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心慌,自己出去了一趟,小小的醫館空了,所有人都不在,院中馬兒吃草,不解的看向易年。


    正準備出門去找時,門口風鈴響了,在這煩悶的夜裏,聲音都不像之前那般清脆。


    二人進來,易年聽著花想容說的話,知道定是與他們有關,深吸口氣,努力平穩自己的情緒,問道:


    “他們在哪?”


    花想容擺弄著飛花,指著易年,說道:


    “不用找他們,我現在就送你去見他們”


    臉上笑意不在,如同叢中笑一樣,隻剩冷漠,飛花前伸之時,有雨滴落下,陰了半夜的上京,下雨了。


    上次上京下雨的時候,也是二人站在易年身前。在小巷裏,要殺少年。


    那次,就在花想容的飛花馬上刺進易年的胸膛之時,被佛珠纏住。


    叢中笑的長劍來時,龍桃拚盡全力,幫了自己。


    而後七夏那從天而降的劍芒,直接嚇退二人。


    一樣的殺手,一樣的目標,一樣的雨夜,一樣的刺殺,今天,又有誰能幫到少年呢?


    黑鳥還在,任由雨水淋身,一動不動的停在屋頂之上,眼中閃著欲望,看著院中三人。


    正如花想容想的一樣,脫離城東的戰場,沒人追來,自己二人來找易年,這次,不會再出意外了。


    飛花劃破雨幕,後麵人影跟隨,腳步濺起水花,一劍,足夠完成這早就該完成的任務。


    後麵看著狼狽的叢中笑還是如同上次那樣,靠著易年醫館的籬笆牆站著,看來一個普通人,他真的不屑去殺。


    花想容手握飛花,沒有透出劍芒,還是上次的位置,易年心口。


    飛花還有一尺便能完成任務,想象著一會兒從易年胸口流出的鮮血染紅飛花之時,最近辦事的不利,也會隨著眼前少年的性命,隨之消散。


    一會他死後,再回城東看看,今晚,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下一瞬間,應該就能體會到飛花入體的感覺,這種感覺花想容體驗過很多次,盡管死在自己劍下的人不同,不過,血都是紅色的。臨死之前的眼神,也都一樣。


    雖然殺人的感覺不好,但總好過被殺。


    瞬間過了,可怎麽沒有鮮血飛濺呢?


    飛花,什麽時候變的這麽重了?為什麽自己有點兒拿不動的感覺呢?


    忽然之間,花想容仿佛看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瞬間睜大,臉上流下的雨水打濕鬢角的長發貼在臉上,隨著驚訝的表情,變了模樣。


    而後麵靠牆休息的叢中笑猛然起身離開籬笆牆,眼中也如花想容一般,驚訝無比。


    心中想起晉陽城外的樹林裏花想容說的一句玩笑話,原來是真的。


    飛花是把短劍,本身不重,花想容四象修為,比平常人力氣大的很多,即使現在不是全盛狀態,也斷不會覺得飛花變重,以至於無法移動分毫。


    驚訝的表情,和飛花的變重,是因為她看見了兩根手指,很細,很白,上麵還有雨水滑落,不過不長,那下麵的手,也不會太大。


    就是這兩根手指,此時正夾著飛花,一動不動,而手的主人,花想容認識,很熟悉,卻想不到。


    因為這手,是今晚花想容要殺之人,易年的。


    腦中隻有一個想法,怎麽可能?


    易年看著向自己而來的飛花,在離自己隻有一尺之時,上次雨夜小巷裏兩次要抬起最終卻放下的手,今晚終於抬了起來。


    兩根手指夾住短劍,一動不動,而此時的花想容的感覺,好像是自己的短劍插在了山上一樣,極穩極勞,動不得半分。


    空中亮起,而後雷聲傳來,就在這時,附近的天地元力以誇張的速度向著易年而去,數量之多,速度之快,難以想象,而後盡數鑽進易年體內。


    花叢二人隻有一個感覺,小院附近,空氣被抽空了一般,難以呼吸。


    而這時的易年夾著飛花的手,湧上青光,將小手全部包裹。


    手腕轉動,短劍彎曲,弧度越來越大。


    花想容看著手中短劍,這飛花跟了自己多年,雖然不是神兵,可堅韌程度也不是普通兵器所能比擬,可現在眼前這個自己有些不敢相信的人手中,就好像玩具一般,脆弱不堪。


    舍不得短劍折斷,右手用力想要收回,可此時卻覺得全身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包裹,動彈不得,仿佛一堵堵牆一般,壓的自己喘不過來氣。


    立刻運行元力,力量大增,咬牙發狠,用盡全力衝出這自己看不見的枷鎖。


    可終究是慢了一步,一聲脆響,短劍劍尖已斷。


    劍尖斷時,花想容方才的努力也得了成效,禁錮自己的無形存在終於減弱,趁此空檔,立刻向後退去,嘴裏不可思議的說道:


    “通明?”


    隻有這一個解釋。


    一個照麵,空手拿住自己武器,手腕轉動間便斷了自己斷劍,而方才阻著自己離去的存在,正是通明境界才有的能力。


    而眼前的少年,神色不變,手指夾著飛花的斷尖,平靜的目光看向自己。


    回想起剛才空中元力的異象,和那手中冒出的青光,隻能有這麽一個解釋。


    可他不是不能修行嗎?


    所有關於易年的情報快速的在腦中過了一遍,沒錯啊。


    從來沒有人見過他出手,也從未在他身上感受過元力的流動。


    “你能修行?”花想容邊退邊問,隻因為內心驚訝無比,沒想過易年會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易年當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在她後退的瞬間。也不像開始一般沒有動作,而是手指夾著劍尖,對準花想容的脖子,飄身追著後退的身影。


    花想容退的很快,可易年更快,兩人的距離變的越來越近,花想容知道,眼前這幫助自己殺了很多人的劍,自己的護體元力,擋不住了,被追上時,就是自己殞命之時。


    一招,這個被自己當成螻蟻一般存在的少年,隻一招,就能輕易要了自己性命。


    雨下著,花想容退著,易年追著。


    雨越下越大,二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而方才休息的叢中笑放下心頭震驚,長劍舉起,劍芒劃出,隻要能讓易年分心一點,花想容就能多一份擺脫眼前必死之局的機會。


    易年看見那劍芒來襲,眼中不見一絲慌亂,隻是飛花的斷尖改了方向,不再指著花想容,而是迎著劍芒脫離易年雙指,飛了出去。


    不過速度,比叢中笑的劍芒快了太多。


    叢中笑來不及反應,那劍尖已劃過拿劍的手背,劇痛無比,而劃過手背之時,上麵帶著的青光如鋼針一般,刺入叢中笑的手掌,整隻手立刻麻木,感覺不是自己的一樣,抓不穩劍。


    長劍落地,被地上的積水覆蓋,失去了光澤,安靜躺著,在這雨夜裏,毫不起眼。


    而追著花想容的身影也沒停下,二人距離更近,近到花想容這才想起手中的飛花雖然斷,可也還是武器,後退中劃向易年。


    易年右手扔出劍尖的動作沒有收回,左手抬起,用著比花想容快的多的動作,抓住握著短劍的手腕,向外用力。


    花想容吃痛,易年雖然神情看著平靜,可內心早已憤怒無比,此時一邊對戰二人,一邊壓著心中怒氣,手上力道不由自己控製大了起來。


    一聲悶響過後,花想容也同叢中笑一般,再也抓不住自己的武器,不是不想抓,而是被易年抓著的手腕,已經被易年折斷,飛花落下,易年伸手接住。


    右手一掌,本想全力一擊,可在最後關頭,還是收回了大部分的力氣,拍在花想容的肩頭。


    花想容再次後退,可那無形牆壁再次出現,動彈不得。


    易年接過左手遞來的飛花,右手反手握住,抵在花想容的脖子,緊緊挨著,不差分毫。


    轉身之間,左手青光出現,離體而去,落在失去長劍還向著自己而來的叢中笑身上,剛一接觸,叢中笑如同風箏一般,直接飛出。


    直到撞上院牆,才停了下來。


    叢中笑已經記不清今天是第幾次被擊飛,隻是想不明白,為什麽這看上去這麽簡單的任務,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易年的這一擊,直接斷了叢中笑胸骨,加上原本的傷,此時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嘴角鮮血被雨水衝刷,流到地上,消失不見。


    雨太大了,地上的水如同一條條溪流,向著低處流淌。


    地下的水流著,易年平靜的臉上,也有水流著,易年顧不上去擦。


    右手前伸一點,花想容玉頸之上多了條紅線。


    易年看著花想容,開口問道:


    “他們在哪?”


    花想容看著眼前的易年,感覺陌生無比,明明這張臉自己見過幾次,可現在看見時,內心之中竟然充滿了恐懼。


    雖然易年臉上平靜,可方才與二人交手之時,動作果決無比,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短短幾個呼吸之間,重創叢中笑,傷了花想容,奪了二人武器,不費一點兒力氣的樣子。


    此時的花想容內心複雜懊悔,自己在晉陽城外與叢中笑說的那句他可能是通明境界的話,竟然應驗了。


    不是為當初說過的話,而是為今天的莽撞行為。


    可是誰能想得到,這不到二十歲的少年,竟然有這種修為,天元大陸萬年曆史,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存在。


    沒有人會想得到。


    易年見花想容不說話,心中焦急,右手再次前伸,左手青光亮起,對著叢中笑,第二次問道:


    “他們在哪?”


    花想容殺過很多人,可這次是離死亡最近的一次,心中想著,原來被殺是這種感覺。


    “別讓我問第三次”


    易年再次開口,眼中沒了平靜,而是慢慢變紅。


    花想容聽到後,知道今日不會善了,忽然想到被自己陰了一把的白雲飛。如果眼前少年去了,要是能碰見白雲山莊的幾人,可能還會有人為自己報仇呢。


    對著易年說道:


    “城東樹林”


    易年聽後,揮手用力,斷劍插在地上。


    快速轉身走向叢中笑,來到身前,同叢中笑抓著周晚時一樣,抓住叢中笑的衣領,將他橫提起來。


    對著花想容說道:


    “你是倉嘉的因果,今天我不殺你,希望你不要讓他失望。”


    提著叢中笑,仿佛無物一般,輕身而起,踩著上京城百姓的屋頂瓦片,頂著大雨,向著城東飛馳而去。


    易年不怕花想容騙自己,因為沒有必要,在他們二人前來的時候,四人沒回。


    隻有兩種可能,被殺,被困。


    而七夏的實力自己知道,如果他們二人沒有幫手的話,不可能逃的過七夏之手。


    那此時幾人必定是遇到了阻礙,而且阻礙一定十分強大,強大到能困住七夏,為他們二人騰出手,來殺自己。


    自己是今天的意外,意外到出乎他們的想象。


    那現在能殺自己的,隻有能困住七夏幾人的阻礙,也就是他們的幫手。


    花想容叢中笑沒了殺自己的能力,隻能寄希望於他們的助力,完全沒有必要來騙自己。


    所以易年聽後,毫不猶豫,立刻趕去。


    而帶著叢中笑,是因為花想容是倉嘉的因果,以後如何那是倉嘉的事兒,如果自己貿然殺了,怕在倉嘉心裏留下心魔。


    而叢中笑,雖然比自己大一點,可這個年紀這等修為,對比北落山的瀟沐雨,也不差多少。在少一樓中一定是重要之人,他的命可能會有點兒作用。


    沒有心思再想,一路疾馳,壓著心頭怒意,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心中不斷的對著自己說道:


    “冷靜,冷靜,千萬不要失控…”


    易年帶著叢中笑飛走的時候,生塵醫館房上的小黑鳥,也不顧大雨滂沱,扇動被雨水打濕的翅膀,向著城東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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