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周晚沉默的樣子,易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拍了拍他的肩膀,進屋到了廚房,煮了碗醒酒湯。


    易年做別的東西味道確實不怎麽樣,不過這醒酒湯拿手的很。


    小愚的酒量太差,每次喝酒之後都是易年給醒酒湯基本上一碗下肚,就能解個七八分,可能也和小愚喝的少有關係。


    看著爐中的碳火,一抹失意浮上心尖,前段時間辭別師父和小愚出了青山,當時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去。


    現在做起熟悉的事情,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以前熟悉的人。


    過段時間還要去聖山,如果聖山不行的話,回青山的日子就遙遙無期了。


    出來認識了周晚,可他也要走了,這一別,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或者,還有沒有再見的可能。


    還有倉嘉,可能這幾天也要走了,去了結他所說的因果,天元太大,下次能不能碰見,還是個未知數。


    易年很不喜歡離別的感覺,可每個人都是身不由己,熱鬧幾天的小院,可能馬上就要空了。


    發呆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罐口吐出的白氣燙到了易年扇著扇子的手,易年吃痛,回過神來。


    看著湯好了,拿出兩個碗,相互倒著把湯晾涼,端著拿給門口坐著看天的周晚。


    周晚接過,嘴上說著醒酒湯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也是最有用的東西,一口幹了。


    沒用,是因為喝酒本就是為了醉。


    有用,是因為醉後還想著清醒。


    易年說著:


    “不管有用沒用,反正喝了之後沒那麽難受,小愚說的”


    周晚問道:


    “小愚是誰”


    易年回著,和你一樣,是我最好的朋友。


    周晚笑著說道:


    “那以後有機會得認識認識”


    易年說著一定會的。


    周晚起身,看了看小院,又瞅了眼樓上,都亮著燈。


    歎了口氣,對著易年說道:


    “走了,今天得回去陪陪我老爹,你在聖山好好混,爭取早日當上你說的那個副殿主,以後等你在聖山能說的上話的時候,小爺就去投奔你”


    說完,對著易年揮了揮手,說道:


    “不用送,小爺不喜歡”


    易年看著周晚假裝灑脫的樣子,沒有說話,點頭看著周晚。


    周晚最後看了一眼醫館,邊向外走,邊對著易年揮手告別。出門的時候,撞上了門口的風鈴。


    清脆響起,樓上龍桃的窗子開了,一雙與常人稍有不同的妖異眼睛,看著那身著勁裝瀟灑離去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盡頭。


    就在周晚消失在龍桃視線裏的時候,有個人影,遠遠跟著周晚而去。


    易年把碗收起,回廚房洗了洗,自己泡了壺茶,躺在小院的躺椅上,看著天上滿月,發起呆來。


    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一縷佛音入耳,照顧劍十一的倉嘉出來了。


    “周施主吉人天相,這次的事情對他來說可能是個機緣”


    倉嘉坐在易年身邊,開口說道。


    易年聽見倉嘉說話,直起身來轉頭看著倉嘉,問道:


    “你會算命?”


    倉嘉搖頭,開口說道:


    “命數乃是天機,小僧修為不夠,算不得,不過佛經讀的多了,再加上修佛之人天生的感悟,有些虛無縹緲的感覺”


    易年聽著倉嘉的解釋,點著頭。


    他相信倉嘉說的話。


    倉嘉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出龍桃不是人,還能憑借感覺找到行蹤詭秘的殺手數次,都是靠著他的天生靈感。


    而且說的是好不是壞,易年當然願意相信。


    以前的易年挺愛說話,雖然說的人少,隻有師父和小愚,不過與二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會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特別是師父。


    可是自從出了青山,碰見的人多了,話反而少了,閑暇的時候大都是看著天空發呆。


    還記得以前在青山鎮外的田野間,二人一路走一路說,在第一次去青山小院的路上,倉嘉給易年講的那些山外的故事傳聞。


    在傳給倉嘉封魔經的那天,二人救完人後,在長椅上隨時終止隨時開啟的聊天。


    可能是現在自己的心事多了,小和尚的心事也多了,話就少了。


    給倉嘉倒了杯茶,往他身前推了推。


    倉嘉點頭道謝,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看著天上的滿月,開口說道:


    “易兄弟,自從與你相識,便一直受你恩惠。傳我封魔經,到後來送我機緣,再到摩訶心經。這次又為了小僧那虛無縹緲的因果,放走一直想殺你的殺手,小僧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了”


    易年聽倉嘉說完,躺在了躺椅上,也和倉嘉一樣,看著天空明月,開口說道:


    “今天我送了周晚一部輕身功法,你猜他說什麽?”


    “小僧不知”,倉嘉回道。


    “他什麽都沒有說,你知道為什麽嗎?”,易年說道。


    倉嘉目光收回,看著躺在那裏的易年,沒有說話。


    易年感受到倉嘉的目光,笑著說道:


    “因為他拿我當朋友,朋友送的東西,不用算,如果你以後要是還想著我有恩於你,那我和你好好算算”


    說完,再次坐直身子,對著倉嘉說道:


    “我傳你封魔經,是因為我需要你幫我救人,那天的情況你也知道,沒有有你,會死很多人的。而那些人之所以到了那種情況,都是因為我之前的大意,如果要算下來,我欠你很多條命”


    說完,喝了口茶,繼續說道:


    “再說後山,我隻是帶你去了,不過那種機緣不是人人能得,你能有所感悟,那是你的本事,和我的關係不大。至於殺手的事情,上次雨中小巷你冒著生命危險救我,那時你可不知道我會修行,也不知道七夏和龍桃會出現。當你從我背後出手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放在了死地,你一個人,不是他們兩個的對手。前兩天也是,不管過程結果如何,你的出發點還是去救我,如果這樣算下去的話,我可是欠了你好多條命了,可是我什麽時候對你說過謝謝呢?”


    易年說完,看著倉嘉。


    倉嘉沒有說話,目光中充滿思考神色,不過易年沒給他思考的時間,繼續說道:


    “因為我拿你當朋友,我覺得朋友之間不需要說這些,就像周晚一樣,該收就收,哪裏需要那麽客氣。如果你以後還是這樣想,那我會認為你不把我當朋友了”


    說完,又躺在了躺椅上。


    倉嘉聽完易年說的話,立刻急了起來,開口解釋道:


    “小僧怎麽會不把你當朋友呢,聽了易兄弟的話,確是小僧狹隘了,易兄弟放心,以後斷不會再說這些話了”


    躺著看天的易年聽見倉嘉的話,心裏想著:


    這個小和尚什麽都好,性子隨和,修佛天賦過人,就是心思有些重。


    如果一直認為自己有恩於他的話,隻怕日子久了,自己又成了他的心魔。


    不說歸不說,能不能真的放下,自己也不清楚,方才說的那些看著是有道理,可這些事情怎麽算,每個人心裏的答案都是不同的。


    雖然自己送過他點兒東西,可他也確確實實“救”了自己兩次,有些事情是沒法算的,希望他能想的明白。


    就在易年想著這些的時候,倉嘉起身來到易年身前,看著易年,開口說道:


    “易兄弟,小僧要走了”


    “什麽時候?”


    易年起身問道。


    “現在”,倉嘉答道。


    “這麽急嗎?”


    易年問道。


    “早日了卻,也好早日放下”


    倉嘉答道。


    易年不知道說什麽,這是倉嘉自己選的路,如同周晚一樣。


    半晌之後,緩緩吐出兩個字:


    “小心”


    倉嘉點頭行禮,說著留步,轉身向外走去,易年和周晚走的時候一樣,沒有動,默默看著。


    倉嘉出門的時候和周晚有點不一樣,風鈴沒響。


    看著倉嘉消失與夜色中的身影,和周晚離開時候一樣的感慨,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收拾起倉嘉的茶杯,拿去廚房洗了洗。


    又躺回躺椅,看著天上的明月,忽然覺得好像缺了一抹。


    這回沒了佛音入耳。


    天空高懸的明月發出柔和的白光,鋪在易年感覺空了不少的小院裏。


    清風吹過,一樓窗子上的白紙沙沙作響,有些舊了的木門輕輕開合,吱呀聲傳來。


    房頂的小黑鳥沒有被驚走,可能是習慣了小院的聲音,也可能是這裏沒有青山,不知道飛向哪裏。


    易年手邊的茶,在今天清冷的夜裏,涼的比平時快了很多,易年懶得起身去燒水,喝著涼了的茶水,看著天空發呆。


    明月漸漸傾斜,易年伸手去拿茶杯,沒摸見茶杯,入手的是一片柔軟。


    轉頭看去,七夏正拿著易年要拿的茶杯,往裏麵倒著冒著熱氣的茶水。


    立刻鬆開了手,心裏想著自己這是怎麽了,七夏下樓燒水,來到自己身邊倒茶,這麽大的聲響,竟然一點都沒聽見。


    可能心裏想著事情的時候,耳朵就不靈了吧。


    對著七夏點頭,說著我自己來就行。


    七夏沒有說話,把半滿的熱茶放在易年身前,坐在椅子上,也學著易年剛才的樣子,看著月亮。


    易年看見,下意識的說道:


    “你不會也要走吧”


    “去哪?”


    七夏好奇的看向易年。


    易年看著七夏的反應,伸手拍在自己的嘴上,這破嘴,瞎說什麽呢。


    方才周晚在這兒看著月亮,喝了碗醒酒湯,走了。


    倉嘉在這看了會兒月亮,喝了杯茶,也走了。


    “沒,我說錯了”


    易年開口答道。


    七夏聽見易年說完,繼續看著月亮,開口說道:


    “離別很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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