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宛卿當機立斷:“遙霖,你去為我捉一隻紅腹鬆鼠,我雪團打哪裏,你就往哪裏去,明白嗎?”


    遙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是!”


    白色雪團,從葉宛卿手中飛出去。


    鬆樹上,積雪簌簌往下落。


    四野寂靜,鬆枝落雪的聲音格外響亮,出來覓食的鳥雀驚得展翅騰飛,四周果然響起鬆鼠的叫聲。


    遙霖提起腳尖,立馬追過去。


    “啪!”又一塊雪團扔向更遠的地方。


    石階上,定遠侯停下腳步,冷冷地朝動靜傳來的方向看來:“今日之事,萬不可叫第三個活人知曉。”


    活人?


    陸繼廉鎖眉:“孩兒明白。”


    兩人,繼續踏雪前行。


    轉角之後,一抹湖藍色的身影映入眼簾。


    陸繼廉一時怔住。


    日頭即將破開雲層,雪光白得太過刺目,他以為自己迷了眼,看錯了人。


    往日溫婉端莊的葉宛卿,竟穿了一身錦袍,如瀑布般的墨發束成了髻,僅用一根玉簪子簪著。


    她臉上掛著清淺笑意,彎腰在道旁的樹下抓雪,認真團著雪團。


    蔥白般的手指,被雪凍得通紅。


    忽然,她直起腰身:“遙霖……”


    聲音戛然而止。


    她臉上的笑還未來得及斂去,看到他時,眼底閃過一絲錯愕,旋即收起笑,恢複了往日溫婉乖順的模樣。


    她衝著定遠侯欠身行禮,又看向陸繼廉。


    “郡主。”陸繼廉溫和地衝她點點頭。


    定遠侯收起眼底的驚訝,不動聲色地道:“郡主也是出來賞雪的?”


    葉宛卿淡笑道:“正是。”


    定遠侯渾濁的眸子溢出一絲精光:“這條小路,一麵靠山,一麵是牆,僻靜又難走。郡主金尊玉貴,如果遇見危險可就不妙了。次出行,還是帶一些護衛在身邊為好。”


    “侯爺所言甚是。”葉宛卿應道。


    定遠侯正要再說話,又有動靜傳來。


    一個渾身亂糟糟的護衛,邊走邊抖身上的雪:“屬下讓郡主失望了,屬下沒能追到那隻鬆鼠……”


    待他擦幹了眉毛和睫毛上掛著的雪,看清路上的人,連忙遠遠站住,往這邊行了個禮。


    定遠侯眯眼,打量著遙霖。


    陸繼廉望著葉宛卿,眸子裏一片明亮:“郡主往這邊來,是在捉鬆鼠?”


    葉宛卿繼續團著手裏的雪:“讓侯爺與陸世子見笑了。”


    陸繼廉的眸光,溫和地落在她被雪凍得通紅的手上,柔聲道:“小姐如果喜歡鬆鼠,改日,在下為你尋一隻來。”


    “不必了。”葉宛卿抬眸與他直視:“方才恰巧見了隻紅腹鬆鼠,覺得可愛,就想捉去和狐狸作伴。”


    狐狸?


    陸繼廉問:“可是敦親王世子捉的那隻?”


    “正是。”葉宛卿點頭。


    陸繼廉笑道:“那隻火狐,的確很可愛。”


    葉宛卿拿餘光看了一眼臉色陰沉的定遠侯,故意問道:“陸世子喜歡狐狸?你如果喜歡,等以後狐狸生崽了,送你一隻可好?”


    陸繼廉還沒來得及說話,定遠侯就臉色鐵青地開了口:“繼廉,我頭疼得厲害。”


    陸繼廉隻好道:“郡主繼續賞景,我們就不打擾了。”


    葉宛卿淡笑道:“慢走。”


    陸繼廉扶著定遠侯,沿著圍牆小道往回走。


    沒走多遠,定遠侯用力揮袖。


    陸繼廉說了句什麽,繼續去扶他。


    定遠侯則停在原地,訓斥了幾句。


    葉宛卿收起笑容,蹙著眉頭問遙霖:“他們在說什麽?”


    遙霖耳朵動了動,有些難為情地回道:“定遠侯……在對著陸世子訓斥您……”


    葉宛卿微眯著眼,望著漫天雪白裏的兩抹深色,淡淡地問道:“定遠侯都是怎麽訓斥我的?”


    遙霖支支吾吾:“屬下……不敢說。”


    葉宛卿目光柔和地看著他,語氣輕飄飄的,卻帶著一定的壓迫:“我想聽。”


    遙霖隻好硬著頭皮:“定遠侯說,郡主表裏不一,傳的是雍容溫婉的大家閨秀,實則頑皮好動。如果將郡主娶回定遠侯府,定會攪得府中雞犬不寧。還說,陸世子是迷了心竅,堂堂侯府世子,陸家未來家主,竟說出幫你捉鬆鼠的荒謬言論,著實令人發笑……”


    葉宛卿安靜聽著。


    看來,經過剛才一見,定遠侯對她有了很差的印象。


    回去之後,定遠侯應該會極力反對陸繼廉,不許陸繼廉再對她抱有任何幻想。


    畢竟,陸家未來的女主人,怎麽可以是個穿著男裝、在大雪天帶著護衛去捉鬆鼠、團雪團的女子呢?


    葉宛卿收回視線。


    映著雪光的眸子,有些涼。


    原來那日在獵場射殺楚安瀾的人,竟是由定遠侯派下。


    或許,陸繼廉事先就已經知曉了?


    他當日沒給兩個殺手留活口,興許就是為了給定遠侯善後,不讓人查到陸家去。


    而敦親王府,還將他當成救命恩人。


    真是諷刺。


    更諷刺的是,就算現在她知曉楚安瀾遇刺的真相,卻也隻能將真相埋在心底。


    如果揭穿,隻會加劇矛盾。


    楚安瀾,暫時又怎麽鬥得贏陸繼廉呢?


    ……


    葉宛卿收回目光:“辰曦和安瀾快到了,遙霖,我們去馬廄吧。”


    遙霖應了一聲。


    楚安瀾和葉辰曦到底是男子,腳程快。


    葉宛卿到時,兩人連馬都牽出來了。


    見著她,葉辰曦甚是迷惑:“妹子,你比我們先出門那麽久,怎的現在才來?”


    楚安瀾望著她,不禁紅了耳朵根,故意虛張聲勢道:“宛卿賢弟,你可算是來了,等你好久了。”


    宛卿賢弟?


    這是什麽稱呼?


    葉宛卿剛要開口,葉辰曦噗嗤笑道:“安瀾,你可真是要笑死我了。”


    “笑不死你!”楚安瀾笑著啐了一聲,牽著韁繩走過來:“宛卿。你……”


    “怎麽了?”葉宛卿望著他。


    楚安瀾這陣子每日進補,恢複得極好,站在蒼茫雪地裏,渾身透著風發意氣。


    他雙眸亮如星子:“你今日真好看。”


    葉宛卿怔了一瞬,隨即笑道:“世子今日也很好看。”


    “我哪日不好看?”楚安瀾眉眼張揚。


    葉宛卿笑了:“世子哪日都好看。”


    明明說了誇讚的話,楚安瀾心中歡喜,卻還是忍不住問道:“這麽說,我今日同往日並無任何差別了?”


    “呃——”葉宛卿竟然被這個問題給難住了。


    “哈哈,逗你的!”楚安瀾得意地大笑兩聲。


    今日天寒,馬場無人。


    楚安瀾牽著白色馬駒,走到葉宛卿身旁:“你瞧瞧,這匹馬駒你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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