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端目光四掃,微一沉吟,伸手指著左前方峰腰部位,向陶敏低聲說道:”敏妹,那峰腰林木遮映之中,有虎牙飛角可見,想必就是‘金天觀’的所在!”


    陶敏笑道:“管它是與不是?我們先去遊賞那座山峰景色,不就知道了嗎?”


    皇甫端聞言,遂一麵從容舉步走向左方山峰,一麵又向陶敏低聲說道:“敏妹,那位假皇甫端,不知何時才來?我們究竟是在‘金天觀’外等候,還是先到觀內看看?”


    陶敏想了一想,含笑說道:‘先行進觀,恐怕會有麻煩,萬一被那假皇甫端,聞風驚走,豈不是錯過一場太好機會?故而若依小妹之見,還不如在‘金天觀’附近,選一僻處隱身,靜等那假皇甫端到來,再複尾隨他進觀暗探!”


    皇甫端深以為然地揚眉笑道:‘敏妹這種意見,極為高明穩妥,我們到了峰腰,即選擇隱身之處,監視一切動靜便了!”


    計議說定,展眼間便到了峰腰,果見一座占地不算小的巍峨道觀,觀門外所懸匾額之上,赫然鐫著“金天觀”三個大字!


    陶敏目光一轉,指著“金天觀”外,一左一右的兩株參天古木,向皇甫端嬌笑說:“皇甫兄,這兩株大樹,距離‘金天觀’不遠,樹身又高,我們若各據一樹,分別在樹頂藏身,卻可把‘金天觀’周圍的一切事物,全都包括在監視圖內!”


    嬌軀閃處,便自翩若驚鴻般,馳向東邊,縱登參天古木,隱人了樹梢枝葉之內!


    皇甫端縱登西邊鬆樹。


    看了足有兩個時辰,卻既未見假皇甫端到來,也未見這‘金天觀”的周圍,有任何紮跟異狀。


    隻有一樁事兒,使皇甫端頗覺驚異!


    就是自己在樹上等待了這長時光,竟不曾看見“金天觀”


    內,有人走動!


    陶敏恰在此時,也向皇甫端遙遙注目,井對他比了一些手式。


    皇甫端懂得這些手式之意,是陶敏表示毫無所見,毫無所聞,問自己有何聞見?


    遂聳肩苦笑,連搖雙手,答以自己也像她一樣,毫無所獲!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


    驀然間,“金天觀”外,忽有人影一晃!


    原來這條人影,並不是什麽假皇甫端,而是在另一株參天古木之上,等得難耐的神女陶敏!


    皇甫端見陶敏突然趕來,不禁失驚問道:“敏妹,你發現什麽蹊蹺了嗎?”


    陶敏噘著嘴兒,搖頭說道:“我就是一無所見,才覺得氣悶難耐,索性不再苦等,來此和你談談!”


    皇甫端何嚐不也深覺氣悶?遂拉著陶敏,並坐在樹枝之上,向她低聲說道:“我因接連三個時辰,未見觀內有任何行動聲息,遂懷疑是否那個假皇甫端,業已在我們之前來過,把‘金天觀’中諸人,殺了個幹幹淨淨!”


    陶敏想了一想,搖頭說道:“皇甫兄,你這種懷疑,雖然有因,但可能性卻不會太大!


    慢說‘王屋金童’魏敏,身手絕倫,就是他那二師兄‘金天觀主’鐵手真人,看來也非俗手,哪裏會輕輕易易地,便被假皇甫端,掃數殺盡?”


    皇甫端皺眉說道:“話雖如此,但我們最好想個法兒試試,免得在此呆等!”


    陶敏聞言,忽然身形微閃,溜下參天古木,弄來幾塊大石,向皇甫端嬌笑說道:“皇甫兄,我們用石塊投進‘金天觀’內,試試有無反應?


    或可看出一些跡象!”


    皇甫端點了點頭,首先向“金天觀”內的院宇之中,拋進了一塊大石!


    “砰”然一聲,大石落處,“金天觀”內靜悄依然,決無半絲異狀!


    陶敏柳眉雙剔,猛力凝勁出手,又向“金天觀”內,飛石擊去!


    她這次飛石,不是投向院中,而是擊向大殿窗欞,隻聽”喀嚓”一響,木碎紙飛,窗欞被擊壞了好大一片!


    但殿中依然靜寂寂,死沉沉,沒有人現身探視,也沒有人出聲喝問!


    皇甫端忍耐不住!向陶敏叫道:“陶妹,我看情形不對,還是進觀……”


    一語未畢,陶敏業已施展“紫燕穿波”的輕功身法,縱下參天古木向“金天觀”觀門撲去!


    皇甫端生恐她有所失閃,隨後緊跟,雙雙落在“金天觀”


    外,然後,上前叩門!


    誰知陶敏手才及環,這兩扇虛掩觀門,竟自“呀”然而啟!


    皇甫端目光微注,劍眉立蹙!


    原來,觀門以內,橫陳著兩具身穿青色道袍的無頭屍首!


    陶敏苦笑說道:“皇甫兄,還是你猜得對,那位心狠手辣的假皇甫端,業已趕在我們之前,到過‘金天觀’了!”


    皇甫端冷笑道:“如今何必再說什麽猜測之話,我們且看看那位棋高一著的假皇甫端,又在這‘金天觀,中,造了多少殺孽?”


    陶敏聞言,遂與皇甫端細搜觀內各地,果然看不見一個活人,隻發現了十三具無頭屍體!


    皇甫端搖頭苦笑,皺眉說道:“我還以為機緣湊巧,所負沉冤,可告水落石出,誰知又弄得更深一層。這十三具屍體,具具無頭,不知死的是些什麽人物?有沒有‘王屋金童’魏敏和‘金天觀主’鐵手真人在內?”


    陶敏咬牙恨道:“這假皇甫端真狠,他一連殺死十三人,卻又把人頭拿去則甚?”


    話方至此,“金天觀”外忽然傳進一絲低沉人聲,冷冰冰地叫道:“觀內之人.出外一會!”


    陶敏聽得有人發話,便向皇甫端低聲笑道:“皇甫兄,這發話之人,多半便是假皇甫端了吧?”


    皇甫端早已被人弄得心頭火冒,劍眉雙別,俊目閃光,和陶敏雙雙晃動身形,電疾撲向觀外!


    他們才出觀門,便有黑忽忽一堆東西,當胸飛到!


    皇甫端怒火雖已難禁,但心中戒意仍深,遂玄功傲凝,雙掌一推,把那堆黑忽忽的東西,震落在五尺以外!


    咕嚕嚕,滿地亂滾!


    這堆東西落地以後,才看出就是觀中十三具屍體上所失去的十三顆人頭!


    皇甫端見下頭,以為來人定是假皇甫端,遂凝神注目,對那人頭擲來的方向看去!


    樹影之中,並排站著二人,身形均甚高大,並都帶著一副黑色麵罩,使人看不出他們的本來麵剛微抱雙拳,沉聲問道:“適才是哪位找我答話?”


    右麵之人,低低哼了一聲,似欲發作。


    左麵之人伸手相攔,含笑說道:“老人家且慢動怒,讓小侄先和他談談!”


    話完,搶步當先,走到皇甫端麵前,伸手把臉上的罩麵黑紗取掉!


    這人是位滿麵精明強悍神色的中年大漢,在眉心中央,有一塊紅色暗記!


    皇甫端見來人並非自己所料的假皇甫端,不禁愕然失驚地,退後半步!


    那中年大漢,向皇甫端全身上下,看了幾跟,冷然說道:“方才是我請尊駕出現答話!”


    皇甫端問道:“朋友怎樣稱呼?”


    中年大漢揚眉笑道:“在下楊晉,外號人稱‘三眼神刀’,尊駕想必就是‘七絕玉龍’皇甫端了!”


    皇甫端不肯暴露身份,搖頭說道:“在下不是皇甫端,楊朋友莫要錯認!”


    “三眼神刀”楊晉縱聲狂笑說道:“皇甫朋友,楊晉在‘杭州龍虎擂’時,曾見過你連誅七寇,耀武揚威!如今你雖用藥物,略加易容變色,又哪裏能夠瞞得了我?”


    這幾句話兒,倒把皇甫端聽得窘了好大一會!方自揚眉答道:“楊朋友,你且莫猜我到底是準?隻請說出你是為了何事?


    找我答話?”


    “三眼神刀”楊晉指著滿地人頭說道:“由於這滿地人頭看來,我雖未進‘金天觀,,便知觀內必有十三條血腥命案!”


    皇甫端點頭說道:“不錯,這座‘金天觀’內,門戶未鎖,活口全無,卻有十三具無頭屍身,橫毀在地!”


    “三眼神刀”楊晉聞言,厲吼一聲,嗔目問道:“皇甫端,‘金天觀’中弟子,與你何仇?竟這等亂下毒手!我二師弟鐵手真人,三師弟‘王屋金童’魏敏,又複何在?”


    皇甫端與陶敏,從這幾句話兒之中.聽出“三眼神刀”楊晉是“王屋矮叟”褚拔吾的大弟子,但卻不知遠遠站在樹影下的另一蒙麵之人,是何身份?


    陶敏因見“三眼神刀”楊晉,詞鋒咄咄逼人,皇甫端卻有所礙難,窘然未答,遂在一旁接口說道:“楊朋友,你莫在未明事實真相之前,便這等含血噴人,你怎知道‘金天觀’中,一十三條血腥命案,是皇甫端所作?”


    楊晉冷笑說道:“我接我二師弟‘金天觀主’鐵手真人快馬傳書,說是與‘血淚七友’門下的‘七絕玉龍’皇甫端,約定今日,在‘金天觀’中決戰,要我千裏馳援!如今我來遲一步,十三具屍體,橫陳‘金天觀’中,十三顆頭顱,堆積‘金天觀’外,你們又尚未遁走,事實當前,罪行在眼,還想賴得掉嗎?”


    皇甫端知道這樁黑天冤枉,暫時又無法洗刷,隻有趕緊脫身,才是上策,遂搖手止住陶敏,莫與對方辯白.自己上前半步,向“三眼神刀”楊晉,抱拳說道:“金天觀中血案,雖非我所為,但奸人安排太妙,已使皇甫端百口難辯!楊朋友可否給我一些限期,讓我把此事弄得一清二白以後,必到王屋山中,向楊朋友及令師楮老前輩請罪!”


    “三眼神刀”楊晉冷笑一聲說道:“皇甫端,跟前血債,最好是眼前償還!你若把這十三顆人頭,滿地亂滾慘狀,鎮日放在心頭,能夠吃得飽?睡得著嗎?”


    皇甫端皺眉說道:“聽楊朋友這等說法,莫非硬逼我和你當場了斷?-楊晉厲聲叫道:“皇甫端,你何必再如此假仁假義,你已經砍下了十三顆人頭,難道就不敢再多砍一顆我楊晉的六陽魁首?”


    皇甫端見狀,深知一場惡鬥,業已無法避免,遂長歎一聲說道:“楊朋友,你既然如此不能相容,皇甫端也隻好勉力奉陪,走上幾合便了!”


    語音了後,兩人剛待動手,遠方樹下的那條人影,突然向前走來!


    這人身法極快,隻晃得兩晃,便到了皇甫端的麵前!


    陶敏暗忖這是何人?從身法靈妙的程度看來,功力似乎遠在皇甫端之上。


    皇甫端則悚然一驚,全身發抖地,心中暗叫不妙!


    這條人影,職立皇甫端身前以後,便伸手取去所戴黑布麵罩!


    麵罩一去,方看出此人是位豹頭虎額,神態威猛異常的虯髯老叟!


    陶敏不識此人,但皇甫端卻嚇得魄散魂飛,心膽欲裂!


    原來,這威猛老人,就是“血淚七友”之中性情最暴,排行第四的“仙霞焦髯叟”彭烈!


    彭烈側顧“三眼神刀”楊晉,沉聲說道:“楊老弟.你且退後,這樁事兒,由我彭烈來替你主持公道如何?”


    “三眼神刀”楊晉躬身答道:“彭老前輩是當世武林中的泰鬥人物!又曾與家師相識.楊晉自當遵命,聽候公平處置!”


    彭烈一雙虎目之中,精芒怒射地,盯在皇甫端的身上,冷然問道:“皇甫端,你還認得我嗎?”


    皇甫端“噗嗵”一聲,跪倒在地,流淚答道:“四師叔待端兒有天高地厚之恩……”


    一語方出,彭烈便厲聲叱道:“誰是你的四師叔?你又是誰的端兒?我隻知道你是罪不容誅的皇甫端,我是專替江湖伸張正義的彭烈!”


    這幾句話兒,分量太重,直把這位“七絕玉龍”皇甫端,聽得全身發抖地,無法開口辯說!


    陶敏委實看不過去,緩步向前,對那怒容滿麵,殺氣騰眉的“仙霞焦髯叟”彭烈.斂衽為禮,含笑說道:“晚輩參見彭大俠!”


    彭烈向她微一打量,抱拳還禮問道:“姑娘怎樣稱謂?”


    陶敏應聲道:“晚輩姓陶,單名一個‘敏’字!”


    彭烈雙眉一軒.沉聲問道:“陶姑娘與皇甫端是什麽關係?”


    陶敏不慌不忙,神情自若地,含笑答道:“我和這位皇甫兄,毫無關係,隻不過江湖偶識,風萍結友而已!”


    彭烈虎目一翻,厲聲問道:“陶姑娘既然和他無甚關係,何必……”


    陶敏不等彭烈話完,便自接口說道:“彭老前輩請莫責怪晚輩多事,陶敏既是武林兒女,自然難免見人間不平事,胸中便作不平鳴!”


    彭烈“哦”了一聲揚眉問道:“陶姑娘,你見了什麽不平之事?”


    陶敏神色安詳地,看著這位性暴如火的”仙霞焦髯叟”彭烈,含笑緩緩答道:”彭老人家,請恕晚輩唐突!陶敏覺得你對皇甫兄的態度,便完全以長淩幼,太不公平!”


    彭烈“哼”了一聲,臉色微沉說道:“陶姑娘,你知不知道他身上背了多少‘血債’?”


    陶敏與彭烈針鋒相對地,朗聲說道:“彭老前輩,你知不知道他身上背了多少‘冤枉’?”


    彭烈厲聲叱道:“陶姑娘,你不要賣舌張牙!皇甫端的‘冤枉’,隻是一句空言,但他的‘血債’,卻是般般實事!”


    陶敏目閃神光,揚眉叫道:“彭老人家,你完全錯了!你所謂的‘空言,乃是‘實事’!你所謂的‘實事’卻是‘空言’!僅我陶敏一人,便足以證明令徒皇甫端的‘血債’是虛,‘冤枉’是實!”


    彭烈雙目之中,射出令人生懼的森冷神光,疑注在陶敏身上,沉聲問道:“陶姑娘,你怎能替他證明?”


    陶敏向那“三眼神刀”楊晉看了一眼,朗聲說道:“彭老前輩,這樁‘冤案’不僅對‘七絕玉龍’皇甫端關係太重,也與‘血淚七友’兄妹的清譽有關,故而陶敏必須向老前輩秘密稟告,請老前輩先與‘三眼神刀’楊晉楊朋友,作個交代如何?”


    彭烈臉色一冷,向陶敏厲聲叫道:“陶姑娘,‘血淚七友’兄妹之中,數我‘仙霞焦髯叟’彭老四性暴手狠,你不要在我老頭子的麵前.打算耍甚花樣!”


    陶敏嫣然笑道:“彭老前輩.你過慮了,憑陶敏與皇甫端等兩名後生下輩.還能在你老人家麵前,掀起什麽大風大浪?”


    彭烈聞言,低低“哼”了一聲,偏過頭來,向“三眼神刀”楊晉,發話叫道:“楊老弟!今天觀內一十三條人命之事,暫且擱上一擱,我要把皇甫端帶走,問個青紅皂白!”


    “三眼神刀”楊晉遲疑片刻,苦笑說道:“彭老前輩,眼前事實,似乎已顯然……”


    彭烈不等他再往下說,便自怫然叫道:“楊老弟,你不要說了,這‘金天觀’內一十三條命案之責,全由我‘仙霞焦髯叟’彭烈擔承!你去告知你師傅‘王屋矮叟’褚拔吾,就說行凶人若是皇甫端,彭烈會把他項上人頭,送至‘王屋’!若非皇甫端,願負責替他搜擒冒名賊子,以作交代!你還有什麽不滿意嗎?”


    “三眼神刀”楊晉見彭烈業已聲色漸厲,哪敢再複頂撞?


    遂連連點頭地,躬身陪笑問道:“彭老前輩既然這等說法,晚輩自當遵命!但可否請彭老前輩見示一個向家師交代日期,楊晉才好回山稟告!”


    彭烈想了一想說道:“你去對你師傅稟告,就說我在‘兩代英雄會’上,定給他一個滿意交代便了!”


    “三眼神刀”楊晉聞言,隻得抱拳說道:“彭老前輩請便!晚輩還要替這‘金天觀’內慘死之人,料理料理身後之事!”


    彭烈點了點頭,向皇甫端、陶敏叫道:“你們且跟我走,到對麵峰頂敘話!”


    說罷,身形微閃,立即當先前馳,皇甫端與陶敏,也不敢絲毫遲延地.隨後舉步。


    展眼間,到了對麵峰頂,彭烈便向陶敏說道:“陶姑娘,你快說出你怎能替皇甫端證明冤屈?但必需句句實言,莫要在我老頭子麵前弄鬼,否則便是自尋死路,決無僥幸之望!”


    陶敏神色從容地,點頭笑道:“彭老前輩放心,慢說‘仙霞焦髯叟’的威名盛譽,震懾乾坤,單單憑你是我皇甫兄的師叔份上,陶敏也必當恭敬直言,決不敢有絲毫瞞騙不實!”


    彭烈聞言,麵色稍霽,向皇甫端看了一眼!


    皇甫端一再含冤,又不敢對四師叔有所頂撞,著實委屈得心內奇酸,兩隻大眼眶中,貯滿了英雄珠淚!


    如今“仙霞焦髯叟”彭烈這一看他,直看得皇甫端有點控製不住情緒,難過異常地,低下頭去!


    彭烈眉頭一皺,轉麵向陶敏說道:“我有事路過‘虎牙山’左近,遇著‘王屋矮叟’褚拔吾門下的大弟子‘三眼神刀’楊晉,聽說他的二師弟‘金天觀主’鐵手真人,及三師弟‘王屋金童’魏敏,與‘七絕玉龍’皇甫端有約,遂蒙麵隨來,想察看察看皇甫端離開師門以後的行為心性,究竟如何!”


    陶敏含笑說道:“這是彭老前輩作師叔的一片苦心!”


    彭烈歎息一聲說道:“但我才到‘金天觀’外,便見林中堆積了十三顆人頭,皇甫端又恰在現中走出,我真不知道敏姑娘還有什麽理由?能證明他不是屠殺這十三條人命的凶手!”


    陶敏微笑說道:“彭老前輩,這是你來此經過,但你若知道我們來此經過,就根本不會再向我要什麽證明的了。”


    彭烈問道:“你們是怎樣前來?”


    陶敏笑道:“我們是在黃鶴樓上,巧遇‘金天觀主’鐵手真人,和‘王屋金童’魏敏,偶然聽說他們與‘七絕玉龍’皇甫端,訂下‘金天觀’較技之約,自然知道對方是個冒名惡徒,遂悄悄來此,想揭破那假皇甫端真相!”


    彭烈聳然動容,目閃神光問道:“你們見著那假皇甫端了嗎?”


    陶敏苦笑道:“我們清晨來此,分藏在兩棵參天古木以上,一直等到老前輩駕臨之前,既未見著假皇甫端的半點蹤影,也未聽得‘金天觀’內有絲毫聲息!”


    彭烈“哦”了一聲,說道:”這種情形,太以反常,其中必有蹊蹺!”


    陶敏又點頭說道:“我們也覺有異,遂進入‘金天觀’中察看,但觀內一無活人,所見到的隻是一十三具無頭屍體!”


    彭烈冷哼一聲說道:“如此說來,定是那假皇甫端,業已搶在你們之前,來此行凶而去!”


    陶敏笑道:“彭老前輩聖明,如今你大概不會再向我要什麽證明了吧?”


    彭烈想了一想,皺眉說道:“但褚拔吾的兩名弟子,井非弱手,尤其那‘王屋金童’魏敏,更是罕世美質,功力甚高!他們既未死在十三人之中,蹤跡卻又不見,難道竟會輕易敗在假皇甫端手下,因而雙雙遁走?”


    陶敏搖頭笑道:“這倒是一樁極大疑問,但我們卻既不易對其求得解答,也更無為它尋求解答必要!”


    彭烈歎道:“陶姑娘,我從你說話時的目光之中,看出你並非虛言,講的都是實話!對於‘金天觀’之事,我不再責怪皇甫端便了!”


    皇甫端透出一口長氣,方一抬頭,陶敏又向那位性暴如火,威嚴甚重的“仙霞焦髯叟”彭烈笑道:“彭老前輩,你不僅對於今日‘金天觀’之事,不應責怪我皇甫兄,連昔日‘苗嶺’之事,也更不應對他責怪!”


    彭烈豹目雙翻,詫然問道:“陶姑娘,你此話怎講?”


    陶敏柳眉雙揚,嬌笑說道:“彭老前輩,不是誇句大話,在這莽莽乾坤之中,隻有我陶敏一人,方能證明我皇甫兄是極為冤屈地,被人毒計陷害!”


    彭烈訝聲問道:“陶姑娘,你怎樣證明他是清白無辜?請說來給我聽聽?”


    陶敏以兩道清澄如水的目光,盯在這位“仙震焦髯叟”彭烈的臉上,秀眉微揚,緩緩問道:“彭老前輩,你說那位龐小波姑娘,結果如何?”


    彭烈答道:“不是我說,是獨孤大俠,親眼看見這位龐小波姑娘,因清白被玷,全家被殺,終於羞憤自盡而死!”


    陶敏搖頭說道:“獨孤大俠上了惡賊凶徒的一個大當,所見之事,不是事實!”


    彭烈方欲追問,陶敏便指著自己,繼續說道:“因為我就是龐小波,我不僅未死,而當時更出外遠遊,根本不在‘苗嶺’!”


    “仙霞焦髯叟”彭烈聞盲,不禁驚訝欲絕地,向陶敏皺眉苦笑說道:“陶姑娘,你怎麽既叫陶敏,又叫龐小波,真把我老頭子弄糊塗了!”


    陶敏把自己的曲折離奇身世,及與皇甫端的結識經過,詳詳細細地,向這位武林大俠,說了一遍。


    彭烈聽清了其中因由,方相信皇甫端確實無辜,遂微覺歉然,失聲歎道:“皇甫賢侄,聽陶姑娘如此說來,倒是我這做師叔的,錯怪你了!”


    皇甫端在陶敏與彭烈敘話之際,便已感慨萬分,如今聽得四師叔向自己如此說話,心中越發起了一陣酸楚,不由自主地,垂落了幾滴英雄珠淚!


    彭烈見狀,苦笑叫道:“皇甫賢侄,我知道你負屈太深,心中難過,但望莫因苦難,磨折英風,你四師叔自慚魯莽,我要在七日之間,恢複你被廢的‘金剛巨靈掌’力,借以略贖前愆!”


    皇甫端拭淚叫道:“四師叔,請千萬不要這等說法,師叔若能幫助端兒洗刷聲名,比恢複我‘金剛巨靈掌’力更好!”


    彭烈長歎一聲說道:“皇甫賢侄,我雖因‘苗嶺’之事,表麵證據確鑿,當著‘鐵麵天曹’獨孤奇,不得不對你出手懲罰!但心中何嚐不覺得你是負屈含冤?故而自從‘婁山’分別以來,我也在到處偵查此案,隻是尚未獲得什麽線索而已!”


    陶敏笑道:“如今我倒覺得有條線索可尋!”


    彭烈急急問道:“陶姑娘快講,我們老少三人,同在一處,實力不弱,無論何事,均可一試了呢!”


    陶敏向皇甫端看了一眼,含笑說道:“皇甫兄,我們雖然未曾見過假皇甫端,但卻有個人兒,與他相識!”


    皇甫端苦笑問道:“敏妹說的人兒是誰?是不是‘慈心玉女’司空蕙?”


    陶敏點頭笑道:“自然是她,‘慧心玉女’司空蕙既已幾乎要與那位冒名貨色的‘七絕玉龍’皇甫端,締定婚姻,怎會不知道一些他的來龍去脈?”


    皇甫端聞言,便對“仙霞焦髯叟”彭烈說道:“四師叔,我們最近曾經見過那位‘慈心玉女’司空蕙的蹤跡,她如今可能仍在‘大洪山’中,探望她姊姊‘冰心仙子’司空蘭!”


    彭烈揚眉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到‘大洪山’去,找尋司空蕙,向她問上一問!反正我與‘冰心仙子’司空蘭,也是武林舊識,她不會見怪擾及她清修之罪!”


    陶敏急忙接口笑道:“彭老前輩既與‘冰心仙子’司空蘭相識,自然再好不過!


    我和皇甫兄,先前也準備走趟‘大洪山’。但卻聽說司空蘭獨自清修,與世相絕,她所居的‘冰心古洞’之中,一向不容俗客,及陌生人物,人內驚擾!”


    彭烈點了點頭,怪笑說道:“不錯,司空蘭確實厭見俗人,但若是我老頭子前去尋她,她總還不至於請我嚐上一記‘天香冰魄掌’呢!”


    他們話方至此,空中忽然傳來幾聲奇異鳥鳴!


    皇甫端覺得鳴聲甚熟,急忙抬頭,卻見遠遠天邊,有隻紫色巨鳥,向西方疾飛,展跟便隱人雲內!


    陶敏失聲叫道:“皇甫兄,這隻巨鳥,好像就是‘慈心玉女’司空蕙所豢的‘紫羽靈鷲’,隻未看出鳥背上是否坐得有人而已!”


    皇甫端皺眉說道:“鳥雖不錯,人卻未見,這樣一來又要使我們發生問題,摸不準那‘慈心玉女’司空蕙是否業已離開‘大洪山’了?”


    彭烈想了一想,怪笑說道:“這樣好了,我們來個兩路分兵,你們循鳥飛方向,一路查察,我則去往‘大洪山’中走走!”


    皇甫端躬身問道:“這種方法雖好,但四師叔和我怎樣聯絡?”


    彭烈笑道:“你不是已和‘玉麵屠夫’金若雨,訂了約嗎?屆時我會前往‘岷山白骨潭’邊找你!”


    說罷,和皇甫端盤膝坐下,自己則坐在皇甫端的背後,伸出右掌,貼在他“脊心穴”上。


    陶敏知道“仙霞焦髯叟”的這樣做法,是要使皇甫端恢複被廢的“金剛巨靈掌”力,不禁秀眉微挑,要想發話阻止!


    因為皇甫端的所廢功力,已被“老遊魂”暗中恢複,如今不必再多此一舉!


    但轉念一想,這種內家重掌,得益越多,威力越大,“仙霞焦髯叟”彭烈既自慚昔日錯責皇甫端,要想有所補過,如今便聽憑他多費上一些氣力,使皇甫端多受一些益處也好!


    陶敏有了如此想法,遂不再發話阻止,單獨走向一旁,也自盤膝靜坐!


    誰知彭烈向皇甫端這一隔體傳功,竟整整用去了一日一夜之久。


    等到他們傳功完畢,雙雙起立之際,隻見皇甫端容光煥發,精華內斂,寶相外宣,彭烈卻滿麵疲憊之色,陶敏看得好不驚奇,暗想僅僅恢複一種“金剛巨靈掌”


    力,怎會一個顯得獲益如此之大,一個顯得損耗如此之巨?


    她念猶未了,“仙霞焦髯叟”彭烈已自輕拍皇甫端的肩頭,向他含笑說道:’“皇甫賢侄,你四師叔一向心直手狠,嫉惡如仇,以致昔日驟聞‘鐵麵天曹’獨孤奇所報訊息之下,才對你錯加嚴厲處分!


    “如今總算略盡心力,聊以補過,我們且分頭查察,彼此在‘岷山白骨潭’邊,再相見吧!”


    語音一停,並向陶敏含笑略打招呼,便自飄然走去!


    皇甫端躬身相送,但目光遙望這位“仙霞焦髯叟”彭烈的背影,飄然遠逝之際,臉上卻浮現出一種奇異神色!


    陶敏揚眉問道:“皇甫兄,你在想些什麽?”


    皇甫端應聲答道:“我在想我這位四師叔,可能是為了使我恢複‘金剛巨靈掌’力,久未飲酒,以致酒癮大發,足下有些飄飄然,在身法上,也不像他老人家平時那樣雄渾沉實!”


    陶敏冷笑一聲說道:“皇甫兄,你看走眼了,彭老前輩分明是把真元內力,損耗過度,才有些行動飄浮不實!哪裏是發了酒癮?”


    皇甫端因當局者迷,尚自懵然無知,搖頭笑道:“敏妹說得不對,我彭四師叔功力何等深厚,他老人家既未拚鬥強敵,卻怎會把真元消耗過度?”


    陶敏又好氣又好笑,白他一眼,柳眉微揚說道:“皇甫兄,你怎不試試你的‘金剛巨靈掌’力,是否當真又恢複了嗎?”


    皇甫端不知陶敏另含深意,遂點頭答道:“好,我就試一試看,這‘金剛巨靈掌’力,是我彭四師叔威震江湖絕技.我若完全恢複了昔日所學,可以淩空按掌印石達七八分深淺的呢!”


    一麵說話,一麵凝聚十二成的“金剛巨靈掌”力,便向石壁之上,揚掌淩空虛按!


    這一按之下,石壁上便即現出了一隻清晰掌印!


    但這隻掌印,不是皇甫端所說的七八分深淺,而是深達一寸二三!


    皇甫端目光注處,怪叫說道:“怪事,怪事,我‘金剛巨靈掌’力,不過剛剛恢複,怎麽反倒比未廢以前,增強了一半威力?”


    陶敏笑道:“這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皇甫兄如今大概總知道你彭四師叔走時,有些步履輕飄,神情倦憊之故,不是酒癮大發了吧?”


    皇甫端微一尋思,不禁“呀”地一聲,立即從俊目之中,垂落了兩行珠淚!長歎說道:“我彭四師叔大概是為了補償我負屈含冤,並幾乎被他處死之苦,競不惜大耗真元,用‘少清真訣’把他自己的玄功真氣,轉注給我不少!”


    陶敏笑道:“這雖是彭老前輩的一片苦心,但也是他身為師叔愛護後輩的應盡責任,故而皇甫兄感激無妨,垂淚則可不必!”


    皇甫端長歎一聲說道:“損一分真元極易,充一分真元太難,我彭師叔對我用‘少清真訣’轉注玄功真氣以後,可能便不再參與‘兩代英雄會’,放棄爭取‘第一代武林至尊’榮譽!”


    陶敏“哦”了一聲說道:“倘若如此,則彭老前輩的犧牲,委實太大!”


    語音至此微頓,妙目流波,深情款款地,又向皇甫端繼續笑道:“皇甫兄,彭老前輩這樣做法,分明是自己放棄爭取‘第一代武林至尊’希望你能奪得‘第二代武林至尊,……”


    話方至此,皇甫端倏然一掌疾推,把陶敏推得踉踉蹌蹌地,跌出丈許以外!


    陶敏大愕不解,失聲叫道:“皇甫兄,你這是……”


    皇甫端搖手截斷陶敏話頭,走到一株參天古樹之前,伸手在樹上拔了一些物件在手!


    陶敏目光注處,不禁驚然一驚!


    原來,皇甫端在樹身上所拔下之物.是十根長約兩寸,其細如發的黑色小針!


    這些小針,是何處射來?為何自己不曾看見半點,不曾聽出絲毫?


    若非皇甫端應變敏捷,倉卒發掌,把自己推跌丈許,逃過一劫,極可能便喪命在這似已淬毒的黑色飛針之下!


    陶敏又驚又異,心中揣測之間,皇甫端卻已目光如電,向四外冷冷搜索!


    他根據適才飛針所來方向,對身後兩丈左右處的一叢樹影,沉聲發話叫道:“朋友,光棍眼中,莫揉砂子,何必再這等躲躲藏藏?且讓我們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變的?”


    樹影中,寂聲無響!


    陶敏秀眉微蹙,向皇甫端低聲說道:“皇甫兄,這叢樹影,距離我們約莫有兩丈三四光景,對方能把那輕飄飄的黑色小針,發射這麽遠,並毫無聲息嗎?”


    皇甫端冷笑說道:“敏妹,你看,當地除了這叢樹影以外,哪裏還有藏人之處?我敢斷定,人在樹中,我們不妨一東一西地,兩路包抄,試加搜索!”


    陶敏方一點頭,皇甫端又自低聲囑咐地道:“對方功力甚高,暗器又頗歹毒,陶妹要特別小心一些!


    最好腳步略緩注意監視動靜,莫要先行入林.由我去實地搜查,把他趕出林外相會!”


    語音才落,身形一晃,已自恍若電掣星馳般,取路東邊,向那叢樹影掩去!


    陶敏自然遵從皇甫端所說,從西邊取路包抄,並故意足下略緩,以觀看皇甫端入林之後,對方有何動靜。


    誰知皇甫端人如電閃,快疾無比,衝進樹影以後,對方並無任何動靜,隻聽得皇甫端發出“呀”的一聲低呼!


    陶敏一來心懸皇甫端,二來又素知他處事鎮靜,如今竟失聲驚呼,必是發現了什麽莫明其妙的重大怪事!


    故而她心念動處,也自一麵衝入林中,一麵高聲發話叫道:“皇甫兄,你有何發現了嗎?”


    皇甫端呆呆立在林中,見陶敏趕到,遂伸手指著一株大樹,苦笑說道:“敏妹,你去看看,居然仍是那個東西作怪!”


    陶敏因林中黑暗,遂近前兩步,方看出樹皮上鐫著一些字跡!


    這些字跡是:‘七絕玉龍’而有真假之分,亦當世武林趣事!西行三十裏外,夾峰為穀,穀名‘屠龍’。小弟於今夜初更,在穀內敬候大駕,與兄一晤,並作‘雙龍之鬥,如何?”


    末後署名,赫然是“皇甫端”三字。


    陶敏看完字跡.皺眉說道:“這廝‘金天觀’中,殺了那麽多人兒,怎的還未走呢?”


    皇甫端苦笑說道:“他若是去而複轉,倒還稍好,隻怕一直藏在暗中尾隨,則我們與彭師叔所商議之事,豈不完全被他聽見?”


    陶敏向他安慰說道:“對方行動,太以詭異難測,我們不必多作推斷,免得神淆智亂,反而落人他算計之內!好在他既然約你今夜初更,‘屠龍穀’中互作‘雙龍之鬥’,則這樁事兒,總也該有個了斷的了!”


    皇甫端鋼牙一挫,目閃神光說道:“敏妹說得對,我們且摒棄萬慮,專心調息行功,今夜遭遇到任何困難,我也決不把這假皇甫端放過,甚至和他並骨於‘屠龍穀’中,亦所不惜!”


    陶敏嬌笑說道:“皇甫兄,我覺得那位冒牌貨色的假皇甫兄,決非你的對手!因為你不僅功力全複,並獲得你彭四叔的‘玄功真氣’轉注,成就越發驚人!隻要不以怒昧智,誤中奸謀,哪會有鬥他不過,或是兩敗齊傷之理?”


    皇甫端搖頭苦笑,與陶敏西行三十餘裏,果然發現一條地勢幽秘山穀,穀口一大片平坦石壁之上,鐫著“屠龍”兩個擘窠大字!


    他們既已找到地頭,遂在屠龍穀左近的一片小林之中,雙雙盤膝靜坐,調息行功,為夜來惡戰,預作準備!


    天色約近初更,皇甫端周身血脈舒暢,神充氣足,倏然一睜雙目,向陶敏含笑道:“陶妹,時光到了,我們前去赴約!”


    陶敏點頭一笑,雙雙站起身形,馳向“屠龍穀”口!


    但才到穀口,兩人便均覺一怔。


    因為穀口“屠龍”二字以下,懸著一塊木牌,牌上寫著龍飛風舞的幾句話兒,看出是:“是英雄,單人人穀,非好漢,邀助同來!”


    皇甫端見字以後,不禁對著這塊木牌,蹙眉苦笑!


    陶敏訝然問道:“皇甫兄,你如此猶疑則甚?難道你真願意中了對方的激將之計,單人人穀嗎?”


    皇甫端指著那塊木牌,苦笑說道:“對方既已高懸此牌,我若置諸不理,豈非顯然示弱,貽笑於人?”


    陶敏方待發話,皇甫端雙眉忽挑,又複說道:“敏妹你既認為我是能勝得了那假皇甫端,便讓我單人入穀,一試如何?好在我深有自信,縱或製不住對方,也決不會落在他的手內!”


    陶敏對於皇甫端的高傲性情,已有相當了解,加上眼見他獲得奇遇,功力猛進!遂在想了想以後,嫣然微笑地,點頭答道:“好,我答應你!但你若到了三更過後,仍不出穀,我卻要人內接應!”


    皇甫端揚眉笑道:“全依敏妹,我們就是這樣決定便了!”


    語音方落,身形已閃,飄進了“屠龍穀”內!


    皇甫端進得“屠龍穀”後,陶敏舉目四眺,選定了一株靠近崖岸的枝葉茂密大樹,縱身而上,坐在兩根分岔巨枝之間:她目光凝望在“屠龍穀”內,心中卻頗為忐忑!


    她知道皇甫端的一身藝業,本已極強,再加上從“老遊魂”及“仙霞焦髯叟”彭烈之處,獲得相當助力,應該在當世武林的年輕人物之中,可稱罕有敵手!


    但那位假皇甫端的心機算計,過於險惡,皇甫端會不會論力雖足勝人,論智卻中了對方的牢籠圈套……


    約莫過了半個更次,“屠龍穀”口腳步蹌踉地,走出了一條人影!


    陶敏遠遠看去,雖因人在山崖黑影之內,麵貌無法看清,但從裝束,神態以上,卻可望而知,便是自己對他懸念已久的英雄密友!


    陶敏連等他走到樹下都來不及,叫了一聲:“端哥哥”,便自飛身撲去!


    她一向把皇甫端稱為“皇甫兄”,但偶爾真情難禁之際比較親切的‘端哥哥’三字,也往往脫口而出!


    如今便是如此,“端哥哥”三字的音猶未散,陶敏一具軟綿綿,香馥馥的嬌軀,幾已撲進了那條黑影懷內。


    驀然間,陶敏“哎呀”一聲,失聲叫道:“不對,不對……”


    她是情急之下,飛身猛撲,哪裏還收得住勢?僅僅叫了兩聲“不對”!便和那條黑影撞在一處!


    原來,那條黑影,身材像皇甫端,神情像皇甫端,麵貌也像皇甫端,衣著裝束方麵,更是一般無二!


    但臉上卻少了陶敏送給他那種易容藥物的獨特色澤!


    陶敏發現這種區別以後,自然立即感覺到這人便是假皇甫端!


    可惜她心中雖已明白,身形卻飛向這位假皇甫端雙張相接的猿臂之間!


    假皇甫端在陶敏距離自己約有五六尺時,便從口中噴出了一片淡淡紫色煙霧!


    一陣蘭麝幽香,嗅人鼻觀,陶敏神智立昏,毫未掙紮地被那假皇甫端抱個正著!


    這位假皇甫端把業已神智昏迷的陶敏,抱在懷中.一語不發,隻回頭向“屠龍穀”內,目光略注,從臉上浮起一絲極為陰險的無聲獰笑,便引得意揚揚,疾馳而去!


    關於陶敏被假皇甫端擄走之事,暫時不提,且先表敘真皇甫端在”屠龍穀”中的所遭所遇!


    皇甫端進得“屠龍穀”後,兩經轉折,便發現眼前有片黑壓壓的鬆林.阻住去路!


    這位“七絕玉龍”的知識極為淵博,真可謂文通武達,無所不能,他僅對鬆林,略一注目,便看出這片鬆林,並非天然雜生,而是經過人工種植,其間蘊有頗為玄妙的奇門陣法!


    林口,仍像穀口一樣,懸有一麵木牌,牌上寫著:“英雄方識路,俗子早回頭!”


    皇甫端冷笑一聲,暗想對方不知是何用意?難道倚仗“屠龍穀”中這片蘊藏奇門陣法的“迷蹤鬆林”,就能把自己困住?


    或是使自己知難而退?


    想到此處,英雄意氣和好勝之念,立即油然而生,劍眉微剔,身形微閃,便閃進鬆林以內!


    一進鬆林,方看出林內陣法,頗不尋常,是一種顛倒天星纏度的“多元大陣”!


    這種“多元大陣”,雖難不倒皇甫端,但皇甫端卻知道路徑極為繁複,若想通行全陣,至少也要費上一個時辰光景!


    固然,他若施展輕功身法,從樹頂通過,或是把幾株作為陣眼的阻路巨樹毀掉,便可極快穿行,但這等作法,卻與對方考較自己識否陣法的用意不合,有點像是向那假皇甫端示弱低頭模樣!


    故而皇甫端寧可略為費事,不肯示弱地,在那無數株鬆樹枝杆之間,依照陣法門戶,左繞右繞地,穿來穿去!


    等到他把這片蘊有“多元陣法”的鬆林走完,竟發現一樁出入意料之事!


    原來這“屠龍穀”地勢仿佛已盡,鬆林之外並非深廣山穀,而是一片障路石壁,壁上有一高大洞穴!


    事既至此,皇甫端自然別無考慮,向這洞穴之中,昂然走進。


    洞中門戶頗多,仿佛有數重石室,在第一重門戶之外,置著一隻石幾,幾上橫放一張銅胎鐵背的極好巨弓,弓旁有份小柬,柬上寫的是:“尊駕若無拉圓此弓之力,請及早知難而退,不必再進第二重石室!”


    皇甫端劍眉微挑,伸手取起巨弓,力貫雙膂,一連拉圓三次,方始放回幾上!但心中已知此弓確實不俗,內力若在千斤以下之人,真無法將弓拉滿!


    他放下巨弓,走進第二重石室,仍是一隻石幾,幾上放著一根仿佛是婦女頸間飾物的金鏈!


    這金鏈之旁,照樣有份小柬,柬上寫的是:“尊駕若無拉斷此鏈之力,便請止步!”


    皇甫端未取金鏈之前,先加仔細注目,察看其上是否淬有什麽沾手不得的奇異毒質?


    他取出三師叔“峨嵋黃冠道”抱一真人所贈的“通天犀角道簪”,向那根“玄色金鏈”之上,試了一試!


    見道簪的半透明替身以內,毫無變化,便知鏈上並未淬毒!


    他收起“通天犀角道簪”,取起金鏈,用五成真力,左右一拉!金鏈居然絲毫未動!


    皇甫端好不驚奇,傲性微發,在左右雙手之上,漸加真力,五成半……六成力……六成半……七成力……


    真力加到七成.這條金鏈終於禁受不起地.“錚”然斷成兩截!


    皇甫端委實驚奇交進,因為照此情形,自己倘在未蒙四師叔“仙霞焦髯叟”彭烈,特降殊恩,增加功力以前,豈非必盡全力,方能將這條細細的金鏈拉斷?


    他緩緩放下兩半截已被拉斷的金鏈,但目光注處,卻發現雙手之上,均留有一線玄色鏈痕!


    皇甫端合掌一搓,井未將這玄色鏈痕搓掉,因前已試過鏈上無毒,遂也不甚在意地,又複向第三重石室之中,緩步走進。


    這重石室之中,空無一物,隻在壁間貼有一張素紙,紙上寫著:“尊駕能開強弓,能斷怪鏈,確屬曠世奇才!如今再若能在這第三重石室中,尋得對外通路,便可與本人相見,互作一搏!”


    皇甫端看完素紙所書,便劍眉深蹙地對這問空洞洞的石室,仔細打量!


    果然這第三重石室,與前兩重炯不相同!


    第一重石室及第二重石室之中,均有兩個門戶,一個通外,一個通內!


    這第三重石室則除了自己從外洞進入的一個圓形石門以外,三麵皆是石壁,別無其他通路!


    他劍眉微蹙,一麵端詳石室形勢,盤算門戶大略是在什麽部位,一麵暗想這冒用自己名號,屢屢為惡的假皇甫端,在這“屠龍穀”中,故弄玄虛,一再引誘自己深入的用意究竟何在?


    皇甫端看來看去,覺得隻有貼在迎麵壁上的那張素紙,有些突兀可疑,遂伸手把它揭去。


    素紙一揭,紙後果然藏有一個與壁麵齊平的圓形機括!


    皇甫端先輕輕試了一試,發現這圓形機括,可以按動,遂用力往下按去!


    一陣轟隆石響,石壁上突然現出一個離地五尺來高,僅有尺許方圓的小小洞穴!


    皇甫端自入“屠龍穀”來,因未曾見著對方,業已氣悶得有些難耐!如今既見壁上現出洞穴,遂根本不加沉思,微凝“縮骨神功”,飛身向穴外穿去!


    身形一出石穴,皇甫端便知要糟,自己這條小命,可能十之八九地,業已斷送在陰險小人手內!


    原來這石壁洞穴以外,並不是另一重石室,也不是“屠龍穀”內平地,而是一條深達七十來丈的穀中絕壑!


    任憑把輕功練得再高再妙之人,也絕對無法在七八十丈高空之上,安然落地!


    故而,皇甫端一麵如飛下墜,一麵拚命凝神注目,想從必死無疑之內,掙紮出一線生機!


    生機來了,他發現足下山壁之間,長有一大片藤蔓!


    皇甫端雙掌凝勁,向前淩空猛推,身形便自然而然地,向後退去!


    “嘭”的一聲,皇甫端摔在一處崖角之上!


    這一下把他摔得齜牙咧嘴,顯然受傷不輕.幾乎使整個胸腹間的心肝腸胃,都震蕩得亂了位置!


    但皇甫端在這性命交關之際,仍能心神不亂地,信手亂摸亂抓,終於被他抓住了一根藤蔓!


    有了這根藤蔓,皇甫端便不至於碎骨粉身,喪命壑底!


    不過,大難脫離,小難難免,這一路翻滾之間,硬把位“七絕玉龍”,弄得皮開肉綻地,成了個血人模樣!


    離地約莫還有四五丈高,山藤已盡,並禁不起太重分量地,驟然折斷!


    尚幸山藤雖斷,墜勢卻已大大減弱,“砰”然聲響,隻把位全身是血的“七絕玉龍”皇甫端,摔得暈死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一陣冰寒山雨,把“七絕玉龍”從暈死中澆得蘇醒過來!


    他知覺才複,便知自己傷勢太重,遂趕緊摸出大師伯三摩尊者所贈的那粒朱紅蠟丸,把丸中所藏的一粒奇香靈藥,吞下腹內!


    這粒奇香藥丸,名叫“法華金丹”,專治髒腑重傷,功能還魂續命,是佛門中珍奇聖藥,功效靈驗無比!


    皇甫端服下靈藥,暫摒百慮地靜靜調息片刻,覺得除了周身外傷,仍自頗為疼痛以外.髒腑間已告安寧,遂試行掙紮爬起!


    他站起身形,回想適才所經所達,不禁驚魂仍顫,恍疑隔世!


    他對於百丈高崖,墜身絕壑的九死一生之舉,自然吃驚。


    但危機既過,也就驚魂漸定!


    如今使他最難安的,卻是“疑急”二字!


    他疑的是那位假皇甫端,既然利用“屠龍穀”的特殊地勢,引誘自己中計墜崖,則為何要在第一重石室,及第二重石室之內,陳設一張強弓,及一根金鏈,先使自己開弓斷鏈則甚?


    這些情思,是他心中所疑,對於陶敏在“屠龍穀”外,等候自己一事,則使他心中更急!


    因為皇甫端記得與陶敏作約是初更進穀,三更出穀,陶敏等到約定時間之後,不見自己走出,必將放心不下地,進入“屠龍穀”中,加以接應!


    對方心機布置,如此陰險毒辣,陶敏一經入穀,豈非又將十之八九地,慘遭毒手?


    皇甫端越想越急,但卻束手無策!


    他無可奈何,隻得暫摒百慮,靜守天君,在這探壑以下,調息行動,用起內家妙訣!


    一遍功行做罷,所服法華金丹的藥力,完全散開,不僅內傷盡祛,連一些皮肉外飭,也均止血結痂,不再疼痛!


    皇甫端覺得自己已完全複原,遂提氣縱身,援登百丈深壑!


    他進入“屠龍穀”中,是初更時分,如今再度重來,卻已是第二日的申牌之景!


    皇甫端小心翼翼地,完全舊地重經.他要看看穀中有甚變化?


    穿越壁間小洞,經得第三重石壁,行由第二重石室,走出石洞,進入按照奇門陣法所種植的鬆林,曲折迂回,到達“屠龍穀”外!


    不能動的東西,完全如舊!能動的東西,異於昨宵!


    但第二石室中的兩截金鏈.第一重石室中的那張罕世強弓,以及屠龍穀外的陶敏姑娘等一人二物,卻已不見蹤跡!


    皇甫端眉籠情恨,麵罩愁雲!


    因為石室中的強弓斷鏈,必是被對方拿走,決無疑問!但陶敏失蹤之故,卻煞費推敲!


    她是關心自己,進入“屠龍穀”策應而告中計被俘!


    還是久等自己,不見歸來,而一怒負氣離去?


    這兩種答案之中,自然是第一種可能較大!


    但皇甫端卻希望是第二種來得正確!


    他正在“屠龍穀”口茫然卓立,不知何去何從之際,目光偶然旁觀,卻被穀口壁間所懸掛的那塊木牌,吸引得一瞬不瞬!


    因為這塊木牌之上,本來是寫著:“是英雄單人入穀!非好漢邀助同來!”


    如今,遠遠看去,好像字跡業已改變!


    皇甫端抱著滿腹驚奇,近前細看!


    隻見牌上寫道:“尊駕之心上人,已入小弟懷抱,倘尊駕皮堅骨硬,未在絕壑以下,變成肉泥,則再請西行百裏,自當另行設計,再候明教!”


    皇甫端看完木牌上所書的這些字跡,不禁氣上加氣,急上加急!


    氣上加氣是對方仿佛把自己玩弄在掌心之上,委實狂妄傲慢,欺人太甚!


    急上加急是陶敏果然落人假皇甫端手中,不知會遭遇到什麽樣的難堪擺布?


    他再氣再急何濟於事?眼前隻有一條路走!


    這條路兒,便是依照假皇甫端的牌上留書,再複西行百裏!


    因為隻有冒險犯難,才有與假皇甫端較量機會!也隻有在這種顯然對自己不利的機會之中,才有望把陶敏救出魔掌!


    想到此處,雙眉一剔,立即展足腳程,向西方如飛奔去!


    百裏距離,在皇甫端這等功力的武林奇俠腳下,簡直毫不為難,輕輕易易,未消多久地,便自到達。


    跟前一麵是奔騰江流,一麵是高峻山嶺,地勢極為凶險!


    皇甫端正往前行,突然從大堆怪石之後,閃出兩名手提鬼頭刀的勁裝壯士,沉聲喝道:“朋友暫停止步,你可是‘七絕玉龍’皇甫端嗎?”


    皇甫端因自己昔日之冤,既蒙四師叔“仙霞焦髯叟”彭烈知情諒解,已不必事事化名!何況正值心急之下,不暇深思,遂應聲止步,點頭答道:“在下正是皇甫端,你們攔路問名,是為何事?”


    站左麵那執刀壯漢.抱拳答道:“我家主人命我弟兄在此等侯皇甫朋友,請你移駕一敘!”


    皇甫端因別無他人知曉自己行蹤,以為這兩名執刀壯漢,定是那假皇甫端所差,目閃神光,冷冷問道:“你家主人何在?”


    左麵那名壯漢,伸手向江邊一指,應聲答道:“在那江邊柳林之內!”


    皇甫端又複問道:“你家主人是準?”


    壯漢搖頭說道:“我弟兄不敢妄提我主人名諱,請皇甫朋友江邊一行,彼此見麵以後,自然知曉!”


    皇甫端目光做注,見此處距離江邊,不過四五十丈之遙.遂懶得再和他們多話,轉身向江邊走去!


    但他才一轉身,便聽得“當啷啷”,“當啷啷”的兩聲響箭,由身後向空中射起!


    皇甫端知道這是那兩名壯漢,在向他們主人,用響箭報訊,遂並未在意,依舊向前趕去。


    等他走到江邊,柳林中便走出一群人來!


    人數約有二十出頭,但為首之人,似是五位!


    一位手拄銀色拐杖的白發婆婆,一位瘦削枯幹的馬臉老叟,一位手托巨大鐵木魚的凶猛僧人,一位相貌尚稱英俊瀟灑,但目光卻甚陰險的藍衣儒生,以及一位全身孝服的美豔少婦!


    皇甫端雖未曾識得這群人,但僅從他們的裝束神情以上,便已猜出對方來曆!


    他知道這是“川東七豪”,卻不知因甚跟前隻有五人,少了兩個?


    原來這“川東七豪”,是由“銀杖夜叉”杜二娘,“馬麵凶神”阮超,“鐵魚凶僧”明燈大師,“九指追魂”藍玉春,“醉瘟神”閑泰,“百劍妖姬”席上珍,及“飛虹魔女”紀香琳等七名異姓兄妹組成,其中“銀杖夜叉”杜二娘,及“百劍妖姬”席上珍,因武功卓絕,又被列入“乾坤十四煞”內!


    “醉瘟神”閔泰與“百劍妖姬”席上珍,又是一對夫妻,“飛虹魔女”紀香琳與“九指追魂”藍玉春,則是中表兄妹!


    眼前,“川東七豪”中,隻有五豪在場,閔泰及紀香琳,卻不知何去?


    雙方距離一丈左右,便均自止步!


    “銀杖夜叉”杜二娘“咚”的一聲.左手銀杖點地,右手卻指著皇甫端,冷然問道:“來人便是‘血淚七友’門下的‘七絕玉龍’皇甫端嗎?”


    皇甫端因覺自己業已毋庸再變易姓名,遵點了點頭,朗聲答道:“在下正是皇甫端,老人家可是川東七豪”中的大豪,‘銀杖夜叉’杜老婆婆?””銀杖夜叉”杜二娘冷笑一聲說道:“想不到像你這等狂妄無知小輩,居然還會把我們‘川東七豪’看在眼內?”


    皇甫端見對方詞色不善,仿佛對自己銜恨甚深,不禁愕然問道:“杜老婆婆,在下雖與川東七豪’,無甚淵源,但亦無甚仇恨,並因老婆婆年長,加以‘老人家’的尊稱,自忖未有失禮之處,為何竟被老人家目為無知狂妄呢?”


    “銀杖夜叉”杜二娘獰笑不答,隻伸手往後一招,便有人送來兩樣物件!


    皇甫端目光微注,不禁劍眉立蹙!


    原來這兩樣物件,便是自己在前路“屠龍穀”中,所見的那張強弓,及那根斷成兩截的金鏈!


    “銀杖夜叉”杜二娘指著這張強弓,及那根金鏈,向皇甫端獰笑說道:“皇甫端,你認不認識這兩件東西?”


    皇甫端想起在“屠龍穀”所受愚弄,心頭早已怒火高騰,竟以為“川東七豪”和那假皇甫端,是同路之人,遂目閃神光,朗聲微笑答道:“我怎麽不認得?這張硬弓曾被我親手拉圓!這根金鏈也是我親手拉斷!”


    “銀杖夜叉”杜二娘目中凶芒連閃.厲聲說道:“你到頗為爽快,但不承認也不成,因為弓上鏈上,均已留有極清晰的指印,可以查對!”


    皇甫端勃然怒道:“查對什麽?我既敢拉弓,既敢斷鏈,難道還怕人知曉不成?”


    說到此處,那位一身素服的“百劍妖姬”席上珍.忽然麵向柳林,以一種悲憤異常的淒厲話音叫道:“獨孤大俠,你對‘七絕玉龍’皇甫端親口所作的供詞,聽清了嗎?”


    這一聲“獨孤大俠”,聽得皇甫端猛吃一驚,抬頭向梆林之中看去!


    隻見從柳林中,緩步走出一人,正是那位幾乎曾把自己置於死地的“鐵麵天曹”獨孤奇!


    皇甫端一見獨孤奇,便不禁遍體悚然.暗想難道自己在“屠龍穀”中,拉圓硬弓,拉斷金鏈之舉,又犯了什麽神人共憤的滔天大罪?


    獨孤奇走到皇甫端的麵前,神情冷若秋霜的,向他沉聲問道:“皇甫端,上次‘苗嶺’罪案,我便想將你立斃掌下,隻因看在‘血淚七友’兄妹.一向名重武林份上,才答應延期定罪,留給你一個洗刷機會!但曾幾何時,你居然惡性不改,又做出了如此神人共憤之事!”


    皇甫端滿腹冤屈,幾已無法再忍,但因“鐵麵天曹”獨孤奇一來與師傅師伯師叔等相識,算是武林前輩!二來他一向鐵麵冰心,替天行道,名望極為清高!遂隻好勉強把百丈高的怒火怨氣,再複往下捺了一捺,仍然禮貌頗周地,躬身含笑說道:“獨孤老前輩,皇甫端鬥膽請教一聲,老前輩是為了何事?


    向我問罪!”


    獨孤奇冷然一“哼”,指著那一張強弓,兩截金鏈,沉聲說道:“關於這兩件東西之事,你方才不是業已承認了嗎?”


    皇甫端氣得目閃精芒,剔眉問道:“獨孤老前輩,皇甫端確實曾經開弓,曾經斷鏈,但這就是你所謂罪不容誅的神人共憤之事嗎?”


    獨孤奇厲聲叱道:“皇甫端,你還敢弄舌張牙,企圖狡辯,莫非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嗎?”


    皇甫端把心一橫,咬牙答道:“老前輩說得不錯,你要定我罪名,總得給我一個罪行憑證看看!皇甫端的確準備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流淚了!”


    獨孤奇也被他頂撞得勃然大怒,向那“銀杖夜叉”杜二娘,高聲叫道:“杜婆婆,皇甫端既然不見棺材不流淚,你就命人把棺材抬出來給他看看!”


    皇甫端聞言,不禁大吃一驚,暗想“鐵麵天曹”獨孤奇所說這命人拍棺之語,卻是何意?


    他驚疑之念方起,“銀杖夜叉”杜二娘吩咐一聲,果然從那梆林之中,抬出了兩口棺木!


    獨孤奇遙遙招手,命人把兩口棺木,抬到自己麵前,放在地上,目光冷酷異常,看著皇甫端.厲聲叫道:“皇甫端你說你不見棺材不流淚,如今見了棺材,總該流淚了吧?”


    皇甫端因自己問心無愧,遂劍眉雙挑,毫無所怯地,抗聲答道:“這棺內倘若盛的是義夫節婦,孝子忠臣,誌士遺民,英雄俠客,皇甫端無妨為之垂淚一吊!倘若盛的是巨寇元凶,神奸國賊,邪徒惡棍,蕩婦淫娃,皇甫端不僅不必落淚,反該大笑三聲才對!”


    “銀杖夜叉”杜二娘厲聲叫道:“皇甫端,你好一張利口,我就命人開棺,讓你和泉下冤魂,見見麵吧!”


    話完,一伸手中銀杖,便先向右邊那口棺木的棺蓋挑去。


    棺蓋並未釘死,本是虛掩,自然一挑即啟!


    皇甫端目光注處看見棺木中所臥,是一具前胸洞穿的紅袍大漢屍體!


    他因對這紅衣大漢,毫不相識,遂僅僅看了一眼.未作任何表示!


    “銀杖夜叉”杜二娘見皇甫端如此神情冷漠,遂“哼”了一聲,怒目叫道:“皇甫端,你倒裝得泰然自若,難道你不認識棺中的這具屍體?”


    皇甫端立即地,搖頭答道:“我不認識!”


    “銀杖夜叉”杜二娘咬牙說道:“好,我再開一口棺木給你看看.倒看你是怎生抵賴?”


    話音方落,銀杖又撬,把左邊棺木的棺蓋,也自挑去!


    這口棺木之中,躺的是具容顏美俏的妙齡女子屍體!


    皇甫端目光微注,見這妙齡美女,與自己是從未見過麵的陌生之人!


    “銀杖夜叉“杜二娘臉色如冰地,向皇甫端咬牙問道:“皇甫端,你大概又不認識這棺中少女?”


    皇甫端比上次答複得更為簡單,點頭說道:“不錯!”


    “銀杖夜叉”杜二娘惡狠狠瞪了皇甫端一眼,不再對他答話,轉過身去,向那“鐵麵天曹”獨孤奇獰笑說道:“獨孤大俠,一切的事兒,你已看見,一切的話兒,你已聽見,如今到了仇恨清結之時,你若無法為武林正義,主持公道,便請退往一旁,讓我們‘川東七豪’兄妹,自行向這位‘七絕玉龍’皇甫端,索還血債!”


    “鐵麵天曹”獨孤奇厲聲笑道:“杜老婆婆放心,獨孤奇向來愛管不平之事.武林人物,才稱我為‘鐵麵天曹’!今日既然有我在場,哪怕這條為非作歹的‘七絕玉龍’,逃上天去!”


    皇甫端正自聽得疑上加疑,這位“鐵麵天曹”獨孤奇卻已大踏步地,走到麵前,向他戟指叫道:“皇甫端,你師傅及師伯等‘血淚七友’,無一不是鐵錚錚的英雄俠女,我希望莫要因為你的罪行惡孽,而敗壞了他們名頭!你還是趕緊識時尋個自盡,來得幹脆,不必等我動手!”


    皇甫端揚眉問道:“獨孤老前輩,你一再對我斥責,並逼我自盡,是不是為了‘苗嶺’龐家血案?”


    獨孤奇搖了搖頭,冷然說道:“關於‘苗嶺’龐家血案,我已答應寬限到‘兩代英雄會’上,再作處理,此時怎會向你提起?我要你立即自盡之故,是為了眼前這兩樁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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