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無話,而此時的易年也到了樓上,看見屋裏還亮著燈,敲了敲門,請進聲傳來,易年推門而入。


    七夏還是站在窗口看向外麵,見易年進來,收回遠望的目光,請他坐下。


    自己坐在了易年對麵。


    易年也不知道怎麽和女孩子聊天,以前和龍桃一路從晉陽到上京,說話的時候也少的很,此刻不是送藥不是看病,坐下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隻是擺弄著眼前的茶杯。


    七夏看著易年局促不安的樣子,心裏想著他這是怎麽了,不過總不說話也不合適,便開口問道:


    “有事嗎?”


    易年聽見,看著少女的眼睛,沒有回答,而是問道:


    “現在還是什麽都想不起嗎?”


    七夏點點頭,說著:


    “嗯,隻有最近的記憶,以前的刻意去想的時候隻有一片空白”


    說著,從懷中拿出易年給的裝著青心散的白玉小瓶,放在桌上推給易年,繼續說道:


    “這藥我吃了三顆,能感覺的到是靈藥,對於情緒心性的症狀能治,不過我這失憶吃它浪費了,你拿回去吧。”


    易年看著白玉小瓶,自然是知道青心散能治走火入魔失去心性的情況。可與失憶一樣,都是頭腦所致,這青心散對記憶的恢複也是有點兒用的,最起碼能穩定情緒,回憶之前事情的時候也不至於痛苦茫然。


    但是想要治好,易年都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或者是能不能行。


    自己以前不認識她,對於她的過往也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可能通過以前熟悉的地方事情刺激之下,或許能想的起來,可是這個辦法行不通。


    而頭腦是人身上最重要的部分,記憶又是玄之又玄的東西,易年看的醫書再多,此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想著,竟然有了挫敗感,生機流失自己治不了,失憶自己還治不了,這醫學的,到底有什麽用呢?


    想到此,心情不免低落。


    七夏看著易年的樣子,也不知如何安慰,隻是靜靜安坐,看著易年。心裏還是想著自從第一次見他時的那個疑問,為什麽從他身上會感覺到熟悉?


    看了一會兒,感覺一直盯著別人也不禮貌,低下頭,等著易年說話。


    易年低落的心思隨著想起上來的目的緩和了一些,暗罵了自己一句,怎麽總是在她麵前失態呢。


    整理了一下情緒,開口說道:


    “你不用急,我今天出去的時候想到了辦法,可能能治你的失憶,不過不是這裏,要去一個挺遠的地方”


    七夏聽見,抬頭看向易年,平靜的目光中出現了一絲疑惑。


    易年見了,開口解釋道:


    “那地方叫聖山,是一個很厲害的地方,我有個師兄就在那,他說聖山上有處神奇之處,我想帶著你去試試。”


    聽易年說完,七夏的目光沒有移開,而是伸出自己的左手放在桌上,翠綠的“救命”露了出來,開口對著易年輕聲說道:


    “是治失憶還是它呢?”


    說著,手腕一動,晃著“救命”。


    易年聽見七夏的話,頓時心頭一緊,剛要開口問道你怎麽知道,不過卻立馬忍住,露出平和的笑容,說道:


    “當然是失憶,這竹條兒隻是給你治傷用的,能加快傷勢的恢複速度,也沒有別的用處。”


    七夏聽見易年的解釋,第一次見麵時的清冷,到現在每天的平靜迷茫,而此時少女臉上卻出現了笑意,嘴上說道:


    “不用騙我,我是失憶,不是傻了,這竹條兒傳出的生機我還是能感覺的到的”


    頓了頓,接著說道:


    “那身上流失的生機,自然也能感覺到,如果沒有竹條兒的話,沒幾年了,對吧”


    說完,還是繼續看著易年。


    此時的易年看著少女臉上的笑容,很好看,比那清冷好看太多,可是自己卻不想看見,因為那笑容,帶著沒落。


    易年深吸口氣,開口說道:


    “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不瞞你了,這次去聖山是要治生機流失,隻是能不能成我現在不知道,不過總要試試,我不確定竹條兒到底能用多久,我不想讓你死。”


    “為什麽?”


    “因為我是大夫,隻要有能救人的辦法,那便一定要去嚐試,如果聖山不行,就再尋他處,天下之大,我不信沒有能治這病的辦法。”


    易年說完,眼中有著從未有過的堅定。


    七夏感受著易年堅定的目光,回想著他剛剛說過的話,問道:


    “每個病人都這樣嗎?”


    易年笑了,搖了搖頭。


    “那為什麽?”


    雖然問的不全,不過易年明白,猶豫了片刻,開口解釋道:


    “還記得前幾天我對你說我來上京的目的嗎?”


    “你說你要找一個人”


    易年點頭,


    “對,是要找一個人,而那個人我現在找到了”


    七夏回想起來,那天原本是想和易年多聊會兒天,想要弄明白那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可在聽見易年說過要找一個人的時候,忽然沒了心思,反而有些低落,也沒再問,沒再說。


    而今天又聽他提起,還是在自己麵前看著自己的時候,心裏竟然緊張了起來,不確定的小心問道:


    “我?”


    易年點頭,說著是。


    七夏見易年肯定,隻覺得心跳變快,往日的平靜不在,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有開心?有疑惑?還是別的什麽?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天的失落不再。


    為了不讓易年看出自己的異樣,低著頭問道:


    “你不是說過不認識我嗎?為什麽會出來找我呢?”


    易年聽見,開口解釋道:


    “因為我見過你,在去年夏天,青山後山的鏡月湖”


    “青山?鏡月湖?”


    七夏好奇。


    “是,那時候有事情去了趟後山,無意中在湖畔看見了一幅畫,而你就在畫中”


    說著,便將自己在湖底的畫中看見那草地小河的事情對著七夏說起,不過後來的多次尋找卻未提及。


    說完,又繼續說道:


    “這聽起來感覺很不可思議,不過我說的都是真的。”


    七夏看著易年,從他的眼中神情,當然能看的出他所言非虛,不過如此虛無縹緲的事情,倒是讓少女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半晌,七夏問道:


    “見了一次就要找嗎?”


    這回,輪到了易年不知如何去說了,隻是點頭,沒有說話。


    一時之間,這二樓的小小房間,隻有一盞燭火,送著微弱的光亮,讓二人能看的清對方。


    窗外漆黑的夜,無雨無風,院中的馬兒也不出聲。


    房頂的小黑鳥,睜著眼睛四處張望,掃視著黑夜中的上京城,等待著。


    屋裏兩個小小的人兒沉默不語,隨著燭火的燃燒,慢慢變矮,火苗卻越來越高。


    不知道這安靜會持續多久,易年隻希望能長一點。


    就在這時,門口風鈴響了,沒有風,那就是有人來了,隻是這麽晚,會是誰呢?


    還沒等去看,就聽見劍十一的聲音傳來:


    “小師叔,我們回來啦”


    而後,周晚的聲音也傳來:


    “易年,出來,小爺受傷了,你說這賬怎麽算吧”


    中氣十足,哪裏有受傷的樣子。


    易年見有人來,起身把桌上白玉小瓶推到七夏身前,說道:


    “還是你留著吧,吃與不吃看你”


    說著,向外走去,到了門口的時候,沒有回頭,問道:


    “你和我去聖山嗎?”


    “嗯”


    易年聽見,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快步下樓,去看看周晚與劍十一怎麽樣。


    剛下樓,就看見劍十一扶著周晚進來,易年指了指門口,示意他倆小聲點兒。


    而看見周晚一身傷的時候,眉頭皺了起來,不是說了讓劍十一下手輕點嗎,怎麽還會弄成這個樣子,疑惑的看向劍十一。


    劍十一見狀,把周晚扶到椅子上,立馬解釋:


    “小師叔,這可不怪我,是大哥一定要這樣的,我也沒有辦法。”


    不解的看向周晚,周晚擺了擺手,說道:


    “一句兩句也說不明白,不過敢拿小爺做文章,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可能是帶到了傷口,一咧嘴。


    易年急忙上前,將周晚衣服拉開,看見裏麵的傷口,大小一致,深淺相同,雖然看著慘,不過傷的不重。


    又看向劍十一,這小胖子,不簡單啊。


    樓上傳來腳步聲,龍桃出現,應該是聽見了下麵的動靜。


    看見周晚身上的傷口時,也同易年一樣,不解的看向劍十一。


    劍十一這個冤枉啊,怎麽都看自己呢?明明自己是聽了大哥的話,哭喪著臉坐到了一邊。


    周晚看見龍桃下來,忙著拉起衣服,嘴上說著:


    “小朋友,這麽晚還不睡,以後會長不高的。”


    龍桃沒有說話,從櫃台後麵拿出藥箱遞給易年,看了周晚一眼,又轉身上了樓。


    易年拿起藥箱,開始給周晚處理傷口,也沒問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聽著他剛剛說的話,知道他這麽做自然有他的想法,自己也不感興趣,由他去吧,反正傷的也不重。


    劍十一旁邊看著,周晚挺著,倉嘉悟著,易年飛快的救治著。


    原來人多的醫館,也可以這麽寧靜。


    等到處理完周晚身上傷口,進屋拿了一件周晚送給自己,還沒有穿過的衣服給他,問一會兒回不回,周晚說著不想動,易年便把他扶進了自己房間。


    安頓好,看見外麵等的無聊等待的劍十一,問道,你呢。


    劍十一說道,明天沒事,我想等著早上吃包子。


    易年笑著從自己的大竹簍裏拿出一床被子,鋪在大廳的長椅上,說著那你就委屈一晚吧。


    劍十一點頭說著修行之人不在乎睡的怎樣,打會兒坐,一晚也就過了。


    說著,脫下鞋子,盤膝坐了上去,一會兒功夫,氣息平穩,天地元力向著那胖胖的身體匯去,易年有點兒羨慕,這入定速度,真好。


    輕手輕腳出門,看了看倉嘉,還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想著上次後山的百日悟經,隻希望這次可不要像上次一樣,自己沒那麽多的時間等了。


    不過感受著倉嘉的情況,應該也不是在修煉感悟,隻是心神合一,於寂靜無聲之時,思考自己後麵的路。


    應該不會太久。


    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躺在了躺椅上,實在是沒有地方了。


    看著漆黑的天空,最近這段時間,第一次發呆。


    上京靜了,小巷靜了,醫館靜了,易年的心也靜了。


    隻是房頂的黑鳥,原本靜著,看見易年躺下發呆後,揮揮翅膀,飛進了上京安靜的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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