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上京城暗流湧動,易年想要安穩等到那個自己並不希望等到的日子總要做些什麽。


    要不屋頂與後後院的聲響永遠不會消停。


    插進桌子裏的銅板是敲山震虎,震的是不用問。


    而前去不用問也是敲山震虎,震的則是藏在上京城的虎。


    方才晉天星說易年性子太弱,一味忍讓總會有人得寸進尺,易年拿出茶葉則是告訴自己的師兄,自己早就不是當初那個遇見點兒事便總想著逃離上京的少年了。


    用的是拿,不是買,便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態度。


    所以晉天星才會笑。


    師兄,總是希望看見師弟成長的。


    易年掏出茶葉,剛解開上麵的細繩,一股濃鬱的茶香飄了出來。


    二人的鼻子同時動了動,不用問的茶葉,確實排的上前。


    可茶葉雖香,但二人的注意力似乎都不在茶葉上。


    等易年把茶包打開之後,直接把那普通人或許一輩子都賺不到的茶直接灑在了桌麵上,師兄弟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張包著茶葉的紙上。


    紙張的質量比易年研磨清心散的紙張質量好了太多。


    也正常,不用問的東西,除了插在桌子上的銅板之外,都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好東西。


    當紙張打開之後,上麵出現了一行小字。


    ‘和親一事已成,南昭師團不日便抵上京。’


    看著上麵的字,易年眼中露出了一抹驚訝,不過轉瞬即逝。


    茶葉不是不用問的賠償,上麵的消息才是真正的賠償。


    不用問是茶樓,但賣的卻是消息。


    如今把這消息作為賠償告訴易年,就證明不用問覺得這消息能抵傳言給易年帶來麻煩的過。


    雖然不知道不用問哪裏來的底氣覺著這個馬上就要被所有人知道的消息能抵,但易年沒說什麽。


    把紙張放在桌上,起身從旁邊架子上拿了茶壺,屋裏火爐上正好燒著水,抓著不用問拿來的茶泡了一壺,等待茶泡好的功夫又坐回了椅子。


    晉天星看著忙活著泡茶的易年,開口道:


    “不驚訝?”


    易年笑了笑,開口道:


    “怎麽會不驚訝,基本從不來往的兩個大國聯姻,怕是千百年都不曾出過的大事兒…”


    “那師弟覺著為何北祁會與南昭聯姻?”


    易年把泡好的茶給晉天星倒了一杯,開口道:


    “南昭現在雖然看似隻能固守正南城以南地界,但隻要震西軍決心回朝,打回去是早晚的事兒,選擇聯姻,多半是震西軍暫時騰不出手了…”


    說著,輕輕歎了口氣。


    震西軍不會回朝支援,多半是因為天虞山塌了的那一截。


    那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西荒真的趁虛而入,對南昭來說就是天大的麻煩。


    震西軍要守的地方從一處變成了兩處,便更騰不出手回朝支援。


    之前沒覺著有什麽,但現在想來,天虞山的倒塌倒是蹊蹺了起來。


    看來天忍王前去,絕不是救陰陽王與調查戾氣那麽簡單。


    或許就是借著調查戾氣的原因來辦他們的事兒。


    震西軍無法回朝,南昭便還會是目前的情況,而無處調兵的南昭,隻有一個盟友,一個看上去敵對但從未動過刀兵的盟友,北祁。


    此時雙方聯姻,便給了北祁出兵的理由。


    隻要北祁揮兵南上,江南諸國背腹受敵,失敗隻是時間問題。


    北祁有這個能力也有動機,萬連山以北的那片地方同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足夠北祁作為軍事緩衝地帶。


    但這對南昭來說卻不是什麽大問題,這地方以前就不是自己的,隻是給萬連山換了個新主人。


    南昭也知道這地方一旦被北祁占了就絕無再還的可能,畢竟自古請神容易送神難。


    但北祁與江南諸國不一樣,北祁北方有北疆,一旦那邊戰事再起,占下萬連山的軍隊很可能會回去支援,那時候沒了請來的這尊神,萬連山就是囊中之物。


    不過這中間變數太多,有無數種情況可能發生。


    是北祁借著這得來的緩衝地帶直衝南昭?


    還是北線十城戰事吃緊,白白幫南昭打一次工?


    亦或是南昭平定混亂休養之後直接北上?


    或者是雙方聯手跨過天虞山塌陷之處共討西荒?


    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局如何。


    但這是一個機會。


    對南昭來說,這是一個可以解眼下之危的機會。


    對北祁來說,這是一個可以打破南北平衡千年的機會。


    世人皆知,秦懷胤的野心遠不止眼下的北祁。


    一紙婚約,換來了無窮變數。


    易年雖然看過幾天兵書,但軍事造詣也就普通人水平,遠沒有周信那般深諳此道,無法通過這有限的條件分析出接下來的局勢走向。


    不過無論是哪種走向,都在一步一步的把天元推向大亂。


    想到此,不免歎了口氣。


    易年能分析出眼下情況,晉天星自然也能。


    看向易年,開口道:


    “原本以為亂的隻是聖山,現在看來,若隻是聖山大亂倒是最好的情況了…”


    易年聽著,看向晉天星,開口道:


    “師兄,你覺著以後會如何?”


    晉天星搖了搖頭,開口道:


    “不知道…”


    “師兄不是會算嗎?”


    晉天星歎了口氣,抬眼看向屋頂,喃喃道:


    “世間萬物皆可算,但唯獨人心算不得,這已不是天理之事,而是人心的博弈,未來如何,師兄也不知道了…”


    說著,目光重回易年身上,繼續道:


    “這消息現在看來是機密,但隻要南昭使團抵達北祁便不再是秘密,不用問卻用它來補償你,不覺著奇怪嗎?”


    易年聽著,苦笑了下。


    朝著晉天星抱拳行禮,開口道:


    “這回是我連累師兄了…”


    晉天星看著,也苦笑了下,按下易年的手,開口道:


    “誰讓咱們是師兄弟呢,不說這個…”


    這消息不值錢,而不用問送的其實也不是消息,而是隱藏在消息背後的東西。


    這場聯姻,不是南昭與北祁一家能定的,一定有中間人的存在。


    而這中間人,隻有一個地方能當。


    聖山。


    也就是說,是聖山主導的這一場聯姻。


    聖山現在在上京城沒什麽人,但南昭使團一旦到達,聖山必定來人,而且來的一定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秦懷胤是聖山一手扶持到皇位上的,與聖山的關係自不用說。


    如果自己真的要殺秦懷胤,必定要再一次對上聖山。


    而有了聖山保護的秦懷胤,絕不是那麽好殺的,甚至自己都可能丟了性命。


    不用問送這消息其實是在給自己提醒,一旦南昭使團到達上京,想殺秦懷胤便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了。


    易年不清楚聖山是想通過聯姻有理由給秦懷胤保駕不讓自己得手還是想通過這件事達成什麽目的,但知道這冬日裏沉寂下的大陸太平不了太久了。


    晉天星是聖山天衍殿主,按說這麽大的事情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不在聖山,作為代理殿主的洪秀也會把消息傳過來。


    而晉天星不知道,隻有一個解釋,聖山已經開始防著自己的這位師兄了。


    防他,也隻有一個解釋。


    他是自己的師兄。


    現在看來,晉天星出現在這裏不是什麽意外,而是必然。


    自己這心思玲瓏的師兄或許早就想到了萬木林大亂之後,他在聖山的日子已經到頭了。


    現在身上還帶著天衍殿主的身份,隻是聖山礙於麵子不好直接趕人。


    給晉天星續了杯茶,開口道:


    “師兄在這裏觀觀星,喝喝茶就好,沒事兒就不要輕易出去了…”


    易年知道,自己在上京城一定還會遇見不少事,如果身在上京的晉天星不聞不問,那便是在向聖山表明態度。


    所以隻要不插手,與聖山的關係就有緩解的可能。


    可現在看來似乎不太可能了,因為自己被晉天星叫了進來。


    不過隻要沒人發現,今天就無事發生。


    外麵那個弟子,抹掉他的部分記憶不是什麽難事兒。


    說話的時候,易年也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神識已經鎖定了守在外麵的那人身上。


    晉天星感受得到易年的氣息變化,抬手輕輕一揮,打斷了易年神識的鎖定,笑了笑,開口道:


    “師兄為聖山活了半輩子,總要為自己活幾天…”


    聽見這話,易年知道,自己這師兄已經下定心思要插手了。


    晉天星說著,起身伸了伸腰,繼續道:


    “其實我當初沒算錯,聖山的大劫在,但解也在,師弟你即使劫也是解,如何發展就看聖山的選擇了,不破不立,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易年聽著,愣了下,但隨即一抹釋然神色出現,開口道:


    “師兄,看來你的周天星衍術是真的大成了…”


    晉天星歎了口氣,開口道:


    “成是成了,就是沒想到成了之後算出的第一件事會是一個百年的騙局…”


    說著,揮手布下一層星輝結界,隔絕了二人的氣息與聲音,看向易年,開口道:


    “元氏一族,真的在竹園之中?”


    晉天星周天星衍術大成後算出的第一件事,正是元氏一族!


    易年點點頭,開口道:


    “七夏,就是從竹園中出來的…”


    晉天星聽著,喃喃道:


    “所以,有人用她威脅你,讓你去殺秦懷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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