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年,晉元帝為了對付王敦,任命戴淵為征西將軍、都督司兗豫並雍冀六州諸軍事、兼任司州刺史,持符節,出鎮合肥。


    祖逖聞之,心下一動,他認為戴淵雖有名氣,但不夠遠見卓識,居然受到如此重用,相比之下,自己辛苦收複河南,抗擊石勒,威懾王敦,戰績眾多,北伐之路都被打通了,卻仍不得朝廷重用,令人心生沮喪。


    又聽說王敦聲勢浩大,不但掌控了長江中上遊的軍隊,而且統轄州郡,自收貢賦,幾乎斷了祖逖的糧道,極大地阻撓了祖逖的北伐,更是令人鬱悶。


    同時戴淵的到來還暗示著一個更大的麻煩,說明王敦對東晉政權造成了極大威脅,司馬睿想調動他去平息內亂,朝內矛盾日益尖銳。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搞內鬥,這晉朝還能看到希望嗎?他憂心如焚,擔憂北伐大業難以實現,心情激蕩難免生了病。


    王導和庾亮等人聽說祖逖身體欠安,居然從建康趕過來,看望祖逖。


    祖逖雖然心內痛楚,胃內翻滾,還是裝作沒事人一樣,和兩位談笑風生。


    王導忽然看見堂下有很多皮袍,相當名貴,一疊一疊的,排得滿滿的,很是乍眼。


    王導和庾亮等人感到很是奇怪,看祖逖居室簡陋,一無裝飾,怎麽還有這些東西?於是笑著問祖逖這是哪裏來的。


    祖逖抿了抿嘴,笑道說:“昨天夜裏,他們又出去走了一趟。”


    王導等人心下了然,這是又出去劫富濟貧了!祖逖並不迂腐,有時候還很江湖,所收募的賓客,多為江湖義士,剛烈忠勇,而他對他們也不客套,就如同兄弟子女一樣,因此這些忠勇之士,甘願為祖逖效力。


    從揚州開始,鬧大饑荒時,這些門客時常去打劫富豪之家,然後周濟百姓,祖逖知曉後也假裝不知,並不阻攔,反而是默許了他們的行為。


    有時候見他們大包小裹地往府裏拎東西,還揶揄他們說:“你們又到南塘外麵跑了一趟嗎?”


    這些義士都笑而不答。


    當然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遇到豪強之家戒備森嚴,也有不小心被當地差吏抓獲的時候。


    祖逖都會想辦法把他們營救回來,弄得這些豪強哭笑不得,翻臉吧,犯不上又惹不起,都是些錢糧珍寶,又不害人傷命,不翻臉吧,這也太憋屈了!


    王導拍了拍這些皮袍,笑道:“好東西,都是上好的貂皮,正好冬天禦寒之用!”


    祖逖也輕咳了一聲,沒有接話。


    “你的身體怎麽樣了,吃的什麽藥啊?可好些了?”王導是真關心,並沒有什麽溝溝叉叉的惡意。


    祖逖雖然心內憂鬱氣憤,但是麵色緩溫和,道:“好多了,我一會兒還得出去,城南沒有堅固的屏障,一旦有軍事發生,可不是小事,正派人營建修繕武牢城,工程進展有點慢呢!”話語當中透露出一絲憂慮。


    王導看了看他道:“軍事要塞修建總是費時費力,你也不要著急,讓手下人看著就好,也不必親力親為的,倒是要保重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我從江南來一趟不容易,可有什麽事,需要我順便幫你辦理的?”


    祖逖淒然一笑,他再怎麽硬撐,王導也能看出他病得不輕,於是想讓他交代一下後事。他笑了笑說:“我沒有北伐成功,河北之地仍然在胡人石勒手中,總覺得對不起國家,也辜負了翹首以盼的百姓………至於我個人的事,沒什麽可交代的。”


    王導與庾亮等人出來,誰也不說話,都唉聲歎氣,愁眉苦臉。


    這邊祖逖送他們離開,又換了衣服,準備去工地監工了。


    是夜,河北一人抬頭望著天空,忽然指著天空一角,詫異道:“那裏出現了一顆妖星嗎?”此人正是後趙石勒,於是趕緊招來司理天像的官員詢問。


    司理官回答道:“豫州分野出現妖星,西北大將當亡!”


    石勒一拍手,哈哈大笑道:“祖逖命不久矣!”


    夜觀天象的還有東晉戴洋,火速進宮報告晉元帝:“妖星出現在豫州,恐怕祖逖將軍不保了!”晉元帝手中玉杯落地,一陣眩暈。


    而祖逖從工地回來,仰頭望天,也看到了那顆妖星,之前也曾有一個奇怪的遊方巫師和他預言將有妖星降臨,民間傳聞,妖星出現都會發生大事,比如皇帝駕崩,宰相去世,戰亂發生等等!妖星出現之時,便是他離世之時,祖逖也見到了這顆星,他十分悲愴,禁不住喟然長歎,道:“看來此妖星果真是應我的身上,天欲殺我啊!個人生死事小,國家危亡事大,本想收複河北的,看來老天已經不照顧晉室天下了!”


    從此祖逖臥病不起,時而糊塗,時而清醒,清醒時還不忘讓部下匯報政務,沒幾天便仙逝而亡,終年五十六歲。


    祖逖死後,豫州人民十分悲傷,他們自發組織起來,悼念祖逖,譙梁之地的百姓還為祖逖修建了祠堂,來紀念這位壯誌豪情、足智多謀,百折不撓、憂國憂民的忠臣良將。他也成為了一位譽滿華夏的民族英雄,為曆朝曆代的人所敬仰和稱道。我們的偉人也曾經讚歎過祖逖:“聞雞久聽南天雨,立馬曾揮北地鞭!”


    後宋人胡曾也曾詠詩,表達了對祖逖病亡的曆史遺憾:


    策馬前行到豫州,祖生寂寞水空流。


    當時更有三年壽,石勒尋為階下囚。


    祖逖去世引發了一係列反應,各方有喜有憂,有的蠢蠢欲動,有的彷徨不安。


    首先是晉元帝在悲傷之餘,追贈祖逖為車騎將軍,並考慮豫州是他打下來的,命其弟祖約接掌其部眾,繼續他兄長未盡的事業。


    接著是後趙石勒摩拳擦掌,厲兵秣馬,趁祖逖去世之機會,打算不日入侵河南,攻取豫州之地。祖逖軍紀嚴明,祖家軍也深得百姓愛戴。但是其弟祖約卻在各方麵與兄長相去甚遠,也是的,有些人的能力是無法複製的,祖逖是軍事天才,對於遊擊戰術,集團攻堅戰都很擅長,各種兵法奇謀更是運用得出神入化,要不石勒也不可能退避三舍。


    祖逖確實是那個時代出現的罕見的軍事家,勝可打,敗亦可打,總能力挽狂瀾,擊敗對手。他沒有像韓信、白起、霍去病那樣有名,隻是沒有一個強大的朝廷為他背書罷了!


    他最終也如當年過長江中流擊楫,所立下的誓言一樣:如果不能收複中原,他就會像麵前的大江一樣有去無回!沒想到居然一語成讖!讓人思之潸然淚下。


    祖約在接下來的戰鬥中,難敵石勒,連戰連退,最後不得不退據壽春。祖逖費盡心力收複的河南失地,最終又被後趙石勒奪了回去。


    第三個受到影響的人就是王敦,久懷逆亂之心的王敦,聽聞祖逖過世也是大喜過望,他對祖逖的忌憚,也從另一個側麵說明了祖逖的厲害之處。他先前一直因忌憚祖逖而不敢有異謀,至此也開始蠢蠢欲動,東晉司馬睿很快就會進入風雨飄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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