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鄭氏官員在王文幹死後終於結束罷朝,恢複上班。


    可不久後鄭家人聽說王文幹的義子請人給王文幹寫了篇墓誌銘——


    《大唐中大夫行內侍省內給事員外置同正員上柱國賜緋魚袋王公墓誌銘》


    其中有一句是:


    【公婚於滎陽鄭氏,克諧琴瑟,相敬如賓。有子三人,男曰義仙、義立,女適齊郡史氏。】


    鄭氏各房當即氣炸天,險些沒連夜跑去王家刨墳,被鄭氏大家長鄭肅攔住。


    鄭肅認為鄭家要的是女子幸福,隻要家族女兒並未真正嫁過去就好,至於王家打算借滎陽鄭氏給自己臉上貼金,就隨他們吧,這件事就此翻篇。


    劉異將李瀍身邊最親近的近侍換成自己人後,他在前朝、後宮、軍中的布局基本完成。


    接下來一段時日,吐突士曄繼續在左廂神策軍發展自己的勢力,逐步掌控軍中將領。吐突士曄很低調,從不與右廂護軍中尉馬元贄爭功。


    仇從廣則在後宮默默發展的自己的勢力,他將幾個弟弟全都調到重要崗位,並按劉異的指示派人接近王才人。


    張家兄弟和第五甲各自專心將自己負責的生意做大做強,分散在各道州府開設商鋪、商行。


    他們每增開一家鋪子,就以招募夥計為名豢養五十名私兵。


    張虎、張豹和第五甲開始頻繁出差巡視各地,順便檢閱練兵成果。


    令劉異奇怪的是黠戛斯使團事件後,他一直沒等到郭氏當家人郭仲禮的第二次出手。


    六月份李瀍終於受不住澤潞前線軍餉的壓力,決定裁員。


    吏部尚書崔龜從按劉異的計劃,將屬下吏部郎中柳仲郢推出去擋槍。


    柳仲郢也是狠辣,他僅用十天就擬定了一份上千人的裁撤名單。


    崔龜在名單上刪刪減減,不著痕跡地削砍忠心保皇黨的實力,最後以柳仲郢的名義給皇帝遞交了一份包含一千二百一十四個人名的裁員名單。


    李瀍簡單看一眼,見沒裁大動脈上,就痛快批準了。


    大唐這次裁員有些狠,甚至動了藩鎮節度使。


    為了填補個別藩鎮節度使的空缺,李瀍將八十四歲的當代仲尼王起,派去充任山南西道節度使,將之前在曲江宴上得罪他的七十二歲宰相李紳,罷相出京去做淮南節度使。


    王起在大唐四次知貢舉,桃李滿天下,為了安撫天下文人,李瀍賜予王起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頭銜,讓他以使相身份赴任。


    一生活得跟二極管一樣黑白分明的王起,不想給李瀍粉飾太平的機會,直接上表:


    【文臣未嚐執政,直除使相,前無此比,固辭。】


    老頭借著跟李瀍推辭“使相”之名,再次強調:看你幹的什麽事,將文臣中的文臣派去帶兵?


    李瀍假裝聽不懂,還在延英殿設宴為王起踐行。


    宴席上李瀍假惺惺說道:


    “宰相無內外之異,朕有闕失,卿飛表以聞。”


    王起心裏恨的牙癢癢,暗罵:


    你不是闕失,你他娘地是缺德,缺了大德啊。


    你當老子是薑子牙嗎,八十四了還能披掛上陣?


    老頭知道自己肯定要客死在藩鎮了。


    王家跟李瀍結下梁子後,劉異派人默默發展了王起的兩個兒子王式和王龜火線入黨,通過他倆間接掌控天下士子。


    劉黨的勢力越來越壯大,李德裕終於在某次朝會時發現事情不對頭。


    六月的一次朝會上,原屬李黨的吏部尚書崔龜從突然提出,想將中書舍人白敏中右遷到兵部尚書鄭肅手下,做兵部侍郎。


    崔龜從提案後,博陵崔氏大方和二房的官員,清河崔氏的官員,滎陽鄭氏的官員,渤海高氏的官員,紛紛表示讚同。


    還有士族不顯的禦史大夫趙開,王起的兩個兒子王式和王龜也點讚附議。


    李德裕當即有點懵,這些人可多數都是李黨成員啊。


    他身為李黨黨魁,這麽大的事為何沒人提前通知他?


    李德裕一直介意白敏中的堂兄白居易跟牛僧孺親厚,所以即便白敏中投靠了李黨,他也冷處理。


    今天見這些人要擢拔白敏中,他當即站出來反對。


    其他李黨成員也有些迷,到底該跟著崔氏和鄭氏走,還是跟黨魁走啊?


    因為他們的觀望,導致李德裕的反對聲音顯得有些小眾,他最終也沒等阻止白敏中由五品晉升到四品。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對朝局的掌控開始鬆動了,卻不明白原因出在哪?


    李德裕的這次公然反對,在白敏中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劉異之所以要提拔白敏中,是因為他自己不能頻繁召集幾大士族和幾位皇叔開會,他得選一個合適的人做各家傳話聯絡員,這個人便是白敏中。


    白敏中並非出身士族,職務不高不低,由他串聯各方不會引發太多關注。


    白敏中自此對劉黨感恩戴德,他握著拳頭在黨旗下宣誓效忠。


    李德裕並不知道是劉異在背後搞鬼,他依舊經常派兒子李燁跑劉宅請教澤潞戰事問題。


    五月時忠武節度使王宰曾再次攻打澤州,大唐士兵傷亡慘重,久攻未下。


    到六月,朝廷與澤潞開戰已經滿一年。


    十萬大軍用了一年時間,消耗了無數糧餉,結果隻打下了叛軍個別小縣城,原隸屬昭義軍統轄的五個州,一州也沒攻下,這讓李瀍萬分惱火。


    他為這場戰爭,不得不大肆裁員節儉開支,搞得士族和寒門紛紛對他怨聲載道,背地裏對他各種抨擊。


    他為這場戰爭,為了節儉開支,遲遲沒有修建望仙台,耽誤了修行大計。


    結果仗就打成這個樣子,一生要強的李瀍越想越泄氣,感覺大唐將領們就是一蠢又一蠢的存在。


    無奈之下,李瀍終於聽從李德裕的建議。


    他在六月末那日,於紫宸殿召見劉異。


    李瀍以天子之尊當麵請教劉異,可有打敗昭義叛軍的方法。


    劉異笑嘻嘻問:


    “陛下要的是打敗昭義軍,還是要取勝?”


    “有何不同?”


    “取勝不一定是打敗,若陛下想打敗昭義軍,那恐怕需要為臣親自上陣才行,那我開出的條件會很大。若陛下隻想取勝,而非打敗,那就不需要為臣親自過去澤潞,我隻為陛下獻上一計,可令昭義軍不攻自破,如此我開出的條件會相對較小些。”


    李德裕作為兩人談判的唯一見證者,不得不假裝維護天子尊嚴,出麵訓斥:


    “劉異,你簡直無法無天,怎麽又跟陛下談條件呢?”


    劉異神態輕鬆,語氣稀鬆回道:


    “滿朝文武皆知,我是陛下的寵臣啊,寵臣跟陛下要點東西怎麽了,難道陛下還會吝嗇嗎?”


    李瀍靜靜注視這個狂放不羈的小痞子。


    “不妨說說你都有什麽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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