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將衣服穿好。


    自己的衣服,孫大力洗的。


    將龍鱗與破罡收起,最後掃了眼住了多日的房間,沒再看見別的東西。


    自己的竹簍落在了青丘,石頭做的竹簍這幾天不知道丟到了哪裏。


    轉身出去,沿著走了很多次的路到了夥房。


    裏麵亮著燈,推門進去,沒有人。


    鍋裏還有飯,菜也留了出來。


    易年洗完手,將飯菜端到了桌子上。


    看著嶄新的桌子,嘴角起了一絲笑意。


    那時傻,別人跟著拍自己也跟著拍,結果將張守常很喜歡的一張桌子拍了個粉碎。


    這張桌子是孫大力與趙勇做的,樹是自己砍的。


    砍樹時還嚇了他們二人一跳。


    一邊回想著來到新兵營後的大事小事,一邊大口吃了起來。


    不是什麽珍饈美味,但少年吃的很香。


    前段日子沒少吃,這幾天沒怎麽吃。


    飯後,將碗筷洗淨。


    從旁邊架子上取下了一壇酒。


    軍營不讓飲酒,所以平時沒有酒。


    但有一種情況可以。


    慶功。


    黑風山一戰新兵營損失慘重,但還是勝了。


    勝了,便要慶功。


    提著酒往外走著,走到門口時停了下來。


    想了想,又提了一壇。


    借著月色往鐵木峰方向走去。


    來過兩次,不會認錯路。


    小半個時辰後,找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小墳。


    孫大力的墳。


    易年與孫大力可以說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天之驕子,歸墟強者,一個禦南軍中的普通士兵。


    可就是這隔著天地的二人,卻成了朋友。


    沒有孫大力,或許易年到現在都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估計還是那副傻傻樣子。


    易年在禦南軍中,在黑風山做的一切,可以說都是新孫大力而起。


    這瘦弱漢子對自己好,真心的好。


    教自己東西時從沒急過,一遍不行就兩遍,兩遍不行就三遍。


    也不知他對一個傻子哪裏來的那麽多耐心。


    認識雖短,但易年打心底認這個朋友。


    最近總下雪,盡管有風吹,但孫大力的碑上還是落了不少。


    易年將酒壇放下,開始打掃起孫大力的墳。


    很認真,與孫大力幫自己收拾時一樣。


    掃幹淨雪,將周圍也清理了出來。


    拿著一壇酒坐在了孫大力的墓碑前。


    看著自己刻在上麵的字,開口道:


    “今天兄弟們回來了,來了好多人祭拜他們,你不是總說新兵營人少嗎,今天你是沒瞧見,可多了。”


    說著,拍掉泥封,酒水傾瀉而下。


    “喝吧,黑風山一戰咱們勝了,這是慶功酒。”


    說著,提起酒壇仰起頭,狠狠灌了一口。


    烈酒入喉,一條熱線從喉嚨延伸到腹中。


    不怕冷,不過在這冰冷天氣喝上一口,總會覺著舒服。


    又提起酒壇往墓碑前倒著,一邊倒一邊開口道:


    “仇也報了,龐平文死在了兄弟們麵前,還有很多人也參與了,不過死的差不多了,那些些罪不至死的都會受到軍規製裁,你不用操心了。”


    說著,提起酒壇自己又灌了一口。


    第三次將酒倒在孫大力墳前,開口道:


    “家裏人也會安頓好的,放心,趙勇說等有了假就去看看,我可能去不上,還有不少事要做,你別怪我啊,我先罰一口。”


    仰頭,烈酒入喉。


    繼續。


    寒冷夜裏,或許隻有夜風能聽進去幾分。


    易年一句話一口酒,孫大力無聲回應。


    小半個時辰後,酒壇空了。


    一壇烈酒,半入墳半入喉。


    易年的臉色不變,眼眶有些紅。


    將空酒壇扔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摸著孫大力的墓碑,開口道:


    “走了…”


    說著,提著另一壇酒轉身離開。


    分別,有時沒那麽多話。


    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下了鐵木峰後,找了一處相對平坦的地方停了下來。


    從這裏望去,能看見禦南軍營。


    都點著篝火,將夜照的很亮。


    隻有新兵營,小的可憐。


    四下尋摸了下,找了一棵枯枝,將上麵的積雪撣落,坐在上麵,抬頭看著天空,開口道:


    “天這麽黑,跟了這麽遠,不怕嗎?”


    身後跟沒跟著人,易年聽得出來。


    跟的是誰,易年也聽得出來。


    新兵營一個人也沒有,隻有一個人能讓他們識趣離開。


    話音落,雪地裏有聲音響起。


    同白天同樣打扮的南北北慢慢走到了易年身邊。


    看向易年,開口道:


    “什麽時候發現的?”


    語氣沒有絲毫驚訝。


    發現不了,她才會感到驚訝。


    易年伸手指了指新兵營。


    從那裏就聽見了。


    “那怎麽…”


    易年搖了搖頭,開口道:


    “新兵營像孫大力那樣的人有很多…”


    說著,忽然頓了下,苦笑了下,繼續道:


    “以前像孫大力那樣的人有很多,有能力,有擔當,因為不屑於靠著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往上爬,得罪了人,便隻能來新兵營過著很可能沒再沒出頭之日的日子,聽張營頭說,以前有些受不了便退了伍另謀生路去了,所以留下的都是真正熱愛這片軍營的,可他們到死,也沒有走出這裏的機會。”


    南北北聽著,走到易年麵前,神色莊重,開口道:


    “以後這種事情絕不會發生在禦南軍,不,是南昭,謝謝你。”


    易年笑著搖了搖頭,開口道:


    “不用謝我,不過有你這句話,這幾天我也沒算白忙,坐。”


    說著,指了指旁邊清理出來的枯樹。


    南北北坐下,易年從懷中拿出了兩個酒杯。


    用衣服擦了擦,餘光掃見南北北正看著自己,停了動作,尷尬的笑了笑,開口問道:


    “不介意吧?”


    南北北搖了搖頭。


    “不介意。”


    易年點點頭,將剩下的那壇酒倒滿酒杯遞給了南北北,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南北北有些不明所以,接過酒杯開口問道:


    “這是什麽意思?”


    “請你喝酒。”


    “請我喝酒?”


    南北北腦袋一歪,被易年說的有些懵了。


    易年繼續點頭,開口道:


    “對,喜酒。”


    “喜酒?”


    南北北手一晃,酒水灑了一些。


    喜酒?


    什麽意思?


    難道?


    什麽啊?


    南北北的心思迅速飛著,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易年將酒壇放下,開口道:


    “是,喜酒,我與七夏能順利到達南嶼多虧了你,成親時你沒來,隻能現在謝了。”


    “你成親了?”


    南北北看著易年,手慢慢穩了下來,心思在一瞬間回歸。


    喜酒,當然是他們的喜酒了。


    俏臉上閃過一絲失落。


    不過隻有一瞬。


    易年繼續點頭。


    看向南北北,在瞧見南北北端著酒杯一動不動後,開口道:


    “這酒有些晚了,不喝也沒什麽,大晚上喊著女孩子喝酒也著實有些不妥,是我考慮不周了,抱歉。”


    說著,便要將酒倒掉。


    南北北瞧見,伸手攔下易年,臉上的失落被笑意取代,開口道:


    “怎麽能不喝呢,與你和七夏姑娘相識一場,親事沒趕上,喜酒總不能再落下了,恭喜。”


    說著,仰頭一飲而盡。


    可能是喝的快了,也可能是酒太烈了。


    南北北一陣咳嗽,眼淚不停往下流。


    易年看著,沒有管。


    輕輕歎了口氣,杯中的酒喝掉,將隻倒了兩杯的酒壇丟在了旁邊。


    男女有別,自然不能像拍小愚周晚那般拍她。


    易年不想多此一舉,但見到南北北之後,特別是在見到神機營演武場上南北北看見自己的眼神之後,不得不如此。


    自己以前和七夏說笑時候說過,等以後回了青山就找個人娶了,然後簡單過完一生。


    可玩笑隻是玩笑,說說而已。


    一個人的心就那麽大,住了一個人,自然就住不進第二個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道理易年懂。


    雖沒有直截了當的與南北北說,但南北北聰明,這喜酒的意思,她會懂。


    咳了好一會兒,淚也流了一會兒,南北北終於站起了身,看向易年,將眼角的淚擦幹,開口道:


    “這軍中的酒就是烈,讓你看笑話了。”


    易年搖了搖頭,開口道:


    “不會。”


    說著,抬頭看向了天。


    新兵營事了,開始盤算起之後的事情。


    不過總覺著還有什麽事情被忽略了,想著想著,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南北北瞧不見,坐下後看著易年側臉,開口道:


    “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易年正想著自己的事情,沒有聽見南北北的問題。


    “要不你和我去正南城吧,你出現在禦南軍的消息藏不住,當初在古境中圍殺你的各大宗門沒了聖山壓製,一旦得到你的消息一定會找你尋仇,有鳳羽營在,咱們安全回到正南城應該不會太難,到了正南城,有爺爺在,沒有人敢來撒野,先在正南城住下,慢慢再想辦法吧。”


    易年還在想著,隻知道南北北在說話,但依舊沒聽清說什麽。


    南北北以為易年在猶豫,繼續開口道:


    “你離開的這段日子我也查了不少東西,不過查來查去,總會在關鍵時候斷了線索,但我相信古境中的那些人絕不是你殺的。”


    這回,易年有了反應。


    眉頭皺著,轉頭看向南北北,開口道:


    “你二哥呢?”


    “嗯?”


    南北北一愣,沒想到易年會問這個問題。


    還沒等南北北回答,易年自言自語道:


    “你二哥不應該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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