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就事論事,何來放肆?”


    對於首陽長公主的斥責,秦禦史也是毫不在意。


    能做禦史的人,大多數都生得一副倔脾氣,做事也隻對事不對人,便是這坐在高位上的帝王,要是有哪裏做得不對的,他們也是敢噴的,何況隻是提了一句太皇太後。


    倔起來什麽死諫撞柱那都不是不可能發生的。


    “再言,且不論太皇太後,這世間之人,禮佛乃至在這裏為官,有誰人沒有點私心,我等為陛下,為百姓做事,難不成隻是為了陛下為了百姓,不想升官發財?不想封侯拜相?”


    這話說得,在場的人都閉嘴了。


    是的,誰沒有點私心是不是?


    就算是他們心中有大義,願忠君愛國,可到底想官越做越高,家裏的日子越過越好。


    “依照長公主所言,若是有私心皆是假善之人,行的是假善之事,是虛偽至極,在場的諸位,有誰人敢說自己半點私心都沒有?誰人敢說?”


    秦禦史目掃四周,頗有幾分憤慨激揚之感,若不是還記得自己是個臣子,他都想問元景帝了:


    陛下,您做這個皇帝是為了天下萬民嗎?


    是半點私心都沒有嗎?


    你是真善還是假善呢?


    但是,秦禦史想了想,為了保自己的官途和項上人頭,他還是選擇閉嘴。


    不過他卻沒打算放過首陽長公主,又問她:“長公主為何將二十萬兩送回去?於此事上,難不成就沒有半點私心嗎?”


    “荒唐,本公主豈會有私心,本公主隻是見不慣她如此虛偽假善!”首陽長公主哪裏會承認自己有什麽私心。


    “長公主此話差矣。”又有人站了出來,“且不論長寧縣主是為了什麽才捐贈的二十萬兩,但凡她拿出來了,百姓受益,便是一件功德事。”


    “就是,若長公主看不慣,不願用縣主的錢銀,為何不送到戶部來,戶部這邊可很樂意見到這等好事。”戶部尚書又跳出來了,


    “長公主您是不管家不知花錢的地方多,天下這麽大,哪裏哪裏都要花錢,遠的不說,這兩日衛國公府的人應該要從北疆歸來了,這又是一大筆啊!”


    “臣知長公主家底豐厚,不將這二十萬兩銀子放在眼裏,可戶部需要啊,長公主如此人美心善,不如也捐贈二十萬兩給戶部?”


    戶部尚書此話一出,便引來百官側目,無一不歎服至極。


    真的是服了這個摳門的鐵公雞了,而且也是一個好膽的,竟然直接問首陽長公主要錢了,而且這一開口,便是二十萬兩喲!


    絕!


    您還真的敢開這個口,真的不怕被打死嗎?


    戶部尚書繼續道:“若是長公主不願,那臣也不強求,隻是臣覺得長寧縣主應該是萬分樂意將二十萬兩捐給戶部,用於百姓身上的。”


    這明晃晃地告訴首陽長公主他看上那二十萬兩銀子了,您要是看不慣您就給,要是不給,我就是問了。


    若是程嬌將二十萬兩銀子捐給了戶部,那首陽長公主之前墊了二十萬兩銀子,又大張旗鼓地將程嬌的錢送回去的事情,豈不是成了笑話了嗎?


    這叫什麽,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在場的百官有人忍不住險些笑出聲,但礙於這位長公主的威嚴,隻好低下頭來忍住。


    禦史台和戶部堪稱朝堂的兩大奇人,前者死要名,後者死要錢。


    要名的呢,寧死不屈,連死都不怕。


    要錢的呢,個個生得一顆熊心豹子膽,不說首陽長公主了,便是陛下私庫裏的東西,他們逮著機會都想扒拉一點。


    首陽長公主氣得臉都黑了,若不是腰間的佩劍不在,她此刻應該是要拔劍了。


    她都已經花了二十萬兩填金州的坑了,難不成還要花二十萬兩堵戶部的嘴!


    謝琅和程嬌兩人,莫不是生來就是來克她的!


    “好了。”元景帝被他們吵得頭疼,便道,“此事容後再議,至於程六娘這邊,她既然捐贈,便是大善之舉,朕給她的賞賜,她便受得,無什麽德不配位之說,長公主將錢銀送回去,也非她所願。”


    “朕也覺得此女溫良可嘉,是難得的好女子,既然長公主墊了這筆錢,朕也當作那是程六娘的,就當是長公主這個婆母送予未來兒媳的,至於送回去那一筆如何處置,便由程六娘自己安排吧。”


    元景帝覺得這事吧,到底是首陽長公主自己生事鬧出來的。


    但她都虧了二十萬兩了,元景帝到底不想戶部打蛇隨棍上纏上她要二十萬兩,也免得戶部去跟程嬌討要那二十萬兩打她臉,隻要折中平息此事。


    首陽長公主那二十萬兩是替程嬌這個未來兒媳墊的,也不存在什麽‘得不配位’之說,程嬌的那一筆錢也不準再去討要了。


    如此也算是兩全其美了。


    元景帝是覺得美了,但首陽長公主不是這麽想的,她聞言臉色當場就變了:“陛下!”


    她什麽時候替程嬌墊錢了,還二十萬兩!


    若是如此,那程嬌不是什麽都得了,這二十萬兩銀子還能保住?


    首陽長公主臉都綠了,她承認這件事情上她做得頗為衝動,就是見不慣程六娘有什麽好名,既然要嫁給謝琅,那便合該是與他一同,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無聲無息地死去才是。


    元景帝抬了抬手,讓她不必再說了:“此事到此為止,不必多言。”


    既然元景帝已經當著百官的麵開了口,首陽長公主便是再怎麽不情願也隻能閉嘴,尤其是這個時候,她不占理。


    她說得再怎麽冠冕堂皇,說看不慣程嬌行假善之事,可但凡有些腦子的人都知曉她不過是厭惡自己的兒子謝琅,遷怒到程嬌,不願見程嬌好,找她麻煩罷了。


    消息傳開的時候,程嬌與紀青蓮正好去蓬萊仙居圍爐煮茶,有幾個學子大著膽子攔在了她們麵前,問她如何看待今日之事。


    “真善假善?”程嬌笑了,“我幼時曾聽一前輩曾說過,善與不善並非是你怎麽想的,而是要看你怎麽做。”


    “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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