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焦良怪笑聲中,孟讚身形穿處,業已三度進入這寒潭弱水!


    孟讚一走,隻剩下焦良和蕭克英二人反使他們有點尷尬,不知談些什麽是好?兩人之中,還是蕭克英比較大方,她從自己吸血解毒之上,想起一事,目注焦良,嫣然問道:“三哥,上次在‘伏牛山’的‘金剛大會’之上,我還沒有聽說你天生異稟,萬毒不侵,如今怎會連血液都可解奇毒了呢?”焦良笑道:“我本來無此先天異稟,隻是後天方麵的一點僥幸而已……”蕭克英道:“二哥是最近獲有奇遇?……”


    焦良不待蕭克英再往下問,便自接口笑道:“我在‘秦皇島’之行,蒙白師叔的指點,在一個海底洞穴中,巧服了一朵‘龍虎紫菌’,不單從此萬毒不侵,並在內力真氣方麵,也加強不少!”蕭克英喜道:“盂二哥呢?藏寶洞穴,既在海底,定是孟二哥下海取來,他必然也不落空,是否與三哥同樣服食了?”焦良接道:“‘龍虎紫菌’隻有一朵,又必須於剛剛成熟,靈氣未泄的片刻之間服食,故而被我恰巧獨享,占了便宜,大小子,則得了一對‘龍虎露天環’,也是威力奇強,兼具兵刃、暗器等雙重妙用的罕世寶物!”


    蕭克英笑道:“三哥,指點你獲此奇遇緣福的‘白師叔’是那一位?我怎麽從未聽人說過?”


    焦良道:“就是與我恩師邋遢和尚,既綠玉簫主人,醉酡道士齊名並稱一仙三絕’中的白玉簫主人,也就是我柳大哥的恩師‘九絕書生’董伯奇!”


    蕭克英這才恍然,默然點頭,但眼珠一轉,又向焦良問道:“二哥,你不是與孟二哥從‘九回穀’折返‘秦皇島’,欲與柳大哥一齊用功……”


    焦良搖手道:“我們已到‘秦皇島’,但一來柳大哥已隨白師叔!!其實是董師叔進入‘潮香洞’麵壁苦參‘大羅九式’和‘玄活妙訣’,最忌絲毫塵擾,二來洞府深幽,外有‘天機妙陣’,無需護法,遂在獲食‘龍虎紫菌’和‘龍虎震天環’後打算再出‘山海關’替你們打個接應……”


    焦良說至此處,突然也想起一事,目注蕭克英肩頭,揚眉叫道:“蕭大妹,聽說你肩頭是被一種毒物,名叫‘石變色龍’所傷,我們此刻無事,且去把它除掉好麽?”


    蕭克英深表讚同地,頜首笑道:“對,對……那東西著實陰毒異常”使從未上過惡當之人,防不勝防,我們應該為世除害……”她一麵說話,一麵便帶著焦良,向自己曾藏身其中吃工大虧的山壁洞穴走去。


    到了洞前,蕭克英止住腳步,正色說道:“三哥,我先前是把‘變色石龍’,當作一塊壁間斑駁,未會留神,才突然中了算計,如今又不知它是以什麽方式掩藏自己,我們要特別小心才是?”


    焦良微微一笑,舉步當先,走進洞穴去。


    這洞穴居然十分潔淨,毫無什麽令人惡心,也令人警惕的腥惡氣息!


    但壁間石色,委實斑駁異常,或紫或青,或黑或碧,形成一些似人似獸的猙獰圖案!


    焦良驀然目光電閃,一指飛點!


    他是發現壁間有條四足長尾的龍形黑影,以為就是所謂“變色石龍”,才突然有此動作!


    指力到處,石火星飛,不單壁間石塊被裂墜不少,連地上的一塊黑色大石也被震得動了一動!


    蕭克英大眼一瞪,厲聲叫道:“三哥,你打錯了,所謂‘變色石龍’,在這裏呢?”


    話係中,右掌疾翻,一招“金剛降魔”,帶著勁嘯掌風,呼然出手!


    焦良循聲注目,才發現蕭克英竟是對著就在麵前數尺的那塊黑色大石,倏然出手!


    掌風到處,大石立飛,一離地後,便現出原形,果然是隻絕大壁虎模樣的罕見毒物,蜷縮一團儼若石塊,如今正被蕭克英的奇強掌風卷起,撞向石壁!


    蕭克英呀了一聲叫道:“怪……怪……怪……”


    焦良失笑道:“蕭大妹,你為何連說了三個‘怪’字?”


    蕭克英說道:“我被這‘變色石龍’那條極為厲害的毒尾,暗算受傷,失血不少,雖蒙三哥及時援手,死裏逃生,但真氣內力方麵,怎的毫未減弱,反而加強了呢?……”


    焦良不便說明白已對她喂血過多,幾乎為之虛脫之事,隻好笑了一笑,低聲說道:“自古吉人皆有天相,蕭大妹義肝俠膽,在江湖中扶危濟弱,卓有聲名,積了不少功德,你能夠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並不是什麽意外之事!”


    蕭克英道:“除此以外,那條‘變色石龍’,專門倚仗全身色澤善變,在冷不提防之下,暗算傷人,剛才,他佯作一塊大石,就在我們麵前,卻怎的那樣老實,不曾重施故技?”


    焦良笑道:“這情況也不太怪,我自服‘龍虎紫菌’,之後,有意無意地,曾略作試驗,一些惡毒蛇蟲,都見而遠避,不敢近身。”


    蕭克英恍然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我方才似見那塊大石,有點發抖,再複仔細注目,才發現石上微有鱗甲,看個究竟……”


    焦良見她說至此處,把一雙妙目,盯在自己臉上,不禁失笑道:“蕭大妹看得不錯,‘龍虎紫菌’不單補氣益元,並專克百毒,那‘變色石龍’定是怕我,又被驟然堵在洞內,無法逃走,才緊張得有點發抖,更不敢對我們加以暗算……”


    蕭克英聽至此處,一雙妙目以內,閃射出異樣神光,盯著焦良,緩緩說道:“三哥,我明白,我的真氣內力,突有增長之故定是吸多了你的血液!你……你會不會因此損傷,有……有所……”


    說至此處,她已感動得有點語不成聲,目中淚光亂轉!


    焦良趕緊笑道:“蕭大妹千萬不要難過,我雖因過分關切你的安危,把血液給你吸食得稍多一點,也決不構成‘損傷’,你看我如今還不是生龍活虎……”


    話猶未了,豆粒大小的珠淚,已由蕭克英的腮邊,撲滾簌簌的下了來!


    這位“妙姹金剛”,如今已無法矜持,也不願再掩飾情感,便拉了焦良的手,含淚低聲叫道:“三哥,你……你還要瞞我,你的功力,在‘伏牛大會’上,曾經施展,我已深知,既服‘龍虎紫菌’應更加強,你剛才一指飛點,為什麽威勢不夠……”


    她一麵發話,一麵已慢慢偎向焦良那比她更高更大,特殊壯健的胸膛之內!


    焦良是璞玉渾金,極為內秀,不是傻瓜,怎會再不領情!


    猿臂輕伸,摟住蕭克英的偉大嬌軀,稱呼也改,含笑說道:“英妹不必擔心,我已用‘天龍坐功’,漸生‘大還真力’,至多再作上幾遍,便可恢複原狀!”


    蕭克英剛剛是情不自禁,又對焦良過份關切,故而在嬌軀投懷之下,仍以兩道含淚目光,盯著焦良,一瞬不瞬,焦良話完,蕭克英心中一寬,突然有點羞澀起來,索性把顆比西子王嬙那巨大得多的蛾眉螓首一低,偎在焦良的懷抱之中,一動不動……


    此時無聲勝有聲,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高級情愛享受,原比海誓山盟的甜言蜜語,來得有味多多了,焦良屬解人,自知此時此刻的任何言語,都是多餘,臉上堆起一臉滿足愉快的聰明傻笑,默默啃嚼,這種自己還從未嚐過,充滿風流,毫不下流的幽情妙趣!


    是過了多久呢?時光定然不短,焦良以一聲滿足歎息,打破了洞中幽寂,有點驚疑地,向蕭克英揚眉問道:“英妹,男女之情的神秘力量,竟會這麽的偉大麽?我如今遍體栩栩,精神百倍,足見這一陣並未超越禮教的蜜愛輕憐,竟比我苦用師門秘傳的‘天龍坐功’,還要有效……”


    蕭克英不好意思再享受下去,玉頰微紅地,輕輕“啐”


    了一口,掙離焦良的手臂懷抱!


    焦良倒似意有未盡,頗想涎著臉兒,再複溫存,洞外突已隱隱有人聲傳人。


    蕭克英滿麵飛紅地,向焦良白了一眼,佯嗔低聲說道:“三哥,快放手,此處山嶺險峻,不會有樵子行人,可能是孟二哥回來了呢?”


    焦良聞言,遂有點愧赧地,把舍不得放開的兩隻手兒放開!’他的手兒雖然放開,但蕭克英突又把他輕輕拉住,不令焦良立刻出洞。


    畢竟是女孩子比較心細,蕭克英看見焦良的滿麵緋紅,也覺得自己的頰上,仍在發燙,遂知若從幽秘洞穴中,神色匆忙地,鑽出這麽兩個滿臉羞紅的男女,豈不令洞外來者,會懷疑到洞內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旖旎春光?


    故而她不單拉住焦良,略作手勢,要他定神清心,並咳嗽-聲,朗然道:“三哥,想不到‘變色石龍’,空具奇毒,竟然一掌就死?”


    焦良已與蕭克英靈犀互通,自然懂得她遮掩之意,遂予以配合地,縱聲大笑道:“蕭大妹,不是‘變色石龍’不濟,而是你‘金剛掌’力的威勢太強,這洞中,藏有毒物,不宜久停,大害既除,我們出洞去吧!”


    幾句話兒工夫,兩人心中情思暫斂,臉上飛紅已褪,身形閃處,同飄出洞!


    人才出洞,焦良與蕭克英目光注處,不禁全覺一怔。


    因為遙對洞口,緩步走來的,竟不是意料中的孟讚,而是兩位絕代嬌娃。


    這兩位絕代嬌娃,均是白衣飄拂,容光絕代,不單容貌酷似,連身材亦極彷佛,隻似在年齡上差了那麽兩三歲,或是三四歲的光景?


    來人正是獲得邋遢和尚偈語指點,於把尾隨凶人誘往“葫蘆島”後,準備兼程趕赴“秦皇島”的司馬玉嬌和玉嬌娃。


    但司馬玉嬌與玉嬌娃認得蕭克英,蕭克英卻對她們兩人,感覺麵熟陌生。


    這是由於司馬玉嬌身為“尊天會”少會主,為了避免沿途麻煩,遂幹脆恢複了女兒打扮。


    玉嬌娃上次在“九回穀”外,雖與蕭克英見過,但那時是以“吝嗇夫人”錢太真身分,作一副中年婦人打扮,不是如今這樣的絕代容光。


    這是使蕭克英覺得陌生之故,至於使她覺得麵熟之故,則是司馬玉嬌男女雖變,容貌未改,而玉嬌娃的容貌,又和司馬玉嬌幾乎毫無二致的極度相像。


    玉嬌娃一見蕭克英與焦良從洞中雙雙縱出,便含笑叫道:“蕭大妹……”


    這一聲“蕭大妹”,著實把蕭克英叫得為之愕然一怔。


    玉嬌娃是七竅玲瓏之人,一看顏色,便知心意,朝蕭克英笑道:“柳延昭叫我玉姐姐,我叫你‘蕭大妹’,大概沒有錯吧?蕭大妹怎麽不認識我,我就是你和秦文玉在‘小興安嶺’九回穀外所見過的‘吝嗇夫人’錢太真呀!”既稱“玉姐姐”又稱“錢太真”,越發把蕭克英弄得發傻!


    玉嬌娃再加解釋笑道:“玉嬌娃是我本名,錢太真是我化名……”


    語音至此略頓,伸手指著身旁的司馬玉嬌,揚眉笑道:“就等於我這小妹妹,真名叫司馬玉嬌化名卻比較響亮,就是‘尊天會’的少會主司馬玉人!”蕭克英這才從恍然中鑽出一個大悟,目光盯在司馬玉嬌身上,“呀”了一聲,說道:“司馬少會主,原來你……你……你竟是……”玉嬌娃接口笑道:“不是‘少會主’了,我這玉妹妹,玉質瑰姿,已歸正途,並和柳延昭訂交甚深,你也叫她一聲‘玉姐姐’……不,叫她‘玉三姊’吧!”“玉三姊!……”蕭克英口中,雖應聲在叫,但心中對這“玉三姐”中的那個“三”字,不禁又起問號?玉嬌娃笑道:“這個‘三’字,隻是年齡上的區別符號,玉嬌娃,秦文玉,和司馬玉嬌,全是柳延昭的‘玉屏風’,我叨光一些,要算玉老大,司馬玉嬌吃虧一些,隻能作玉老三……”說至此處,語音一頓,目光四外略掃,微帶詫異問道:“對了,我們‘玉屏風’中的玉老二,也就是當世武林中,名氣甚大,已居‘七雄’之一,在‘九回穀’外,與你同奔‘秦皇島’的‘巾幗之雄’秦文玉呢?”一麵問話,一麵目注洞中,看秦文玉是否會從洞中,隨後走出?


    蕭克英一聽玉嬌娃提起秦文玉,不禁眼眶微紅,傷心欲泣!


    司馬玉嬌見她滿麵悲容的傷心之狀,不禁大吃一驚問道:“蕭大妹為何傷感?難道我秦文玉姐姐受了什麽意外傷損?”蕭克英淒然歎道:“何止傷損?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見不見得著我的秦姐姐?”


    話猶未了,玉嬌娃已自全身一震地,手指寒潭,失聲問道:“我們的玉老二,是不是失足跌落這山潭內……”


    這一問,把蕭克英問得好不吃驚,連焦良也好奇萬心地,一旁怪叫道:“玉……玉大姊,你……你是神仙……”


    就衝這“神仙”二字,玉嬌娃已知自己所料不差,向焦良搖頭說道:“我這玉老大不是神仙,你師傅才是神仙!”


    焦良愕然道:“我師傅……”


    玉嬌娃笑道:“衝你這個頭兒,和我在柳延昭口中所聞,已知你叫焦良,邋遢和尚前輩,是不是你的恩師?”


    她才說到“邋遢和尚”四字,焦良業已趕緊恭身肅立,向玉嬌娃抱拳問道:“玉大姊看見我恩師了?他老人家一向精於‘先天易數’,和‘靈光察隱’之術,難道是他老人家指示出秦文玉姊姊有甚劫數麽?”


    玉嬌娃點頭道:“邋遢前輩要我們急奔‘秦皇島’‘山海關’左近,接應你們,並有‘玉慮沉淵禍’之偈,我方才看見那潭山泉,冷氣特別森冽,似乎有點異樣,遂隨口一問,居然有了應驗,可見前輩靈機,委實無法企及!”


    焦良問道:“我恩師是否還有什麽其他指點?”


    玉嬌娃搖手道:“指點尚多,但此時不必急談,到是玉老二既已沉淵,應謀急救,你們先把出事經過扼要一述如何?”蕭克英歎道:“這是寒潭弱水,非尋常人可以為之,尚幸孟二哥泅術絕精,他已深入潭底,全力挽救,我們一麵在此等待,一麵把經過詳情,告訴二位姐姐。”


    話完,立將秦文玉墜潭經過,詳盡敘述,並把自己受傷,焦良喂血,以及已除“變色石龍”等情,也順便說了一遍。


    司馬玉嬌聽完,有點迷惑地,向玉嬌娃麵帶苦笑說道:“玉大姐(玉嬌娃把所謂‘玉屏風’,加了排行以後,他這‘玉大姐’三字,已成了公眾稱呼),我真佩服邋遢前輩的前知慧覺,他老人家‘玉慮沉淵禍’一語,豈不連玉二姐身墜寒潭之事,都早就算出,宛如目見……”


    玉嬌娃搖手笑道:“靈性修為特為深厚,到了某種程度之人,隻要心誠意專,仔細參詳,對大概吉凶,確可先期感應,但絕對無法與實際情形,完全吻合……”


    司馬玉嬌道:“怎麽不完全吻合呢?偈語中有‘玉慮沉淵禍’之句,而玉二姐又正是身墜寒潭之中……”


    玉嬌娃道:“所謂‘沉淵’乃是形容之詞,與‘蒙塵’、‘碎裂’等語相同,但在份量上,輕於‘碎裂’,重於‘蒙塵’而已,因為‘玉碎’便無法複全,‘蒙塵’則一拭即淨,‘玉’若‘沉淵’,隻要打撈得法,豈不仍是一塊美玉,或許會因禍得福,更來得晶瑩潔淨一點?”司馬玉嬌聽得連連點頭,目注玉嬌娃,心中折服笑道:“玉大姐的這種推解,確有高明見地,照此說來,我們焦急無益,隻有在此靜等孟二兄,仗恃他精湛水性,使玉二姐玉出沉淵的了!”


    她在笑,玉嬌娃卻在皺眉,向焦良看了一眼,微歎說道:“我們目前諸人的水性程度,誰也無法下此寒潭,何況玉二妹的蹤跡,業已不在潭內,當然隻有耐心等待,但……”


    焦良一旁接道:“玉大姊但些什麽?我發現你好似有甚話兒,礙難出口?”


    玉嬌娃聞言便知焦良雖身若巨靈,卻是外愚內秀,點頭一歎說道:“焦三弟說得對,我是在想‘九無急險,雙傑有尤驚’中的‘雙傑’之語,是不是指你和孟二弟呢?”


    焦良方把大眼一翻,玉嬌娃又複麵色沉重,雙眉蹙說道:“我從邋遢前輩偈語推參,秦文玉二姊或可逢凶化吉,有驚無險,但深入寒潭急漩的孟二弟,倒或許有些凶厄?


    ……”


    焦良忽然接道:“玉大姐放心,自古吉人,皆有天相,不單秦文玉姐姐必然逢凶化吉,那位硬要叫他‘大小子’的孟老二,也會遇難呈祥……”


    玉嬌娃看他一眼,含笑問道:“焦三弟璞玉之質,愚外秀中,既出此語,必有特殊看法?”


    焦良笑道:“我的看法是相信我師傅的偈語極靈,因為他老人家的偈語若是不靈,我們便根本不需作杞人之慮!”


    司馬玉嬌點頭道:“對,焦三兄的這種原則不錯……”


    焦良笑道:“玉三姊,你不能叫我焦三兄,應該隨著柳大哥的稱呼,叫我焦三弟?”


    司馬玉嬌在這些方麵,自然不如玉嬌娃來得大方,不禁兩朵紅霞飛上玉頰。


    焦良咧著大嘴笑道:“有了原則,便易推敲,我師傅偈語中‘九回無急險,雙傑有尤驚’和‘玉慮沉淵禍,英防量窄人’,分明指出將有凶厄險驚者,隻有秦文玉、蕭克英、孟良、焦讚四人,而再根據偈後的‘山海之關,秦皇之陽,速作策應,切莫傍徨’的接語,加以綜合參詳,似是我們四人在秦皇島,山海關附近,會出點差錯’……”蕭克英噘嘴道:“三哥,你嘮叨半天,怎麽尚未說到為何認定孟二哥會遇難呈樣之故?”


    焦良笑道:“這道理不必推敲,已可斷定,因為在‘山海關’有厄的,是你和秦二姊,我和孟大小子,已在‘秦皇之陽’應禍劫了!”


    蕭克英一驚道:“你……你在‘秦皇之陽’應……應過了什麽劫數?”


    說話時,目光凝注焦良,滿麵焦急關切之情,自然流露,使玉嬌娃和司馬玉嬌都看得相顧會心微笑!


    焦良笑道:“我們奉醉酡師伯之命,去往‘秦皇島’,訪謁‘白玉簫主人’,也就是柳大哥的恩師‘九絕書生’董伯奇,略蒙傳授,便去‘九回穀’,召喚柳大哥,同赴‘秦皇’,進參上藝,但到了‘秦皇之陽’,柳大哥先去參師,我二人卻誤墜流沙……”


    蕭克英“哎呀”一聲道:“墜人流沙,豈非萬無生機?”焦良點頭笑道:“流沙的自然威力,非任何武功,可生/抗拒,當時我與大小子雙雙陷身,均覺已無生理,但卻被深悉當地地形的董師叔所救,不僅從流沙之下,進入海底洞穴,我並因禍得福,服食了一朵能增進功力,萬毒不侵的‘龍虎紫菌’,大小子也得了一對威力無比,妙用甚多的‘龍虎震天環’呢!”‘蕭克英突然撫掌笑道:“妙極,妙極,秦文玉姐姐有生機了……”


    這句話兒,把到焦良聽得一怔,剛剛目注蕭克英投過詫異眼色,蕭克英已是解其意地,嫣然笑道:“我是依理類推,流沙之底,尚通藏寶秘穴,凡急漩之下,也極可能別有洞天……”


    話方至此,玉嬌娃與司馬玉嬌突然似有所覺的,雙雙轉身,目注二座山峰的轉角之處。


    她們二人,一來功力極高,二來所站位置又好,故而先有所聞,跟著焦良與蕭克英也聽見從峰角之後,隱隱傳來的輕微步履聲息。蕭克英最為關心秦文玉的安危,以為是孟讚從急漩以下,繞到別處回來,遂欣然色喜地,首先發話叫道:“是……是孟二哥麽?我秦文玉姐姐的吉凶禍福,究竟如何……”


    因為崖角後,是慢慢轉出三個人來,不是意料中的孟讚與秦文玉等兩個……


    三人中,蕭克英隻認識一人,其餘兩個,卻完全陌生。


    熟的一個,身材也相當雄偉,隻比焦良稍稍矮了一點,就是曾赴‘伏牛山金剛大會’,並對蕭克英有求凰之念的戚九淵之子‘花花太歲’戚如山!


    生的兩個,一個滿麵倨傲之氣,全身服飾顏色,無不火紅,年紀大約在五十八九。


    另一個則是灰衣駝背老人,雙鬢花折,看似在六旬以上,手中並掛著一根色呈紫紅,虯節繁繁的奇形竹杖。


    這三人才一出現,玉嬌娃首先動容,壓低語音,悄悄說道:“玉三妹,蕭大妹,和焦三弟切莫輕視,那全身服色火紅之人,就是‘七煞’之中的‘氣煞’,‘霹靂火’廉不和,此人胸襟狹傲,性如烈火,但功力絕高,尤其一身火器,威勢奇強,出手更狠辣迅疾無比……”


    司馬玉嬌一見戚如山,雙眉已剔,不等玉嬌娃的話說完,便沉著臉兒叫道:“戚堂主……”戚如山瞥見司馬玉嬌改了女裝,先是略略一怔,旋即搶前幾步,抱拳恭身,陪著笑臉,說道:“屬下戚如山,參見少會主!”司馬玉嬌漫聲道:“你來自‘九回穀’麽……”


    戚如山恭身答道:“屬下奉命請少會主速返總壇,有……有重要大事……”司馬玉嬌“哼”了一聲,目注戚如山道:“你是奉誰之命?”


    戚如山道:“當然是會主之命!”


    司馬玉嬌剔眉問道:“當真是我義父之命麽?不是那‘瀟灑殺手笑麵人屠’萬心玄的主意?”她問話之時,雙目之中的威淩太厲,竟使戚如山不敢逼視,有些膽懾地,往後退了一步。等到司馬玉嬌話完,戚如山已趕緊伸手人懷中,取出一麵半黑半白的小型令箭,向司馬玉嬌恭身遞上。司馬玉嬌取令在手,隻隨便看了一眼,便自連聲冷笑說道:“戚如山,你攜來此令,更顯有了弊端,我來問你,對義父向來對我隻傳口諭即可,最多在爭取時效之際,偶用‘銀管飛書’,何曾用過這插在他老人家書案以上,代表生殺權威的‘黑白大令’?”


    戚如山平素就極怕這位人頗正直,品端藝高的少會主,加上心中有鬼,致被司馬玉嬌問得滿麵通紅,囁囁嚅嚅的難以答話。


    那灰衣駝背老人,突冷笑一聲,向戚如山發話說道:“戚堂主,司馬會主傳此‘黑白大令’之際,是怎樣吩咐,你難道忘記了麽?”


    戚如山聞言,剛要答話,但與司馬玉嬌充滿威風殺氣的目光一觸,卻仍然有些膽怯地,把剛剛張開的嘴,又閉了起來。


    灰衣駝背老人見了他這種神情,有點不屑的,哂然一笑說道:“戚堂主既不方便,我來替你宣布,司馬會主傳此‘黑白大令’之際,是聲稱必令司馬玉嬌立回‘九回穀’,違則生擒,對其餘黨羽,包括假扮‘財煞’‘吝嗇夫人’錢太真之人等,均一並格殺勿論!”


    司馬玉嬌認定這種絕情之語,絕非發自義父本心,不禁銀牙一挫,從目中射出了森森殺氣!


    全身服飾無不火紅的‘霹靂火’廉不和,突在一旁目光電掃,冷冷發話問道:“你們四人之中有無假冒‘吝嗇夫人’錢太真身分之人在內?”


    玉嬌娃笑道:“我曾經借用過‘吝嗇夫人’名號,廉朋友問此則甚?”


    廉不和把兩道充滿怒火的目光,緊盯在玉嬌娃的絕代嬌靨之上,厲聲問道:“是你把人誘往‘葫蘆島’,破壞了我煉製‘震天七寶’計劃,並造成一樁自己人之間的極大血腥殺孽?”


    玉嬌娃微笑道:“我怎知有人心懷叵測,有人對我和司馬玉嬌妹子,暗地追蹤?隻不過在剛剛踏上‘葫蘆島’後,便突然隱身,進入‘山海關’而已,你們喜歡狗咬狗,窩裏反,與我又有什麽相幹?何況閣下得號‘氣煞’,生平火氣太暴,手下殺孽無數,多添了幾名萬心玄的爪牙冤魂,可能反而令你在血腥之中,積點德呢?”


    廉不和本是氣得全身發抖,但聽到後來,牙關微咬,神色反轉平和!


    玉嬌娃何等智慧,見狀便知道他是怒到極點,隨時都可能有辣手發出,遂目光微掃,對司馬玉嬌,焦良,蕭克英等,暗示警戒之意!


    司馬玉嬌等人,一齊頷首會意,廉不和又向玉嬌娃問道:“真正的‘財煞’,‘吝嗇夫人’錢太真如今已為‘尊天會’的上賓,姑娘應該報個真實來曆了吧?”


    玉嬌娃笑道:“雙方臉皮既已抓破,我自然無需化名,我也被江湖好事人物,推列於‘七煞’之一,我是‘天魔玉女’玉嬌娃……”


    戚如山叫道:“胡說,真正的‘天魔玉女’玉嬌娃,如今也在‘九回穀’。”


    司馬玉嬌道:“戚如山,你才胡說,我這位玉大姊,才是真牌實貨的‘天魔玉女’,‘九回穀’中的冒名之輩,是不知來曆的蕩婦淫娃……”


    戚如山剛覺一怔,那灰衣駝背老人已擺了擺手,揚眉說道:“戚堂主,如今已不必辯論誰是誰非,你應該遵照那‘黑白大令’行事!”


    司馬玉嬌發現這駝背老叟,似乎事事在指揮戚如山,遂向他問道:“尊駕是何人?”


    駝背老人剛待答話,戚如山已在一旁陪著笑臉說道:“這位是大荒‘雙聖穀’中總管‘西漠神駝’赫連甫,也就是‘大荒二老’的前站先行,大概最多再有十日光陰二老便將駕臨‘九回穀’,會主才命屬下,速尋少會主回轉總壇,共商……接待之事。”


    司馬玉嬌心中明白,義父不知是自主?抑或被迫?要叫自己回轉總壇與萬心玄完婚,戚如山是臨時的改口,才說成共同接待之事。


    她心中有氣,詞色自然不善,目光冷往那‘西漠神駝’赫連甫,“哼”了一聲道:“這倒也真希罕,大漠‘雙聖穀’中總管,居然兼管‘尊天會’的‘九回穀’中之事……”


    赫連甫臉上烘的一熟,厲聲說道:“司馬少會主不必冷言諷刺,隻因司馬老會主傳令之際,恐你身邊,有人盅惑,才央請老夫與戚堂主同來,在必要時出手鎮壓,使戚堂主可以完全使命!”


    司馬玉嬌越聽越覺有氣,目注赫連甫,秀眉雙挑說道:“這樣說來,尊駕的藝業驚人?”


    赫連甫嘿嘿笑道:“少會主倘若膽敢犯上,不遵‘黑白大令’之時,少不得就會試上一試!”


    司馬玉嬌勃然怒道:“好,我如今便宣布不遵此命,倒看誰能出手,把我生擒,大荒來人,又有什麽樣的泣鬼驚神震世絕藝?”


    戚如山滿麵為難神色恭身陪笑產道:“少會主尚請三思……”


    司馬玉嬌怫然叱道:“戚如山休得多言,你以為我尚懵懂不知,我義父形同傀儡,受人挾製,整個‘九回穀’,已入奸人掌握;我會這樣輕易上當,被你們騙回去麽?”


    戚如山還欲發話,赫連甫又連連搖手地,加以製止說道:“戚堂主,對方話已說絕,不必多言了,還是依照江湖規矩,在手底下見分曉吧!”


    廉不和搶前一步,向赫連甫笑道:“赫連兄,你隻負責生擒司馬玉嬌,其餘三人,便由我超度打發好麽?”


    赫連甫點頭笑道:“好!小弟久仰‘霹靂火’震世威名,敬觀廉兄的神威絕技就是……”


    一麵說話一麵便與戚如山雙雙退後。


    玉嬌娃笑道:“廉不和,你既出陣,想必是找我一鬥?”


    廉不和冷笑道:“倘若你真是‘天魔玉女’玉嬌娃,或許尚可與我鬥個三五十合,否則,便識相一些,和其餘幾個膿包一齊上吧!”


    焦良嗬嗬一笑,向玉嬌娃抱拳說道:“玉大姐,我不願意被人看成膿包,想先和這個號稱‘氣煞’之人,鬥上一陣!”


    玉嬌娃雖從柳延昭,既司馬玉嬌口中,聽說過焦良外璞內秀,極為聰明,一身功力,亦非凡響,但仍因對手太以厲害,不願讓他冒險,搖了搖頭,含笑說道:“焦三弟先歇一會兒,等孟二弟回來,再使對方嚐嚐你們在當世武林中,隻此一家,別無分號的‘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絕招滋味口巴!”


    焦良的確相當乖巧,見玉嬌娃不許自己出陣八遂知必有深意,也不再爭,與蕭克英雙雙退後一步。


    他們兩人,情苗已茁,靈犀已通,形態當然親密,把個對蕭克英早有求凰之念的“花花太歲”戚如山,看得暗咬鋼牙,妒火高騰,滿腹都是悶氣!


    玉嬌娃又向秀眉間早騰殺氣的司馬玉嬌,嫣然笑道:“三妹,大荒高手,絕非尋常,少時由你對付,這一陣就先讓老姐姐吧!”


    司馬玉嬌點頭退後,表麵上雖未答話,暗中卻以“蟻語傳聲”向玉嬌娃耳邊,悄然說道:“大姐,‘霹靂火’廉不和凶光內斂,含恨極深,出手必盡狠辣之能事,你要小心一點,不可大意,我在一旁掠陣,若有機會,便先除去一名武林凶徒也好!”


    玉嬌娃揚眉一笑,向司馬玉嬌飄過一瞥會意眼神,便緩步當先,走了出去!廉不和目光冷注對方,略一上下打量,“哼”了一聲說道:“我暫時就把你當作是與我一同列名‘尊天七煞’的‘天魔玉女’玉嬌娃……”


    玉嬌娃接口笑道:“‘天魔’一派武功,別有蹊徑,根本無法假冒,你隻要是明眼之人,彼此略一切磋,便應該知道我是不是真牌實貨的了!”


    廉不和道:“好,我們怎麽較量?”


    玉嬌娃詫道:“這還用問,你向來是以一些霸道無倫的霹靂火器馳名,難道還會……”


    話方至此,廉不和便滿麵傲色地,冷笑一聲,接口說道:“我最恨世間一些無知之輩,隻因廉不和有個‘霹靂火’的外號,便以為我別無所長,今日既遇與我齊名的‘天魔玉女’,倒不妨在真實功力方麵,鬥個淋漓盡致,廉不和並發句狂言,我任你選鬥輕功、內力,拳掌均可,就是不動兵刃,暗器,絕對不用我的‘霹靂’專長!”


    玉嬌娃“哦”了一聲,向這傲氣滿麵的廉不和看了兩眼,含笑說道:“好,既然閣下如此驕傲那我便先在最基本的拳掌之上,向你領教領教。”


    廉不和一聽玉嬌娃要鬥拳掌,不禁又雙眉高挑,冷笑說道:“有句話兒,我要事先說明。”


    玉嬌娃道:“有話盡管請說。”


    廉不和道:“我雖然已聲明,不用兵刃,暗器等‘霹靂’專長,但所練拳掌中,仍有威力極強之‘三陽離火掌’與‘霹靂神抓’……”


    玉嬌娃搖手截斷了他的話頭,嫣然一笑地,接口道:“不妨,不妨,慢說‘三陽離火掌’暨‘霹靂神抓’等,屬於走實功力,盡管自由施展,便是閣下在落了下風之際,要用你心血煉製的‘霹靂火器’,我玉嬌娃也一樣……”


    話猶未了,廉不和一聲沉喝,睜挑眉目地,厲聲接道:“玉姑娘住口,廉不和生平出語不二,今不要妄自驕狂,過於輕視對手!”


    玉嬌娃也收了調侃神情,正色說道:“好,閑話打住,你我盡力一搏……”


    雙方語音頓住,各自向前走了半步,抱元守一,凝神靜氣!


    照理說來,誰都不甘落於後手,誰都願意搶占先機,但廉不和與玉嬌娃兩人,偏偏都是以目光凝注對方,儼如石像的一動不動!這原因在於除非有最佳攻擊機會,否則更在動手襲人之一刹那間,往往會給對方有機可乘,武林中‘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之妙訣,便基於此。但雙方目光,凝注未久,廉不和便突似微有異樣感覺,全身微微一震!


    廉不和突然省悟,自己犯了大錯!


    “天魔”武術,別出蹊徑,其中“魔眼攝魂”之述,尤其厲害,自己竟與玉嬌娃目光相對,一瞬不瞬,豈不自找沒趣?果然,心念才動,銳嘯掌風,及漫天掌影,業已宛如排山倒海般,在身前布滿,狂襲而來!尚幸,廉不和絕非弱者,一身藝業,堅實高明,既知先機被占,已落後手,便索性忍下滿腔怒氣,不求有功,先求無過,以一套“百忍步法”,看關定式,守住門戶!玉嬌娃動手之間,一麵奇招迭出,一麵嬌笑連聲說道:“廉不和,你已失先機,至少在我這‘澠池震秦,完璧歸趙’掌法,九九八十一招使完之前,無法平反局麵,常言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你要不要知道你的錯誤所在?”明明是施展一套“嵩陽大九套,羅公八一式”的內家手法,玉嬌娃卻把它改名為“澠池震秦,完璧歸趙”則甚!這是臨機應變的攻心之策!


    因為,“澠池震秦”和“完璧歸趙”,都是藺相如的故事,與廉不和的姓名,恰巧針鋒相對,隻要勾起他多少怒火,那套相當精微的“百忍步”法之內,便有可乘之機!誰知平素極為心高氣傲的廉不和,居然在如山掌影中,聲平氣靜答道:“玉姑娘請道其詳,廉不和願聞明教!”玉嬌娃笑道:“我自歸正道,已把‘天魔’一派的所有邪僻所學,完全避棄,不再使用,你卻偏偏在凝神對峙時想起了‘魔眼攝魂’之術,隻是心頭一怯,氣勢便頹,先機立失,落了後手!不過你這套‘百忍步’法,便頗爐火純青,以你聲名性情,能施展如此堅忍立柔功力,著實能令我為之詫異呢!”


    廉不和絕未稍解,不帶半絲火氣,一麵在對方掌風攻勢中,飄翔遊走,一麵笑聲說道:“當年廉老將軍一念知非,負荊請罪,將相成和,趙國立興!廉不和既承先澤,自不敢忘先訓,我這‘百忍步’法一施,任你是諸般挑逗及引誘,無不在‘忍’字妙訣之下,化為大和,‘澠池震秦’也罷,‘完璧歸趙’也罷,隻消我妒念不生,邪火自滅,雖落後乎其奈我何?何況你這九九八十一式內家‘天魔抓魂手’的‘嵩陽大九套’,也用到尾聲,隻剩七八式了!”


    玉嬌娃失聲一歎,索性收了攻勢,向廉不和挑拇指,點頭讚道:“廉朋友著實高明,將相一和也就等於是天君大朗,外賊果然無機可乘,想不到你以‘不和’為名,又複號稱‘霹靂火’,竟能把個‘忍’字妙訣,體會得如此精微?


    ……”


    廉不和聽至此處,不禁躊躇滿地,仰天打了一個“哈哈”……


    誰知一個“哈哈”,剛剛出口,玉嬌娃的雙挑拇指,業已變成“日月雙挑”之式,點到胸前!廉不和臨危不亂,一式“巧撥陰陽”想化解來勢,但玉嬌娃是謀定而動,一招“日月雙挑”,居然仍是虛招,在廉不和雙掌發出以後,奇巧無倫,且過捷無倫地,變為“天鷹探爪”,當胸向前遞進!


    廉不和怒吼一聲,聲化霹靂,提足了丹田真氣,從口中向玉嬌娃迎麵噴出!


    這是應變絕招,也具有極強威力!


    玉嬌娃未防他有此一著,不得不偏頭側身,避開廉不和那口霹靂真氣,但仍不甘放鬆地,探指抓了一把!


    因身已側避,抓自稍偏末,這一把,未能重傷廉不和,但也撕下他一幅衣襟,並在他右胸脅處,劃破了一道寸許血印!


    廉不和陡覺胸前一涼,知道已受微傷,因生恐玉嬌娃“天魔爪甲”上,可能淬有奇毒,遂趕緊縱往一旁,運功察視。


    玉嬌娃道:“廉不和,你在‘忍’字訣,下了頗深功夫,確實出我意料,隻可惜養氣之道,仍然略欠精純,隻被我捧讚幾句,便意得滿誌地,打了一個‘哈哈’,而這一個‘哈哈’,便打得使我趁虛而人,前功盡棄!”


    廉不和氣恨慚愧交進,所穿火紅長衫在簌簌發抖,但卻不曾開口答話。


    他不答話之故,是生恐又上玉嬌娃的惡當,被誘得開口答話,所中毒力,不易凝製逼集,設法祛除,並將散布周身。


    玉嬌娃真是玲瓏剔透,冰雪聰明,一看廉不和的又氣又怕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揚眉說道:“廉不和,你不必的,我的指甲上,決未淬有任何毒力,但衣襟人手,破膚見血,你卻不能不承認業已在我手下落了下風,從此,‘霹靂火’的名頭,難免要比‘天魔玉女’四字,略為遜色的了!”


    邊自發話,邊自把手中那角火紅衣襟,捏得化成飛灰,迎風四散!


    廉不和真氣得想吐血,慚愧得要昏倒,滿心要想拚命,卻因畢竟也是當世武林中一流人物,無法厚起臉皮,再度出手!


    但那來自大荒,身為“雙聖穀”總管的“西漠神駝”赫連甫,卻冷笑一聲說道:“玉姑娘,常言道:‘光棍隻打九九,不打加一’,得了便宜,切莫賣乖,你雖仗著心思狡猾,稍占便宜,但若氣激得廉不和兄,甘毀諾言,以霹靂火器出手,雙方勝負,可能會逆轉的了……”玉嬌娃道:“赫連朋友說我是仗心思狐猾,占了便宜,莫非輕視玉嬌娃真實功力不夠,要想有所指教?”赫連甫眼角間微閃凶光,嘴角也浮起一絲獰笑,冷冷說道:“若論心思狡猾,老夫不會比你稍差,手段更絕對比你狠辣!隻是年齡大些,火氣稍退,不好意思再像當年……,”


    玉嬌娃不等他往下再說,便嘴角一披,接口叱道:“赫連甫,你不必再裝出一副年高德劭之狀了,你以為我不知你是個什麽東西變的?你盡管把你當年毒害親兄,強占兄嫂,並在寒暄話舊下,暗發絕毒無比的‘羅喉戳魂針’,殺死你三名師兄,一名師弟,以獨霸師門遺寶的卑鄙齷齪手段,一齊對我玉嬌娃施展便好了!”


    “西漠神駝”赫連甫雖見自己當年一些見不得人的醜事,都被玉嬌娃當麵抖露出來,卻仍毫不動怒,反而“哈哈”大笑道:“玉嬌娃,你休想故技重施,老夫在藝業方麵,雖與廉不和兄伯仲,但江湖經驗火候,卻比他稍為老到一點,我不會妄動無明,上你惡當……”


    話至此處,口中輕“咦”一聲,頭兒微抬,似將目光超越玉嬌娃,望向她的身後,臉上並露出驚訝之容……這回,他並未發一言,卻使玉嬌娃上了個大大惡當……


    玉嬌娃從赫連甫的目光及神色之上,以為身後又有人來?


    由於他們是正有所待,遂自然而然地,想到孟讚和秦文玉的身上。


    既然想到孟讚,秦文玉,玉嬌娃遂不禁回過螓首,向身後瞟了一眼!


    不單是他,連司馬玉嬌、焦良,蕭克英等,也有了同樣動作!


    他們頭兒微回,赫連甫袖兒微拂!


    其他人安然無恙,隻有玉嬌娃的嬌軀,似乎微微一震!


    嬌軀微震之故,是玉嬌娃的後背要穴“脊心穴”上,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根針……一根粗細僅如人發,長度約有三寸,色澤半黑半紅的一根針兒,業已釘在玉嬌娃的背後致命之處!玉嬌娃銀牙緊咬,一聲不哼!


    其他諸人,當然也已發現,司馬玉嬌首先厲聲叱道:“赫連甫,你用此無恥手段則甚?我玉姐姐功力通神,修為深厚,中了區區一根小針,能奈她何?……”一陣懾人魂魄的極度森冷笑聲,從那“西漠神駝”赫連甫的口中發出……司馬玉嬌怒道:“無恥老狗,你還笑得出口……”


    赫連甫根本不理會司馬玉嬌的怒斥之言,隻是陰森森地,笑了一笑,說道:“司馬姑娘,你在藝業修為方麵,或許能與玉嬌娃互相伯仲,但江湖見識方麵,卻比她差得多了……”


    司馬玉嬌聽出赫連甫彷佛話中有話,不禁投過一瞥驚疑目光?


    赫連甫道:“你知不知道玉嬌娃為何隻是緊咬牙關,不發半語?”


    司馬玉嬌正覺這種情況有點奇怪,加上姐姐情深,關切玉嬌娃的安危,聞言之下,不禁心神一顫,失聲問道:“難……難……難道我玉姐姐業……業已說不出話了?……”


    赫連甫道:“她不是說不出話,而是不敢說話……”.語音至此略頓,頗為得意地,幹笑兩聲,繼續說道:“你們剛才不是聽得玉嬌娃說我曾用‘羅喉戳魂針’,殺過三名師兄,和一名師弟麽?她如今背後‘脊心穴’上,中的就是我這種絕毒無比的獨門神針……”


    司馬玉嬌與焦良,蕭克英等,起初臉上,均有極大驚容!


    但奇怪的越聽驚容越淡,等赫連甫把這段話兒說完,他們臉上,已恢複了一片祥和安靜神色!


    赫連甫也暗暗驚奇對方能如此鎮定,雙眉微軒,繼續說道:“後背‘脊心’,是通心要穴,玉嬌娃既中‘羅喉戳魂針’必須以一口真氣,護住心脈,或可支撐一時,她若開口說話,真氣略散毒即攻心,轉瞬之間,便形神皆消,隻剩一灘血水了!”


    廉不和在一旁向赫連甫抱拳笑道:“多謝,多謝,多謝赫連兄善用心機,使賤婢上了惡當,背後中針,替我報複了一爪之恨!”這“善用心機”與“背後中針”之語,有似譽實貶之意’,使赫連甫聽得為之老臉一紅!


    他打了一個“哈哈”,聊以解嘲地,搖頭晃腦說道:“其實,不用心思詭計,從正麵下手,我也足能製她,隻不過我們以請回,或擒回司馬姑娘,為第一任務,對於各種阻力,遂大可縱權,盡量省點勁了!”


    戚如山對於赫連甫,似乎特別巴結,聳肩諂笑地,接口點頭說道:“赫連老人家說得極是,萬供奉之意,便係不妨施展任何手段……”


    話方至此,司馬玉嬌銀牙咬牙,冷“哼”了一聲,剔眉接道:“戚如山,常言道:‘言多必失’你露了馬腳了吧?我早就知道我義父引狼人室,必取其禍,如今的‘尊天會九回穀’,定已成為萬心玄等妖邪惡寇天下……”


    赫連甫向司馬玉嬌看了一眼,“桀桀”怪笑,揚眉叫道:“司馬姑娘,你還敢不服……”


    司馬玉嬌哂道:“哈哈!服?司馬玉嬌除了服天服地,服我恩師義父,以及江湖義理之外,生平服過誰來?你那點三腳貓,四斤鬥的大荒俗學,根本就未看在我的眼內!”


    赫連甫不單氣得須發怒張,連他背上駝峰,都有些微微顫動!


    但他仍盡力忍耐,咽下了一口惡氣,伸手指著玉嬌娃,陰笑說道:“好,司馬姑娘果然倔強,我家萬少穀主,受的也正是你這股倔強勁兒,但你服理、服義,也該服情,既已稱玉嬌娃為大姐,怎不為她性命著想?我若再過片刻,不給獨門解藥,好好一位玉琢嬌娃,便將會成為一灘腥臭膿血的水了!”


    司馬玉嬌雙眉一挑,轉過臉來,向玉嬌娃朗聲發話叫道:“大姐,萬心玄的狼子野心,業已明白顯露,大家既扯破了臉便敞開手兒幹吧!在‘尊天大會’開始,暨‘大荒二老’趕到‘九回穀’之前,先剪除一些妖孽爪牙,也是好的!”


    玉嬌娃伺司馬玉嬌點了點頭,風儀絕美地,嫣然笑道:“好,全依三妹,但勁敵當前,我不能不用‘天魔絕學’,為了以魔衛道,你玉大姐少不得要重為馮婦,破破戒了!”


    她這一點頭,這一發話,幾乎把個“西漠神駝”赫連甫吃驚得連忙跳將起來,雙目凝望玉嬌娃失聲問道:“你……你怎麽還能說話?你……你不怕我‘羅喉戳魂針’上所淬,絕無他藥可解的獨門奇毒麽……”玉嬌娃才把嘴兒一抿,司馬玉嬌已向她嬌笑伸手叫道:“大姐,我早就說過你修為深厚,功力通神,這個不開眼的土駝子,竟還不肯相信!你不必再逗他玩了,把他那根蔽帚自珍,吹噓得厲害無比,其實卻稀鬆平常的‘羅喉戳魂針’,還給這來自大荒,又土又醜的老駝子吧。”


    玉嬌娃唇角微掀,哂然一笑,果然伸手到背後要害“脊心穴”上,那把根“羅喉戳魂針”,拔了下來!


    焦良突然咧著大嘴,向玉嬌娃笑嘻嘻地道:“玉大姐,這老土駝子說他針上所淬,是獨門奇毒,絕無他藥能解,我有點不相信呢?”


    玉嬌娃笑道:“這倒大概不是虛言,常年他三名師兄,一個師弟,全是死在這種毒針之下。”


    她口中雖表示相信“羅喉戳魂針”的威力,但手中卻把這根針兒,向焦良遞了過去。


    焦良接針以後的動作,卻把“西溟神駝”赫連甫氣得要瘋,驚得要死!


    原來,焦良先把這根獨門毒針,當作牙箋般,持向口中剔牙,然後幹脆略為刺破舌尖。見血砸砸滋味,方對赫連甫怪笑叫道:“老土駝子,這下子你的牛皮可吹豁邊了,根本就是根繡花針嘛,哪裏有絲毫毒的味道?”赫連甫真有點疑是自己耳目昏花,未曾看清,或是入了夢境?


    他不相信可以貫重革,穿金石,無堅不摧的“羅喉戳魂針”,會為任何氣功或橫練所阻,打不進玉嬌娃背後的“脊心”死穴?……


    他也不相信可以毒任何人獸,見血立刻封喉的特煉奇毒,能被焦良毫不忌憚地品嚐滋味,當作牙箋!但盡管他無法相信,眼前所見的,卻屬毫無虛假的事實!


    焦良揚手了,他嗬嗬大笑地,向赫連甫揚眉瞪眼叫道:“又土又醜的老駝子,針兒還你,但為了不讓你再害別人,我要替你毀掉!話完,手揚,一根“羅喉戳魂針”,已在他巨靈掌中粉碎,化為一蓬光雨,灑了出去!這一手,雖然也是內力奇強的玄功表演,但除了使戚如山看得驚心以外,並震不住確實身懷絕藝的赫連甫與廉不和等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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