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一個身穿青色官服的白胖子走到其中一名胡人男子的攤位前。


    這胡人男子臉色紅中泛黑,大寬臉,窄額頭,高顴骨,黑眼眸,踏踏鼻,相貌有些報看。


    白胖子官員詢問:“核桃怎麽賣?”


    “三十文一斤,”胡人回答完,又壓低聲音問:“我們等了半天,黠戛斯使團的人為何一個都不出來?


    “我剛得到消息,使團正使剛才下令全團成員不準離開驛館,也不準在驛館附近購買吃食。”


    “怎麽會這樣,現在怎麽辦?”


    “你們先撤,第二批人手會在今晚宴席上動手。”


    這時一個身穿藍色青布小吏衣服的男子匆匆跑向白胖子。


    “王員外郎,鴻臚卿剛剛通知,黠戛斯使團因騎馬導致身體困乏勞頓,今晚宴會取消了。”


    “什麽?”白胖子驚得張大嘴巴,“馬背上的民族說騎馬身體困乏?”


    “屬下也不知道啊,鴻臚卿讓你回去開會,商討對策。”


    白胖子匆匆離開小攤位,返回驛館。


    大唐迎賓團官員正聚集在驛館的某個房間內各抒己見。


    “若被朝廷知道,肯定會責怪咱們待客不周啊,現在怎麽辦?”


    “能怎辦?黠戛斯使團的人寧可躲在房裏啃他們從草原帶過來的肉幹,也不吃大唐的任何食物,牛不喝水難道要強按頭啊?”


    “疫情的謠言到底是誰傳的?”


    “問不出來,黠戛斯人不肯說。”


    劉異臉上閃過一絲壞笑,沒有人比他更懂草原人怕什麽。


    他舉手問了一個很重要問題:


    “咱們帶來的那些上等食材怎麽辦?”


    半個時辰後,金吾衛在長樂驛大院裏點燃了兩堆篝火。


    他們在篝火上架上羊肉、牛肉、鹿肉等一切能燒烤的東西。


    這些原本給黠戛斯使團準備的豐富食材,如今全便宜了他們。


    劉異割了一塊牛肉分給一名小兵,同時調侃:


    “把哈喇子收一收,瞧你那點出息。”


    “街使,不能怪我饞,牛肉可是稀罕物,我都多少年沒吃過了。”


    “今日牛肉管夠,這叫外交豁免權。”


    劉異從架子上取下兩根小羊腿,吩咐眾人:


    “你們繼續烤,我給中郎將和驛丞送去。”


    蕭鄂跟這裏的驛丞是朋友,他倆現在正躲在房間裏下棋。


    這時鴻臚寺和禮部的官員也圍到篝火旁吃肉,他們也是難得有不用應酬外賓、不用注意禮節的自由聚餐機會。


    烤肉的香氣不知不覺飄到了驛館裏,有幾個黠戛斯人忍不住將窗戶裂開一條縫聞味道。


    有位禮部官員發現後提議:


    “要不咱們還是給黠戛斯人送去點吧,吃不吃隨他們,咱們大唐禮數要做到周全。”


    鴻臚寺卿張賈認為這人說的有道理,但他眼裏隻有等級。


    “每樣肉挑一些給黠戛斯遣唐正使和副使送去,再送他們送兩壺酒。”


    一刻鍾後,一名披甲兵站在黠戛斯使團副使昆達吉的房間外。


    他手裏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新烤好的羊肉和牛肉,還有一瓶劍南生燒春。


    咚咚咚~


    他敲了三下房門後呼喊:


    “黠戛斯使者,我家鴻臚卿遣我來給你送酒菜。”


    不多時房間內傳出一聲異域口音濃重的唐話。


    “我都說了,我們暫時不吃大唐食物。”


    “使者,你不開門卑職交不了差,我家鴻臚卿說即便你們不吃,我也要送到。”


    須臾,哢嚓一聲房門被打開。


    披甲兵端著托盤走進昆達吉的房間。


    驛館給黠戛斯正使和副使分配的都是套間。


    昆達吉開完門後就坐在外間的桌子旁。


    披甲兵看見桌上有一大包牛肉幹,猜到自己入門前昆達吉正在吃晚飯。


    他索性將托盤裏的烤肉和酒也悉數擺放到桌子上。


    “副使請用。”


    昆達吉看了眼後抱怨:


    “你們唐人太過熱情顯得繁瑣,我們草原人說不要,那是真的不要,不是跟你們客氣。”


    披甲兵拎著托盤朝昆達吉施了個禮,微笑回道:


    “鴻臚卿說吃不吃在你們,送不送在我們。”


    “好吧,我明天親自謝謝你們鴻臚卿。”


    “我看不必了,因為你活不到明天。”


    披甲兵說話的同時,扔掉托盤,一柄反射寒光的匕首顯露出來。


    他手握匕首朝昆達吉胸口快速刺去。


    此刻兩人距離不到一丈。


    事發突然,昆達吉根本來不及反應。


    他就愣了半秒,披甲兵的匕首已經到了。


    昆達吉想側身避過時,披甲兵的匕首已經插進了他的胸口。


    “啊……你……”


    披甲兵聽到了刀刃入肉的聲音。


    昆達吉胸口湧出大量鮮血。


    披甲兵一腳踹飛昆達吉的同時拔出匕首。


    他知道黠戛斯副使鐵定活不成了,因為匕首被淬過毒。


    披甲兵從懷裏掏出一塊絹帕,仔細包好匕首。


    他靜靜退出房間,還不忘關上門。


    他走過回廊上時,看見另一名披甲兵還在賣力地敲正使諦德伊斯難珠的門。


    他對那名披甲兵遞了個眼色,那人當即將手裏的托盤放到諦德伊斯難珠門口的地上。


    他倆一前一後走出驛館房間。


    這時夜幕已經降下來,院子裏金吾衛和官員們還在熱火朝天地炫烤肉。


    他們倆從篝火旁經過時瞄了一眼身穿青色官服的白胖男人。


    與白胖子眼神交錯的瞬間,打頭的披甲兵輕輕點了下頭。


    之後他倆便走出長樂驛大院。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白胖子以消食為借口也離開了長樂驛。


    他出門後往灞橋方向走去。


    長樂驛步行半個時辰便可抵達灞橋。


    此刻等候在灞橋橋頭的兩名披甲兵已經換成常服。


    他們朦朧中見白胖子走來,紛紛叉手施禮。


    “小人參見王員外郎。”


    “怎麽不點燈?”


    “怕被人看到。”


    “死的是正使,還是副使?”


    “是副使,正使害怕唐人身上有疫種,堅決不肯開門。”


    這人說完從懷裏掏出那把帶血的匕首遞給白胖子。


    白胖子借著月色看到了刀刃上的血跡,臉上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


    “估計驛館明早才會發現屍首,死了這麽重要的外邦使者,劉異和蕭鄂等著被朝廷斬首吧,金吾衛陪葬天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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