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聽見,小聲從車上跳下。


    一人穿了件蓑衣,戴著與易年一樣的鬥笠。


    這煩人的雨,還在下個不停。


    把兩匹馬趕到旁處,回了車前。


    見三人收拾妥當,把馬兒解開,指著來時的方向小聲說著別跑太遠。


    馬兒聽話,慢慢跑了出去。


    劍十一扶著有些小的鬥笠,將上麵的雨水甩落,看向易年,小聲開口問道:


    “小師叔,沒看見有山寨啊。”


    易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當那兩匹馬行至此處的時候,易年聽見了說話聲。


    兩個人,抱怨著雨天警戒的瑣事。


    在那時回頭看去,七夏的身子明顯正了正。


    易年聽得見,七夏感覺的到。


    雖然還看不見,但知道到了。


    小聲對著劍十一與桐桐說著先在這兒等會兒,與七夏點了點頭,指了個方向,兩人分開藏著身影,進了雨中。


    易年往左,七夏往右,摸進了林子。


    雨聲掩蓋了好多東西。


    聲音,視線,氣味,以及危機。


    易年沒走出多遠,便看見了兩個人影蹲在樹下。


    看著山路方向,腰間別著信號煙花。


    發現危險示警之用。


    不過一會兒就用不到了。


    這個距離,一個箭步衝過去,兩個普通人不可能有反抗的能力。


    就在準備動手的時候,兩個人的對話吸引了易年的注意,暫時收了腳下的動作,停了下來。


    一個刀疤臉的精瘦漢子望著陰沉的天空,扣著鼻子嘟囔道:


    “什麽鳥天氣,下個沒完沒了,這身上都泡起皮了,咱們清風寨什麽時候需要人看守過,那天師真是沒事兒閑的,他來之後,這規矩越來越多了,平日裏這天氣就是玩玩女人喝喝酒,哪裏用糟這鳥罪,老子…”


    後麵的話沒說出來。


    刀疤男抱怨的同時,被一隻手捂住了嘴。


    一個急促中帶著小心的聲音響起:


    “你他娘的活的不耐煩了?把你這灶坑給老子管好,你活夠了老子還沒活夠呢,讓大當家聽見沒啥,你要是惹了天師,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被捂住嘴巴的刀疤男一點兒也不示弱,扒拉掉捂著嘴的手,吐了口唾沫,沒好氣的開口回道:


    “把你的爪子給老子拿開,剛才方便你他娘的都沒洗手,再說,老子就抱怨幾句咋了,他在寨子裏還能聽見不成?天師是厲害,那也厲害不到這種程度吧。”


    被扒拉開的那人沒怒,伸著手在鼻子前聞了聞,一臉的享受,開口說道:


    “老子的手上都是娘們香味兒,前兩天爽了一次,都沒舍得洗,讓你聞聞都算便宜你了,還有,天師可是修行之人,傳說中的四象境界,神通廣大法力無邊,萬一有個千裏眼順風耳的神通呢,你沒看見大當家的這些日子裏變得多厲害嗎?那都是天師的功勞,所以還是小心一點,留著命數票子玩女人不好嗎?”


    刀疤男聽見,下意識的往北邊看了一眼,估計是怕那天師真的像另一個人說的那樣,會個千裏眼順風耳。


    但不能折了麵子,掃了一眼另外那人,開口說道:


    “大當家不是?不過最近殺的太狠了,估計大當家心裏也犯嘀咕,這麽殺下去,早晚驚了官府,現在有甜頭能相安無事,萬一代價太大,大當家絕對不同意,我看他倆翻臉是早晚的事兒,你可別一口一個天師了,到時候大當家的刀砍在你身上的時候就晚了。”


    另一個人聽著,開口回道:


    “你這屁也有點兒道理,那咱們就跟著後麵喝喝粥就好了,見勢不對跑就完了。”


    刀疤男聽著,點了點頭。


    十分讚同。


    江湖義氣,說說就行。


    不過他們兩個不用為了以後糾結了。


    就在話音剛落的時候,一柄藍色長劍從林中鑽出,在兩人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的情況下,幹淨利落的收回。


    劍回,人倒。


    瞪著的眼睛,透著想不通的神情。


    易年聽了聽,向著下一個方向趕去。


    那裏,同樣有人守著。


    一場無聲的殺戮,在清晨的林子裏,悄然上演。


    當最後一個人倒下的時候,林中,再沒了人聲。


    一炷香後,易年與七夏同時回到劍十一與桐桐守著的地方。


    七夏比劍十一與桐桐好很多。


    年紀大些,心裏也強悍些。


    和易年說著所有放哨的人都已經解決,易年點了點頭。


    對著劍十一與桐桐開口說道:


    “剛才聽見他們說話,這群馬賊裏麵有修行之人,四象境界,還不止一個,但到底是不是說不準,一會兒我走前麵,你們兩個別分開,跟著七夏,小心為上,咱們來除害,但不能讓人給除了,我若是讓你們走,一定要聽話,別猶豫,聽見沒?”


    易年的神情很嚴肅,平和少了許多。


    劍十一與桐桐同時點頭,開口回道:


    “知道了,小師叔。”


    易年聽著,轉頭看向七夏,開口說道:


    “你也是,聽話。”


    七夏聽著,學著劍十一與桐桐的樣子,也點了點頭,開口回道:


    “知道了,小師叔。”


    這一聲小師叔差點沒把易年叫的背過氣去,眼睛瞪的老大,嚴肅成了吃驚。


    萬萬沒想到七夏竟有如此調皮的一麵。


    不過在看見七夏嘴角那抹笑容的時候,易年明白了七夏的意思。


    一路奔走,一路殺人。


    他們三個是第一次殺人,起了很大反應。


    但易年也不是殺人不眨眼之輩,更是親手葬了那麽多人,心裏的壓力不見得比幾人少。


    可易年不能流露出一點兒脆弱,不能表現出一絲驚慌。


    他,是他們的主心骨。


    盡管壓力也大,但還是頂著壓力安撫著幾人。


    七夏此時的一句玩笑就是在告訴易年,你在我們身邊,我們也在你身邊。


    安慰,可以是苦口婆心,也可以是一句玩笑。


    但安慰,是相互的。


    桐桐與劍十一聽見七夏話又看見易年變了的神情,默契的同時笑了起來。


    或許這個樣子的小師叔,才是平日裏那個喜歡發呆,有些聰明又有些笨的小師叔。


    易年的臉皮厚,在七夏以為易年會傻笑不知如何辦的時候,少年伸出了手。


    同以前拍著劍十一一樣的動作,一樣的和善神情,笑著拍了拍七夏的肩膀,開口回道:


    “真乖。”


    “哈哈~~~”


    劍十一的公鴨嗓與桐桐銀鈴般的笑聲再也忍不住,看著小師叔與小師娘,笑了起來。


    暗哨除了,這裏的笑聲傳不進遠處寨子。


    原本玩笑的七夏聽見易年的“誇獎”,終是臉皮薄了些,小臉變得紅了,低著頭,也不知怎麽接易年的招。


    之前凝重的氛圍,在七夏與易年的一唱一和下,輕鬆了許多。


    為民除害,是行善。


    或許,原本就應該這麽輕鬆。


    凝重,隻在祭奠那些無辜人之時。


    變的輕快的氣氛混著雨聲,留在了這小小空間。


    劍十一與桐桐笑夠,七夏也沒了方才的羞澀。


    易年長舒口氣,正了正神,開口說道:


    “方才看了眼地形,寨子所處的地方在不遠處的懸崖附近,背靠懸崖,兩麵陡壁,正前方是堵高牆,對於剿匪的官兵來說易守難攻,不過這是他們的優勢,也是劣勢,官兵進不來,他們也出不去,一會兒到了之後咱們就從正門進去,他們要逃隻能選後麵懸崖,等把他們都趕到懸崖邊上,就跑不掉,暗道之類一定有,不過沒用,隻要正門跑不掉人,今天就是這清風寨消失在渭南的日子。”


    有遠超常人的耳朵,易年說這些話,底氣格外的足。


    三人聽得認真,易年說完後,點了點頭。


    易年轉身,四人出發。


    從昨天入夜追到了天亮,經曆的事情太多。


    四人的心思,起了些變化。


    每個人的性子不同,這變化也不相同。


    不過當第一步踏出的時候,身上不經意間散發出的氣息,是相同的。


    一往,無前。


    走了幾步沒了路,但擋不住幾人的速度。


    半盞茶後,易年方才見到的高牆出現在了四人的視線中。


    高牆依山而建,近五丈高,十幾丈寬。


    大門厚重,緊緊關著。


    門前吊橋放著,橫跨十丈寬的河水。


    山上引下的山洪奔湧而過,水流湍急,不知其深。


    河水邊上沒有路,高架支起的竹籃懸在上麵。


    頂頭有滑輪,用作上下之用。


    吊籃很大,足夠承載車馬。


    斜坡上,一根根鋒利鐵尖在雨中透著拒人的黑色。


    高牆上盡數巨石滾木,用以阻敵。


    這種地方,用易守難攻來說都保守了。


    別說普通官兵,就是修行境界不高之人,隻怕也是有來無回。


    不過這天譴對聖山的天驕來說,還算不得問阻礙。


    一行四人在這陰暗雨天的清晨,頭戴鬥笠身披蓑衣,踩著不算路的路,在第一個守寨之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到了河邊。


    那第一個發現四人的守寨馬賊在發現四人之後,彎弓搭箭,指著帶頭的易年,大聲喝道:


    “什麽人!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找死?”


    易年聽著,抬起了頭,向著牆上看去。


    平靜的臉被雨水澆著,眼睛眯了起來。


    看著那人手中的箭,開口說道:


    “取你們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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