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是少一樓年輕殺手中的佼佼者,能與她在天賦上相比的,隻有叢中笑等寥寥幾人。


    在遇見易年之前,從沒有失敗過。


    可在遇見易年這個“災星”之後,所有的行動都變得越來越不順。


    與叢中笑在伏陽城下毒毒殺秦懷素被易年救下後,當時在小樹林中找到了易年。


    而那時的叢中笑,或許現在也是,端著修行之人的架子,沒有為難身為“普通人”的易年。


    而後來,這個“災星”便成了兩人的恥辱。


    小巷裏刺殺失敗,夥同旁人一起,還是失敗。


    又被那煩人的小和尚盯上,一路不順,從江北到江南。


    路不順,心也不順。


    今夜,又碰上了這樣的事情。


    依舊不順。


    花想容作為一個殺手,追蹤與反追蹤的能力,比絕大多數的修行之人都要強。


    想殺人,總要找到人才行。


    殺完人後,也要保證自己能全身而退。


    若是在懸夜林中的易年有花想容一半的追蹤本領,七夏絕對能少在淨竹寺待上一段時間。


    之前能從四個黑衣人的偷襲中沒有任何猶豫迅速逃走,而一段時間之後與那四人的位置對調,開始了反擊。


    這隱藏與追蹤的本領,可見一斑。


    如果不是那恐怖的小女孩突然的出現,花想容此時或許已經將那黑衣人擊殺了。


    短短時間便營造出如此機會,盡管是個殺手,但也不能忽略她的優秀。


    比起許多中小宗門整天待在象牙塔裏的隻會修行的弟子,強了太多。


    或許與聖山或是西嶺這樣的大派的弟子有差距,但不多,也僅是以修行境界來論。


    而且這還是花想容把多數心思都用在了執行任務之上。


    如果把花想容與風悠悠或者卓越放在一個複雜的環境中,隻能有一個人活著的話,花想容活下來的幾率絕對比聖山弟子大的多。


    殺手,除非境界碾壓,萬無一失,否則不會給目標任何公平戰鬥的機會。


    偷襲,下毒,聯手,借力,隻要能殺人,都是好辦法。


    雇主才不會在意你用的什麽方法。


    花想容這次逃走,說不上在什麽時候,又會反客為主。


    意外的出現,意外的受傷,打亂了花想容的計劃。


    但不遠處的倉嘉知道,她這不是逃走,而是為了下一次伏擊做著準備。


    不知為何,倉嘉總能靠著超出常人的靈感找到花想容。


    可感覺總會有錯的時候,但倉嘉卻一次沒有。


    有時倉嘉也懷疑,自己找到她,靠的可能不是靈感,而是別的東西。


    因為每次花想容擺脫之後,根本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每當這個時候,倉嘉便會隨便尋一處自己看的順眼的地方,隨便走走。


    而花想容不管跑了多遠,藏的多隱蔽,不出三天,總能找到。


    這殺手隱藏行蹤的本事在小和尚麵前仿佛毫無用處。


    心之所念的地方,總是花想容的去處。


    但此時沒有去追,因為他知道,若是追上去,便是害了花想容。


    小女孩與黑衣人不一定能追蹤到花想容,但卻能輕鬆追蹤到沒有任何反追蹤能力的倉嘉。


    倉嘉是修佛之人,所行所做皆是堂堂正正。


    沒有,也不需要花想容的這種能力。


    還是與從江邊離開時想的一樣。


    花想容,也有活下去的權利。


    她以前的罪孽,倉嘉管不了。


    但自從上京城救了她之後,便要管了。


    可管,也講原則。


    比如今天,江湖恩怨,相互爭鬥,倉嘉不會管。


    因為不管是修行之人還是凡人之間,爭鬥總是存在的,因果難講,是非難分,管不了。


    自己不吃肉,但不能要求別人也不吃肉。


    自己修佛,不願爭鬥,但管不得別人的爭鬥。


    可今天若是花想容接了任務埋伏襲擊那幾個黑衣人,倉嘉會管。


    為了任務去殺人,不管殺的是好人壞人,都要管。


    殺手行當,不是正道。


    倉嘉不會救她,但也不會害她。


    當然,上次除外。


    不過既然跟著來了,倉嘉便已打定了主意。


    花想容若是隻逃,那就任由她去。


    若是那幾人逃了,而花想容沒有繼續追殺的心思,倉嘉也會任由她去。


    可如果還要殺人,那便會阻止。


    藏在大鍾後麵的時候,脖子上的佛珠取下了一顆。


    就是為了阻止花想容殺人。


    別人能殺人,但她不行。


    她的殺孽,不能繼續加深了。


    不是管的寬,而是今天,倉嘉在花想容身上看見了希望。


    她能在必殺黑衣人的情況下,因為小女孩的突然出現,為了不傷及無辜而放棄了大好的機會,這,便是善。


    也是希望。


    再惡的人,隻要心底還有一絲善念,都有回頭的機會。


    盡管那個小女孩不是普通人。


    但花想容在用掌風接下她的那一刻,她就是個普通的小女孩。


    最後看了眼花想容離去的方向,以他對她的了解,知道她不會再去偷襲另外幾個黑衣人。


    受傷,沒有萬全的把握,她不會冒險。


    小和尚搖了搖頭,在暗中,繼續觀察著小巷裏麵兩個人的動向。


    小女孩站在原地,將帶著血的短劍收回,垂在身側。


    鮮紅的血,滴在了破舊的石頭路上。


    夜太深,看不清。


    揮了揮小手,將花想容踢倒院牆時帶起的灰塵趕走。


    稚嫩的臉龐上,一雙不屬於這個年紀會有的深邃眼睛,凝望著麵前的黑暗。


    嘴角,起了一絲也不屬於這個年紀的笑意。


    無情,也無意。


    逃過一劫的黑衣人此時也不敢冒然追著花想容而去,之前的偷襲,給他留下了太大的陰影。


    如果不是這個小女孩的突然出現,此時隻怕已經丟了性命。


    還是等同伴到了一起行動吧。


    花想容,比想象中還要難對付。


    看向還站在旁邊的小女孩,收起長劍雙手抱拳,開口說道:


    “多謝閣下方才的救命之恩,敢問閣下是何方高人,若是以後有機會,定要報答今日恩情。”


    黑衣人知道,這小女孩,不是普通小女孩。


    方才那雙劍的威力,他可是都看在眼裏。


    雖不知為何會有這樣的人存在,但言語中的隻有恭敬,沒有半分詢問質疑。


    說不上什麽自己沒聽過的功法心法就能將人變成這樣呢。


    而最重要的,是她也是來殺花想容的。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或許也不一定是朋友,但麵對同樣的敵人的時候,總不會是敵人。


    小女孩聽見黑衣人的話後,收回了望向黑暗中的目光,看向黑衣人。


    淺淺一笑。


    此時,有了屬於這個年紀的童真。


    但在黑衣人眼裏,卻是無比的殘忍。


    因為就在小女孩轉頭露出微笑的時候,右手中的短劍動了。


    細細的銀色鎖鏈在黑衣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小女孩的手腕飛出,纏上了黑衣人的脖子。


    瞬間纏了幾圈,而那黑色的鋸齒短劍,也搭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


    與收回刺在花想容肩頭時候的短劍一樣的動作,右手輕揚。


    但黑衣人明顯沒有花想容的反應速度,也沒想過這與自己本是一路之人的小女孩會對自己下手,等想掙紮的時候,已經晚了。


    鎖鏈在黑衣人的脖子上飛速收回,一圈又一圈。


    而那盡頭的短劍,也是一圈又一圈。


    不過短劍連著皮肉,越刮越深。


    等到脖子上沒有鎖鏈的時候,短劍也離開了黑衣人的脖子。


    棉絮狀的傷口將黑衣人一分為二。


    帶著不解眼神的頭顱,從黑衣人的脖子上掉落在了地麵之上。


    發出了一種十分難聽又十分痛苦的聲音。


    斷口處的鮮血噴出老高,這回,徹底染紅了地麵。


    頭顱如同熟透了的西瓜,滾到了小女孩腳下。


    小女孩有些嫌棄的看了一眼,踩著沒有血跡的地麵來到了已經倒下了的黑衣人身前。


    左手手腕轉動,收回了短劍,右手握著劍柄,蹲下身子,在黑衣人的身上擦了擦。


    留在劍上的血跡幹淨之後,小女孩起了身。


    短劍不知藏到了何處。


    雙手放在了眼睛上,哭聲又響了起來。


    與之前一模一樣。


    嘴裏還是喊著爹娘,不過這爹娘,大抵也是假的。


    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流著,看著著實可憐。


    哪裏還有偷襲花想容時的冷靜與擊殺黑衣人時的狠辣。


    任何人看見,都不會把她與殺人兩個字聯係起來。


    就在小女孩哭著原路返回拐過一個轉彎的時候,三個黑衣人,與哭著的小女孩擦肩而過。


    看見了小女孩,也與花想容一樣,隻當她是與父母走失了,沒有任何多餘的心思。


    同伴方才的暗號重要,哪裏會去管一個普通小孩。


    而小女孩像是沒看見三個黑衣人一樣,自顧自的哭著。


    穿過一條街後,來到了熱鬧的人群中。


    不過沒在人群中多待,隻有盞茶功夫便離開了人群,走進了另一條昏暗的巷子。


    邊走邊哭。


    走的不算快,左拐右拐。


    小小的身影仿佛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


    不知是走到了那裏,小女孩停了下來。


    小小的腳撤回了一步,停了哭聲。


    被踩出的腳印中,有一抹被清理過但可能由於時間的關係沒清理幹淨的紅色。


    看著地上那淺淺的紅色痕跡,嘴角,又帶上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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