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人希望從我這裏聽到什麽?”葉宛卿轉頭看向那官員:“希望聽我說:廖芙庾來找我,告訴我,端王會在我的大婚日謀反,端王在京中埋了火藥。若大人是我,在知曉這件事後,會幫忙隱瞞,然後自己如期舉行大婚麽?”


    官員皺眉:“……不會。”


    葉宛卿收回眸光:“我與廖芙庾交好過沒錯,但,端王府謀反一事我全然不知。皇上是我的親舅舅,太子殿下是我的親表哥,若我知曉有人要謀反,早在第一時間告知皇上與太子了,又怎會裝作一無所知?諸位大人與其懷疑我是否知曉此事,還不如多查查楚驍岩與廖芙庾。


    一個是自幼便與狐朋狗友廝混、書都未念好的紈絝世子,一個出生便沒有母親,從小無人管束、字都未識得多少的將軍之女。這樣的一對夫妻,當真會想著跟人謀反麽?


    還有端王,整日求仙問道,將丹藥當飯吃,說話常常前言不搭後語。這樣一群人,究竟為何想謀反?難道,就無人覺得奇怪麽?”


    話音落下,幾個官員交換視線,交頭接耳一番後,紛紛將目光轉向陸繼廉。


    陸繼廉開口:“涉案人等,我們自會按流程一一去查。今日,辛苦郡主走這一趟,配合我們查案。”


    “陸大人客氣了。”葉宛卿淡聲。


    陸繼廉掃了眼在場官員:“事情已經清楚,郡主的確是對此事不知情。大人們先去忙罷,在下有幾句話要同郡主說。”


    在場的都是有眼力見的人,聞言便紛紛起身,迅速離去,還體貼地叫走門外不相幹的人。


    等人走空,葉宛卿才問:“不知,陸大人要同我說的是私事還是公事?”


    陸繼廉直接了當:“你想救廖芙庾和楚驍岩?”


    葉宛卿彎唇:“我想救,陸大人便會留他們性命麽?”


    陸繼廉眸色晦暗:“離開楚安瀾,嫁我為妻,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我可以為你保下楚驍岩與廖芙庾,也願意不與楚安瀾計較,護他一世性命無虞。我會學著做個好夫婿、好父親。我可以教你騎馬、射箭、習武……每年,我都可抽空陪你離京,去你喜歡的地方小住幾日。你若不喜歡孩子,那我們便不生孩子,從宗族裏過繼個孩子……”


    “陸繼廉。”葉宛卿打斷他的聲音:“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時光也不能倒流。陸大人光風霽月,又何苦執著我一妻?我已經往前走了,你亦該繼續往前走。”


    話音落下,門口傳來一道聲音:“長公子您瞧見了麽?您日夜所求的人,就是這般將您的真心丟在腳下踐踏的!”


    聽見來人的聲音,陸繼廉變了神色,蹙眉:“放肆!”


    一個小廝打扮的青年進門來。


    葉宛卿對他很熟悉。


    青年是陸繼廉的侍從——洛暝,跟了陸繼廉很多年,後來得以提攜,成為將軍府的管家。


    洛暝拎了個食盒進門,表情憤懣又委屈:“長公子,我來給您送藥。”


    說完,將食盒揭開,從中取出一個白玉盅,遞給陸繼廉。


    陸繼廉對葉宛卿道:“抱歉。”


    說完,伸手從洛暝手中接過白玉盅,仰頭一口喝光,又將白玉盅遞給洛暝。


    明明是一碗苦藥,他卻喝得麵無表情,宛若在喝一碗白水,末了,然後走到一旁淨手。


    他慢條斯理地拿幹帕子擦著手:“尊卑不分,以下犯上,和郡主請罪。”


    洛暝聽話地轉向葉宛卿,忽地掀開衣袍,跪在地上:“小人心疼長公子,才口不擇言衝撞了郡主,請郡主懲罰。”


    葉宛卿看著洛暝:“我並未放在心上,你先起來吧。”


    陸繼廉這才看向她,話卻是對洛暝說的:“郡主心善,不與你計較。你回府之後自行去找管家,領二十個板子,再上交半年的月銀作為懲罰。我的話,聽懂了麽?”


    洛暝看了一眼葉宛卿,咬牙:“我這就回去領罰。”


    說完便走。


    葉宛卿看了眼簷下淅淅瀝瀝的雨水,站起身來:“話已問過,我先回府了。”


    “郡主。”陸繼廉叫住她。


    “陸大人還有何事?”葉宛卿語氣漠然。


    陸繼廉琉璃眸微動:“無事,雨天路滑,郡主慢些走,我安排人為你撐傘。”


    “不必了。”葉宛卿看都未看他一眼。


    門口,櫻香連忙跟上:“郡主。”


    葉宛卿看了一眼雨幕:“走罷。”


    很快,一主一仆便消失在院門處。


    陸繼廉看了眼桌上不曾被碰過的茶盞,眸底溢出一絲悲痛神色來。


    臨近晌午,雨勢漸大。


    前院的一處簷下,站著一人。


    聽見腳步聲,他急忙撐著傘、拎著食盒跟過來:“郡主,請留步。”


    葉宛卿和櫻香齊齊駐足。


    洛暝衝她行了個禮:“今日罰也罰了,訓斥也訓斥了,有些話,我一定要告訴郡主。隻要郡主願意聽完我的話,就算處死我,我也願意!”


    葉宛卿蹙眉:“若是關於陸大人的事,就不必多費口舌了。”


    “撲通!”


    洛暝竟當著她的麵,跪在濕漉漉的雨裏。


    “你這是在做什麽?”櫻香嚇了一跳,訓斥出聲。


    葉宛卿皺著眉頭,望著雨裏倔強的青年:“你這般做,又有何意義呢?指望我心疼你家長公子,又或是與他生出點別的什麽來麽?不來打擾我的人生,很難麽?”


    洛暝聞言,仰頭看著她:“郡主這般避著我家長公子,連幾句他相關的話都不願聽完,難道是在怕什麽嗎?”


    “放肆!”櫻香低聲斥責:“定遠侯府的人,都是這般沒有規矩的麽?”


    “沒有規矩的是我一人,與定遠侯府無關。”洛暝直視著葉宛卿:“郡主根本不知,我家長公子為了您吃了多少苦!


    他為了您被罰跪好幾次,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至今還在服藥調理身體……


    為了您,他與侯爺大鬧了一場,將侯爺氣病,府中卻開始傳他囚禁侯爺。


    您大婚那夜,他白日帶兵搜查反賊餘孽,又護衛長公主安全,夜裏,在走廊裏站了一整夜。本就差的身體,又嚴重了幾分,甚至好幾次差點暈倒……”


    “洛暝。”葉宛卿製止了他:“你若真的心疼你家長公子,便不該來同我說這些話。你該做的,是勸他早日擇個貴女為妻。


    還有,替我轉達定遠侯一句話,希望他記得應允過我的事,不要忘了。”


    說完,她叫上櫻香出門。


    大理寺外,敦親王府的馬車就停在那兒。


    卷起一半的車簾內,露出楚安瀾的腿和衣角。


    他盤腿坐在馬車內,也不知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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