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裝豔女緩緩走到茹天恨身前一丈左右站定,妙目流波,向昏厥地下的白元章一瞥,然後注視著茹天恨手上的“九轉返魂丹”,聲如銀鈴地含笑說道:“不想化外蠻山,幸遇絕世奇客,萍水相逢總是緣,隻可惜素有‘當代神醫’之名的白大俠,卻會誤中野人山罕見奇毒,確屬大煞風景!”


    茹天恨聞言,心中一動,卻仍然淡然問道:“姑娘尊姓?怎知白大俠姓氏?”


    奇裝豔女縱聲嬌笑說道:“化外苗女,素不知姓氏為何物,恕我無以奉告,但白大俠以一身超絕武功,曠代歧黃妙術,名滿乾坤,得號‘仁心國手賽華陀’,八荒四海,早已心儀,不意今日,卻在白大俠難中相會。”


    甄秋水因這奇裝豔女既自稱化外之人,卻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不由心中暗自揣測,莫非此女便是“銅鼓大尊”雷震宇門下所說的“桃花公主”孟小霞?故而輕啟朱唇,方欲向對方探詢,不料那奇裝豔女對甄秋水嫣然一笑,回頭看看茹天恨手內“九轉返魂丹”,又複說道:“白大俠所中奇毒冠絕苗疆,但他此時尚在昏迷,也無法自己施醫,救他生命!”


    “丹心劍客”茹天恨聞言,將信將疑,不禁也向自己手中的“九轉返魂丹”看了一眼!


    甄秋水心中不服,因而冷笑說道:“照你所說,白老前輩幾乎非死不可?但你知道我師傅手中拿的是什麽藥嗎?”


    奇裝豔女一雙鳳目光如電射,正色說道:“號稱‘武林聖藥’的‘九轉返魂丹’,雖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功,但若用來解救白大俠目前所中奇毒,卻是毫無用處,化外苗女久居蠻山,深識此地特產各種毒物的相生相克之性,二位如肯將這‘九轉返魂丹’相贈,白大俠所中奇毒,由我負責治療,保管他在刹那之間,便告還原無恙,否則恐怕這位當代神醫,在頓飯之內,難免飲恨黃泉,返魂無術!”


    甄秋水接口冷笑道:“你說了半天,用意原來是在這粒‘九轉返魂丹’之上!……”


    奇裝豔女聞言之下,毫無慍色地淡淡笑道:“這也難怪,‘仁心國手賽華陀’名重當代武林,生死之責非同小可,‘九轉返魂丹’又是罕世聖藥,江湖上覬覦者,自不乏人,光憑化外苗女一句空話,委實即三尺童子,也難輕易相信!”


    “丹心劍客”茹天恨畢竟經曆老到,目光高卓,看出麵前的奇裝豔女,確有不凡之處,何況“九轉返魂丹”雖然珍貴,白元章生命更屬要緊。


    自己答應以後,倘她不能如言為白元章療祛奇毒,則諒她縱是心目中所暗地揣測的“桃花公主”孟小霞,也決不會逃過自己手掌之外!


    茹天恨念頭打定,慨然說道:“這‘九轉返魂丹’,本擬用來救治白大俠,姑娘既另有祛毒之策,節省下這粒靈藥,贈你何妨!唯望姑娘早施妙手,使白大俠蘇醒以後,由他當麵拜謝!”


    話完便把手中這粒“九轉返魂丹”,向那口出大言的奇裝豔女遞去!


    甄秋冰見狀,柳眉微蹙,方自“咦”了一聲,茹天恨淡然一曬說道:“秋兒不必擔憂,豈不知武林之中,首重‘信義’二字,這位姑娘也是吾道中人,怎能言而無信?”


    奇裝豔女不接那粒“九轉運魂丹”,嬌笑搖手說道:“這位妹子雖然話未說出,其意也可度知,萬一我救不了白大俠,卻騙了‘九轉返魂丹’,倚仗地勢熟悉,悄悄一逃,豈不可慮?但化外苗女不足信,中原武林的成名大俠卻大可信得,如今由我設法祛毒,等白大俠醒來之後,二位盡管再問問這位當代神醫,他那粒‘九轉返魂丹’是不是能夠治療此等奇毒,倘若白大俠所說,與我有絲毫不同,便算我欺騙二位,這粒靈丹不領就是!”


    奇裝豔女風華高絕,語利如刃,“丹心劍客”茹天恨身為當世武林至尊,聞言不免微感愧疚。


    甄秋水亦複兩頰微紅,冷冷一笑說道:“你倒真信得過我們?”


    奇裝豔女聞言之下,突然縱聲嬌笑不止,半晌笑停,麵上神色忽正,目光凝視甄秋水與茹天恨說道:“一位是名重宇內,威震武林,為四海八荒豪俊欽崇無已的‘血淚布衣丹心劍客’茹天恨,一位是崛起江湖,位列‘五音能手’之一,聲譽極佳的‘紫笛青騾’甄秋水,賢師徒雖不知化外苗女來曆,但我卻對賢師徒心儀已久!”


    茹天恨與甄秋水聽得齊覺愕然。


    真想不到眼前的奇裝豔女,不但對自己身份來曆,了如指掌,那種高華風格,卻似比“南荒瞎道”費南奇,“銅鼓天尊”雷震字等,還要高出一籌!


    奇裝豔女話完,不再理會茹天恨師徒,俯身向白元章略作端詳,並在他手中緊握的那株奇形異草之上,摘下一片小葉!


    甄秋水正在暗中注意對方的一切靜動之際,那奇裝豔女卻回頭向她含笑說道:“甄姑娘,我要你幫忙,先用這片小葉,撕成兩片,放在你左右掌心之上,再把白大快慢慢扶起!”


    甄秋水依言接過小葉撕成兩片,放在左右掌心之中,極其謹慎地托住白元章雙肩,緩緩扶起身形。


    奇裝豔女再度細看了一遍,才發現白元章後頸間,有塊錢大傷痕,色呈紫黑,表皮略有潰爛,遂回頭目注“丹心劍客”茹天恨,含笑說道:“茹大劍客,請你看看白大俠頸間的這點傷痕。”


    茹天恨兩道目光,順著奇裝豔女手指,移到白元章腦後頸間,見傷處並不太大,中毒跡象極其顯著,但表麵雖已潰爛,卻看不出是何物所傷。


    當下心中著實驚詫,這是何等奇異毒物,竟能沾身即潰,瞬刻之間,製人死命!


    甄秋水扶著白元章,自也看到這些,一樣深感錯愕!


    奇裝豔女看到茹天恨師徒變色神情,卻以平淡的語氣,微笑說道:“野人山中,像這樣的奇毒不下百數十種,入山者稍一不慎,便將中毒殞身,九泉埋恨,連死因亦不自知!白大俠所中奇毒,為本山中所產幾種最厲害的毒物之一,他也許僅覺得頸間突然沾著一滴冷水,卻不知道這滴冷水,竟能在瞬頃之間,使人毒潰周身,幾乎無藥可救。


    “但造化之巧,奇妙無方,天地萬物,各有克製,故此毒雖劇烈到無藥可救,卻依然有物可克,而這克毒之物,便是白大俠手中所握奇形異草!”


    奇裝豔女說到此處,話聲倏止,麵上微現得意之色,妙目流波,在茹天恨師徒麵上一掠而過!


    茹天恨師徒,恍然頓悟,奇裝豔女俯身從白元章手中奇形異草之上,摘下兩片嫩葉,先將其中一片捏成半爛,塗於白元章頸間傷處,再將另一整片覆蓋其上,然後站起身形,向茹天恨微笑說道:“這種祛毒之法,在茹大劍客看來,是否舉手之勞,不值一笑?”


    “丹心劍客”茹天恨神色鄭重地肅容說道:“草藥秘方,各具神效,茹天恨對此一無所識,豈敢置評?無論姑娘是舉手之勞,白大俠倘告複醒,這粒‘九轉返魂丹’,必當如言奉贈!”


    奇裝豔女聞言,也即正色說道:“久仰茹大俠為當世武林群雄敬仰,奉為北鬥泰山,今日一會,謙恭豪朗,足見實歸名至,化外苗女亦自欽敬不已!”


    奇裝豔女說至此處,回頭指著白元章傷處,又複說道:“奇毒沾處,適在白大俠‘督脈’要穴‘陶道’以上,此毒本已極為劇烈,點滴觸膚,七步斷魂,何況沾處偏偏又在要害,故而白大俠才一中毒,便告封喉!


    “尚幸數十年內功造詣,及江湖經曆,畢竟非凡,竟能在倉卒之間,自閉‘生死玄關’,暫絕周身血脈,否則他暈倒雖不致如此之快,但迄今早歸劫數,無藥可救!”


    茹天恨甄秋水聞言,不禁各自心頭微凜!


    奇裝豔女話停,凝目注視白元章傷勢變化。


    隻見異草塗處,有一絲熱氣上升,並微有黑色水珠溢出,遂自懷中取出絹帕,將所溢黑水仔細拭去,數次以後,眉頭雙蹙回身向茹天恨說道:“白大俠所中奇毒,因時間過久,業已深入內腑,如僅憑此草治療,雖可如願,卻難免耗時費事,但茹大劍客若能以絕頂神功,逼使白大快內腑奇毒,循‘手少陰心經’,轉‘手太陰小腸經’再入‘督脈’,然後從原來傷處‘陶道穴’泄出體外,始可於極短時間之內,使白大俠脫險複醒,並無損傷他一身功力!”


    “丹心劍客”茹天恨聞言頷首,收起手上靈丹,就地屏息提氣,將本身功力運到雙掌之上!


    奇裝豔女又摘下一片小葉,撕成兩片,分貼在白元章左右小指內側的“少衝穴”上,茹天恨俯身以食拇二指微按小葉,隨將內家真氣,緩緩透指而出,徐徐由白元章左右“少衝”


    傳入,循“少府、神門、陰郤、通裏、靈道、小海、青靈”到了“手少陰心經”最末的“極泉”穴上。


    然後,再從“手少陰心經”轉入“手太陽小腸經”,此經由“少澤”至“聽宮”,共計一十九次,但不必全通,隻須由“極泉”轉入“天宗”,經“秉風、曲垣、肩外俞、肩內俞”等五處重穴,即可直趨“陶道”。


    茹天恨緩緩施為,左右手食拇二指指尖,兩股真氣循序而進,方越過“極泉”轉入“天宗”,便見異草之上熱氣如雲,四周黑水沁沁滲出!


    奇裝豔女頓時緊張起來,謹慎而迅速地以手中絹帕,抹去傷處所流黑水,但頃刻之間,絹帕即告濕透!


    甄秋水見狀,忙將自己所用綢帕遞給奇裝豔女,當兩方手帕均告濕透以後,茹天恨的指尖真氣已直逼“陶道”,但見傷處肌肉微顫,大股黑色毒水突然激射而出。


    奇裝豔女又複撕下自己一隻衣袖,快速而謹慎地拭去黑色毒水,嬌容上笑意漸生,籲了一口長氣,抬頭向茹天恨頷首示意。


    “丹心劍客”茹天恨見狀,知道大功告成,遂含笑收手,站起身來。


    隻見白元章傷處覆蓋異草小葉,業已變成黑褐之色!


    這時,那位奇裝豔女,將草葉取下,與沾滿毒水的兩條綢帕,一隻衣袖,一齊並放地下,提掌虛空微按,便把綢帕等物,深深壓入土內埋沒。


    這手功夫,妙在輕描淡寫,隨意施為,既未矯揉作態,又未劍拔弩張,故而雖不能說武林罕見,但也是夠稱絕一時。


    茹天恨暗暗驚異,以奇裝豔女的高華風格,身懷這等功力,委實無須驚奇,但若以她這等功力,再與她目前的年齡相較,卻又不成正比!


    因為據茹天恨暗中估計,奇裝豔女至多比甄秋水大上一二歲,然而在內功火候上,可能要高出十五六年,難道當世之內,除了“翠微仙子”芮冰心以外,此女亦有駐顏之術?


    正當茹天恨暗自思忖之際,忽聞白元章輕籲一聲,長長地吸了口氣,微睜雙目,神色略帶惘然的,一掃周圍,始恍有所悟地“晤”了一聲,垂頭看看自己右手中隻剩下一片小葉的奇形異草,又複輕按腰間,發覺囊中已沒有了盛置“九轉返魂丹”的白玉小瓶,遂向茹天恨苦笑說道:“白元章半生跋涉名山大川,搜盡珍貴百草,並耗多年心血,始煉成三粒‘九轉返魂丹’,不意這最後的一粒,卻救了自己老命!”


    話完長笑站起,方自轉過身來,便見甄秋水肩下,竟另有一位風華絕代的奇裝豔女,不自禁又覺微愕。


    “丹心劍客”茹天恨笑說道:“白兄誤中奇毒,茹天恨深感失措,幸得秋兒提醒,始將白兄身藏靈丹取出,但……這位姑娘及時趕來阻止,說是‘九轉返魂丹’雖是曠世聖藥,卻難治白兄所中奇毒,茹天恨遂接受這位姑娘建議,由她為白兄祛毒,倘若毒除人蘇,則以這粒‘九轉返魂丹’,作為酬贈。


    “如今幸見白兄無恙,但越阻之處,尚希諒察。”


    言罷目視奇裝豔女,暗示白元章,對方所說一切,是否確實無訛。


    “仁心國手賽華陀”白元章聽說自己所煉,號稱“武林聖藥”,功能生死人而向白骨的“九轉返魂丹”,竟不能醫治自己所中奇毒。不由微微一楞,竟似不信?


    奇裝豔女恬靜地走到那株不知名的怪樹之前,手指樹上斷枝,妙目流波,櫻唇微啟,向白元章淡淡笑道:“白大俠名重武林,有當代‘神醫’之稱,但不知可曾聽說過,南荒百毒中,有一種極其厲害的‘麻腐樹’?”


    白元章聞言又複一楞,沉吟俄頃,緩緩說道:“南荒百毒中,滴汁沾身,七步魂斷的……呀,原來就是此樹!”


    奇裝豔女微笑頷首,又複指著白元章手中奇形異草說道:“此草名叫‘金線隱忍’,又稱‘黃道蒡’,來來來,我奉告三位一樁造物奇巧的南荒秘事!”


    說到此處,手指東麵崖旁,南邊峰腳,以及她來處的桃花林外側笑道:“三位請看這‘麻腐樹’雖然奇毒無倫,卻決非絕無僅有,野人山中到處可見!”


    茹天恨等矚目之下,不覺蹙眉心驚!


    奇裝豔女繼續笑道:“此樹隻有樹汁蘊毒,但皮堅似鐵,骨硬如鋼,苗人倚幹而眠,憑枝而坐,從未出過事故!不知今日這株‘麻腐樹’,怎會突然斷一小枝,致有一滴‘麻腐樹汁’,無巧不巧地滴到了白大俠的頸項之上!”


    甄秋水聽得有點出神,無形中對這奇裝豔女的厭惡,已逐漸減去,靜聽她往下說道:


    “麻麻樹汁之毒,隻有‘金線隱忍草’能解,但‘金線隱忍草’除了能解‘麻腐樹汁’之毒外,卻別無其他用處……”


    茹天恨等聞言,又覺出於意外,因“金線隱忍草”那等異狀,暨療毒奇效,似乎絕世難尋?誰知除了僅能療治“麻腐”毒,卻別無其他用處!


    奇裝豔女見他們聞言驚詫之狀,微微一笑又道:“造物之妙,委實奇妙無方,隻要有一株‘麻腐樹’,樹身周圍六尺之內,必然生有一株‘金線隱忍草’!”


    茹天恨一麵聆聽,一麵自懷中取出那粒“九轉返魂丹”,托在掌心中,準備如言相贈。


    甄秋水雖對這奇裝豔女厭惡之心稍減,但仍略有不服,忽然想起“萬博書生”彭涵臨終贈送自己的“萬博書生手錄”,遂取出一翻,翻到“百毒”篇,隻見第二頁上便寫道:“南荒‘麻腐樹’,樹汁奇毒,沾之七步斷魂,非樹邊所生‘金線隱忍草’不解!”


    看完“萬博書生手錄”所載,甄秋水始心服口服,任憑師傅茹天恨把那粒“九轉返魂丹”遞贈奇裝豔女,不再從旁阻攔!


    奇裝豔女毫不客氣地,接過“九轉返魂丹”納人懷中,隨口笑道:“照說茹大劍客,白大俠,甄姑娘等突到‘野人山’,應該是往‘百獸岩’找那‘銅鼓天尊’雷震宇,怎會走到此處,致遇奇險?”


    茹天恨白元章微笑未答,但甄秋水卻突然啟口說道:“我想請問姊姊,往‘桃花源’該怎麽走?”


    “丹心劍客”茹天恨不防愛徒有此一問,微愕之下,遂聞奇裝豔女一聲清脆嬌笑,以神秘語氣說道:“野人山中,到處是密林叢莽,毒蛇猛獸,更有那奇瘟毒瘴,人畜遇之,萬死一生,哪裏有什麽桃源樂土?”


    話完,不等旁人再問,雙臂環抱,欠身行了個苗疆重禮,微笑返身,以近似“九宮連環步”的身法,輕盈巧快地直向桃花林中走去,將要入林之際,忽然輕啟珠喉,曼聲高歌道:


    “逢溪莫飲溪頭水,


    遇洞須防洞頂蛇!


    九轉九回穿九穀,


    桃花深處有人家!”


    歌聲清妙,韻致高絕,“丹心劍客”茹天恨等三人相顧訝然!


    奇裝豔女卻在嫋嫋餘聲之中,隱入桃花林內。


    甄秋水黛眉微蹙,方自叫了聲“師傅”……


    “丹心劍客”茹天恨搖手阻她發話,目光向那十幾丈外,花光如海的桃林注去!


    甄秋水隨著師傅目光看去,忽見那奇裝豔女,居然從桃花林上再度現身,正自施展那奇妙輕功,翩然舉步,踏著花枝而回!


    甄秋水目睹之下,不由暗暗心折,深知輕功一道之“登萍渡水”,“踏雪無痕”等上乘身法,倒也並不算極難,因為無論哪種輕功,完全憑借一口丹田真氣,配合上快捷的身形,稍沾即起,連環飛躍。


    但奇裝豔女如今這踏花而行,卻能緩緩舉步,徐徐而來,樹枝不搖花朵不碎,美妙中有雍容,平淡處見功力,除了丹心貫日月,絕藝震乾坤的恩師茹天恨,或能辦到外,當世武林之中,已不作第二人想。


    就在甄秋水轉念之間,奇裝豔女已走盡桃林,從桃花樹上,飄身而下。


    足失方沾地麵,人已電射而出,十幾丈遠的距離,僅僅兩個起落,便即到了茹天恨等三人身前站定,神態悠閑的展顏一笑,向“丹心劍客”茹天恨說道:“化外苗女雖仗生長蠻荒,善知物性,勉使白大俠祛毒複元,但若無茹大劍客以內家功力相助,豈但費時,而且在蘇醒之後,必須七日,方能複原如舊。因此,這功勞非我一人所建,獨受厚贈,未免問心有愧!但‘九轉返魂丹’又無法分割,隻有由我奉贈一件玩物,略為補償……”


    “丹心劍客”茹天恨聞言,不禁對奇裝豔女的坦白胸襟,暗中讚佩!


    奇裝豔女又複說道:“茹大劍客為一代宗師,武學絕世,白大俠又是當代神醫,見識淵博,對我這件玩物,似無大用,不如由我送給這位甄家妹子,以供清玩!”


    話完嬌笑又起,左手揚處,飛出一物,直向甄秋水懷中飛到!


    當甄秋水伸手接住,尚及審視之間,奇裝豔女已在嬌笑聲中,宛如一隻白鳳般淩空飛起,沒入桃花林內!


    “仁心國手賽華陀”白元章目送奇裝豔女去後,便忍不住縱聲狂笑不止!


    “丹心劍客”茹天恨與甄秋水見白元章突然發笑,俱都為之一怔!


    甄秋水暫時不看奇裝豔女所贈自己的,究係何物?帶著好奇心理,螓首微抬,目注白元章問道:“白老前輩為何突然發笑?”


    白元章笑聲一止,異常感慨地說道:“白元章以一手歧黃小術,謬得‘神醫’之號,誰知在這化外蠻山,反由他人救了我一條老命!”


    甄秋水聞言,嘴角方動,但欲言又止,因為她想不出適當言詞,來對這位當代神醫,加以寬慰!


    “丹心劍客”茹天恨見狀,微笑說道:“百密難免一疏,白兄對此,似不必過份介意!”


    白元章始終對“丹心劍客”茹天恨頗為尊重,聞言雖然頷首稱是,但自眉梢眼角之間,仍可以看出他內心耿耿,尚未完全釋懷!


    甄秋水忽然“咦”了一聲,伸手對茹天恨說道:“師傅,請看這化外苗疆,居然有雕刻如此精巧之物?”


    “丹心劍客”茹天恨聞聲回頭,瞥見愛徒手上,拿著一個烏光發亮,如雞卵般大的雕工精細之物!


    茹天恨接過一看,此物形似異果之核,質地甚堅,但雕工之細,即中原蘇杭名手,亦無以過之,不僅峰巒澗壑,具體而微,連草樹藤籮,均依稀可辨!最妙的是有一片峭壁,實體隻有一寸高下,但配以周圍景物,卻無殊千尺幹雲,而壁上尚有極細縷紋,仿佛是騷人墨客登臨至此,所遺留的詩詞題詠!


    茹天恨看過,又遞給白元章細加欣賞。


    白元章也看不出究係何物所製,遂交還甄秋水說道:“此物雖僅供玩賞,但雕刻之巧,鬼斧神功,甄姑娘好好收藏,大可留作此行紀念!”


    話完又對茹天恨說道:“那位姑娘雖未肯將‘桃花源’路徑相告,但在臨去之時,所唱歌詞,似乎頗有所指!”


    茹天恨把奇裝豔女所唱:“逢溪莫飲溪頭水,遇洞須防洞頂蛇,九轉九回穿九穀,桃花深處有人家!”反覆低吟,點頭笑道:“第一句‘逢溪莫飲溪頭水’,倒蠻有一點兒意思,我記得‘陶淵明’桃花源記中的武陵漁人,就是繃溪而行,但山中溪水甚多,倘照此以尋,哪一條溪才是通往桃花源之路?”


    白元章聞言,沉吟片刻說道:“話雖不錯,但我總覺得四句歌詞之內,寓意頗深!”


    茹天恨似有所得,微笑向白元章說道:“白兄所見確有至理,茹天恨似乎悟出她這一句‘逢溪莫飲溪頭水’,最要緊的便是‘莫飲’二字!”


    白元章被茹天恨一語道破,霍然省悟道:“茹兄委實用心精細,見解獨到!‘莫飲’二字,自係指溪中有毒,可見有毒之溪,便是‘桃花源’入門之路!但第二句‘遇洞須防洞頂蛇’,卻意義較為明顯,是告訴我們途中不但經洞,並須謹防洞頂有蛇……”


    白元章話聲未了,甄秋水便即冷笑一聲,異常不服地揚眉說道:“這位姊姊也未免太小看我們,區區洞頂之蛇,還能比得上黃山大會時,在‘彩衣魔’宓彥腹中鑽出來的那條‘七星虹’嗎?更何況昔日我與雲老前輩在‘祁連山玉龍峰’,被‘玉指靈蛇’逍遙子,誘困在他‘靈蛇道院”中的‘萬龍殿’內,每日子時放入一條毒蛇,午時放入一條毒蟒,不但種類各異,更全是極為罕見的奇毒之物,這等陣仗尚且見過,何況……”


    “丹心劍客”茹天恨一聲輕哼,截斷甄秋水話頭,用微帶責備的神色說道:“秋兒不可如此自負,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宇宙之大無奇不有?難道除了‘玉指靈蛇’逍遙子所豢各種毒蛇之外,便無更奇毒之物?那位姑娘既然特意提出,我們總該多加小心才是!”


    甄秋水受了師傅幾句訓責,嬌容上紅霞倏現,訕訕垂頭,不敢再複多言!


    白元章見狀,哈哈一笑,向茹天恨說道:“年青人不免好勝,但甄姑娘素來謹慎,口中雖似不服,心頭何曾不是早有戒備,茹兄不必遽加責備!


    倒是那位姑娘所唱歌詞中的第三句:“九轉九回穿九穀’,若非故意不讓我等進入‘桃花源’中,便是這‘桃花源’曲折迂回,離此尚遠!”


    “丹心劍客”茹天恨點頭說道:“自兄所言甚是,並以第四句‘桃花深處有人家’,細加推敲,方才那位姑娘,或許就是我們暗中揣測的‘桃花公主’?”


    白元章想了想,然後向茹天恨微笑說道:“白元章奇毒方祛,神思猶亂,若非茹兄提起,幾乎不曾度及!試想野人山中,慢說漢人不多,即苗人也少之又少,那!”娘雖口口聲聲自稱‘化外苗女’,但儀態高華,談吐不俗,武功又複出奇高明,她若不是‘桃花公主’孟小霞其人,則野人山中,不知尚隱藏有多少高手?”


    甄秋水聞言抬頭,櫻唇微啟,突又垂頭無語!


    茹天恨目光如電,向愛徒瞥了一眼,轉對白元章說道:“如今那位姑娘已去,不管她究竟是否‘桃花公主’孟小霞,此事暫且不談,我們目前應該依照‘銅鼓天尊’雷震宇門下所說,繞過這第三座峰頭,先尋歌中所說的那條毒溪,或許‘桃花源’即可尋得!”


    說完以後,便與白元章、甄秋水飄飄舉步,向西南方那座高峻孤峰行去。


    三人到得峰下,方見這座高峰,生長甚為奇特,一澗環繞,三麵無路,澗寬四丈以外,其深莫測,峰壁峭立如鏡,寸草不生,三人不禁立足隔崖,相顧驚異!


    “丹心劍客”茹天恨目光環掃,向白元章甄秋水說道:“峭峰深澗,三麵不接,如欲覓地高隱,這委實是極其理想之所!‘桃花公主’孟小霞與‘銅鼓天尊’雷震宇為鄰,並受雷震宇相當重視,勢力可能亦不在小,‘桃花源’如非子虛,必在峰後無疑!”


    白元章深具同感,但矚目之下,仍微興疑慮地說道:“澗寬未及五丈,飛渡並不甚難,峭壁雖幾千尺,也未必攀登無術,但此壁滿長蒼苔,毫無人跡,似非經常出入之狀,故白元章猜測,或許另有捷徑,可達桃源!”


    茹天恨含笑頷首,斜指左方崖坡說道:“白兄所見實高,依茹天恨看來,人源之路,不必過澗,當就在此處坡下洞內!”


    白元章因茹天恨語氣堅定,不覺微愕,茫然片刻,搖頭笑道:“茹兄向不虛言,所指必有所據?”


    茹天恨微笑說道:“白兄或在專心辨認地勢,致未留意澗底,我等足下水聲,頗為清越,其深當在百丈左右,然後左方十來丈外,水聲隆隆,定為澗勢轉折傾瀉之處,據此以測,左方當屬上遊,我等隻需緣溪,不必覓路,而且‘逢溪莫飲溪頭水’,既稱‘溪頭’,便應溯溪而行,請教白兄,是否設法下澗,左尋為當?”


    白元章靜聽茹天恨言罷,不由深深欽佩這位“丹心劍客”茹天恨,無論武功機智,均遠較自己為高,尤其在隆隆雷響以內,竟能聽出百丈澗下的水流方向,耳音之靈,心思之巧,何人能及?


    茹天恨看透白元章那種慚佩交迸心情,含笑上前,輕拍白元章肩頭說道:“白兄以上乘武林絕學,曠世歧黃妙術,名列‘萍蹤五友’,馳譽江湖,誅強梁、扶弱小,彈劍高歌,有氣吞山河之概,采百草,煉靈丹,濟世救人,實高人奇俠之風,茹天恨對你何嚐不欽敬不已!”


    這幾句話雖有點捧,但捧得甚合實際,致使白元章聽罷,長眉軒動,發出一聲清越長嘯!


    白元章嘯聲一落,胸中塊壘盡除。


    “丹心劍客”茹天恨也不再多說,微笑舉步,飄身橫躍數丈,白元章、甄秋水隨後跟去!


    茹天恨到了崖左陡坡之前,凝目細察,便看出坡下凸出一塊岩石,可以立足!


    白元章與甄秋水跟蹤趕到,三人同自飄身縱落,忽然發現岩上蒼苔,有一些經人踐踏之痕!


    茹天恨俯身揭下一小片蒼苔,向白元章說道:“蘚苔踐痕猶新,經此之人當在不久,但若係方才那位!”娘,依她踏花而行的造詣,決不致在蘚苔之上留下痕跡!由此推測,留痕人如非功力稍弱,便是故意做下手腳,引誘我們下澗,另有用意?”


    白元章聞言,從茹天恨手上接過這塊蘚苔,放在掌心中詳細地觀察了一陣,然後含笑說道:“茹見之見甚是,但據白元章判斷,留痕人不但絕非那位姑娘,更不是‘桃花源’中之人!”


    “丹心劍客”淡然微笑,以目相詢。


    白元章指著掌心蘚苔說道:“這蘚苔殘痕有棱,但那位姑娘卻並未穿鞋,她既自稱化外苗女,則‘桃花源’中,當是苗人集居之地,而苗人多半赤足,故這穿鞋之人,大有可疑!”


    茹天恨聞言連連頷首,方待有所詢問,忽聽甄秋水叫道:“師傅,請看這岩下的澗壁之上!”


    “丹心劍客”茹天恨與自元章雙雙探身,隻見岩下五六丈的澗壁上,竟有一條尺餘寬的磴道!並隱約看出這條磴道頗似人工開鑿而成!極可能就是進入桃花源的幽秘捷徑!


    隻因發現了這條捷徑,茹天恨與白元章致對蘚苔踐痕的可疑之處,未再深入探討!


    這並非茹天恨、白元章粗心大意,實因二老身份特殊,武功造詣早臻化境,即令所疑是實,明知前麵步步危機,處處陷阱,也決無退之理!


    因白元章曾中奇毒,雖經奇裝豔女用“金線隱忍草”治愈,茹天恨仍不太放心,先對愛徒略施眼色,然後向白元章說道:“洞內陰暗不明,虛實莫測,磴道寬僅尺餘,我們必須分開下去,先後始有照應,自兄請為茹天恨戒備一二,待我下去探探虛實,究竟此路可以通往何處?”


    白元章明白茹天恨心意,何況在這位“丹心劍客”麵前,也不敢逞強,遂點頭稱是。


    茹天恨便袍袖微展,飄然飛墜!


    茹天恨到了下麵,雙目神光炯炯,略一展顧,便知洞中形勢雖險,卻無人潛伏暗算,並又看到磴道下激流奔騰,澗水果然至此折落,成為飛瀑般的一瀉百丈,濺得水花如霧,聲若雷鳴!


    可是有條鐵鏈,橫越奔騰激流,離水僅約二三尺高,直達對洞,這邊拴在石孔之中,另一頭則穿入對崖壁下黝黑洞穴內!


    茹天恨回身招手,把白元章、甄秋水自岩上喚下,指著足底奔騰激流,及對崖黝黑洞穴,緩緩說道:“此水是澗非溪,對崖卻有洞穴,似乎不太合於那姑娘所唱歌詞中,‘逢溪莫飲溪頭水’之溪,卻像是‘遇洞須防洞頂蛇’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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