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強聽得暗咬鋼牙,沉聲問道:“後一項的事實。”


    項小芸截斷他的話頭,指著自己鼻頭,狂笑說道:“後一項的事實,更是鐵案如山,我就是被害之人,這位艾老人家,和這位虞大哥,便是目睹見證。”


    說完,立把鍾少強對於自己的卑鄙暗算舉措,向鍾強講了一遍。


    鍾強聽完項小芸之話,已知對方所說,多半不假,但心中卻漸萌毒念。


    因為他盼子成龍,聽得鍾少強如此不肖之後,雖然大失所望,心中暗暗悲痛,但由於父子天性,舐犢情深,他仍不得不盡力設法,對鍾少強加以挽救。


    鍾強覺得要挽救鍾少強的第一樁錯誤不難,隻消把愛子帶走,不令他再與“氤氳教”那批牛鬼蛇神,同流合汙便可。


    但補救鍾少強的第二樁錯誤,卻是不易,因醜事已作,鐵案如山,除非……


    這就是他的毒念由來,鍾強覺得除非索性把這眼前三人,一齊殺死,斬草除根,加以滅口,否則鍾少強的這樁汙點,便永遠存在,無法消去。


    想到此處,這位舐犢情深的“東劍”鍾強,便正義頓泯地,起了殺心,向項小芸冷然說道:“我不相信,以你的一身藝業,竟能勝過鍾少強,逼得他作出那等卑鄙之事。”


    項小芸聽出對方語意,秀眉微挑,傲然問道:“這樣說來,你是要我給你一點證明的了。”


    鍾強點頭答道:“對了,我想請你這位當事人,和那兩位見證人,全都給我一點證明。”


    艾皇堂一旁含笑說道:“尊駕所要的是何種證明?”


    鍾強向他深深盯了兩眼,獰笑說道:“神行酒丐,成名甚久,你也是老江湖了,何必明知故問?我既不相信你們的武功藝業,能勝得過犬子鍾少強,你們自然應該在手底下給我一點證明,否則怎使我心服口服?”


    虞大剛見這位“東劍”鍾強,說話之時,目中厲芒如電,知道他有意護犢,已動殺心。


    對方名列“武林十七奇”,盛譽必非虛致,自己與項小芸,當然不會怕他,但“神行酒丐”艾皇堂若是與之動手,卻多半要落下風,必非其敵!


    想到此處,含笑叫道:“艾老人家,讓我來向這位‘東劍’鍾大俠,請教幾手好麽?”


    艾皇堂先前“崤山”求援,便是去找虞大剛,自然深悉他的武功火候,並願意使項小芸看看虞大剛的一身絕藝,以增加他們的惺惺相惜之感,故而聞言之下,立即怪笑幾聲,點頭說道:“好,虞老弟,便由你來先給這位鍾大俠一點證明也好,叫他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免得坐井觀天,夜郎自大。”


    鍾強聽得怒氣上衝,正欲向艾皇堂反唇相譏,虞大剛已龍驤虎步地,走到他的麵前,抱拳笑道:“鍾大俠,我們不妨把話明說,來得痛快一點……”


    鍾強看他兩眼,接口問道:“你有什麽話說?”


    虞大剛揚眉笑道:“無須由我們三人,分別向你提出證明,隻由我權為代表,奉陪你過上幾招如何?”


    鍾強何等自負?自然不把這位雖然生得雄糾糾,氣昂昂,但卻年歲太輕的虞大剛看在眼中,遂冷笑一聲,點頭說道:“動手可以由你代表,但責任卻必須由你們全體擔負!”


    虞大剛笑道:“鍾大俠可否把這‘責任’二字,解釋得清楚一點?”


    鍾強獰笑答道:“倘若你們證明不夠,則誣人名節,其罪非輕,我說不得隻好狠辣一些,要砍下你們三顆項上人頭,作為我兒子的威譽抵償!這樣的‘責任’,你替他們挑得起麽?”


    虞大剛聽他這樣說法,知道自己先前的看法不錯,這位“東劍”鍾強,果然自恃藝業,大動殺心!


    等他話音一了,揚眉笑道:“關於我自己的項上人頭,當然可以由我作主,但人家的頭兒,肯不肯交我負責,卻不敢擅斷,應該先問問本主!”


    說至此處,回頭向艾皇堂、項小芸含笑問道:“艾老人家、芸……芸弟,你們肯不肯把項上人頭,交給我來處理?”


    項小芸首先應聲笑道:“大哥放心,我把什麽東西,都交給你……”


    語音至此忽頓,玉麵立泛紅霞,因為項小芸驀然發覺自己說得太以冒失,語意雙關,大有毛病。但她畢竟是絕代俠女,豪邁無倫,轉瞬間,羞色便除地,繼續笑道:“虞大哥,你也該問問對方,倘若你提得出足夠證明,他又怎麽樣呢?”


    虞大剛失笑說道:“對呀,我怎麽未曾想到此點,應該向鍾大俠……”


    鍾強不等他話完,便即厲聲叫道:“你不必問了,隻要你能在我劍下,支撐三……三十回合,鍾強和鍾少強父子二人,必也自行把人頭奉上。”


    他本來想說“三合”,但一來勝負關係太重,二來又覺虞大剛氣宇軒昂,威儀出眾,遂臨時變計,提高了十倍之數,把“三合”改成了“三十回合”!


    虞大剛聽完話後,搖頭笑道:“不行,不行……”


    鍾強以為對方膽怯,哂然一笑,接口說道:“三十回合若是不行,便減為二十回合,或十個回合也可!”


    虞大剛笑道:“鍾大俠,你弄錯了,我不是不同意你的賭法,隻是不同意你的賭注!”


    鍾強愕然問道:“你不同意賭注?其實我的賭注,下得不算輕了!雖然我以兩顆人頭,賭你三顆人頭從‘量’的一方麵來說,似乎占了便宜,但若從‘質’的一方麵來說,你們卻絕不吃虧!因為鍾家父子,何等英雄……”


    虞大剛連連搖手,截斷了鍾強話頭,皺眉叫道:“鍾大俠,你身為‘武林十七奇’之一,‘東劍鍾強’四字,響當當威震江湖,卻怎會說出如此不通之話?”


    鍾強呆了一呆,揚眉問道:“我怎樣不通?”


    虞大剛淡笑答道:“倘若我們輸了東道,當然人頭落地,萬事皆空,一切都不必談!若是你輸了東道,則‘東劍’威名業已掃地,父子英雄何在?成了土雞瓦狗一般,以‘質’勝‘量’之語,還哪裏能夠成立?”


    虞大剛看不慣鍾強太以高傲自大,老氣橫秋,他這幾句話兒,是尋著對方漏洞,單刀直入地,駁斥得好不厲害!


    鍾強果被問住,窘得無法回答地,期期問道:“你……你……你打算要我用什麽東西,作為賭注?”


    虞大剛恢複了滿麵神光,微笑說道:“江湖遊俠,首重勸善,次在除惡,故而在下萬一僥幸,能於鍾大俠神劍之下,應付滿三十回合,便請鍾大俠負責命令郎鍾少強,跳出火坑,莫再與‘氤氳教’那幹萬惡凶人,同流合汙!”


    鍾強聽得略一遲疑問道:“這樣的賭注,豈非更輕?彼此不成比例!”


    虞大剛微笑答道:“賭注輕重無妨,我覺得這樣決定,比較更有意義!”


    鍾強揚眉叫道:“你改,我也要改,倘若你在我劍下,應付不了三十回合。則我也不要砍下你們三顆人頭,隻把你們口中的三根舌頭割掉,讓你們無法再對旁人橫加誣蔑就是!”


    虞大剛笑道:“多謝,多謝,多謝鍾大俠的一片好心,你請拔神兵,在下折枝代劍!”


    說完,果即伸手折斷了一段三尺來長樹枝,橫持手中,氣定神閑地,巍然卓立!


    鍾強本欲拔劍,但見了虞大剛的這種動作以後,不禁氣得怒火騰眉,厲嘯一聲,叫道:“小輩猖狂,你太以輕視我了!”


    語音方了,縮回那隻正欲拔劍的右掌,向右前上方,作勢淩空一砍!


    “哢嚓”脆響起處,原來鍾強也運用內家劈空掌力,擊斷了一段樹枝!


    他再伸手一招,那段樹枝,便似有無形之物加以牽引般地,飛向鍾強手內!


    鍾強接枝在手,揚眉叫道:“你要多加小心,我這就開始施展三十招中的第一招了!”


    虞大剛笑道:“鍾大俠請隨時進手,在下領教高明!”


    鍾強雙眉一剔,踏中宮,走洪門,右臂猛挺,一招“指點乾坤”,便以手中樹枝,向虞大剛的胸前點去!


    虞大剛知道對方在這分心一劍之中,最少藏有四種以上的精微變化,遂不敢怠慢地,用了“斜挑日月”,迎拒來勢!


    鍾強因摸不透這口氣甚大,神情不亢不卑的年輕對手,究竟有多強實力,意欲試他一試!


    故而,他把這式“指點乾坤”的一切精微變化,完全停止,竟讓虞大剛手中樹枝,與自己手中樹枝,互相搭上!


    虞大剛本在準備應付他各種變化,忽見鍾強停枝不動,便明白了對方這等舉措的用意所在!


    他心中一動,暗想鍾強位列“七劍”,盛名得來不易,何況除了今日護犢情深,居心稍嫌毒辣之外,尚未聽得他有甚重大惡行,自己何不設法替他保存上一些顏麵!


    虞大剛念頭打定,雙方手中樹枝,業已接觸!


    就在這由分而合的刹那之間,鍾強一聲龍吟長笑,竟把內家真力,貫注樹枝,向外猛震!


    這種舉措,確是試驗對方功力的極好方法,因為虞大剛倘若內力不夠,則手中樹枝,必被鍾強震飛!即令他內力甚強,而無法控製由心,剛柔並濟時,手中樹枝,也會被鍾強震得寸寸斷折!


    這兩種必然結果,是在鍾強的意料之中,但另一種突然結果,卻出於鍾強的意料之外!


    所謂“突然結果”,就是雙方樹枝相觸,鍾強並發力猛震之後,虞大剛手中樹枝,卻既未震飛,也未震斷!


    換句話說,就是在鍾強這等臨時變計,化揮枝攻敵,為凝功較勁的猝然動作之下,虞大剛仍能應付裕如!


    虞大剛手中的樹枝不斷,是表示他的內力,不比鍾強為弱!


    虞大剛手中的樹枝不斷,是表示他倉忙應變以下,仍然控製由心,把勁頭大小,拿捏得恰到好處!


    過柔則飛,過剛則折,如今剛柔既能並濟,虞大剛手中樹枝,遂不飛不折地,與鍾強手中樹枝,粘在一處!


    就在隨意應變,卻應變得恰到好處的舉措之上,已使“東劍”鍾強,大吃一驚,狂心盡泯,知道難怪對方口出大言,果然真個身懷罕世絕學!


    他一麵暗暗吃驚,一麵便想抽枝換式,以自己浸淫數十年的精妙劍法,與對方鬥上三十回合!


    誰知,他才一撤枝,便覺得虞大剛的內勁如山,貫注在那根樹枝之上,緊緊逼住自己。


    這種情況,是虞大剛逼使鍾強較力,不讓他輕易撤枝變式。


    固然,鍾強並不是不能勉強撤枝,但他若內勁一卸,虞大剛手中樹枝,必將挾著排山倒海之勢,隨後猛攻,非逼得他用小巧功夫,閃身避銳不可!


    雙方既然功力相當,則就在這一避銳動作之下,先機必失,從此處處被動,極難於三十招中,扭轉局麵!


    何況除此以外,虞大剛凝勁不卸之舉,分明恃力挑戰,自己若是定欲變招,豈非示弱?


    鍾強此時雖知虞大剛確具神功,不是易與,但他名列“七劍”,身為當世武林中十七名曠代高手之一,卻怎甘輕貽向人示弱之誚?


    故而,他在發覺虞大剛手中樹枝,凝勁如山之下,也就真氣暗提,推枝貫勁,把本身內家真力,宛若長江大河般源源吐出!


    這樣一來,他們全是足下不丁不八,暗合子午地,如山巍立,一麵目注對方,一麵把本身功勁,綿綿傳往那兩根交叉樹枝之上!


    如此情勢,看來平淡,其實極為緊張!


    因為這樣一較功勁以下,根本用不著攻防騰躍地,鬥上多少回合,勝負之數,即將立見分曉!


    誰的功力稍弱,誰的手中樹枝,便會先起變化,或是斷折,或是……


    就樹枝性質而言,他們是折自同一樹上,粗細亦頗相若,誰也未占便宜,確實是一樁公平竟賽!


    但兩位凝勁相持的武林奇客心中,卻有了不同想法!


    鍾強覺得自己吃了虧,因為這樣一來,成了比力而非較技,使自己的精擅劍法,難展所長!


    虞大剛卻已煞費苦心,因為他師傅“一劍先生”公孫明所傳“玄天七劍”,本極精微,如今經二度參師,再下苦功之後,自然威力更增!


    倘若與鍾強互以劍法搏鬥,則勝負之分,必極明顯,不如這樣用內勁較功,便於點到為止,替這位成名不易的一代劍客,略為保存顏麵,免得使他刺激太深,惱羞成怒地,索性與“氤氳教”同流合汙,歸諸浩劫!


    兩人心中想法,雖然不同,但各出全力,凝勁傳功,絲毫不敢懈怠的舉措,卻是完全一致!


    於是,暫時成了一種相持不下的外貌平靜狀態!


    項小芸一麵撫弄看那頭黑虎的烏亮頭毛,一麵向艾皇堂低聲笑道:“艾老人家,我虞大哥何必與‘東劍’鍾強,如此苦苦鬥力?他奉召二度參師,新近痛下苦功,重練‘金剛散手’和‘玄天七劍’,必然威力絕倫,為甚不拿這溺愛護犢,居心險惡的鍾老頭子,來試試手呢。”


    艾皇堂微笑說道:“一個是居心險惡,一個是居心仁厚,我猜虞老弟可能為了顧念‘東劍’鍾強,成名不易,想勝得不露痕跡,使對方知難而退!否則以‘一劍先生’公孫明的‘玄天七劍’之妙,加上虞老弟的稟賦之高,豈是這夜郎自大的鍾老頭子,所能抵禦得住?”


    項小芸畢竟對虞大剛極為關心,聞言之下,點頭嬌笑說道:“老人家大概猜得不錯,虞大哥真是好人,太以客氣,換了我時,就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受了他兒子的滿腔惡氣,出到他老子頭上,叫這名列當今‘七大劍’之一的堂堂‘東劍’鍾強,吃不消而兜著走呢!”


    艾皇堂聽得失笑說道:“你是‘紅粉霸王’,霸王所用手段,總難免有點霸氣!”


    項小芸妙目雙翻,揚眉說道:“霸氣有甚麽不好?……”


    一語方出,話鋒忽頓,向那相持不下的虞大剛、鍾強二人,看了兩眼,秀眉微蹙說道:“我虞大哥怎麽還未獲勝?他在真力內勁方麵,準能勝得過……”


    艾皇堂不等項小芸話完,便即接口笑道:“項姑娘,‘東劍’鍾強也是‘武林十七奇’之一,與你這‘紅粉霸王’,暨虞老弟的‘虎皮裙’齊名,屬於當代武林的一流高手,你不能把他過份看輕!何況虞老弟存心仁厚,想勝得不露痕跡,自然更略費事!”


    項小芸搖了搖頭,壓低語音,神情關切地,悄悄說道:“我不是嫌我虞大哥勝得慢,是怕他……”


    她雖說到此處,未往下說,艾皇堂也已知她心意地,含笑叫道:“項姑娘盡管放心,虞老弟那身武學,我所深知,他的真力內勁方麵,在當世武林中,恐怕除了你這位‘紅粉霸王’之外,恐怕無人能與比擬!”


    項小芸揚眉問道:“我呢?是我強,還是他強?”


    艾皇堂深知項小芸的“霸王”脾氣,怎敢直言?遂微微一笑答道:“你們是瑜亮並生,難分軒輊!但若單以‘勁力’而論,則你有‘霸王’美號,拔山兮氣蓋世,恨天無柄地無環!自然略勝一籌,他是瑜而你是亮了!”


    這幾句話兒,奉承得極為得體,把位心高氣傲,生平絕不服人的“紅粉霸王”項小芸,聽得秀眉雙揚,春生玉頰,從嬌麵上浮現出一種嫵媚可人的“霸王”微笑!


    就在這時,輕輕地吹過了一陣山風,替“虎皮裙”虞大剛和“東劍”鍾強二人,分了勝負!


    因為這陣山風輕拂之下,鍾強所持樹枝上的一枚新茁葉芽,竟告隨風墜落。


    常言道:“一葉知秋”,如今這一枚新茁葉芽,忽從枝上墜落之事,也使鍾強明白了虞大剛是手下留情,自己確非其敵!


    因為他和虞大剛手中所持,均係新折樹枝,生機未絕,尤其是這種新茁葉芽,決不會無故墜落!


    雙方硬拚之下,自己全力凝功,借枝傳勁,雖覺難勝對方,也未露甚敗象,但手中樹枝,卻已支持不住!


    由於枝質漸敗,枝上新茁葉芽,才會隨風而落,再若支撐下去,手中所持的這根樹枝,可能會寸寸斷折?


    虞大剛手上那根樹枝,也有新茁葉芽,同樣經風吹拂,卻未離枝墜落,足見對方不僅留有餘力,更可護及外物,使他所持樹枝,雖受內勁重壓,仍無損敗!


    鍾強正自羞赧難當,忽見虞大剛嘴皮微動,耳邊遂響起對方的“蟻語傳聲”說道:“鍾大俠,虞大剛業已領教高明,我們可否就此收手,來個哈哈一笑……”


    不等虞大剛的“蟻語傳聲”完畢,一聲“哈哈”,業已出自“東劍”鍾強口內!


    “哈哈”本是笑聲,但鍾強卻笑得有些勉強,笑得有些尷尬,他甚至於笑得有些傷心!


    笑聲才發,手中蓄勁一抖,把所持樹枝,抖得寸寸斷折!


    他這種自行斷枝之舉,倒是英雄骨氣,準備承認失敗!


    但妙事又來,鍾強這蓄勁一抖之下,不單把自己所持樹枝抖折,竟連虞大剛所持樹枝,也照樣被他抖得寸斷!


    虞大剛“呀”了一聲,縮胸吸氣,向後微退半步,目注鍾強,抱拳笑道:“鍾大俠……”


    三字才出,鍾強厲嘯一聲,麵色如霜地,便自轉身馳去。


    因為他知道虞大剛隨同斷枝之舉,是故意做成秋色平分局麵,使自己不呈敗象!


    既然如此,則對方“鍾大俠……”三字以後,定然是一連串替自己顧全臉麵的謙遜之詞!


    英雄最怕受人憐,“東劍”鍾強生平行徑,有善有惡,雖不算完全正派人物,卻也是位英雄!


    虞大剛隨同斷枝,故意替他保存顏麵之舉,已使鍾強羞赧無地,刺激殊深,他哪裏還好意思再厚著臉皮,聆聽對方所說用意雖善,鋒芒卻厲的謙遜之語?


    鍾強這樣一走,倒使虞大剛略感意外,不禁在目送他身影消失以後,點了點頭,微歎說道:“自古英雄多傲骨,憐人不肯受人憐!這位‘東劍’鍾強,畢竟比他那位寶貝兒子強得多了!”


    項小芸目光斜瞥虞大剛,披著嘴兒,不住冷笑!


    虞大剛發現她這副神情,愕然叫道:“芸妹,你這樣冷笑則甚?莫非我做錯了什麽事兒?”


    項小芸哂然說道:“虞大哥,我先問你,你是否想對鍾強,曲予成全?”


    虞大剛點頭笑道:“常言道:‘但得一步地,何處不留人?’何況鍾強成名不易,生平又無甚大惡……”


    項小芸失笑說道:“虞大哥,你不要替他解釋,既欲成全,便該保持平手,或是讓他略勝……”


    虞大剛搖手說道:“不行,不行,若是保持平手?他定然不甘作罷,無了無休!若是讓他略勝一籌,他又會要求履行賭約,把艾老人家、和你我的三條舌頭割掉!”


    項小芸點頭笑道:“這樣說來,委實事難兩全,顧全了我們三條舌頭,便顧不全他的人頭了!”


    虞大剛皺眉問道:“芸妹此話怎講?”


    項小芸笑道:“鍾強既不失英雄性格,則他認敗之後,必將履行賭約,此去定是趕赴‘銷魂堡’,要把他那不成材的寶貝兒子,帶回東海!”


    虞大剛道:“芸妹猜得不錯,事實必然如此!”


    項小芸笑道:“鍾少強肯不肯走?‘氤氳教’肯不肯放?”


    虞大剛不假思索地,應聲答道:“情欲魅力極強,苟非上智,不易擺脫,鍾少強既為色誘,恐怕未必肯走,即令他肯走,‘氤氳教’也決不肯放!”


    項小芸揚眉笑道:“如此一來,惡鬥必起,鍾強身入虎穴,孤掌難鳴,十九定居敗局!‘氤氳教’一般魑魅,怎會有虞大哥這等悲天憫人的仁厚襟懷,鍾強那顆人頭,還能保得住麽?”


    虞大剛“哎呀”一聲說道:“芸妹,你提醒了我,鍾強此去,著實不妙,我們可不可以替他打個接應?”


    項小芸微笑說道:“度人須度徹,送佛到西天,我們反正要去‘銷魂堡’,自然可以略加援手,設法把他父子兩人,一齊救出地獄!”


    艾皇堂一旁笑道:“項姑娘真好度量!先前鍾少強施展卑鄙手段,差點兒把你送入地獄,你如今卻想把他救出地獄,實所謂以德報怨,菩薩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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