異不想再蹉跎下去,他抱緊鄭宸柔聲說:


    “宸兒,我們成親好不好?以後不再分開。”


    這次鄭宸在他懷中直接哭出聲。


    “哭什麽?”劉異不解問道。


    “異兄長,你還喜歡我嗎?”


    劉異一臉壞笑逗她:


    “請相信,我真的愛你,三天了,我都沒愛過誰。”


    鄭宸軟綿綿地捶了他胸膛一下。


    “騙人。”


    “真的,我上一次這麽喜歡你,還是在十秒前。”


    “秒是何物?”


    “呃……就是形容時間短。”


    鄭宸鬆開劉異,嘴角抿了絲淺笑溫柔道:


    “異兄長,你陪我沿著岸邊走走吧。”


    說罷,她依戀地自覺挽著劉異的小臂。


    他倆就像約會的小情侶,隱在簇簇樹蔭裏,沿著灞水長堤,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沿途經過一組組,一對對送別的離人。


    他們有的在喝餞行酒,有的在折柳惜別,有的在抱頭痛哭。


    鄭宸被悲傷氣氛感染,又嚶嚶啜泣起來。


    劉異不停輕拍她小手安慰。


    “此處風景確實不錯,但好像不適合約會,你我重逢的喜悅心情跟其他人格格不入啊,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談,你如今住長興坊家中嗎?”


    鄭宸微微擺頭否認。


    “我住延生觀。”


    “什麽?”


    劉異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延生觀?那是李安平去的地方。


    劉異忽然停下腳步。


    他詫異看向鄭宸,疑惑問道:


    “你怎麽住道觀?你出家了?”


    鄭宸嫣然一笑,淡淡回道:


    “出家有什麽好奇怪?武則天出家做過尼姑,法號明空;楊玉環出家做過女冠,道號太真,後來不都成為呼風喚雨的女人。”


    劉異錯愕蹙眉,怎麽感覺這話有點怪啊。


    “宸兒,我對她們不感興趣,我隻想知道你是不是出家了?”


    鄭宸輕輕點頭,“我道號太升。”


    劉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怒問:


    “你瘋了嗎,為何好端端的出家?”


    鄭宸肩膀被他抓得生疼,臉色鄭重回道:


    “為了做大唐的皇後。”


    她聲音很大,幾乎是喊出來的。


    “什麽?”


    劉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難怪鄭宸要扯武則天和楊貴妃,原來還真有可比性。


    但他想想認為不可能,難道這是女朋友的又一個考驗?


    “宸兒,你是逗我玩的吧?”


    “我為何要逗你?陛下已經答應立我為後了。”


    “可我聽說大唐自肅宗之後,皇帝就奉行活不立後。”


    鄭宸言之鑿鑿反駁:


    “不全是,唐德宗在位時就立過皇後啊。”


    劉異聽老書童科普過大唐曆代帝王家務事,馬上駁斥:


    “但唐德宗冊立的那個昭德皇後,在冊立當天就死了,莫非你也想學她?”


    鄭宸不服氣地懟道:


    “武曌之前不是也沒有女皇帝嗎?凡事總會有人首開先河。”


    鄭宸的語氣讓劉異不自覺後退了三步,這還是他認識的宸兒嗎?


    “你是認真的?”


    “陛下說他一定會說服滿朝文武,他要讓我做大唐最尊貴的女人。”


    “陛下?”劉異嘴角輕蔑哼了一下,“就那個陰逼?”


    鄭宸沒有氣惱,也跟著噗嗤一笑。


    “也就你會如此稱呼他。”


    劉異又走上前,雙手鉗著鄭宸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問:


    “我最後問你一遍,你是認真的?”


    鄭宸以無比溫柔的語調說:


    “異兄長,你我難得相逢,我何必要騙你?”


    劉異感覺腦子像是被放入煉鋼爐中燒開了,不停翻滾沸騰。


    他開始腦仁疼,直衝天靈蓋那種痛。


    劉異鬆開鄭宸,表情甚為痛苦地抓著自己腦袋,感覺要爆炸了。


    “異兄長,你沒事吧?”


    劉異一把揮開鄭宸的拉扯,繼續擰眉抱頭。


    腦漿在沸騰的同時,各種千絲萬縷的回憶在頭顱中咕嘟咕嘟冒泡往上翻湧。


    其中一個泡泡破裂,帶劉異回到與鄭就重逢那天。


    鄭就當時暗示過,如果自己與鄭宸成不了姻緣,他希望自己不要怨他,還想跟劉異繼續做朋友。


    另一個泡泡破裂,帶劉異回到初識鄭言那天。


    鄭言在龍興寺齋堂無意中告訴他,鄭宸的兄長鄭顥去年摘取了新科狀元。


    今年鄭言若不是策問環節一字不寫,他這個大通榜首名也該是妥妥狀元郎的。


    自李炎登基以後,狀元快被滎陽鄭氏世襲罔替了。


    最後一個泡泡破裂,帶劉異回到望遠亭初見鄭畋時。


    鄭言介紹說鄭畋是有科舉以來最年輕的進士,剛滿十七歲。


    鄭畋又說他們那屆鄭家凡是參加科舉的子弟,全部都考中進士。


    大唐科舉還真他娘地精彩刺激,比拚的根本不是才學,而是姿色。


    劉異猜測除了這些年輕子弟科舉受益,鄭家其他為官者這兩年也肯定官運亨通、節節攀升。


    就像武則天關照武家,楊貴妃關照楊家,滎陽鄭氏如今在朝中風生水起,得益於大唐未來的皇後在關照自己娘家啊。


    他曾聽金吾衛講陛下這兩年喜歡去樓觀山狩獵,而延生觀就在樓觀山。


    那裏不僅有獵物,還有鄭宸。


    想到這,劉異爆發出淒厲癲狂的大笑聲。


    “原來如此,我怎麽早沒發現呢?”


    自己終究逃不開人心巨變下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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