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籠罩著一切,仿佛沒有盡頭一般。它如同一股沉重的壓力,讓人感到窒息和絕望。


    在這片漆黑之中,伸手不見五指,無法分辨方向與距離。


    任何光線都被吞噬殆盡,隻剩下一片死寂與虛無。


    突然間,一道耀眼的光芒劃破了黑暗,仿佛是黎明破曉時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灑向大地。


    不過眼前不是大地,而是一片白色的世界。


    果然,又來了。


    看著站在麵前的‘自己’,易年皺了皺眉。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麵前的‘自己’,正是出現在白色世界的黑色身影。


    黑衣易年臉上出現一抹麵容,指了指自己的臉,開口道:


    “上次不是與你說過嗎,我就是你啊…”


    易年看著,眉心皺了起來。


    方才聽見那幾個徹底成了土匪的災民出言侮辱七夏,脾氣一下就上來了。


    以易年的脾氣,若是他們說些別的,根本不會生氣,但事關七夏,不行。


    不過生氣歸生氣,根本沒想過置他們於死地。


    本想教訓他們一番就算了,可還沒等出手,腦中便傳來了自己的聲音。


    “已經給了他們活路,他們卻不知感恩,這樣的人留著還有什麽用?”


    “殺了他們,這個世界會更好…”


    “他們侮辱七夏,殺了他們…”


    “若是放過他們,下次呢?”


    “你能保證時時都在七夏身邊嗎?”


    一句接著一句不停從腦海中傳來,當聽見後麵幾句的時候,易年的眼睛徹底紅了。


    然後,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身處白色世界的易年知道自己應該沒有殺死他們,因為七夏在。


    她不會看著自己對幾個普通人下殺手。


    看著眼前明明與自己長得一樣卻怎麽也看不順眼的‘自己’,開口道:


    “他們不會死,你的算盤打空了…”


    黑衣易年聽著,笑了笑,慢慢往後退去,一邊退一邊道:


    “不是我的算盤打空了,是你,我說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話音落,身影消失在了白色世界…


    易年朝著四周看去,沒有瞧見黑衣易年的半點兒影子。


    眼前開始模糊,黑暗再次降臨。


    這次不是昏了,而是睡了。


    不知是七夏下手重還是什麽,易年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透過樹林的陽光落在煞氣盡消的臉上,影影綽綽間,晃的易年本能的抬手遮住了眼睛。


    嘴裏不知嘟囔著什麽,眼睛慢慢睜開,抻著懶腰發出了一聲舒爽的呻吟。


    這一覺睡的很實,昨日的疲憊盡去。


    睜眼看見正負手而立看著林中風景的七夏,嘴角起了一抹笑意,開口道:


    “早啊…”


    聽見聲音的七夏回頭,清冷目光落在了易年臉上一瞬,又轉了回去。


    易年餘光掃見破的不成樣子的馬車,連忙起身問道:


    “那幾個人呢?”


    “走了…”


    “沒事吧?”


    “死不了…”


    聽見七夏的答複,擔憂消了。


    走到七夏身邊,笑了笑,開口道:


    “那你呢,沒事吧?”


    這話問的有些多餘,現在七夏收拾自己簡單的很。


    七夏沒回,轉身朝著熄滅的火堆走去。


    上麵架著鍋,裏麵還冒著熱氣。


    指了指,開口道:


    “裏麵有吃的…”


    說著,坐在躺椅上看起了天。


    易年眼前一亮,跑到鍋前打開,聞著裏麵那味道不比自己做的好多少的肉沫白粥,看向七夏,開口道:


    “你做的?”


    七夏轉頭看了眼易年,清冷目光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易年瞧見,尷尬的笑了笑,這話問的。


    不是七夏還能是誰。


    不過這也不怪易年,這些天七夏很少吃東西,更是從來沒做過飯,此時瞧見不免有些驚訝。


    現在的二人與去南嶼時好像換了位置,易年成了需要被保護的那個。


    看著熬了不知多久的白粥,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沒與七夏客氣,拿起旁邊準備好的碗筷大口吃了起來。


    整整一大鍋白粥,一炷香後見了底。


    易年打著嗝拍了拍肚子,開口道:


    “好吃…”


    七夏眼中閃過一絲異樣,明顯不相信易年的話,那粥她嚐過,味道根本不怎麽樣。


    看著挺簡單的東西,到了手裏卻麻煩的很,一點兒也沒有易年擺弄時的熟練。


    “休息夠了就出發…”


    七夏冷冷說著,又抬頭看向了天。


    與當初在醫館窗口看向外麵時的目光差不多,不過茫然少了。


    易年聽著,立馬回應。


    擦了擦嘴,開始收拾了起來。


    東西一股腦丟進竹簍,火堆拿水澆滅,怕裏麵藏著火星。


    易年手腳麻利,一會功夫便收拾妥當。


    不過‘千裏神駒’跑了,馬車散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接下來的路就要靠雙腿了。


    背上竹簍,看向七夏,開口道:


    “走吧,這附近沒什麽城池,估計翻過萬連山後才能碰見集市,辛苦了。”


    七夏沒說話,徑直走在了前麵。


    對她來說,整日坐在馬車裏才辛苦。


    不過這話不好對易年講,不知是怕誤了少年好心還是什麽,沒人知道。


    易年嘿嘿一笑,緊緊跟了上去。


    路上又開始不停說話,與之前趕車時候差不多。


    七夏還是之前樣子,偶爾才會回一句。


    易年也習慣了,熱情絲毫不減。


    二人‘有說有笑’一路向北,穿過花海之後災民明顯少了。


    在翻過萬連山後,終於算是出了南昭。


    路上遇見城池也沒多留,隻買了些日常用物。


    沒辦法,七夏可以不吃不喝,易年不行。


    不過時間上還來得及,沒了災民救治,二人趕路的速度比坐馬車時要快。


    穿過江南一個小國之後,終於到了此行的中轉站,天水渡。


    離江之上有三個大渡口,天雲渡,天中渡,以及眼前的天水渡。


    天雲渡靠近聖山方向,天中渡在離江中段。


    三處皆是水緩江深,是渡口的上好選址。


    當穿過以渡口為名的天水城後,二人到了這三大渡口的天水渡。


    一眼望去,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有的人背著行囊,行色匆匆,有的人牽著騾馬,慢慢吞吞,還有的人站在船頭,大聲呼喊著親朋好友的名字。


    江麵上船隻如梭,有大帆船、小漁船,也有豪華的畫舫。


    船夫們忙碌地招攬客人,吆喝聲此起彼伏。


    岸邊則擺滿了各種攤位,賣小吃的、賣雜貨的、算卦的……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和塵世的喧囂,讓人感受到一種濃濃的煙火氣息。


    孩子們在人群中嬉戲打鬧,笑聲傳遍了整個渡口,老人們則坐在一旁,悠然自得地曬太陽聊天。


    從那膚色能看出,都是江上漂了一輩子的漁民。


    微風拂過,水波蕩漾,給這喧鬧的渡口增添了一絲寧靜與祥和。


    易年找人打聽了下,得了這裏最大船行的位置之後,帶著七夏朝著那裏趕去。


    傍晚時候,離江的風景又變。


    殘陽如血,染紅了半邊天,也映紅了江麵。


    波光粼粼的江水在夕陽的餘暉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仿佛一條鑲嵌著寶石的綢帶緩緩流淌。


    微風拂過,江麵上泛起層層漣漪,輕輕湧上岸邊。


    二人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看著水天一色,易年眼中盡是平和,七夏的清冷少了一分。


    許是想起了封信中的族人,神色暗淡了些。


    易年瞧見,心頭不由一緊,下意識的想要拉起七夏的手安慰下,不過剛伸到一半就瞧見了七夏重新恢複冰冷的目光。


    悻悻的笑了笑,尷尬撓了撓頭,開口道:


    “走吧,先去找船,路上慢慢看。”


    說著,繼續沿著江邊而行。


    一炷香後,終於到了指路那人說的地方。


    天水渡最大的船行,雙順船行。


    雙順取順風順水之意,靠江討生活的人,都會圖個吉利。


    就像在船上不能說翻,吃飯不能翻魚一樣。


    船行很大,裏麵人很多。


    提著大包小裹,在不同窗口排著隊。


    所乘船隻不同,排隊的地方也不同。


    普通帆船價最低,人也最多。


    稍微好一些的遊船貴些,人也少些。


    最貴的是雲舟,一般人根本負擔不起,隻能遠遠在江邊看看。


    所以雲舟的窗口前一個人也沒有。


    易年帶著七夏進了船行,在看清楚窗口字樣之後,直直朝著雲舟那邊走了過去。


    負責雲舟窗口的夥計正打著瞌睡,根本沒瞧見有人過來。


    易年到了窗口,看見夥計正不停的點著頭,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輕輕敲了敲櫃台,開口道:


    “打擾了,我…”


    話還沒說完,隻見那夥計身子一抖,凳子往後一仰,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估計是被突來的聲音嚇的,不過這睡意也算消了。


    揉著屁股不耐煩的看向窗口,在瞧見一副窮酸樣的易年之後,臉上的不耐更甚,開口喝道:


    “敲什麽敲,沒看見上麵有字兒嗎,帆船在那邊,趕緊排隊去吧,晚了就要等明天了…”


    易年聽著,苦笑了下。


    這夥計算可以了,最起碼被擾了清夢沒破口大罵。


    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拍在了櫃台上,開口道:


    “我要租艘雲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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