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幾口,不怎麽好喝。


    放下茶杯,轉身回了房間。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卻怎麽也睡不著。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但有些事情卻不應該透露出去。


    可現在已經人盡皆知,那必然是有人想要從中獲得些什麽。


    至於是什麽人,想要什麽,不知道。


    可能是白雲飛,也可能不是。


    如果不是白雲飛,那不用問的本事確實大,也不怪茶水賣的那麽貴。


    輕輕歎了口氣,盯著屋頂發起了呆。


    正發呆的時候,耳朵動了下。


    屋頂上傳來了幾聲輕響,和略帶緊張的呼吸聲。


    嘴角起了一絲苦笑,沒有理會,繼續盯著屋頂發呆。


    不理會,有人便會得寸進尺。


    屋頂響動過後,後院也傳來了聲響。


    雖然很輕,但逃不過少年的耳朵。


    賴的動,便沒有起身。


    一夜無話。


    早起去東大街的早市上買了些米麵糧油,包子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自己又不是劍十一。


    隔壁的包子鋪生意依舊紅火,就是多了幾夥從早上一直吃到晚上的食客。


    二胖哥來過兩次,送了些日常用品。


    易年謝過,沒囑咐什麽。


    能在上京城做生意的都是聰明人,懂得深淺,特別是在這傳言滿天飛的時候。


    這日子便與從前一樣,碰見的時候在門前打個招呼,聊兩句家常便各忙各的。


    其實也隻有二胖忙,易年每天隻有三件事,吃飯,發呆,睡覺。


    門口那塊兒板子沒有掀開,醫館從停業起就沒有開業。


    架子上空空如也,想開也沒辦法。


    不過就算開了也沒什麽區別,這時候哪裏都會有病人,但生塵醫館不會。


    可能是一兩年前的病人太多了,也可能是現在的病人太少了。


    去早市兒的時候在舊書攤買了不少書,論斤賣,幾塊兒碎銀子足夠看到年後了。


    整齊碼放在櫃台上,躺在躺椅上發呆的時候就隨意拿上一本兒。


    山川地理,古今雜談,兵書謀略,詩詞歌賦。


    拿到什麽看什麽,就是總覺著沒有青山時候的話本好看。


    可能是書的原因,可能是人的原因,也可能是別的原因。


    還是那三個字,不知道。


    晚上有動靜,白天也有。


    基本不在烏衣巷出現的巡邏隊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每天都要來上幾次。


    也不知是錯覺還是事實,隻要少年不在院子裏發呆的時候,巡邏的士兵情緒總有些緊張。


    易年在後院做飯的時候見過,也沒理會。


    看就看吧,又少不掉一塊肉。


    趁著燉菜的功夫,把後院的雪也掃了掃,當著巡邏隊的麵推進溝裏,這回沒人管了。


    難吃又簡單的一頓飯過去,水壺裏抓了把茶葉,咕嘟咕嘟燒著,借著油燈光亮看起了書。


    不知何時,天色漸沉。


    一片雪花落在了書頁上。


    抬起手指抹掉,喝了口放涼的茶,起身回了屋。


    躺在床上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又響在了屋頂。


    依舊不想理會,慢慢閉上了眼睛。


    能睡了,也就沒那麽多煩心事兒了。


    或許隻有一件,那就是七夏還沒回來。


    沒回淨竹寺,也沒回醫館。


    白雲飛敢來,便證明七夏回不來,最起碼短時間回不來。


    但誰知道呢?


    回來,一切如常。


    不回來,也是一切如常。


    因為這不是第一次了…


    有些時候,能力再強,能做的依舊不多。


    或許,這就是身不由己吧。


    可上京,是江湖嗎?


    或許是,因為這裏有恩怨。


    或許不是,因為這裏是皇城。


    想著想著,鼾聲起了。


    很輕,最起碼比屋頂的聲音輕。


    冬日裏的陽光透過昨夜忘記關的窗子灑下,塵埃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特別明顯。


    明明沒有風,卻胡亂飛著。


    可能是太過渺小,小到什麽東西都可以打擾它們的安寧。


    有時人也一樣,所以也會被打擾。


    還未睜開眼睛的少年,被風鈴聲音吵了清夢。


    這幾天沒風也沒人,風鈴安靜的很。


    起身透過窗子看去,隻見一個老人正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幾個仆人。


    老人衣著樸素,不過氣質不俗。


    看上去六七十歲,精神很好。


    從那氣質與衣著來看,應該是位讀書人,不過此時的行動卻又有些不像讀書人。


    站在門口正推著門,看那架勢是要進來,風鈴才跟著搖晃起來。


    易年不認得這人,這是除了二胖之外第一個敢進來的人。


    伸了伸懶腰,起身出了房間。


    剛到門口,風鈴嘩啦啦響了幾下,那老人已經進了門。


    瞧見出來的易年,開口道:


    “你是易年?”


    聲音有些高,中氣十足。


    易年聽著,點點頭,開口道:


    “正是,不知閣下…”


    還沒等易年說完,那老人眉毛一挑,打斷了易年,開口道:


    “是你就好…”


    說著,站在門口,繼續道:


    “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罪嗎?膽敢試圖刺殺聖上,真是好大的膽子!”


    老人說著,雙手朝著皇宮方向抱拳行禮。


    “聖上憂國憂民,乃是當時明君,如不是陛下治國有方,我北祁哪來如今安穩?你這賊子,竟然敢意圖行刺陛下,當真是十惡不赦!”


    說著,狠狠一甩衣袖,質問道:


    “老夫聽聞你曾去過南昭,更是與南昭公主南北北關係親近,莫不是中了美人計,回來壞我北祁安穩?”


    易年聽著,沒有說話。


    一臉淡然,因為早已料到會有這一天。


    靜靜地看著老人,眼中毫無波瀾。


    老人見狀,更加氣憤,“你這孽障,竟如此忘恩負義!”


    說著,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可走了幾步卻忽然停了下來,身後那幾個仆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衝進院中拉住了老人。


    這一拉,老人更激動了,一邊掙紮一邊指著易年,開口喝道:


    “都給我放開,我杜書仁雖是一介文人,但也不缺北祁男子血性,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一邊喝著,一邊還要往前衝。


    不過這杜書仁確實是讀書人,根本沒能力掙脫幾個仆人的‘拉扯’。


    隻能在人群中叫著,始終沒法上前一步。


    易年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中覺得有些可笑。


    這老人自己不認得,但這名字聽過。


    杜書仁,內閣大學士。


    當初皇權爭鬥時,他是最支持秦懷胤的一批人之一,所以今天來這麽一出倒也正常。


    搖了搖頭,沒有理會杜書仁的打算,慢慢走到躺椅上,拿起昨夜還未看完的書,曬著陽光看了起來。


    瞧見易年不理自己,本就氣憤的杜書仁更是怒火中燒,抬手一巴掌打飛其中一個仆人帽子,開口喝道:


    “都給我下去!”


    瞧見自家大人真的發了火,幾個仆人立馬鬆開了手,整齊站在旁邊,這會兒一個指頭都不敢伸了。


    不過這一鬆開,杜書仁反而冷靜了下來,站在門口,繼續道:


    “我知道你是修行之人,來自東遠州,當初在試比高上一戰成名,本以為我北祁出了個大好兒郎,沒想到竟養出了個禍患,老夫一介文人,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但你膽敢行刺當今聖上,老夫拚了這條老命也要咬下你一塊肉!”


    “我北祁千年安穩,絕不能毀在你的手上!”


    “北祁養你育你,你怎能沒有半點兒感恩之心呢?”


    “聖山那等地方都容不得你,可見你的品行如何!”


    “是不是你早對陛下懷恨在心,當初你與周晚狼子野心,試圖顛覆我北祁皇室安穩,若不是聖山英明,隻怕真被你們得逞了!”


    “難怪啊難怪,你在這個時候回來…”


    “大家看看啊,這就是…”


    “此子不除,天理難容…”


    “……”


    “…”


    易年知道讀書人能說,但沒想到竟然有人這麽能說。


    從早上起來看見杜書仁敲門,這都已經過了晌午,他的嘴就沒停過。


    猜測,懷疑。


    治罪,討伐。


    大吵大叫,引了無數人圍觀。


    烏衣巷裏,已經好久沒這麽熱鬧過了。


    原本就繁忙的包子鋪,今天更是人流不斷。


    看熱鬧,也是要消耗體力的。


    易年從杜書仁來了之後,隻有最開始的時候說了句話。


    被打斷之後,便沒有再說一個字。


    自己雖然也算讀書人,但自認嘴皮子沒杜書仁利索。


    不過不利索不等於不會說話。


    可解釋,總是比質疑困難。


    比如他一句自己與南北北私交甚密,自己就算長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


    他一句北祁養你育你,便已經站在了道德的製高點。


    他一句你曾經試圖顛覆北祁皇權,便是死無對證的事實,雖然易年真的沒幫過秦懷素奪取皇位。


    因為周晚不在,秦懷素也不在。


    而易年真正不想與杜書仁辯解的原因,是因為從杜書仁出現的那一刻,自己便落了下風。


    杜書仁站在了外麵看熱鬧的那些人一方,或者說,是北祁一方。


    敢來看熱鬧的都知道自己曾經拿過試比高的頭名,對付這些人,隨手就能讓他們永遠閉嘴。


    而這個時候,他們之所以不怕自己這個修行之人,不是因為法不責眾,而是因為一個看似荒唐但卻真實存在的理由。


    這個理由隻有兩個字,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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