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六的晨光方透,祁連山口已有四條人影電疾馳來,尉遲巧目光微注,不禁心頭一跳,覺得臉上訕訕的,難以為情,因為來人正是峨嵋掌門玄玄仙姥,帶著秀朗道姑、秀圓道姑及盛秀芝等“峨嵋三秀”。


    玄玄仙姥忽見仲孫聖、夏天翔等人,遂在互相招呼以後,向尉遲巧問道:“尉遲大俠,芸兒怎的不在?難道她竟敢膽大妄為,先闖祁連重地了麽?”


    這峨嵋掌門玄玄仙姥,與“峨嵋四秀”本係師姊妹,但霍秀芸卻因自幼便蒙玄玄仙姥撫育,傳授絕藝,年齡又複相差懸殊,堅不願以姊妹論別,執意師徒相稱,玄玄仙姥拗她不過,隻得聽之,故而她們既屬師徒,又係姊妹,關係異常微妙,加上霍秀芸天資太好,穎悟過人,玄玄仙姥自又對她特殊憐愛,遂在一見“三手魯班”尉遲巧之下,便即關懷問及。


    尉遲巧滿麵飛紅,訥訥難答,仲孫聖代他解圍說道:“霍姑娘身遇奇災,死生未卜,尚望仙姥善體人生修短壽夭,皆有定數之理,不必過度悲驚!等應付完了這場震天大會,再全力搜尋霍姑娘的下落蹤跡!”


    這幾句話兒,聽得玄玄仙姥及“峨嵋三秀”全都大吃一驚,齊聲詢問究竟。


    尉遲巧奇窘無比地把夔峽絕峰的那場意外經過講完,玄玄仙姥畢竟一派掌門,力自鎮定,微歎一聲說道:“芸兒在聰慧絕倫之外,並蘊福厚之相,心地更複頗為善良,如此一朵武林異卉,怎會早夭?故而當時情況縱極凶危,但尉遲大俠既未見她絕氣身亡,哪便料她五行無救!仲孫兄說得對,降魔衛道的大事當前,必須專神應付,我們彼此均把這樁拂心之事暫時撇開,留待震天大會了後,再行發動峨嵋派全體力量,搜尋芸兒的生死下落!”


    說到此處,轉向秀朗道姑等“峨嵋三秀”,正色說道:“三位師妹,如今丟兒既已失蹤,你們的‘四象追魂劍陣’缺少一名主力,威勢自然減弱多多,何況對方群邪畢集,好手如雲,故而不奉我命,絕對不許逞強出手,至損峨嵋盛望!”


    秀朗道姑、秀圓道姑、盛秀芝等“峨嵋三秀”唯唯應命,但為了小師妹霍秀芸生死未卜的悲慘遭遇,不禁一齊懸憂關注,形諸神色。


    仲孫聖因欲打開眼前的沉悶局麵,遂向玄玄仙姥笑道:“仙姥,如今時已不早,我們似應同往絳雪洞赴會,仙姥可知‘白骨三魔’,也被拉攏,與祁連、點蒼群凶坑窪一氣了麽?”


    玄玄仙姥一麵隨同眾人緩步前行,一麵點頭說道:“我因為最近聽說‘白骨三魔,被震天派人物拉攏過去,尊為護法,深知此會艱難,才破例把峨嵋派傳宗至寶,非掌門人不得妄窺的‘天玄劍譜’傳了三位師妹!”


    語音至此微頓,偏臉看著夏天翔,含笑問道:“夏老弟,你師傅皇甫神婆何時趕到?”


    夏天翔恭身答道:“家師塵緣將滿,大道即成,正在北溟坐關,不及趕來赴會!”


    玄玄仙姥聞言不禁眉頭略蹙,看了仲孫聖一眼,欲言又止。


    仲孫聖笑道:“仙姥可是因皇甫神婆不來,深恐無人克製‘白骨三魔’麽?”


    玄玄仙姥怕仲孫聖有所誤會,趕緊笑道:“皇甫神婆雖然不來,但仲孫兄神功絕世,一樣足以……”


    仲孫聖接口笑道:“仙姥休要捧我,靠我一人哪裏對付得了‘白骨三魔’?但邪不勝正,理所當然,隻好到時再行相機應付!何況今日一會,似乎武林中尚有一番混亂,群魔運盡遭劫的江湖清平之期,約莫要在三年以後呢?”


    一路閑談,不覺已到絳雪洞前,隻見震天派中人物已在絳雪洞兩旁山崖之上搭了兩座看棚,當中則留出十來丈方圓的一塊平坦石地,似是作為赴會群豪較技之用。


    看棚之上陳設了不少酒宴,並派了不少服飾鮮明的年輕弟子招待賓客。


    震天派主要群邪,因大會定於午時開始,故均在絳雪洞中未出,但赴會的各派人物,卻已到了不少。


    仲孫聖舉目四矚,見左邊看棚中隻坐著一個矮身奇服之人及一個頭如巴鬥、皮膚如漆的高大怪漢。


    右邊看棚中則已坐定了武當掌教弘法真人、弘光道長,雪山掌門“冰魄神君”申屠亥、“冰魄神妃”茅玉清、“雪山冰奴”冷白石,少林護法淨覺禪師、嵩山方丈天宏長老,及羅浮掌門冰心神尼、“淩波玉女”柴無垢,“龍飛劍客”司徒畏,“商山隱叟”賽韓康等。


    仲孫聖向夏天翔笑道:“夏賢侄,我們這邊的主要人物均已到齊,少林掌教方丈雖然未來,但已由他派出的出類拔萃好手淨覺禪師及天宏長老替代,足見均把這場震天大會看得十分重要,降魔衛道,彼此一心,委實頗為難得!”


    一麵說話,一麵業已走進右邊看棚,各派群雄,均自起立寒暄,紛紛讓座。


    夏天翔與賽韓康、柴無垢等久未相見,自然立即坐在一起,暢談別來事情。


    仲孫飛瓊卻向仲孫聖低聲說道:“爹爹,你看除了昆侖一派因慘遭重劫,無人赴會以外,其餘的雪山、羅浮、峨嵋、武當、少林等五大門派,俱已選精拔銳到齊,怎的我花如雪姊姊與一缽神僧卻還未見呢?”


    仲孫聖笑道:“你花姊姊一向作事愛弄玄虛,也許人早已來,卻在暗中有甚策劃。”


    這時少林護法淨覺禪師一看天色,見時已近午,遂念了一聲佛號說道:“如今天已近午,等震天派開派典禮完成以後,一場武林惡鬥必將難免!對方有‘白骨三魔’作為護法,實力極強,我們為了小心妥善起見,似應事先公選一位睿智高人統禦一切!”


    仲孫聖聞言,點頭笑道:“禪師之言極有見地,武當掌教弘法真人,睿智深沉,德高望重……”


    話猶未了,武當掌教弘法真人業已含笑起立,稽首當胸,念了一聲“無量佛”說道:


    “仲孫大俠這樣說法,豈不令弘法惶驚無地,慚愧欲死?今日在場人物,無論武功、機智及江湖閱曆,均數仲孫大俠冠冕群倫,故而統禦一切之責,仲孫大俠不必推卸的了!”


    少林護法淨覺禪師、羅浮掌門冰心神尼、雪山掌門申屠亥及峨嵋掌門玄玄仙姥,聽完武當掌教弘法真人的話後,均一致讚成,異口同聲推舉仲孫聖表率群倫,統馭一切!


    仲孫聖見五大門派的主要人物均對自己如此推重,遂也隻好點頭應諾。


    弘法真人又複笑道:“如今主帥既定,貧道要求諸位,必須與群魔過手之際,若無仲孫大俠允許,任何人不可輕舉妄動,自亂章法!”


    群俠一齊含笑點頭,仲孫聖目光微注對麵看棚那矮身奇服之人及黑膚怪漢,向各派掌門道:“諸位可知域外群凶尊奉‘八莫妖王’為首,即將進犯中原武林之事麽?”


    冰心神尼點頭笑道:“仲孫大俠未到之前,我們正聽武當掌教及雪山掌門談論此事!”


    仲孫聖笑道:“對麵看棚中矮身奇服之人與黑膚怪漢,神情裝束,均似蠻夷,可能就是‘東流三矮’及‘身毒雙怪’之中人物,特來窺探中原武林虛實!”


    話方至此,金鍾三鳴,震天派群魔個個麵含得意神色,耀武揚威地自絳雪洞中魚貫而出。


    這震天派開派典禮極為簡單,僅由派中弟子向“白骨天君”、“白骨羽士”、“白骨仙子”等三位護法及正掌門人“九首飛鵬”戚大招、副掌門人鐵冠道長等行禮叩拜,便算完成。


    弘法真人看得搖頭笑道:“這叫什麽開派聖典?還好意思邀約我們遠來觀光……”


    申屠神君接口笑道:“震天群魔舉行開派典禮,隻是作為借口,想誘集異己之人,一網打盡,故而如此草率!”


    話音剛了,“白骨三魔”等震天派主腦,均已湧入左邊看棚,並由戚大招走到棚口,麵對群俠,抱拳發話,揚聲說道:“今日各派高朋雲集祁連,實為近年以來的武林盛事,戚大招略備薄酒粗肴,聊盡地主之誼,但彼此江湖闖蕩,難免刀頭結怨,掌下成仇,無妨借此良機,互相了斷,並可為這場盛會,留下一些足資紀念的雪泥鴻爪!”


    說完歸座,筵席遂開,美酒佳肴,頗為豐盛!


    司徒畏心切師叔管三白之仇,暨鐵冠道長擅將點蒼派與祁連派合並之事,遂向仲孫聖問道:“仲孫大俠,司徒畏可否向我那不成材的兄長及鐵冠道長叫陣?為點蒼整頓門戶,並替我師叔‘慈心羽士’管三白報仇雪恨!”


    仲孫聖笑道:“今日之會,勢難兩立,任何恩仇,均將了斷!司徒兄整頓點蒼門戶之事,雖然旗鼓堂堂,但莫如且自沉穩,放懷飲唉,先看看對方沉不住氣時,怎樣驕狂,再作處置!”


    司徒畏聽仲孫聖如此說話,遂暫時按捺胸中仇火,歸座與柴無垢、夏天翔等,互相談笑。


    果然震天派群邪方麵,見戚大招業已發話,對方卻毫無回音,竟自等得有些不耐起來,連聲怪笑起處,由左邊看棚中飛出一條輕於飛燕、捷若靈猿的黑衣人影,落在那片平坦的石坪之上。


    此人正是仲孫聖等在祁連山口所見,跟在“白骨天君”轎後的黑衣老者。


    人落場中,雙拳一抱,滿麵驕狂的神色,做然說道:“在下字文洪,人稱‘喪門黑煞’,今日這場盛會,武林高手雲集祁連,豈可毫無點綴?字文洪不揣鄙陋,意欲拋磚引玉,哪位下場,賜教幾招?”


    對方既已有人下場,發活叫陣,群俠方麵自然必須應戰,但這第一陣的人手調配,便使仲孫聖眉頭雙蹙!


    因為仲孫聖早就看出這“喪門黑煞”字文洪身負奇絕武學,功力可能並不在“九首飛鵬”戚大招、鐵冠道長及“白頭羅刹”鮑三姑等震天派主要人物之下。


    此人武功雖高,卻無盛名,隻是“白骨天君”身邊的一名隨從,遂使自己遣人對敵,頗感為難,不宜由五大門派的首腦人物出手,憚免勝之不武,不勝為笑。


    對付這字文洪之人,最理想的自屬夏天翔,但夏天翔在萬不得已之時,尚須身負激鬥“白骨天君”重責,似乎不應一上來便讓他耗費精力。


    冷白石見仲孫聖目注字文洪,長眉雙蹙,微作沉吟,遂低聲笑道:“仲孫大俠是否感覺遣人為難?可否便由冷白石出手,應付一陣。”


    仲孫聖深知冷白石雖因身受雪山掌門重恩,自居奴仆之列,但一身絕學及“雪山冰奴”


    四字的威望,並不多遜於“冰魄神君”申屠亥、“冰魄神妃”茅玉清夫婦!遂在聞言之下,含笑說道:“這第一陣怎可勞動冷兄?我想要你養精蓄銳,準備少時對付震天派中的高手‘白頭羅刹’呢!”


    說到此處,目注愛女仲孫飛瓊,招手說道:“瓊兒過來!”


    仲孫飛瓊正與柴無垢說笑,聞聲走過來問道:“爹爹莫非要我出陣?”


    仲孫聖神色鄭重地點頭說道:“我想來想去,隻有由你出手比較適宜!那字文洪是‘白骨天君’的得力隨從,又是雙方較技的第一陣,務必勝他,以求一挫群魔銳氣,瓊兒把休新得的絕學盡量施為,勝得越妙越快最好。”


    就在仲孫聖慎派出陣人選,並對愛女仲孫飛瓊叮嚀囑咐之際,那字文洪更複驕縱,目閃厲光,狂笑說道:“對棚現集峨嵋、武當、少林、羅浮、雪山等五大門派精英,難道其中竟無人敢作字文洪的對手?”


    語音剛落,一朵玄雲飄墜當場,仲孫飛瓊手掠雲發,神態悠然,曼聲笑道:“字文朋友莫效井蛙之見,輕視天下無人,因為你這‘喪門黑煞’的外號太壞,才難覓對手!五大門派中前輩高手,誰願意一開始便沾染上些煞光喪氣?”


    字文洪的兩道吊客眉微微一動,目光凝注仲孫飛瓊,冷然說道:“女娃兒莫逞口舌之利,通上姓名宗派!”


    仲孫飛瓊笑道:“我叫仲孫飛瓊,不屬當世武林任何宗派!”


    坐在左邊看棚中的“白骨天君”偏頭向戚大招問道:“戚掌門人,複姓仲孫之人不多,這仲孫飛瓊是不是‘天外情魔’仲孫聖之女?”


    戚大招尚未答言,震天派副掌門人鐵冠道長業已接口說道:“天君猜得不錯,這仲孫飛瓊正是‘天外情魔’仲孫聖之女,一身武功,頗為不俗!”


    “白骨天君”一陣狂笑說道:“道長記不記得我那乘軟轎外所懸的對聯?”


    鐵冠道長含笑答道:“天外情魔三招殞命,風塵狂客一掌飛魂!”


    “白骨夭君”又複得意大笑說道:“字文洪隨我多年,‘喪門七掌’及‘黑煞抓魂指力’均有相當火候,我料定仲孫聖逃不出我三招之下,則他女兒與字文洪互相對敵,大概也將在三招以內玉殞香消!”


    戚大招與鐵冠道長雖因“絳雪仙人”淩妙妙、“九天魔女”董雙雙一去不回,少了兩名有力靠山,但如今“白骨三魔”赫然在座,對方則“北溟神婆”皇甫翠未到,少林掌教方丈未來,隻有“天外情魔”仲孫聖與峨嵋、武當、羅浮、雪山四派掌門比較高明,顯然強弱有別,勝算穩操,遂也附合“白骨天君”,同自發出一陣震天狂笑。


    這些驕狂得意的笑聲話音,不但仲孫飛瓊聽得清清楚楚,並使右邊看台上的柴無垢秀眉深蹙,向夏天翔低聲問道,“翔侄,這字文洪雙目凶光十足,顯然內功極好,仲孫姑娘是否能夠應付?要不要我去換她回來,讓對方嚐嚐羅浮一派的‘般禪掌力”!”


    夏天翔搖頭笑道:“柴姑姑不要擔心,我仲孫姊姊生性溫和,本來那字文洪縱然落敗,也可多鬥兒合,但‘白骨天君’等這一陣驕狂大笑,可能激動我仲孫姊姊嗔念,一開始便施展她那奇妙無倫的‘無相勾魂龍飛三絕’了?”


    “無相勾魂龍飛三絕”八字,聽得旁坐的武當掌教弘法真人方自一驚,場中字文洪與仲孫飛瓊二人,業已互相動手!


    但夏天翔所作的推測隻對了一半,因為仲孫飛瓊雖決定一開始便施展“無相勾魂龍飛三絕”,卻並非被“白骨天君”等的驕狂大笑激動嗔念,而是遵她爹爹仲孫聖的指示,意欲速戰速絕,贏得快而贏得妙,在這一陣上先寒賊膽!


    字文洪聽得“白骨天君”為自己吹噓之後,越發傲氣高揚,目注仲孫飛瓊怪笑說道:


    “女娃兒,既然下場,怎的還不進手?須知你雖是名父之女,也逃不過字文洪‘黑煞抓魂指力”的三招之外!”


    仲孫飛瓊聞言,英華內斂,妙相外宣,向字文洪嫣然一笑。


    字文洪覺得仲孫飛瓊這嫣然一笑,不僅美絕天人,儀態萬方,並還隱蘊一種從未見過的特殊魔力,竟使自己心神微震!


    他一身武學確實不凡,趕緊略定心神,發話問道:“你怎不進手,笑些什麽?”


    仲孫飛瓊又是嫣然一笑說道:“你要我進手還不容易?但我一進手,你便落敗,豈不連你主人,身為震天派首席護法的‘白骨天君’的臉麵都丟完了麽?”


    這次的嫣然一笑,與上次大不相同,發話之間,嬌軀電閃,以一種奇妙無比的身法欺進數尺,右手微揚,向字文洪胸前指賽蘭花地輕輕一拂!


    字文洪對於仲孫飛瓊閃身進襲的迅疾靈妙程度,也自大吃一驚,趕緊縮胸吸氣,一招“飛絮揚花”,在對方纖纖五指將沾衣而未沾衣的刹那之間,退出一丈四五!


    仲孫飛瓊並未迫擊,俏立當場,含笑揚聲問道:“字文朋友,我這一招粗俗手法如何?”


    字文洪兩條吊客眉往中一聚,冷然答道:“女娃兒這一招‘仙女摘花’用得雖好,但字文洪身如輕絮,閃避靈疾,依然毫發無傷……”


    話方至此,驀然響起一陣豪氣淩雲的震天狂笑!


    但這種狂笑卻非發自“白骨天君”等震天群魔,而是發自右邊看棚中推杯起立、目射神光的小俠夏天翔口內。


    戚大招佛然叫道:“夏天翔,場中動手,勝負未分,你如此狂笑則甚?”


    夏天翔又是一陣大笑說道:“我笑的是‘白骨天君’老魔頭,靦顏替那宇文洪吹噓半天,原來竟是一個武功稀鬆平常、感覺遲鈍得宛如泥塑木雕的大大廢物!”


    字文洪聞言,氣得雙目噴火,厲吼一聲,夏天翔卻向他搖手笑道:“你不要氣,我說給你聽以後,你便自然心服。”


    字文洪隻好咬牙忍怒,靜聽夏天翔繼續說道:“你把我仲孫姊姊所用的‘龍飛三絕’中的‘天龍降澤’手法,認成‘越女拳’中的‘仙女摘花’,可不可笑?胸前玄機、將台兩處大穴,已被我仲孫姊姊點中,破衣示警,縮手留情,尚自懵然無覺,是不是泥塑木雕?還有最令人齒冷的,就是明明一招即定強弱,戚大招卻說勝負未分,我真不知他如此顢頇無能,怎好意思靦顏自居震天派掌門之位?”


    這一番話兒尖酸挖苦無比,聽得震天群邪,包括“白骨天君”及“九首飛鵬”戚大招在內,臉上都顯出奇窘無比的尷尬神色。


    那始終靜靜旁觀、未發一語的黑膚怪漢及矮身奇眼之人,聽到此處,均自雙目閃光,狠狠盯了夏天翔及仲孫飛瓊幾眼。


    字文洪尚自不信,但微一低頭,果然看見胸前玄機穴與將台穴位置的黑衣之上,真被仲孫飛瓊的纖纖玉指,點破了兩個小孔。


    任憑字文洪的麵皮再老,也不禁羞慚萬分,威風盡殺,長歎一聲,身形忽晃,化成一縷黑煙,向左邊看棚縱去。


    但宇文洪剛剛落足棚口,便見主人“白骨天君”麵罩嚴霜,眉騰殺氣,不由心內一驚,暗叫不妙!


    果然,“白骨天君”在宇文洪身形尚未站穩之際,袍袖猛翻,右掌當胸,便自淩空劈出。


    “呼”的一陣從來罕見的勁急氣流卷處,正好撞中宇文洪胸前,硬把這位“喪門黑煞”


    撞得“吭”的一聲悶哼,往後飛出了一丈三四遠近,半空中鮮血狂噴,墜地氣絕!


    震天群邪個個鴉雀無聲,默然不語。


    夏天翔則頗對“白骨天君”這絕世罕侍的雄渾掌力暗暗驚心。


    仲孫飛瓊突見宇文洪被“白骨天君”震碎髒腑慘死,不由秀眉一蹙,引袖障麵,回歸本陣。


    武當掌教弘法真人首先念了一聲“無量佛”,含笑讚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仲孫姑娘略展身手,便已大挫敵威,真不愧是名義之女,但貧道要想請教,姑娘是怎樣學會當年三絕真人所擅、震驚寰字的‘無相勾魂龍飛三絕’?”


    仲孫飛瓊微微一笑,尚未答言,對棚中業已響起“白骨天君”的獰厲語音說道:“夏天翔,你師傅皇甫翠何時才到?”


    夏天翔劍眉微揚,目注對棚,反向“白骨天君”問道:“你問我師傅則甚?”


    “白骨天君”冷冷說道:“你這小鬼口舌刁利,應予嚴懲,但我生平從不對年輕後輩出手,故而才要找你師傅……”


    話猶未了,夏天翔便自接口說道:“我師傅便為了你這魔頭,不參與震天大會!”


    “白骨天君”大笑說道:“‘北溟神婆’皇甫翠號稱當世第一難纏人物,原來也懼怕我‘白骨天君’四字!”


    夏天翔“呸”的一聲叫道:“老魔頭,不要拚命往自己臉上貼金,憑我師傅會怕你麽?


    她老人家對我說,連區區‘白骨三魔’都能作震天派護法,這場大會我委實不屑參與,你去把那些根本不成氣候、卻自以為了不起的妖魔鬼怪懲戒一頓算了!”


    “白骨天君”、“白骨羽士”、“白骨仙子”等白骨三魔,聞言均自冷冷哼了一聲!


    夏天翔軒眉傲笑叫道:“老魔頭們不要不眼,任憑你們之中的哪位下場,夏天翔奉陪百合!”


    仲孫聖不願在這剛剛開始較量之際,便激得“白骨三魔”親自出手,遂向司徒畏笑道:


    “瓊兒新勝之餘,對方銳氣已殺,司徒兄如欲為令師叔‘慈心羽士’報仇,如今可以出手了。”


    司徒畏這些日來,因整頓點蒼門戶及為師叔管三白報仇之責皆在自己一人,故而刻苦修為,屏絕一切外擾,與柴無垢雙雙苦練神功,不但把“白雲劍譜”與“回風舞柳劍法”徹底融會貫通,並對得自“風塵狂客”厲清狂的“鬆花指路”、“明月當頭”兩招絕學冥心參悟,加強了不少威力。


    如今既聽仲孫聖允許自己出陣,遂起身離座,一式“天外飛鴻”,輕輕飄落石坪之上。


    柴無垢與司徒畏愛侶情深,見他出場,遂也走到棚口,倚柱而立,凝神掠陣。


    司徒畏卓立場中,雙拳一抱,目光掃視左邊看棚上的震天群邪,朗聲發話說道:“司徒畏專候妄自更改點蒼門戶及逆倫弑上、害死我‘慈心羽士’管三白師叔的喪心病狂之人,下場答話!”


    司徒畏這一叫陣,鐵冠道長內咎於心,蹙眉未答,“辣手純陽”司徒敬也複莫名其妙地有些膽戰心寒,遂由“紫焰天尊”雷化,飛身縱落場內。


    司徒畏見是雷化,微一躬身,目光中神光湛然,正色說道:“雷二師兄雖不能潔身自好,但你被人誘惑,隻算脅從,司徒畏願為二師兄留一三思改過的機會,我首先要找的,是那個親手把我的管師叔剁指割舌的‘辣手純陽’司徒敬!”


    雷化居然被司徒畏目中的湛湛神光看得心頭一驚,正在尋思如何答話之際,一條道裝人影業已淩空飛墜!


    原來司徒畏既已指名叫戰,司徒敬怎好意思再不出場?遂命“桃花娘子”靳留香為自己小心掠陣,身形閃處,一縱而出。


    雷化見司徒敬出手,自然樂得趁機抽身,說了聲“三弟小心”,便自縱回看棚歸座。


    司徒畏目光如閃電,凝注司徒敬,冷冷說道:“上次點蒼山步虛觀中,司徒畏在白龍劍即將刺透你咽喉的刹那之際,縮手留人,兄弟之情已盡,如今隻論公理,不顧私情,管師叔的那筆逆倫血債,你該清償了吧?”


    司徒敬因自己理虧情屈,根本無法還口,遂索性默然不答,伸手肩頭,撤出了青鋼長劍。


    司徒畏崩簧按處,把白龍神劍掣在手中,仰天厲叫道:“管師叔在天之靈默鑒,小侄司徒畏為你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四字方出,司徒敬業已搶先發招,一式“萬柳飄絲”,隻見條條劍影挾著颯颯勁風,向司徒畏急攻而至。


    司徒畏由司徒敬的用劍手法及劍風的強勁程度之上,便看出對方自點蒼一敗之後,竟也刻苦用功,真力劍招,均有進境。


    今日之戰,不僅是為“慈心羽士”管三白報仇雪恨,更關係是否能夠重振點蒼門戶的莫大榮辱,司徒畏哪敢絲毫怠慢?白龍神劍一圈一挑,拆解開司徒敬那招“萬柳飄絲”,並就勢還攻一式“乘風歸岫”。


    兩人這一交手,所用劍法相同,功力亦相仿佛,故在二三十招以內,根本分不出絲毫軒輕。


    但司徒畏一來師出有名,旗鼓堂堂;二來手中所用,又是“慈心羽士”所遺、斬釘截鐵的白龍神劍,遂在尚未施展最後絕學之前,便已漸趨上風,占了勝麵。


    “桃花娘子”看出情形不妙,麵帶惶急神色,走進幾步,並把一隻有手,暗暗伸入懷內。


    賽韓康冷笑一聲,向正為司徒畏凝神掠陣的柴無垢叫道:“柴女俠小心,靳留香那無恥妖婦可能企圖施展祁連派獨門暗器‘九幽磷火’或是‘天荊毒刺’,為司徒敬助陣。”


    尉遲巧聞言狂笑道:“老怪物與柴女俠放心,老化子誇句海口,我能使任何人不敢用暗器助陣!”


    一麵說話,一麵走到棚口,目注滿麵凶光的“桃花娘子”,高聲叫道:“靳留香聽著,像司徒畏這等為師複仇之事,按照武林規矩,決不容局外人插手幹涉,你若妄想以‘九幽磷火’或‘天荊毒刺’助陣,無非自取其禍,你認不認識我手中所持之物?”


    靳留香的凶謀被人叫破,心中自然一驚,循聲抬眼看去,隻見尉遲巧手內提著一條長約尺半、金光閃閃的獨角虯龍。


    她生平擅用暗器,對於各種著名暗器自然見聞頗多,看見這條獨角虯龍以後,心中方自一震,尉遲巧便又怪笑道:“這是我叔父‘百手天尊’尉遲子缺當年的‘追魂三寶”中最厲害的‘閻王令’,又被武林人物稱為‘暗器之王’!你總該知道是否比你所用的‘九幽磷火’及‘天荊毒刺’威力強勝百倍!”


    靳留香聽說這條獨角虯龍,果是當年“百手天尊”尉遲子缺所用“追魂三寶”中的“閻王令”,不由心神一怵,柳眉深鎖。


    此時司徒畏業已神威奮發,殺手頻施,用出了“慈心羽士”管三白苦心精研的白雲劍譜與點蒼絕學回風舞柳劍法融會貫通的新創招式,把司徒敬圈入一片如海劍光之內。


    鐵冠道長看出情勢已到危急關頭,自己再不援手,“辣手純陽”司徒敬的性命必然難保,遂站起身形,濃眉剔處,厲聲喝道:“殺害管三白及放棄點蒼派門戶之事,均係由我作主,鐵冠下場接陣,應該不算是局外人插手了吧?”


    語音一了,袍袖立展,宛如野鶴孤飛,橫飄六丈,直向惡鬥方酣的司徒畏及司徒敬縱去。


    鐵冠道長既把司徒畏所指責的兩項罪名一齊攬在自己頭上,則他下場出陣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右邊看棚的各派群俠,包括最關心司徒畏的柴無垢在內,均不便發話攔阻。


    但鐵冠道長畢竟到得遲了片刻,司徒畏在他發話縱身之前,白龍劍精光閃處,業已施展出“風塵狂客”厲清狂多年心血的結晶“鬆花指路”、“明月當頭”兩招精粹絕學!


    先是朵朵劍花飛鑽胸際,後是條條劍影密罩當頭,司徒敬神搖目眩之下,終被司徒畏分心一劍,透胸而過!


    鐵冠道長身形縱到,突見司徒敬業已鮮血狂噴,屍身倒地,不由怒發如狂,厲吼一聲,道袍大袖揮處,十成十的鐵袖罡風,排空生嘯;直向司徒畏後背卷去!


    司徒畏本是一位至情至性的仁義英雄,他對大師兄鐵冠道長及同胞兄長司徒敬力:害自己之仇,根本未曾在念,但師叔“慈心羽士”管三白慘遭割舌剁指的如山重恨,卻時時不敢或忘。


    如今司徒敬在白龍劍下飛魂,師叔之仇既報,則同胞之愛立即自然而然地湧上心頭,司徒畏不禁目注兄長屍身,珠淚泉湧,嚎陶大哭。


    這是至情至性的真哭,不是裝模作樣的假哭,司徒畏極度傷心之下,連鐵冠道長的那聲厲吼都未聽見,對於背後淩空卷到的勁急罡風,更複毫無所覺。


    柴無垢見狀,急得不顧一切地飛縱而起,猛往場中撲去。


    羅浮掌門冰心神尼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目注公推統帥的仲孫聖說道:“仲孫大俠,我柴師妹決非鐵冠道長之敵,可否由貧尼出手,接這一場?”


    仲孫聖含笑點頭,冰心神尼又是一聲佛號,身形全未見動,便自座中飄起,向場內冉冉飛去。


    柴無垢也到得遲了一步,半空中便見司徒畏被鐵冠道長的鐵袖罡風卷得飛出數尺,口吐鮮血,暈絕在地!


    柴無垢芳心奇痛,目毗欲裂,淩空蓄勁舉掌,正自準備撲擊鐵冠道長,驀然身後傳來掌門師姊冰心神尼的聲音,沉聲叱道:“柴師妹不許魯莽,你趕緊護送司徒畏回棚,請當代神醫賽大俠為他療治內傷,由我來向這位震天派的副掌門人領教!”


    “淩波玉女”柴無垢聞言,不禁暗罵自己急令智昏,怎的隻顧舍命拚敵?卻忘了先行護送司徒畏回棚,請賽韓康施展回春妙手,療治傷勢!


    玉頰通紅之下,趕緊拾起白龍劍,雙手捧抱“龍飛劍客”司徒畏,縱回本陣。


    冰心神尼這一下場,絳雪洞前的天下群雄,均自紛紛凝目注視,因為羅浮、點蒼乃是夙仇,而場中即將交手的雙方,又是兩派掌門,勢必掀起一番石破天驚的龍爭虎鬥。


    冰心神尼身形飄落場中,目光凝注鐵冠道長,冷冷發話說道:“道長昔為點蒼掌門,如今也是震天派的副掌門人,你從背後暗算司徒畏,覺不覺得有失身份?”


    鐵冠道長被冰心神尼說得臉上一紅,濃盾雙剔,厲聲答道:“今日之事,已到強存弱死,真在假亡的階段,不必再講究那些無謂的江湖過節!大師下場也好,我們正可一續當年終南死穀的未了之戰!”


    冰心神尼麵寒似冰,冷笑一聲,指著橫屍地上的司徒敬說道。“昔日終南死穀一戰,貧尼若非方外至友一缽神僧相救,幾乎死在天荊毒刺之下,如今司徒敬既歸劫數,大概不會再複有人藏在暗中施放那種惡毒暗器了吧?”


    這幾句話兒,把鐵冠道長的昔日凶謀當眾揭破,鋒芒無比,話利於刃,鐵冠道長期期艾艾,無話可答,隻得設法避開話頭,轉身招來震天派徒眾暨滿臉淚痕、雙目凶光電射的靳留香,把司徒敬的屍身抬往前山眾妙堂,安排後事。


    眾人離去之後,鐵冠道長一張蟹臉之上,密罩嚴霜,向冰心神尼說道:“冰心大師,我們怎樣比劃?”


    冰心神尼目光如電,朗然答道:“以我的‘般禪掌力’與你的‘回風舞柳劍法’一死相拚!仍像當年終南死穀之會彼此約定的那樣,不見黃泉不許住手!”


    話方至此,忽然微歎一聲,雙目精芒收斂,換成一片湛湛神光,改口說道:“但今日震天派既創,點蒼宗脈已斷,羅浮、點蒼的曆年積怨,似乎也該一筆勾銷,得放手時且放手,能饒人處便饒人,我們又何必定把這莽莽江湖弄成一片腥風血雨?”


    少林護法淨覺禪師聽到此處,低宣一聲佛號,向仲孫聖微笑說道:“仲孫大俠,想不到平素高做無比的冰心大師,居然能夠說出這番話來,足見她武學禪功,兩皆深進!”


    仲孫聖微笑點頭,目光凝注場中,隻見鐵冠道長濃眉深蹙,目內凶光一轉,冷冷道。


    “大師向有‘冰心鐵腕’之稱,今日怎會大動慈悲意念?你準知鐵冠識抬舉麽?”


    冰心神尼接口說道:“孽海無邊,回頭是岸,你看了司徒敬今日的下場,不應該毫無悔悟之念!”


    鐵冠道長聞言,默然片刻,喜怒難測地仰首雲天,發出一陣縱聲狂笑。


    冰心神尼以為他是訕笑自己,不禁佛然微怒說道:“我話雖如此,但常言道得好:‘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你若罪孽深重,執迷不悟,我也照樣超脫你早早離開這紅塵濁世!”


    鐵冠道長出人意料地微微一笑道:“大師悲天憫人之念,著實難得,鐵冠敬如尊命,今日我們隨意略較神功,彼此點到為止!”


    這兩句答話,不僅出於冰心神尼意外,也出於大半在場人物意外,隻有戚大招心頭雪亮。


    “白骨三魔”也似略嫌鐵冠道長軟弱,齊自低低哼了一聲,戚大招忙把自己心中所料,對這三位倚為長城的護法魔頭,一解不滿。


    冰心神尼雖猜出鐵冠道長凶橫成性,決不肯就此釋仇,但仍慰然笑道:“道長既能明心見性,我們便遊戲百招,略為切磋便了!”


    說完,緇衣微飄,開出門戶,便與鐵冠道長互相過手!


    這一道一尼,均係一派掌門身份,武功火候,豈同凡響?出招發式,看來雖似輕緩無力,並往往未到即收,但實則如挾泰山,如超北海,掌掌俱是凝聚神功,覓敵可乘之機,誰一大意絲毫,誰就難免為門戶貽羞,把一世英名付諸流水。


    展眼間已到七十照麵,冰心神尼與鐵冠道長均找不出對方絲毫破綻。


    雪山派掌門人申屠神君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峨嵋派掌門玄玄仙姥問道:“仙姥認為冰心神尼是否贏得了鐵冠道長?”


    玄玄仙姥搖頭笑道:“這倒不易推測,但據我看來,倘若鬥到三百招外,冰心神尼或許能勝半掌。”


    “淩波玉女”柴無垢因“龍飛劍客”司徒畏經賽韓康服以靈藥、導氣歸元之後,已無大礙,芳心頗慰,聞言走到玄玄仙姥身畔,低聲笑道:“仙姥放心,我掌門師姊為了應付今日之會,業經痛下苦心,把羅浮派鎮派絕學‘補天回瀾一十二手,練得頗為精熟,大概即將施為,克敵取勝了呢。”


    玄玄仙姥失驚說道:“‘補天回瀾一十二手,絕學仿佛失傳甚久,誰知令師姊竟已練成,但她既懷秘技,如何不早早施展?”


    話方至此,場中冰心神尼業已接連使出幾招絕妙手法,逼得鐵冠道長微現窘迫情狀。


    原來冰心神尼深覺點蒼、羅浮兩派積仇大深,冤怨相尋,無時或了,不如借此機緣,加以化解,故而過招之際,不曾使出自己新近參悟、威力極強的“補天六手”及“回瀾六手”。


    但鬥到八十招左右,發現鐵冠道長招招聚足真力,似蓄意一挫自己,不禁眉梢微剔,冷笑一聲,接連施展了“回瀾六手”之中的三招精妙絕學。


    這三招精妙絕學,威力淩厲,神化萬方,果然攻得鐵冠道長大為驚愕,連連閃避!


    冰心神尼微微一笑,運用“蟻語傳聲”功力向鐵冠道長說道:“鐵冠道友,我們就算秋色平分,到此為止了吧!”


    “蟻語傳聲”方了,一招“煉石補天”,又已攻出!


    這招“煉石補天”,是“補天六式”中的精中之精,變化無窮,方圓數丈周圍,均在冰心神尼雙掌威勢籠罩之內。


    鐵冠道長因彼此都是一派掌門身份,自己適才被對方攻得略見窘迫,已覺難以為情,如今若再倉惶逃遁,豈不使震天派威風掃地?


    心念動處,鋼牙一挫,根本不理會冰心神尼為了保存他的顏麵、施展“蟻語傳聲”所說之語,竟自把數十年功力齊聚右掌,一招“力士推山”,迎著對方“煉石補天”的來勢,以陰柔暗勁緩緩推出,企圖倚仗沉雄內力挽回頹局,一決勝負!


    冰心神尼認為自己已以“回瀾三式”略顯顏色,又用“蟻語傳聲”通知對方,鐵冠道長似不會再不知趣。


    加上鐵道長那招“力士推山”,雖是凝足功力,但卻以陰柔暗勁緩緩推出並在未與對方手掌相觸之前含勁不吐!故而一時疏忽,未曾細察,竟將那招“煉石補天”中途收勢,微笑說道:“鐵冠道友,我們就此收手,點蒼、羅浮兩派間的不解夙仇,也就此一筆勾銷如何?”


    話音未了,雙方手掌業已互接,鐵冠道長掌心忽登,把所凝暗勁,全以“小天星掌力”


    發出,並獰笑懾人地厲叫道:“冰心妖尼,莫要癡人說夢,誰與你盡解前仇?這場大會了結之後,我要率領震天門下,血洗羅浮,以報司徒三弟的如山重恨!”


    冰心神尼萬想不到鐵冠道長如此陰險毒辣,忙自麵容一沉,發出羅浮派做世絕學“般禪掌力”!


    雙方功力修為本就相去不遠,鐵冠道長是早已蓄意硬拚,凝勁以待,自然大占便宜,冰心神尼則是倉卒之間勉強施為,無疑吃了暗虧,故而兩掌相交,內力猛吐之下,冰心神尼不禁低哼一聲,微退半步,知道自己一念慈悲,反授人隙,右腕已被震傷,傷勢並還不輕。


    鐵冠道長得意獰笑,正想索性再度發掌,把冰心神尼毀在當場再說,忽然一陣寒風,飄墜麵前,現出冷白石的高大人影。


    冷白石不理鐵冠道長,卻向冰心神尼恭恭敬敬深施一禮,說道:“九界無邊,眾生難度,大師願力再宏,也感化不了這些蛇蠍為心、豺狼成性的魑魅魍魎!趕快請回看棚,讓冷白石見識見識對方到底有多少狠辣無恥的鬼計?”


    冰心神尼知道自己右腕受傷,暫時已難對敵,遂目光冷瞥鐵冠道長,向冷白石淡然一笑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冷兄記住,除非你有慈悲度世、剜肉喂虎之念,否則便須竭力施為,不能絲毫容情,我已體會出了如遇毒蛇,還是非打蛇的七寸不可!”


    話完,含笑舉手,緇衣飄處,身法依然靈妙無儔地回歸本陣!


    “白骨三魔”中的“白骨羽士”自對方下場的身法之上,看出“雪山冰奴”冷白石武功極高,遂向“九首飛鵬”戚大招低聲囑咐說:“戚掌門人,鐵冠副掌門與羅浮掌門拚鬥將近百招,真力定有相當損耗,何況對方出陣之人身手不弱,你應該另派好手下場接替,免得讓那冷白石以逸待勞,占了便宜。”


    戚大招也深知冷白石的厲害,聞言之下,想了一想,向“白頭羅刹”鮑三姑笑道:“鮑師姊,冷白石的功力不俗,恐怕要請師姊出場,才有製勝把握!”


    鮑三姑應聲起立,也未施展什麽出奇身法,隻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到場中,向那正與冷白石凝神對峙的鐵冠道長笑道:“副掌門人請回,讓我老婆子來領教領教雪山絕學!”


    鐵冠道長見機回陣,鮑三姑因自己適才緩步而來,已把所練罕世難見的“雪凍僵屍”奇功準備妥當,遂向冷白石怪笑問道:“冷白石,我們這一陣如何鬥法?”


    冷白石傲然笑道:“拳腳兵刃,內力玄功,隨你劃道,冷白石無不奉陪!”


    鮑三姑陰森森地一笑說道:“你所住的大雪山玄冰原是極寒之地,我所住的祁連山絳雪洞也是一片雪地冰夭,我們先比比冰凍的功夫,再試試挨打的能力如何?”


    冷白石雙眉一剔,接口答道:“我早就說過任憑你劃道,我無不奉陪!”


    鮑三姑嘴角微撇,轉身吩咐震天派弟子,準備兩大堆新降的白雪。


    祁連山地勢頗廣,峰壑之間冷暖不一,這絳雪洞前便屬終年積雪的奇寒地帶,故而準備起來極為容易,刹那以後,震天派弟子使在石坪中央堆好了三尺方圓的兩堆白雪。


    鮑三姑手指這兩堆白雪,向冷白石獰笑說道:“冷白石,我們全是由冰雪堆中鑽出來的怪物,自然還是比較比較老本行來得有趣!”


    冷白石目光微注那兩堆白雪,曬然一笑問道:“你是不是要想和我比較‘坐雪成冰玄功’?”


    鮑三姑點頭一笑,並反向冷白石問道:“你知不知‘坐雪成冰玄功’的必需條件?”


    冷白石仰天大笑道:“你既稱我們都是冰雪堆中鑽出來的怪物,則對於這些本行功力怎會不知?‘坐雪成冰玄功’不僅要先坐雪成水,再複坐水成冰,還要使冰高三寸以上,才算到了上乘境界!”


    鮑三姑說道,“你懂得其中秘奧便好,我們不必廢話,且自施為,比完好讓別人,今日這震天大會之上的高明之士多得很呢!”


    說完,兩人遂在那兩堆高約尺許、周圍也有三尺左右的白雪之上,分別盤膝靜坐。


    片刻以後,便見冷白石、鮑三姑座下及身外的白雪,漸漸開始溶化!


    夏天翔看得詫異起來,向身畔的仲孫飛瓊,低聲含笑問道:“仲孫姊姊,我在哀牢山朱竹穀中與‘白骨仙子’也曾比較過互坐冰床,那種玄功講究坐冰不化,端的極難!但如今卻看不出冷大哥與鮑三姑這等坐雪成冰有何難處?仿佛隻要能夠略為提聚丹田真火之人,不就都能辦得到麽?”


    仲孫飛瓊尚未答言,旁坐的“冰魄神妃”茅玉清已微笑說道:“夏老弟不必疑詫,你且看完再說,這種功力,冷白石與鮑三姑均極出色當行,便是‘白骨三魔’施為起來,也未必能到如此地步。”


    夏天翔俊臉微紅,凝目注視場中,果然漸漸看出興趣。


    原來此時鮑三姑及冷白石所坐的那兩堆白雪業已整個融化成水,但卻毫不往外散流,好似被甚無形氣網束縛,成了兩根圓形水柱。


    冷白石與鮑三姑,仍然坐在這兩根圓形水柱的頂端水麵之上,不僅毫不下沉,連衣裳也似並未為水所濕。


    更妙的是,在場人物全是武林行家,目力奇強,一齊看出二人所坐確是兩根水柱,絕沒有結成冰塊。


    “白骨天君”、“白骨羽士”、“白骨仙子”等看到此處,方相顧微笑點頭,對冷白石、鮑三姑的功力流露出讚許之意。


    被武當掌教弘法真人疑為“身毒雙怪”及“東流三矮”的黑膚怪漢與矮身奇服之人,也均在眉目之間顯出了驚佩的神色!


    又過片時,兩根圓形水柱的顏色一變,竟在極為短暫的時間之內,通體成冰!


    冷白石與鮑三姑身形微閃,雙雙飄然起立,並各自打量對方所坐的那根冰柱。


    鮑三姑見冷白石所坐的冰柱頂端,出現一圈盤膝坐痕,但這坐痕並非往下陷落,而是往上凸出約莫四寸,


    冷白石眼中所見,也是同樣情形,不禁一陣“哈哈”怪笑,目注鮑三姑說道:“鮑老婆子,真有你的,第一陣‘坐雪成水,坐水成冰’的比較結果,冰高四寸,兩兩相同,隻好算是秋色平分!你所說的第二陣挨打功夫,又是怎樣比法?”


    鮑三姑怪笑答道:“比較挨打,還不容易?我要采取最笨拙也最簡單的方法,每人各挨三掌!但隻許凝功硬抗,不許閃避,不許還手!”


    冷白石點頭說道:“這樣比賽挨打,倒也幹脆,但不知誰先打誰?”


    鮑三姑看他一眼,冷冷說道:“依你說呢?”


    冷白石大笑說道:“自然你先打我!”


    鮑三姑不悅問道:“我為什麽要占這種便宜?”


    冷白石雙眼一翻,仰天大笑說道:“你是女的,我是男的,這個便宜,當然要送給你占。”


    鮑三姑搖頭說道:“不對,不對,還是你先打我!”


    冷白石怪笑說道:“你有什麽理由,讓我先打?”


    鮑三姑冷冷答道:“我業已占了出題劃道的便宜,怎能把便宜一齊占盡?”


    冷白石強她不過,忽然瞥見遠遠飛來一行鴻雁,遂手指空中說道:“我們誰先動手,不必爭論,幹脆就以雁聲為斷!倘若雁叫單聲,我先打你,雁叫雙聲,則你先打我!”


    鮑三姑方一點頭,長空雁陣之中的當頭一隻鴻雁,恰好叫了三聲!


    冷白石眉頭微蹙,目注鮑三姑,怪笑道:“老婆子,算你倒黴,雁兒竟幫我的忙,趕快凝聚功力,準備挨打!”


    鮑三姑一陣聲如梟鳥的陰笑道:“我老婆子已成金剛不壞之身,你隨時均可發掌。”


    冷自石神功暗聚,因對方終是女流,自己不願舉掌實擊,遂改以內家暗勁,照準鮑三姑胸前,呼然銳嘯地淩空劈出。


    鮑三姑果未閃避,也未還手,被冷白右擊得身形微震,足下退了半步,低哼一聲說道:


    “好掌力,你的確是我婆子生平所遇的第一勁敵!”


    冷白石因自己這第一掌業已聚有十一成功力,威勢之強,足可開碑裂石,但實胚胚地擊在鮑三姑胸前以後,居然隻使她身形微震,無甚傷損,不由大出意外!


    鮑三姑冷冷問道:“冷白石,你怎不繼續動手?難道懼怕打完以後,我要打你?還是你隻有這一掌之力?”


    冷白石濃眉雙剔,沉聲說道:“老婆子莫要賣狂,我還有兩掌未發,縱然打你不死,也總夠你受的!”


    語音了處,提足十二成內家真力,貫注右掌,再度照準鮑三姑胸前,淩空劈出。


    這一掌威勢更強,果然把這位震天派中數一數二的高手鮑三姑打得踉蹌幾步,麵色微變,在略一定神之後,方自目中凶芒電射,冷笑說道:“冷白石,你內家勁力雖強,但我老婆子自信還能再挨十掌!”


    這時武當掌教弘法真人眉峰微蹙,向雪山掌門“冰魄神君”申屠亥低聲說道:“申屠神君,倘若冷白石兄連擊三掌以後,不能使鮑三姑身受重傷,則恐怕要毀在這老婆子手下呢。”


    申屠亥微笑說道:“真人放心,冷白石的內功修為,比申屠亥夫婦更為深厚,何況又占了先動手的便宜,我料他縱然連發三掌不能奏功,但鮑三姑必已髒腑受震,真元損弱,也未必能使冷白石受到嚴重傷害。”


    申屠亥既然這等說法,弘法真人也隻好默默不語。


    但夏天翔看到此處,因冷白石再打一掌以後,便要挨打,不由替他這位冷大哥擔心著急起來,竟自離座起身,走到棚口,提氣高聲叫道:“冷大哥,這老婆子練有一種‘雪凍僵屍’奇功,不但能抗內家掌力,連寶刀寶劍均難傷害!我昔日曾存洱海東岸的荒廢禪寺之中親眼見她施為,故而你最後一掌,似應用些什麽特殊功力對她克製才好!”


    鮑三姑見自己所練的“雪凍僵屍”奇功,竟被夏天翔叫破,不由偏頭向他怒視幾眼!


    夏天翔大笑說道:“鮑老婆子,你何必瞪我,你應該看看我冷大哥正在凝聚什麽神功,這一掌之威,你大概就要吃不消了!”


    鮑三姑聞言,目光瞥處,果見冷白石麵含怪笑,雙眼神光閃閃,覷定自己,身軀微顫,全身膚色逐漸變成慘白。


    鮑三姑既是震夭派中數一數二的高手,自然認識這種絕世神功,不禁心內一寒,見冷白石慢慢卷起右邊的衣袖,隻見他這隻右臂自手腕以下,業已變得與那冰柱同色,怪笑幾聲,雙目精芒如電,緩緩說道:“鮑老婆子,你既練有‘雪凍僵屍’奇功,難道還怕我這‘九轉天寒手’麽?”


    鮑三姑咬牙厲聲答道:“冷白石,你不必得意,‘九轉天寒手’雖然威力難當,但你隻剩這最後一掌!倘若我老婆子仗著多年修為,不致骨髓成冰,則你必然逃不出我的三掌之外!”


    冷白石仰天狂笑說道:“冷白石生就銅筋鐵骨,加上刻苦功行,挨你三掌,尚有自信!


    如今我‘九轉天寒玄功’即發,你且試試它的滋味如何?”


    說完,右掌先往懷抱中一收,然後倏然猛翻,當胸疾推而出!


    這一掌關係大重,不僅右邊看棚內的仲孫聖父女、夏天翔、峨嵋、武當、雪山、羅浮、少林五派人物暨賽韓康、尉遲巧等風塵奇俠,一齊屏息凝視,連左邊看棚內的震天群魔,也均緊張得站起身形,觀看究竟。


    說也奇怪,冷白石前兩記內家重掌,呼然怒嘯,勁氣排空,幾乎挾有摧嶽之威,並未能把鮑三姑擊得如何狼狽,但如今這凝集“九轉天寒玄功”的當胸輕輕一推,卻將鮑三姑推得淩空飛起,跌出五步!


    震天群魔方自一聲驚呼,卻被戚大招鎮定異常地搖手止住。


    隻見鮑三姑跌坐在冷白石身前五尺以外,雙目緊閉,周身上下,並在不停急顫!


    在座的全是武林行家,知道鮑三姑這周身急顫之狀,是正以精純的內功抗拒所中的寒毒。


    抗拒倘若失敗,則鮑三姑必將骨髓成冰,倒地僵斃;抗拒倘若成功,則冷白石便須準備接受對方慘烈的報複。


    左右兩座看棚中的無數眼神,一齊緊張異常地凝視著鮑三姑,並因彼此立場不同,而期待著兩種截然相反的結果。


    絳雪洞前,隻有一對眼神,雖也凝注在鮑三姑身上,卻還保持了悠然自得。


    這對眼神,便是比鬥雙方的當事人之一,負手站在鮑三姑身前五尺,神態暇豫的“雪山冰奴”冷白石。


    兩三盞熱茶時分,在一片靜默及緊張無比之中,悄悄溜過!


    鮑三姑周身的急顫終於漸止,雙目微睜,眼中凶芒怒射,但神情卻頗為疲憊地緩緩起身站立。


    震天群魔一陣歡呼!


    戚大招展顏微笑,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消失得無蹤無影。


    “冰魄神妃”茅玉清夫婦對看一眼,眉頭深蹙。


    夏天翔則拉著仲孫飛瓊的手兒,長歎一聲說道:“仲孫姊姊,我把鮑三姑練有‘雪凍僵屍’奇功的秘密揭露稍遲,害得冷大哥要挨打了!”


    仲孫飛瓊向夏天翔含笑安慰說道:“翔弟不要擔心,方才申屠神君業已說過,你冷大哥內功極好,挨得起打!”


    話方至此,冷白石胸前將台大穴之上業已挨了重重一掌!


    原來鮑三姑卻不像冷白石那般避忌男女之嫌,是照準對方致命要穴,運掌實擊。


    運掌實擊,自比劈空遙擊的威力更為強勁,以致第一掌便把冷白石擊得“吭”的一聲,退出兩步。


    冷白石自知倘係鮑三姑先行動手,在她如此惡毒的認穴下掌之下,自己必難逃死!但如今對方先挨三掌,真力最少減弱四成,則倚仗多年苦練的精純修為,應該可以勉強忍受,至多身帶重傷而已。


    正在轉念之間,鮑三姑第二掌又已發出,打的是冷自石胸前另一七坎死穴。


    事先講好,隻許凝勁硬抗,不許閃避還手,冷白石是位磊落男兒,怎肯食言?隻好把全身功力齊注七坎穴上,抗拒來勢。


    鮑三姑心腸惡毒無比,直等指尖沾衣,才突發“小天星內力”,掌心登處,擊得冷白石“騰騰騰”連退幾步,臉色慘白,搖搖欲倒。


    這樣歹毒的打法,別說是人,便是鐵鑄金剛也難禁受,幸虧冷白石內功深厚無比,鮑三姑又已真力大弱,否則必已當場殪命。


    武當掌教弘法真人看不慣這等惡毒行為,首先目閃奇光,其餘群俠也均紛紛起立!


    雪山掌門申屠亥深知冷白石的高傲性情,愁眉雙鎖,低聲說道:“諸位不可出手助陣,隻能讓冷白石挨完三掌,或許尚有些微生機,否則必將逼得他含羞帶愧地自盡而死!”


    夏天翔首先憤然叫道:“冷大哥必死無疑,哪裏還有絲毫生機?我如今才悟出他在立約之時,便上了鮑三姑的莫大惡當!這第三掌,對方必然是打他全身最為脆薄的天靈百匯死穴!”


    夏天翔一語提醒群俠,個個頓足浩歎,申屠亥、茅玉清夫婦,更是雙睛噙淚,傷心已極。


    這時鮑三姑手撫心頭,一麵略作喘息,一麵提聚真力,緩步向前,果如夏天翔所料,舉掌照準冷白石的天靈蓋上,凝勁擊落。


    冷白石胸前七坎、將台兩處死穴連挨重掌,髒腑早已翻騰,再見對方第三掌打的竟是自己的夭靈,抗拒既已無力,又不肯食言閃避,隻好長歎一聲,瞑目待死。


    右邊看棚群俠,包括申屠亥、茅玉清夫婦在內,一齊引袖障麵,不忍見冷白石裂腦橫屍的慘死之狀。


    但主持一切、統帥群俠的仲孫聖眼中突射奇光。


    武當掌教弘法真人也自歡聲說道:“佑善懲惡,天道無虧,冷白石兄有救了!”


    語音未了,道袍已飄,與仲孫聖化作兩縷青煙,電疾縱出。


    仲孫聖與弘法真人的身形一動,左邊看棚之上,也如電掣雲飄般飛縱出兩條人影!


    這兩條人影,正是“白骨三魔”中的“白骨仙子”及震天派掌門人戚大招。


    雙方功力雖然相若,但仲孫聖與武當掌教弘法真人畢竟發動稍早,仍自先到半步!


    鮑三姑那隻右掌,再有三寸便將拍中冷白石天靈,突然眼前人影一飄,被武當掌教弘法真人施展“擒龍手法”,刁住手腕,把腕門緊緊扣死。


    若換平時,鮑三姑功力不弱,弘法真人的“擒龍手”雖妙,未必能輕易奏效,但如今卻因先挨了冷白石兩記內家重掌,一記“九轉天寒功”,身帶暗傷,元氣大喪,才讓這位武當掌教得心應手地加以克製!


    冷白石自分必死,忽覺兩縷冷風,淩空飄墜,知來救星,睜目一看,隻見武當掌教弘法真人把鮑三姑擊向自己的那隻右掌的脈門緊緊扣住。


    冷白石長歎一聲道:“武當掌教真人,冷白石雖感厚德,但臨危獲救,何顏偷生?我隻好自盡一死!”


    “死”字方出,“吭”的一聲,便自頹然栽倒!原來已被洞燭先機,站在他身後,準備加以保護的仲孫聖,出手點了暈穴。


    這時“白骨仙子”與戚大招身形也自落地,“白骨仙子”向弘法真人冷然發話說道:


    “弘法真人,你身為武當掌教,怎的在雙方勝負未分之際,中途援手?這樣的作法,是否有愧於武當派仗以標榜的‘公正’二字?”


    弘法真人“哈哈”一笑答道:“若不為‘公正’二字,貧道還不會下場,這位鮑老婆子的心機手段大毒辣了!”


    戚大招憤然說道:“雙方事前約定各挨三掌,何況我鮑師姊挨打在先,有何不公之處?”


    弘法真人笑道:“冷白石大俠硬挨第一二掌之際,雖然性命呼吸,但因事先約定,任憑對方出掌再狠也是份所應為,故而一幹好友,隻有為他惋惜懸憂,決無一人出手援救!”


    “白骨仙子”冷冷說道:“這才是江湖規矩,也是武林人物的本色!”


    弘法真人聽憑對方譏嘲,依然微笑說道:“但這第三掌,若聽憑鮑老婆子擊落,則冷白石的蓋代英名與一條性命,卻斷送得大以冤枉,死在黃泉,亦難瞑目!”


    戚大招怒聲叱道:“一人三掌,何冤之有?你若不還我一個公道,戚大招立時下令,傾集震天派全力,血洗武當!”


    弘法真人直到此時,臉色才變,冷冷哼了一聲說道:“要我還你一個公道,豈不容易!”


    長眉雙剔,右手一翻,硬把鮑三姑那隻手掌翻了過來,鮑三姑慘叫一聲,疼得幾乎暈死。


    戚大招見狀正欲向弘法真人申斥,但目光注處,不禁滿麵羞愧,把即將衝口而出的一句惡言噎了回去!


    原來鮑三姑右掌拇食指的指縫之間,竟夾著一根紫黑色的“天荊毒刺”!


    鮑三姑是借著打了冷白石第二掌後,手撫胸頭,略作喘息之際,暗取“天荊毒刺”,並因背向左棚,以致震天群邪毫無所知,卻被全神貫注場中、目光極銳的仲孫聖及武當掌教弘法真人雙雙發現!


    弘法真人伸手拈了那根“天荊毒刺”,高舉當空,提氣揚聲說道:“貧道向‘白骨仙子’暨震天派戚掌門人請教,這種掌擊天靈並暗藏‘天荊毒刺’之舉,算的是什麽江湖規矩,武林本色?”


    話完,右手一鬆,鮑三姑慘叫倒地,戚大招緊咬鋼牙,雙目噴火,“白骨仙子”卻被這位武當掌教反擊得滿臉飛紅,片語難發。


    真相一明,左右兩棚中緊張得鴉雀無聲的濟濟群雄,不由立時低低議論!


    夏天翔首先高興得揚眉笑道:“仲孫老前輩與武當掌教畢竟高明,這一來,不僅我冷大哥性命得保,那鮑三姑也定無顏偷生,必將自盡!”


    話音方了,“三手魯班”尉遲巧便即笑道:“夏老弟,你猜錯了!江湖人物不僅有正邪之分,即邪惡魔頭之中,亦有剛暴陰毒之別!故而雖然昆侖掌門知非子的惡跡被人揭穿,亦終於羞憤自盡,宇文洪在你仲孫姊姊手下一招落敗,立被‘白骨天君’處死,但鮑三姑卻決不會如此作法,我料她除了忍辱偷生以外,將來並會對武當一派采取惡毒報複!”


    夏天翔聽完,仍有不信,但目光一注場中,不禁廢然歎道:“尉遲老前輩,你所判斷之語居然絲毫不錯!可見夏天翔近來在武功方麵雖有寸進,但對於‘江湖閱曆’四字,卻還差得遠呢!”


    原來鮑三姑身形一倒,戚大招立即伸手相扶,並低聲問道:“師姊感覺怎樣?”


    鮑三姑喘息稍定,咬牙答道:“弘法賊道乘我身受內傷,難聚‘雪凍僵屍’功力之際,竟以武當‘紫陽神功’把我一隻右臂廢去!”


    弘法真人聞言,正色說道:“鮑三姑,休不知足,照你那等卑鄙的行為,僅被‘紫陽神功’廢去一臂,已是我體量上蒼好生之德,寬大為懷,恩施格外!”


    “白骨仙子”因己方錯處被人抓住,根本無法還口,遂以“蟻語傳音”功力,向戚大招說道:“戚掌門人,請把令師姊送回絳雪洞,將息養傷,由我替她報仇雪恨!”


    戚大招聞言,遂一麵攙扶鮑三姑回歸本陣,一麵低聲獰笑說道:“鮑師姊請遏怒養傷,等這場震天大會了結以後,我們立傾全力,圖謀武當,定把他天柱峰頭攪得天昏地暗,三元觀裏滿布慘霧愁雲!”


    弘法真人見戚大招業已攙扶鮑三姑走去,遂向仲孫聖說道:“仲孫大俠,我們也該把冷大俠送回將息,雙方另行派人出陣!”


    語音方住,忽然響起“白骨仙子”冷冷的笑聲,緩緩說道:“我們既已下場,何必另行派人?無論武當掌教或是‘天外情魔’,你們二人中隨便留下一位,對我老婆子指教幾手!”


    弘法真人知道“白骨三魔”的武功造詣,以“白骨天君”最強,“白骨羽士”居次,這“白骨仙子”要算較弱的一環,而群俠陣中則推仲孫聖為第一高手,震天大會目前才隻開始,不宜輕用主將,遂向仲孫聖含笑說道:“仲孫大俠,請把冷大俠護送口棚,由貧道以武當薄藝,會會‘白骨仙子’的震世絕學!”


    仲孫聖雖然明知弘法真人的功力要比“白骨仙子”弱上一籌,但除了自己以外,己方再挑選不出更強的好手,隻好無可奈何地點頭說道:“道兄謹慎應付,武林人物間互相切磋過手,勝負乃是常事,不必過份認真!”


    弘法真人低聲一笑說道:“仲孫大俠放心,貧道懂得你言中的深意!”


    仲孫聖聞言,遂抱起冷白石縱回看棚,替他點開暈穴,告以適才情事,冷白石方始釋懷,心中不再慚愧難過。


    雪山掌門申屠亥、茅玉清夫婦雙雙站起身形,向武當弘光道長深施一禮,由申屠亥發後說道:“武當掌教惠我雪山一派良多,申屠亥夫婦永誌心頭,必當盡力圖報!”


    弘光道長謙謝不已,仲孫聖笑道:“道長不必大謙,我從戚大招及鮑三姑的眼神之中,看出他們對武當怨毒太深,今後天柱峰三元觀定然多事,你們武當、雪山兩派若能合力禦敵,才較穩妥!”


    說到此處,又向“冰魄神君”申屠亥夫婦搖頭苦笑道:“方才鮑三姑倘掌中不藏天荊毒刺,冷兄依然性命難逃,我等也不便出手相救,可見古人天相之語委實不差,要想在這險惡江湖之中安然闖蕩,扶持正義,濟物救民,必須善積陰功,以求天佑,武學心機兩者還在其次呢!”


    冷白石危機既過,各派群俠與震天群邪的整副心神,又複貫注在“白骨仙子”及武當掌教弘法真人這兩位出類拔萃的當世一流好手身上。


    弘法真人知遇勁敵,先自沉穩心神,嶽峙淵停,抱元守一,向“白骨仙子”含笑說道:


    “仙子打算怎樣賜教?”


    “白骨仙子”根本未把這位當代八大掌門之一的武當掌教看在眼內,淡淡一笑說道:


    “你是名門正派,我是左道邪魔,自然還是由你來出題目比較光明!免得萬一較量結果竟屬道淺魔高,又要說我在暗中弄巧!”


    弘法真人聞言,毫不客氣地微笑說道:“仙子既然這等說法,貧道便遵命出題!”


    話完,因所出題目妥當與否,關係自己半世英名以及武當一派威望,遂極為慎重地蹙眉思索。


    右邊看棚之上,仲孫聖也向群俠說道:“這場比鬥關係極重,雖然‘白骨仙子’名列‘白骨三魔’,是位出類拔革的左道強手,但弘法真人既獲出題之利,倘能善用所長……”


    話猶未了,場中的武當掌教弘法真人業已長眉雙挑,揚聲說道:“我們以三場定輸贏,貧道忝屬武當掌教,絕不取巧,第一陣比較劍術,算我出題!第二陣比較玄功,用何方法,由仙子決定!第三陣劃地為界,互較內力,則勝負之數。全看修為火候,誰也無法僥幸。”


    “白骨仙子”點頭說道:“你這三個題目出得確實不錯,如今我們便比第一陣,請亮出你的武當鎮山神劍。”


    弘法真人微笑說道:“武功到了我們這等火候之人,似乎不應再在兵刃上占人便宜,為求絕對公允起見,請你命人折取兩段同樣的枯枝,以枝代劍。”


    “白骨仙子”深深看了弘法真人一眼,冷然說道:“你倒真夠驕傲,頗有一位掌教的氣派,我也敬如所命,就叫他們折枝代劍便了!”


    仲孫聖聽到此處,向群俠慰然笑道:“弘法真人這第一陣的題目出得確極妥善!因為武當劍術本以綿密柔韌見長,再以枯枝代劍,更使對方有力難逞,業已立於不敗之地!”


    但說到此處,忽又眉峰略聚,側顧弘光道長問道:“第一陣比賽劍術,我已料定弘法真人決無敗理!第二陣較量玄功,勝負也不會大為明顯,這兩陣的題目,出得極具智慧,但第三陣互拚內力之舉,我卻有點擔心,道長可知弘法真人何以出此?”


    弘光道長毫不隱瞞地含笑答道:“我掌教師弟自上次黃山會後,因預見武林浩劫將臨,遂一向都在閉關苦習本派幾種傳宗絕學,一心修為之下,居然靜極慧生,能夠在‘紫陽神功’之中,微生‘大還真力’!”


    仲孫聖失驚道:“這倒真是難得!”


    弘光道長微歎一聲說道:“可惜我掌教師弟才通妙道,震天大會即屆,以致火候太淺,不知是否敵得過‘白骨仙子’?但據我所料,我掌教師弟為了共同努力降魔衛道起見,定然就是倚仗這火候極弱的些微成就,冒險一試!”


    仲孫聖點頭歎道:“如此說來,弘法真人委實用心良苦!”


    群俠談論至此,震天派中弟子已折來同樣粗細的兩段三尺長的枯枝,由弘法真人與“白骨仙子”隨意各取一段在手。


    弘法真人含笑問道:“請問仙子,我們這場較量劍術,是不分勝負不止?還是定一招數限製?”


    “白骨仙子”想了一想答道:“今日群雄濟濟,盛會正多,我們倘若光在這第一陣上就鬥個五六百招,豈不大費時間?還是各出全力相搏,萬一到了百招仍無上下,便算和局。”


    弘法真人點頭笑道:“貧道敬遵仙子所命,第一陣彼此便以百招為限!”


    交代既畢,雙方微一撤身,退開數尺,各自手握枯枝,凝神伺敵。


    慢說武當掌教弘法真人心中極為戒懼謹慎,便連“白骨仙子”那等驕狂的蓋代魔頭,因知武當劍術非比尋常,對方又以此作為第一陣的題目,必有所恃,也自傲氣略收,不肯過份輕敵,隨意進手。


    兩位絕代高手,一左一右地活開步眼,展動身形,主客看棚之內的正邪群雄、一齊鴉雀無聲,異常肅靜。


    其中點蒼、峨嵋兩派,也以劍術名世,更是個個屏氣凝神,靜觀這一場罕世劍戰!


    兩人相距丈許,緩緩轉了三圈,弘法真人仍然氣定神閑,手橫枯枝,目光籠注對方,嚴守內家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的以靜製動妙訣,不肯絲毫魯莽,授人以隙!


    峨嵋掌門玄玄仙姥看得向秀朗道姑、秀圓道姑及盛秀芝等三位師妹讚道:“師妹們可已看出?武當掌教真人對於武家最難的靜字訣業已火候純青,參究到了所謂‘心似蛛絲遊碧落,身如綢甲掛枯枝’的極高境界!”


    讚歎至此,場中情勢忽變,兩位絕代高手業已宛如驟雨狂風般鬥了三合!


    原來雙方對峙一久,“白骨仙子”未免傲氣微生,暗想憑借自己的功力,對付一位武當掌教,何必如此戰戰兢兢?便先行進手,啟開戰端,又複何礙?


    哪知她這種意念才啟,已被弘法真人那雙始終籠注對方,洞微燭隱的銳利神眼發覺,根據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的原則,搶先發招,長嘯一聲,手中枯枝震處,“天河洗甲”、“平野垂星”、“亂石崩雲”三式回環絕學,宛如浪湧濤翻,連綿攻出。


    “白骨仙子”對於弘法真人應變之速,劍招之妙,也自暗暗心折,身形微退尺許,枯枝揚處,一式“龍起雲騰”,含挾無窮潛力,居然把弘法真人三招絕學的威勢一齊輕輕化解:


    賽韓康看得悠然神往,脫口讚道:“武當劍術雖以綿密柔韌見長,但威猛靈奇之處,仍如海立山崩,雷霆震怒!”


    弘光道長苦笑接口說道:“我掌教師弟這三招劍法雖然搶製機先,用得恰到好處!但卻被‘白骨仙子’隨手一招,便即輕輕化解,可能苦鬥百招,要想保持不敗,委實異常艱苦的呢!”


    這幾句話兒,聽得各派群俠均自默然,暗替武當掌教弘法真人懸憂不已。


    但弘法真人卻似毫無怯意,三招攻出,又複三招,接連十次進手,一共攻出三十招淩厲絕學。


    可惜每次進手的淩厲攻勢;都被“白骨仙子”微揮枯枝,以純厚的潛力從容化解。


    第十次的三招攻罷,弘法真人心知對方不會始終挨打,必將還手,遂趕緊收攝心神,氣達四梢、六合歸一,沉著待變。


    果然弘法真人的意念剛定,耳邊厲嘯起處,攝魄驚魂,眼前一片宛如海立山崩的枯枝光影排空卷到,“白骨仙子”完全效法他適才所為,也是施展三招詭辣絕學,疾攻而至。


    對方既然學步自己,自己又怎能示弱於人?弘法真人隻好也自暗凝內家潛力,以手中枯枝,虛空畫了一個太極圖形,“白骨仙子”的三招連攻,果然亦被從容化解。


    “白骨仙子”聳眉冷笑,三招,三招,又複三招,招招淩厲絕倫,連環攻出!


    弘法真人則以手中枯枝不斷連畫太極圖形,總算似危實安地應付了“白骨仙子”十次攻勢。


    夏天翔看得眉飛色舞,向仲孫飛瓊笑道:“仲孫姊姊,這場精彩的劍鬥,看得實在過勁,如今又該武當掌教進攻,且看弘法真人老前輩如何施展,在這所餘的四十招中爭取勝利!”


    說話剛了,不覺臉上一紅,因為弘法真人並未如他想像般的再度進攻,隻是手橫枯枝,靜立當場,麵含微笑,巍然若嶽!


    “白骨仙子”見弘法真人不再進襲,知道對方在半攻半守的六十招接觸之下,心驚自己厲害,業已怯戰,企圖以拖延策略,應付滿百招之數,作為和局。


    既然如此猜度,“白骨仙子”怎肯讓人?陰森森的一聲冷笑起處,身形疾閃,再度進招,但這次所發招數卻非三三出手,而是一招接著一招,連綿強襲,想在四十招中擊敗弘法真人,一挫武當令譽。


    “白骨仙子”這一全力進攻,威勢直如天風海雨,咄咄逼人,刹那之間,便把弘法真人圈入一片枯枝光影之內。


    夏天翔劍眉雙整,向仲孫飛瓊低聲說道:“仲孫姊姊,弘法真人老前輩是堂堂武當掌教,怎的攻了一次便不再攻,難道他隻會那三十招劍法?”


    仲孫飛瓊覺得武當派尚有弘光道長在座,夏天翔這樣說話,未免太以失禮,遂麵色微沉,嗔聲叱道:“翔弟怎可如此……”


    話方至此,弘光道長業已眉頭深鎖地苦笑道:“夏老弟猜得一點不錯,武當劍術的精華,已被我掌門師弟在開始的三十招中擇優用盡!隻保留了一招似拙實靈、頗具神妙的‘混飩初開’未曾施展!”


    這時雪山掌門申屠亥因心感弘法真人適才搶救冷白石之德,正在異常關注地數著招數,自語說道:“已經九十招了,弘法真人再能撐持十招,這第一陣便成和局!”


    說完,雙眉緊蹙,繼續數道:“……九十三招……九十四招……九十五招,哎呀!這第九十六招,躲得好險!”


    滿座群俠的心情,也跟著申屠神君的數招之聲,越來越覺沉重!


    第九十六、九十八、九十九三招,“白骨仙子”是竭盡全力施展,“指天劃地”、“鬆濤萬頃”、“月湧長江”等輕易不用的絕學連環進攻,所挾真力之強,使手內那根枯枝劃空生嘯,銳響攝魂,在弘法真人上下前後左右各方,織成一片密密的光網。


    弘法真人在這最後關頭,越發極為謹慎小心,施展“縮骨神功”,配合“燕青十八閃翻”,再加手中枯枝不住畫太極圖形,居然險煞人的,把這最後難關,一一度過。


    難關既度,弘法真人順勢發招,手內枯枝微挺,緩慢異常地、照準“白骨仙子”的心窩,徐徐點去。


    茅神妃失聲讚道:“武當掌教畢竟超人,在如此艱危的情勢之下,居然仍能還手。”


    弘光道長微笑說道:“這一招就是我適才對夏天翔老弟所說的‘混飩初開’!”


    “白骨仙子”因自己那最後三招是施展煞手全力進攻,居然仍然未能克敵奏效,不由心中又是懊喪,又是憤感,隨手一揮枯枝,把弘法真人當胸點到的枯枝,震開三尺。


    申屠亥首先如釋重負,在右邊看棚之上,提氣高聲叫道:“百招已滿!”


    “白骨仙子”聞聲停手,目注弘法真人,悻悻說道:“你的運氣真好,倘若再加十招,這第一陣大概便非和局。”


    弘法真人心神大定,含笑答道:“這第一陣,貧道僥幸承讓,本來不是和局!”


    “白骨仙子”聽得心中一震,愕然問道:“聽你之言,像是我已落敗?”


    弘法真人微微一笑,壓低喉音,不使旁人聽見,向“白骨仙子”說道:“仙子請看你手中枯枝的枝頭三寸之處!”


    “白骨仙子”低頭一看手中枯枝。不禁臉上飛紅,原來適才最後那招,自己憤懣失神,隨意揮擋之下,竟被弘法真人暗以“鳳凰三點頭”手法,在自己所執枯枝的枝頭三寸之處,點出了三個異常整齊的圓圓的小穴。


    以他們這種身份,既有如此疏失,隻得認輸。“白骨仙子”憤然折斷枯枝,向外一拋,對弘法真人冷冷說道:“第一陣便算我輸,我們開始第二陣,再在玄功方麵一分勝負!”


    群俠這邊,雖然未明究裏,但聽了這幾句話兒,心頭均自熨貼已極!


    震天群邪那邊則一齊默然,“白骨羽士”見狀笑道:“諸位放心,這第一陣定係‘白骨仙子’輕敵失利,我敢保證她在玄功內力等二三兩陣之上,絕對有取勝的把握!”


    這時弘法真人又向“白骨仙子”含笑問道:“第二陣玄功方麵的比較方法,仙子可已想好了麽?”


    “白骨仙子”目中精光電閃,冷然答道:“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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