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笑麵閻婆”孟三娘,喜愛“皓首神龍”常子俊之女常碧雲,把她帶回羅浮以後,因常碧雲所服的那枚“三葉仙蘭實”,對增益體質,及真氣內力,功效無倫,知道自己隻要在她身上,費上三兩年苦心,必然可以造成一個衣缽傳人,年輕一輩之中,無人能敵的蓋代好手!所以回到羅浮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讓常碧雲喝下一碗“羅刹門”中的迷心藥“孟婆湯”,可憐常碧雲這一碗“孟婆湯”入腹,不但以前一切盡忘,連自己的姓名來曆,均已茫然,由孟三娘賜名“孟浮雲”悉心學習“羅刹派”武學!


    董飛雲、胡飄雲二女,自廬山歸報,壞“奪魂旗”等人,要在臘月初九來這“萬梅穀”中彼此較技排名,爭取新“乾坤五絕”的盟主名號!孟三娘為了使師弟“玉簫郎君”潘午,報複在祁連山玉柱峰對壞“奪魂旗”的一敗之仇,及爭取新“乾坤五絕”之中名位,遂不但旦夕督促潘午與孟浮雲,苦練本門“羅刹陰功”,並另外傳授“玉簫郎君”潘午一種奇毒無倫的“孔雀指力”!但這種“孔雀指力”,必需十三種絕毒藥物,配合淬煉,孟三娘命下門搜尋大澤名山,隻找來十種,尚缺三種,遍覓不得!


    三月以前,忽然聽說其中最主要的一種“天絕鉤藤”,在福建武夷絕峰,曾有發現,潘午遂決定親自往采,而孟浮雲也磨著“笑麵閻婆”孟三娘答應,跟隨師叔同去!


    哪知二人居然一去不回,眼看臘月初九,新“乾坤五絕”論技爭名的約期即屆,“玉簫郎君”潘午與常碧雲化身的孟浮雲,依然音訊毫無,直把個素來深沉持重的“笑麵閻婆”孟三娘疑詫得焦急不堪,但又無法抽出時間,親往福建方麵尋找!


    展眼間約期已屆,臘月初九的天才黎明,孟三娘正在“天香坳”中靜坐行功,便見董飛雲走來報道:“啟稟掌教,‘逍遙老人’鍾離哲、‘奪魂旗’、‘八指飛魔’,司空曜、‘鳩杖神翁’談白水等四人,已準時赴約,齊到萬梅穀外!”


    “笑麵閻婆”孟三娘盡管雄心萬丈,著意與鍾離老人,“奪魂旗”等,一爭“新乾坤五絕”盟主之名!但依然重視江湖禮節,麵容一冷,向董飛雲叱道:“他們既來,何不早報,令我先失江湖禮數!”


    董飛雲低頭答道:“來人身法太快,弟子等剛剛發現的刹那之間,已到‘萬梅穀’口!”


    “笑麵閻婆”孟三娘知道來的這鍾離哲等四人,均為當世武林中出類拔萃人物,委實難怪門下弟子,遂微“哼”一聲,親自迎出“萬梅穀”口!


    鍾離哲、壞“奪魂旗”、司空曜、談白水等人,正在“萬梅穀”口,眺覽那霜姿雪骨的如海香光,見“羅刹教”掌教“笑麵閻婆”孟三娘迎出穀口,遂由“玄陰教”教主,“北溟老怪八指飛魔”司空曜,抱拳施禮,發話說道:“司空曜與鍾離老人,‘奪魂旗’兄,及我二弟,遵從孟掌教之約,特於今日來羅浮定盟,潘副教主因何不見?”


    “笑麵閻婆”孟三娘臉上向來不帶笑容,偶而笑容一現,對方將立罹慘禍,所以依舊冷然答道:“司空教主,與各位高朋,且請到我‘天香坳’中待茶,反正我們是要組織新“乾坤五絕’,我潘師弟外出采藥,不及趕回,有他無他,並無妨礙!”


    這幾句話聽得“鳩杖神翁”談白水最為高興,因為他有自知之明,新“乾坤五絕”的預定人選之中,確實要數自己最弱,“玉簫郎君”潘午真若起而相爭,勝負究竟誰屬,確尚難言!如今他既不在羅浮,自己這新“乾坤五絕”以內的一席之位,豈非業已坐穩?


    他們是邊談邊行,繞過兩重山角,便已到了“笑麵閻婆”孟三娘平素靜坐練功的“天香坳”內。


    這“天香坳”,顧名思義,自然是四麵梅花,絳雪冷雲,天香時送,最妙的是房屋全部是綠竹所建,軒窗不設,幾條掛壁飛流,再一噴珠濺玉,簡直滌盡塵俗!


    眾人在一座竹亭之中落坐,董飛雲、胡飄雲替每人獻上一盞羅浮特產的雲霧香茶,鍾離老人接杯在手,啜了半口,縱目四外微眺,首先讚道:“孟掌教,你這‘天香坳’,地方好,名稱起得更好!四外的綠萼天香,淡欲無言,寒能徹骨,再配上些竹亭飛瀑,委實雅絕人寰!我們要在這種地方,鬧得烏煙瘴氣,豈不大煞風景?”


    “笑麵閻婆”孟三娘淡淡答道:“老人所居的西昆侖小琅環向稱神仙之境,我這‘萬梅穀天香坳’,何足一顧?再說以我們在武林中的身份藝業,互相略展所學,途徑極多,恐怕也不必弄得烏煙瘴氣,以致貽笑梅花吧!”


    鍾離老人好像襟懷豁達,根本不介意這位“羅刹掌教”語帶譏嘲,依舊含笑說道:“可惜如此盛會,獨缺令師弟‘玉簫郎君’一人……”


    “笑麵閻婆”孟三娘不等鍾離老人說完,便即冷冰冰地,接口說道:“我潘師弟還是不在此地的好!”


    “玄陰教”教主“八指飛魔”司空曜聞言不覺微愕,孟三娘目光略瞥壞“奪魂旗”,又複說道:“今日不論新‘乾坤五絕’,是否如願加盟,諸位總算應約而來,是我‘萬梅穀’中賓客!我潘師弟生性高傲,記仇心切,他如在此,萬一對哪位有所開罪,豈不令我左右為難,有失主人禮數!”


    壞“奪魂旗”知道“笑麵閻婆”孟三娘是指的自己祁連山玉柱峰折辱“玉簫郎君”潘午之事,因不便反唇相譏,隻好“哼”了一聲,裝作不懂!


    孟三娘見壞“奪魂旗”如此神態,也不願令他過於難堪,話題一轉說道:“‘奪魂旗’兄脫離舊‘乾坤五絕’,倡議另組新‘乾坤五絕’,確屬明智之舉!因為不久以前,我就在此處,曾與舊‘乾坤五絕’之中人物,會過一陣,覺得他雖非徒具虛名,也不見得有何特別驚人藝業!”


    “八指飛魔”司空曜眉頭微蹙問道:“我等與‘南筆’諸葛逸、‘西道’天癡,在廬山‘小天池’訂約,明歲元宵就借孟掌教的‘萬梅穀’,來個新舊‘乾坤五絕’一決高低。你說的這人是‘東僧’?還是‘北劍’?”


    “笑麵閻婆”孟三娘兩道秀眉,微微一軒道:“是‘北劍’蒲琨,這老兒不知怎的弄錯,特地跑來羅浮,說是他無意之中,將我的門下打傷,問我要不要代徒報複?我雖知他打傷那人,並不是我門下,但因氣憤蒲琨老兒,言語神態,有點恃技驕人,遂折了一根竹枝,與他自以為震懾江湖的‘三指劍’,鬥了七八十合!”


    鍾離老人哈哈一笑問道:“聽孟掌教的言中之意,莫非蒲琨老兒的‘三指劍’,敗在了你的青竹枝下?”


    孟三娘臉上浮起半絲冷笑,秀眉又是猛然一挑,朗聲答道:“我雖未勝,但也未弱他分毫!若不是‘東僧’醉頭陀趕來勸解,鹿死誰手,真未可料!”


    這幾句話,不但“玄陰教”正副兩位教主,“八指飛魔”司空曜、“鳩杖神翁”談白水,聽得雙雙眉頭深蹙,連壞“奪魂旗”都心中微寒,暗想孟三娘這位紅粉魔頭,能夠隨手折了一根青竹枝,便與“北劍”蒲琨老兒一柄威力極強的“三指劍”,平分秋色,這種藝業,果足驚人!難道今日新“乾坤五絕”定盟一事,真要讓她主盟,作為盟主。


    但這種心情,隻是壞“奪魂旗”一人所有,“八指飛魔”司空曜則根本就未疑心“逍遙老人”鍾離哲真偽,遂向“笑麵閻婆”孟三娘,含笑問道:“關於我們今日新‘乾坤五絕’定盟之事,孟掌教有何高見?司空曜等無不讚從!”


    “笑麵閻婆”孟三娘,點頭說道:“這種事要想做到大家都心服口服,惟有絕對公平!我記得舊‘乾坤五絕’,曾在峨嵋金項,各以代表暗記,鐫石留念!我們今日,也可照樣施為,那旁離此四丈二三的一株老梅,與掛壁飛流之間,有塊平坦崖石,我們各隨已意,在石上鐫物留念,也就在這一上一下的動作之間,就輕功內力二者,作極公平的評斷!第一人便為新‘乾坤五絕’盟主,其餘各依功力排名,我師弟‘玉簫郎君’潘午返來以後,再與名排第五之人,一較神功,敗者即行除名新‘乾坤五絕’以外!”


    “鳩杖神翁”談白水聽得“玉簫郎君”潘午人不在場,卻仍要與最後一人,爭取新“乾坤五絕”名位,而目前五人之中,論藝排名的最後一人,恐怕定是自己,知道“笑麵閻婆”,存心爭勝!難題尚多,不由雙眉緊蹙!


    “八指飛魔”司空曜,聽完孟三娘話後,含笑答道:“孟掌教尊見,果然高明!這樣既可試出彼此功力高下,又免得動手過招,有傷和氣,真要想打,何必同室操戈?且留待明歲元宵,與‘南筆西道’、‘北劍東僧’等人,好好鬥上一鬥!”


    說完,便向鍾離老人、壞“奪魂旗”、談白水等人笑道:“我們且遵孟掌教之意,在那片崖石以上,留些紀念!這樣好了,此事便公推鍾離老人與孟掌教,擔任評分,諸兄以為如何?”


    “鳩杖神翁”談白水首先答應,其餘諸人則均默不作聲!司空曜見無人反對,遂含笑起立說道:“諸兄既均同意,司空曜先行獻醜!”說完向眾人略為拱手為禮,便出得竹亭,在那崖壁方麵,緩緩走去!


    壞“奪魂旗”因“淩空提氣石上留痕”之舉,非有真實功夫不可,未免擔心被孟三娘、司空曜、談白水等人,看破自己所導演的一場狐假虎威活劇,遂乘著孟三娘、談白水均注意“八指飛魔”司空曜的動作之時,悄悄把“逍遙老人”鍾離哲,拉到一旁,低聲說道:“你輕功雖然足可應付,但內家真力方麵……”


    鍾離哲不等壞“奪魂旗”說完,便即含笑低聲說道:“昨夜我瞞著你,已到‘天香坳’內,有所布置!”


    壞“奪魂旗”眉宇一開,低低問道:“布置了些什麽?”


    鍾離哲笑道:“隻在崖壁上,栽了一顆小小鐵釘,少時我便可以利用它來驚世駭俗!”


    壞“奪魂旗”知道這位搭檔的心智之高,不在自己以下,遂不再深問,一同回身,看那位“玄陰教主”司空曜,是怎樣在那崖石上麵留些紀念痕跡!


    司空曜既稱“八指飛魔”,輕功方麵,自有獨到之處!他走到崖壁切近,根本未見若何作勢,隻把肩頭略晃,全身便如急箭般地,衝天飛起四丈有餘,貼近孟三娘所指定的平石上極其快捷地運指連畫,石粉紛紛下落!


    他所畫的是一枝令箭,但石上剛剛現出一圈令箭淡痕之時,身軀已往下墜!


    司空曜真氣猛提,雙臂一抖,身形又複升起兩丈,這回卻是掉頭撲落,在一刹那間替石上那枝空心令箭,加點了“北鬥七星”,然後雙足微踹崖壁,向竹亭之中,飄飄飛轉!


    “逍遙老人”鍾離哲等司空曜身形飄落亭內,便向“笑麵閻婆”孟三娘,含笑說道:“司空教主的絕世輕功,宛如龍遊鳳舞,足可評得九十二分,石上留鐫‘玄陰北鬥令’的‘金剛指力’也可評得九十分,孟掌教以為如何?”


    “笑麵閻婆”孟三娘“哼”了半聲,點頭默認,“鳩杖神翁”談白水遂放下自己的“鳩頭鐵杖”,向司空曜笑道:“司空教主絕藝驚人,小弟不揣鄙陋,也自一獻薄技!”


    說完,走到崖壁切近,暗提真氣,雙掌掌心向上,慢慢端至胸前,倏然翻轉,猛力往下一按,人便藉這一按之勢,平升三丈來高,足下也深深現出兩隻足印!


    談白水在起勢已竭之後,空中改用劈空掌力,往下擊出兩掌,人便又升丈許,並自大袖之中,飛出一根“百步烏風草”,豎著打到壁間平石以上,與司空曜的“金剛捫力”所鑄的“玄陰北鬥令”,並列一處,嵌入石內!


    “百步烏風草”出手,談白水也不逞能來個什麽淩空飛舞盤旋,身軀便即墮落,但剛好落在他那兩隻先前踏出的足印以內,分毫不錯!


    “逍遙老人”鍾離哲見談白水業已歸座,又複含笑評道:“談副教主這種純用剛力,平升五丈的輕功,雖然未加飛騰變化,但起落之處,分毫不差,也評得九十分……”


    “笑麵閻婆”孟三娘冷冷接口說道:“輕功所貴,便在‘輕靈’二字,故而重‘清’而不重‘濁’!若講究剛猛,不如硬鬥真力多好?九十分之評,已極勉強!”


    孟三娘這幾句話,把位“鳩杖神翁”談白水,講得滿麵飛紅,幾乎無地自容!但自己確是技差一著,無法勝人,隻好以鐵杖丁丁點地,略舒胸頭惡氣,而不便還口!


    鍾離老人等孟三娘說完,繼續評道:“關於談副教主‘飛草嵌石’一事……”


    “笑麵閻婆”孟三娘不等鍾離老人往下再說,又複冷冷評道;“‘百步烏風草,本質既係鋼片所製,入石何難?所可略見功力的,則是‘烏風草’豎飛著壁,而嵌得不深不淺,與石同平,姑且從寬評予八十五分!”


    孟三娘話音方落,竹亭之中,突然響起一陣懾人心魄的森森陰笑!


    原來壞“奪魂旗”,見“鳩杖神翁”談白水已被孟三娘說得羞愧難當,目中厲芒怒火欲噴,生怕雙方弄得變臉,影響當前彼此同心合力,在明歲元宵,會鬥“南筆西道北劍東僧”的大事!所以發出一陣森森陰笑,正待弄言,孟三娘的一雙妙目,業已凝注他所戴人皮畫具,緩緩說道:“‘奪魂旗’,你不要認為我所評過苛,須知明歲元宵大會,‘新舊乾坤五絕’,相互較功,我們之中,若有一人稍弱,豈不將在‘南筆西道北劍東僧’手下丟人現眼!”


    這幾句話,說得極其冠冕堂皇,壞“奪魂旗”無詞可駁,陰笑幾聲說道:“孟掌教既然這等說法,‘奪魂旗’也略為獻醜,請你嚴加考核,且看能不能參加明歲羅浮元宵大會,再行鬥鬥二十年前,在峨嵋金頂,勝負未分的‘西道東僧北劍南筆’!”


    孟三娘也真想看看這位名驚天下,自己師弟“玉簫郎君”潘午,亦曾在他手中吃過苦頭的“奪魂旗”,身上到底有什麽樣的罕見絕學,所以隻對他淡淡看了一眼,冷然不答!


    壞“奪魂旗”緩緩走到崖壁之前,自身邊取出他那杆能夠伸縮自如的“奪魂旗”來,把旗杆扯到三尺左右,然後再掛上一麵骷髏白骨紅綢。


    竹亭之內的鍾離老人、孟三娘、司空曜、談白水等四人,均不知壞“奪魂旗”何意,一齊凝神注視!


    壞“奪魂旗”掛好骷髏白骨紅綢以後,伸手用旗尖點住崖壁,真氣微凝,身軀漸漸淩空,竟與手中“風磨銅奪魂旗”杆平行,橫釘在崖壁之上!


    不單如此,壞“奪魂旗”並發出一連串極為短促的“嘿嘿”陰笑,每笑一聲,便連旗帶人,平升三尺!


    這種升空方式,本已奇特驚人,但更見功力是他手中“奪魂旗”的骷髏白骨紅綢,始終悠然下垂,絲毫不見飄動,而點住崖壁的旗杆尖端,既經如此借力,也並未在壁間留下任何痕跡。


    “玄陰教”正副教主,“八指飛魔”司空曜、“鳩杖神翁”淡白水,正在雙雙心中驚讚佩服之時,“逍遙老人”鍾離哲,卻以一種極其平和的聲音,向“笑麵閻婆”孟三娘問道:“孟掌教,‘奪魂旗’所施展的這種身法,是不是叫做‘雲旗平展節節淩虛’?”


    “笑麵閻婆”孟三娘,本已覺得“奪魂旗”名不虛傳,-聽了鍾離老人這兩句話後,越發震驚無已!


    原來鍾離老人這含笑和聲,二十來個字的話音,但聽在孟三娘耳中,卻字字宛若沉雷,仿佛心頭挨上了二十來記千鈞重擊!


    自己所聞如此,而司空曜、談白水卻毫無所覺,孟三娘哪得不驚?這“逍遙老人”鍾離哲,怎會身懷與佛家無上降魔大法“天龍心語”相似的絕世功力?


    因為憑自己內功修為,縱然虎豹驚於身側,雷霆發自當頭,也必心神色不變,夷然自若,但如今卻被人家輕輕緩緩的幾句溫言笑語,震得心中起伏生波,這是何等可驚可異之事!


    孟三娘在這五人之中,功力決不亞於壞“奪魂旗”,雖被震驚,心神隨定,妙目微開,正待向鍾離老人含笑答話,但見司空曜、談白水專心一致地凝目空中,不由隨同看去,原來壞“奪魂旗”又有動作!


    壞“奪魂旗”施展“雲旗平展節節淩虛”身法,三尺一升地升起四丈多高,先行伸指淩空在石上鐫出-具骷髏人頭,兩根交叉白骨,然後“奪魂旗”杆輕點崖壁,身形往上斜飛丈許,半空中紅綢旗影一飄,勁風過處,所鐫骷髏人頭,交叉白骨四外,便添了一圈旗影凹痕,成了一麵威震一天下“奪魂旗”的模樣!


    壞“奪魂旗”有意逞能,手內血紅的“奪魂旗”影,淩空亂翻,呼呼勁響!颯颯寒風,身形在空中就勢飛翔飄舞了好大半天,最後才落足在“鳩杖神翁”談白水先前所踩出的那兩隻腳印以內!


    “逍遙老人”鍾離哲見壞“奪魂旗”回轉涼亭,遂拊掌大笑,並加評語說道:“‘奪魂旗’兄,你能施展的‘雲旗平展節節淩虛’輕功身法,以及拂旗生風,隔空陷石的內家真力,確實極度高明,我鍾離哲全都評你九十五分!”


    壞“奪魂旗”陰笑一聲說道:“鍾離老人,你自己那一身絕藝神功,才真叫做舉世無雙,何必對我如此謬讚!”


    鍾離老人哈哈一笑,方待答言,忽然“天香坳”外,馳進一名青衣侍女,雙手捧著一封書信,恭恭敬敬地向“笑麵閻婆”孟三娘施禮呈上!


    孟三娘見信封上隻有“密呈師姐”四字,知道是久無訊息的師弟,“玉簫郎君”潘午所書,趕緊拆開細閱!


    看完以後,孟三娘臉上現出一種說不出是何意味的奇異神色,秀目微闔,似有所思!


    鍾離老人、壞“奪魂旗”,及司空曜、談白水等,雖然不知信上寫的何事,但見“笑麵閻婆”孟三娘如此神情,知道她教中必有要事待決,遂一齊暫時緘口靜聲,不加驚擾!


    孟三娘好生躊躇難決,閉目深思的足足一盞熱茶時分,才倏然把妙目一張,精光電掃亭內諸人,自腰間取出一麵上畫血紅長發女鬼麵相的金牌,遞與青衣侍女,沉聲說道:“你傳我的‘血令金牌’,命現在主壇的‘二雲一鬼十大遊魂’,齊到‘羅刹堂’中靜候諭令!”


    青衣侍女躬身領命,接過“血令金牌”,施禮馳去,孟三娘又向身後侍立的董飛雲、胡飄雲低聲附耳數語,二女麵上似有極度詫異神色,但又不敢動問,唯唯走去。


    鍾離老人、壞“奪魂旗”對孟三娘這等神秘動作,倒無所謂,但“八指飛魔”司空曜、“鳩杖神翁”談白水看在眼中,卻不禁暗生疑念!


    “笑麵閻婆”孟三娘看出這“玄陰教”的正副教主心意,遂發話說道:“司空教主、談副教主,請勿多心,這是我教中一點私事,與諸位無關……”


    鍾離老人嗬嗬大笑地,接口說道:“既與我們這新‘乾坤五絕’大會無關,鍾離哲不揣鄙陋,也在這‘萬梅穀天香坳’中,留些雪泥鴻爪!”


    “笑麵閻婆”孟三娘,適才被鍾離老人類似佛家“天龍心語”的輕輕數語,震動心弦一事,壞“奪魂旗”均不知情,所以如今鍾離老人這一發話,最替他擔心的是壞“奪魂旗”,而最想仔細看看他武功究竟到了何等地步的,卻是這位“羅刹掌教”!


    鍾離老人發話以後,又向“笑麵閻婆”孟三娘,含笑說道:“孟掌教,你這‘天香坳’中,有無筆墨?借枝大筆我用!”


    孟三娘胸羅萬有,筆墨自然現成,刹那間,便由侍者取到!鍾離老人持筆飽蘸濃墨,便從從容容地,踱出亭中走出崖壁!孟三娘、壞“奪魂旗”、司空曜、談水白等四名武林一流好手,仔細注目之下,均覺鍾離哲所用身法,太已靈奇!原來他竟施展輕功中最高無上的“淩虛躡空氣”,徒步登高,而且神態自如,兩隻雲履履尖,便似釘在崖壁上不停移動一樣!


    壞“奪魂旗”先前以旗杆點壁升空,已覺新奇,如今鍾離老人這一顯露,他雖知自己這位搭檔,輕功極高,但尚不知能高明到如此地步!


    鍾離老人全身淩空,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到四丈四五,才駐足改用左手食指,輕輕虛點崖壁,以右手中的大筆濃墨,風舞龍飛寫了一個“乾坤五絕”中的“絕”字!


    這個“絕”字,其大足有三尺方圓,鍾離老人揮灑之間,始終僅以左手一根食指,支持全身!而且除了壞“奪魂旗”知道鍾離老人指下,可能有一根事先釘好的鐵釘,便於借力以外,孟三娘、司空曜、談白水等,都還認為鍾離哲功力既到如此驚世駭俗,直到“絕”字寫完,崖壁上也不曾被手指點出什麽痕跡!


    這四人之中,司空曜、談白水是想厚結黨羽,聯合“羅刹”、“玄陰”兩教,實力加強,永霸天南,孟三娘與壞“奪魂旗”,則想技壓群雄,作為新“乾坤五絕”的領導人物!


    鍾離哲是由壞“奪魂旗”弄來,事事還似聽他指揮?所以如今最驚心的還是“羅刹教”掌教“笑麵閻婆”孟三娘,她矚目石壁之間,見鍾離哲那個大“絕”字,業已寫好一半,墨色極濃,但毫不外溢下流,分明又是凝注真力,借大筆筆鋒,鐫石貯墨!


    孟三娘性情極傲,近年因所練“羅刹陰功”,突飛猛進,頗思與“西道、東僧、南筆、北劍、奪魂旗”等“乾坤五絕”,一較雄長!但自被鍾離老人幾句輕描淡寫的笑話,扣動心弦,加上所接師弟“玉簫郎君”潘午,及愛徒孟浮雲來函,心情業已大變!


    她方自目注崖石,及鍾離老人身形,玄思百轉之際,董飛雲已自“天香坳”外馳來,向孟三娘繳還“閻婆血令”,恭身稟道:“啟稟掌教,本教所有主要人物,業已齊集‘羅刹堂’中,恭候掌教令諭!”


    孟三娘眉梢一揚,向壞“奪魂旗”說道:“鍾離老人名下無虛,目前諸人之中,恐怕誰也難與爭勝!孟三娘‘羅刹堂’中有事,去去就來!”


    說完身形起立微閃,便與董飛雲走向“天香坳”外!


    壞“奪魂旗”這時心中忽也興起一絲疑念,因為鍾離老人適才告訴自己,說是他昨夜悄悄來此,有所布置,但他是怎樣預知孟三娘心意,而恰好布置在這片指定的崖壁平石之上?


    心中既然起疑,便回想著自己與這鍾離老人結識,並拉他出來,參加新“乾坤五絕”會盟經過。


    那時自己偶然遇見這位“窮家幫”中隱跡已久的“閃電神乞’諸明,互相交契,因發覺他輕功之妙,幾乎罕世無儔,才想起使他冒充天下武林無不尊重的西侖小琅環“逍遙老人”鍾離哲,為自己加壯聲勢,籌組新“乾坤五絕”!


    但最近側目旁觀,這位冒牌鍾離老人的“閃電神乞”諸明,不僅輕功之高,高得幾乎出乎自己意料,其他功力心計,也仿佛旦夕之間,均有進步,並進步得極其神速!


    如今羅浮山“萬梅穀天香坳”內,新“乾坤五絕”,各展神功,爭取盟主名位,是何等重要之事,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位心高氣傲無比的“羅刹教”掌教,“笑麵閻婆”孟三娘,居然在言語以內,對鍾離老人已微露怯意!


    壞“奪魂旗”正為自己所拉來的這位有力幫手,暗暗得意之際,鍾離老人已用原上壁身法,緩步而落,走回亭中,笑向壞“奪魂旗”說道:“孟掌教何在?如今該我們看看她的羅刹絕學!”


    “玄陰教”教主“八指飛魔”司空曜,先對鍾離老人,備致讚譽一番,並告以孟三娘往“羅刹堂”,處理要事,聲明少時即來,然後向壞“奪魂旗”及談白水二人,哈哈笑道:“這位紅粉魔頭,會不會因為見了鍾離老人,與‘奪魂旗’兄的絕世神功,自知無法企及!而畏難退去,不來參與了?”


    壞“奪魂旗”猶未答言,鍾離老人業已嗬嗬笑道:“司空教主!你怎不知孟三娘目空四海,心雄萬夫!尤其是在她自己的‘羅刹教’根本重地以上,決不會甘於受挫!何況除去‘奪魂旗’兄不算,我這幾手騙人的玩意,更難看在她的眼內!”


    壞“奪魂旗”陰森森地一笑,人皮麵具上,慘白的薄嘴唇,動了一動,正想對鍾離老人說話,突然一名“羅刹教”中弟子,匆匆跑來,雙手托著一封密函,說是孟三娘有命,要交與“奪魂旗”親啟!


    孟三娘人不回來,卻有信至,壞“奪魂旗”不免略生懷疑,接函在手,未肯立即開拆!


    鍾離老人見狀微笑說道:“孟三娘雖驕狂凶暴,心地倒還光明……”


    壞“奪魂旗”臉上一紅,不等鍾離老人說完,便把孟三娘派遣的“羅刹教”中弟子送來的密函拆開,居然重複看了兩遍,才向鍾離老人怪笑道:“我們這趟羅浮之行,算是失敗一半,成功一半!失敗是徹底失敗,成功地則又異常成功……”


    鍾離哲、司空曜,及談白水三人,聽得均有點沒頭沒腦,“奪魂旗”又聲如鷹隼地陰笑說道:“孟三娘不參加這次新‘乾坤五絕’之盟,是不是徹底失敗?”


    三人之中,尤其是司空曜、談白水二人,聞言也覺不如理想,有點失意,但“奪魂旗”又把那封密函遞過,陰笑連連地叫道:“孟三娘雖不肯參加新‘乾坤五絕’一盟,卻把她畢生辛苦手創的‘羅刹教’整個送給了我們……”


    “八指飛魔”司空曜哪裏會信這種怪事,但接過密函看時,才嘖嘖驚奇不已!


    原來“玉簫郎君”潘午,攜帶孟浮雲,去往福建武夷絕峰,采那淬煉“孔雀指力”所需的“天絕鉤藤”!但“天絕鉤藤”尚未到手,師叔侄二人,便不幸為一條守藤靈蛇所逼,雙雙墜入極深幽穀!換了常人早已摔死,潘午、孟浮雲則倚一身上乘輕功,加上趨避得法,不過略受損傷,無甚大礙!可惱的是這條幽穀,不僅是個死穀,並且峭壁百丈,密布苔蘚,又陡又削的,根本無路上下。


    “玉簫郎君”潘午,及孟浮雲,找了足有月餘,百計皆絀,也找不出半條出穀路徑,但因緣巧合,居然被他們找到-冊未曾為世所知的武學奇書,叫做“玄玄真經”,經上所載各種武功,竟與他們“羅刹派”,脈絡相通,不過精奧無比,異常難解!


    潘午、孟浮雲遂在穀中一麵參經,-麵尋思出穀之策,轉眼又是月餘光陰,出路仍未想出,孟浮雲卻收服了一隻通靈翠鳥!


    “玉簫郎君”默計時日,知道即屆新“乾坤五絕”爭勝之期,師姐孟三娘見自己帶她愛徒,久出不歸,定然焦急異常,遂修書一封,命孟浮雲所養那隻通靈翠鳥,銜往穀外一試!這封書信,居然到了孟三娘手中,她拆閱之下,得知詳情,心中立即反複難定!


    直到鍾離哲神功稍露,一語驚人,才使孟三娘下了決心,使令“羅刹門”中主要人物收拾貴重細軟,齊集“羅刹堂”中,靜等自己若能藝壓群倫,便做這新“乾坤五絕”盟主,若無法超越“奪魂旗”、鍾離哲,則決不作第二人想,立即解散“羅刹教”,率領“二雲一鬼十大遊魂”,馳赴武夷,救出師弟愛徒,同參“玄玄真經”,過上三年五年,再行崛起江湖,非與“乾坤五絕”,爭這武林霸主不可!


    念頭既定,加上鍾離哲淩空緩步,絕藝驚人,孟三娘自愧弗如,遂依照定計,前往“羅刹堂”中,曉諭遣散眾徒,帶走現在羅浮的“二雲一鬼十大遊魂”,並吩咐傳諭目前不在穀中者,得訊立即趕往武夷,然後修書一封,命人持交“奪魂旗”開拆!


    諸人看見孟三娘留書以後,心中憂喜參半,憂的是孟三娘突然-走,明歲元宵大會,便少了一名極好臂助,喜的則是平白得了“萬梅穀”這片基業!


    鍾離哲臉上神色不變,“玄陰教”正副兩位教主,喜多於憂,隻壞“奪魂旗”人皮麵具之後的目光之中,卻仿佛是憂多於喜!


    壞“奪魂旗”憂多於喜之故,是因為明歲元宵的“新舊乾坤五絕”大會日期即屆,雖然舊“乾坤五絕”之內少了“奪魂旗”,隻剩“西道、東僧、北劍、南筆”,但新“乾坤五絕”方麵,又突然少了個“笑麵閻婆”孟三娘,以四對四,恐怕自己這邊,將處下風,選不出在何一人,能有信心接得住“南筆”諸葛逸的“坎離指”與“生花七筆”!


    尤其是自己決不相信一個“窮家幫三異丐”中的“閃電神乞”諸明,會練出那等絕世輕功!智計又高,如今淩空揮筆,墨嵌石中,更令自己對他莫測高深,難猜究竟。


    此人倘若真是“閃電神乞”諸明,何來這高武功?倘若不是“閃電神乞”諸明,則他又是哪道人物?化名則甚?為何對自己事事特別恭順?


    壞“奪魂旗”憂形於色,一頭玄霧,滿腹疑雲,鍾離老人則笑吟吟隻顧飲茶,不加理會,還是“玄陰教主八指飛魔”司空曜,看透壞“奪魂旗”心意,含笑說道:“‘奪魂旗’兄,不必為元宵大會之事懸憂,孟三娘把既把這片基業,贈送我們,司空曜便立傳‘玄陰北鬥令’,把我教內‘龍虎風雲’四大堂主,一齊調來羅浮,合力對付‘西道東僧南筆北劍’,並在這‘天香坳’下,遍埋地雷火藥,倘若真正對方太強之際,覓機退出,藥線一燃,再狠的‘南筆西道’,亦必齊化劫灰,武林之中,尚有何人能與我們爭霸?”


    司空曜話音方落,鍾離老人首先拊掌讚成,嗬嗬大笑說道:“對對對,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司空教主此言,才是真正的英雄論調!”


    “八指飛魔”司空耀聽不出這位鍾離老人,究竟是在稱讚自己?還是諷刺自己?隻得幹笑兩聲,默然住口!


    壞“奪魂旗”人皮麵具之內的目光,變得異常冷酷,陰森森地一注鍾離老人,突然獰聲厲笑,手中血紅的“奪魂旗”影,左右三翻,卷起陣陣寒風,使這竹亭之中,充滿了一片淒迷恐怖景象。


    “奪魂旗”的獰聲厲笑,及血紅旗影連翻,著實使“眾人”大吃-驚!但這所謂“眾人”,不是指的羅浮山“萬梅穀天香坳”竹亭之中的鍾離老人、司空曜、談白水等幾個老怪,而是指的勾漏山“落魂穀潛龍堂”內,東南西北,圍戰上官靈的“玄陰教”“龍虎風雲”四大堂主!


    原來上官靈性傲逞能,單獨挑戰“玄陰教”“龍虎風雲”四大堂主,結果在“流雲堂”堂主“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的“三陰絕戶掌”力,“天風堂”堂主“不壞金剛”蕭適的“大力金剛手”,“飛虎堂”堂主“脂粉閻羅”孫翠翠的“玄陰鬼爪”及“潛龍堂”堂主“芙蓉劍客”靳潛龍的“芙蓉劍術”,紛紛圍攻之下,立時險象橫生!


    十招左右,倒還有攻有守,二十招左右,隻剩下架隔遮攔,將近三十招時,上官靈展盡一身所學,把天癡道長所授“玄天七十二拂”、“南筆”諸葛逸所授“驚神三式”以及偷學鍾離老人的一飄-閃身法,綜合施為,才險煞人地,在對方四位武林一流高手的爪風劍影,及呼呼怪響劈空掌力環攻以下,勉強展轉騰挪,情勢已到極其危殆的千鈞一發地步!


    場中的上官靈,生死呼吸,場外的“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則通身汗下,提心吊膽,雖然上官靈隻要能接滿四十招,便算得勝,但照目前情勢看來,無論如何,也決難支持到三十五合以上!


    就在這種急煞人的緊要關頭,突然一陣懾人心魂的陰森怪笑,自“潛龍堂”堂頂的梁上傳來,半空中並有金紅相間的光華連閃,“龍虎風雲”四大堂主齊覺有物沾身,慌忙各自停手,往後一退!


    果然靳潛龍、孫翠翠、蕭適、柳東萍等四人的衣襟之上,均插著一根通體圓形的三寸金針,針尾並有小條上畫骷髏白骨的紅綢,微微展動!


    “奪魂旗!”“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首先驚呼!


    對了,誰不認識這是震懾武林的“奪魂旗”?但“奪魂旗”頗與“玄陰教”正副教主交厚,前些日還在這“落魂穀”中作客,與司空曜、談白水等,同赴羅浮,今日更值臘月初九,是新“乾坤五絕”的會盟之期,“奪魂旗”怎會又回此地?並幫助上官靈,對同盟好友“玄陰教”下的“龍虎風雲”四大堂主出手?


    不僅“芙蓉劍客”靳潛龍等疑念難釋,連上官靈、方琦二人,也抬頭往上觀看,隻見梁上端端正正地坐著一人,黑衣蔽體,臉色死板板的冷若寒冰,一望而知戴有極好人皮麵具,不是那真真假假,撲朔迷離的“奪魂旗”,還有哪個?


    代掌“玄陰北鬥令”的“芙蓉劍客”靳潛龍,雙拳一抱,首先施禮說道:“‘奪魂旗’老前輩……”


    梁上的“奪魂旗”,聲音如蚊哼地說道:“我以為‘北溟老怪八指飛魔’司空曜所創的‘玄陰教’,是什麽劍樹刀山,龍潭虎穴,教內‘龍虎風雲’四大堂主,又是什麽樣的江湖豪俊,山澤異人!原來隻會倚眾逞凶,集四人之力,欺負一個十五六歲少年!嘿嘿嘿……”


    “潛龍堂”堂主“芙蓉劍客”靳潛龍,被“奪魂旗”這陣“嘿嘿”陰笑,笑得滿臉飛紅,羞愧難當,偏又無詞可對!遂功力暗聚右手五指,朗聲發話說道:“老前輩所責至當,靳潛龍從此無顏再闖江湖,且俟司空教主與談副教主歸來,繳還‘玄陰北鬥令’後,便即歸隱林泉,絕口不談武事!”


    話聲落處,右手五指齊彈,一片極為清脆的“錚錚”龍吟,居然硬把平素視如性命,利能吹毛截鐵的那柄“芙蓉劍”,彈成五段,“當啷啷”墮落在地!


    這時,上官靈業已退出圈外,與“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手攜手地並立一處。“芙蓉劍客”靳潛龍這一彈斷“芙蓉劍”,梁上的“奪魂旗”,不由讚道:“君子之過,宛如日月之蝕,靳潛龍你知過能改,果然不失為英雄行徑,獨秀‘龍虎風雲’!‘玄陰教’壽命,本就不會太長,你能及時歸隱便是最佳退步!”


    “奪魂旗”這幾句話,說得比較大聲,上官靈忽然覺得“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與自己互相握在一起的手臂,有點微微顫動。


    但此時“潛龍堂”上情勢,猶未鬆懈,上官靈不便向方琦問故,仍然凝神注視“龍虎風雲”四大堂主之動靜!


    “芙蓉劍客”靳潛龍聽完“奪魂旗”話後,微微一歎,但那“脂粉閻羅”孫翠翠,卻又激發她那剛愎凶暴天性,暗想自己人多,便連“奪魂旗”也鬥在一起,亦無不可!遂獰聲叫道:“‘奪魂旗’,你狂些什麽?前些日你還不是在這‘落魂穀’中,教主長,教主短的,奉承我家……”


    “奪魂旗”不等“脂粉閻羅’孫翠翠說完,使即陰森森地一笑說道:“我此來便為了想鬥鬥司空老怪,與‘鳩杖神翁’,昨日方到勾漏山,誰會……”


    “脂粉閻羅”孫翠翠也曾聽說“奪魂旗”有真有假之事,聞言恍然頓悟,這梁上坐的“奪魂旗”與前些日在“落魂穀”中做客的“奪魂旗”並非一人,遂抬頭厲聲叫道:“原來你是假‘奪魂旗’……”


    梁上的“奪魂旗”,方自冷笑一聲,上官靈因業已從他們的問答之中,知道替自己解圍的“奪魂旗”,是在東海所遇的好“奪魂旗”,遂插口叫道:“孫翠翠你懂些什麽?‘奪魂旗’隻有好壞之分……”


    梁上的好“奪魂旗”冷然叫道:“上官靈,對付這種東西,不必多話,把他們打服算完!孫翠翠,難道你還敢對我逞凶發狠?”


    黑衣大袖微揚,三線金光,疾如電閃弛,便向“脂粉閻羅”孫翠翠胸前飛去!


    孫翠翠久栗“奪魂旗”這種尾纏骷髏白骨紅綢,三寸金針的追魂奪命之名,以為對方已下殺手,不由驚得滿頭白發齊飄,趕緊旋展絕頂輕功“水麵浮萍”左躍八尺!


    武功一道,毫厘之差,便足以縛手縛腳,何況孫翠翠所遇對手是名驚天下的“奪魂旗”!所以饒她身形閃得再快,胸前“玄機”、“氣門”以及“七坎”等三處重穴以上,業已全被“奪魂金針”打中。


    這三根“奪魂金針”,打得手法太妙,每根都是破衣而不破肉,所中部位均係死穴,孫翠翠卻絲毫未傷,隻在她那件錦繡長衣以上,掛著三枚金針,針尾紅綢,飄飄蕩蕩,上麵畫著赫然奪目的一個骷髏人頭,與兩根交叉白骨!


    孫翠翠覺得自己身為“玄陰教”“飛虎堂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奪魂旗”如此戲弄,委實太已難堪!遂凶性大發,真力一凝,十枚長長指甲,一齊堅挺,銳若鋼刀,向“奪魂旗”厲聲叫道:“‘奪魂旗’,你若真有本領,便下來與孫翠翠拚鬥百合!光躲在梁上,暗箭傷人,難道就算得了英雄好漢?我看你根本就不配稱為‘乾坤五絕’之中人物!”


    “芙蓉劍客”靳潛龍聽孫翠翠叫陣,知道要糟,果然“奪魂旗”聽完話後,怪聲一笑,黑衣飄飄,身形已自梁間往下縱落。


    “脂粉閻羅”孫翠翠,“玄陰鬼爪”的功力,業已凝到十二成,乘著“奪魂旗”身形即將及地,最難騰挪閃展的刹那之間,電撲而過,十指箕張,帶著銳響驚人的“噓噓”破空怪嘯,直向“奪魂旗”當胸抓去!


    她所選擇的襲擊時機,確是對方最難招架閃避的有利時機,但哪知“奪魂旗”根本不招不架、不閃不避,任憑“脂粉閻羅”孫翠翠能透石穿石,並見血封喉的一雙“玄陰鬼爪”,抓在自己胸前的黑衣之上。


    “脂粉閻羅”孫翠翠“玄陰鬼爪”一落,方琦、上官靈、靳潛龍等人,即聽得“奪魂旗”發出一陣極長極長,連綿不絕的“嘿嘿”狂笑,以及孫翠翠獰厲不堪的淒慘哼聲!


    原來她那一雙銳利如刀的鬼爪,既未抓進“奪魂旗”的黑衣以內,又似撤不回來,隻隨著“奪魂旗”的“嘿嘿”狂笑,額間大汗淋漓,口中慘聲連哼,通體不停抖顫,並自十指的指甲縫中,滲出紫黑鮮血,一滴一滴地直往下落!


    “奪魂旗”越笑越覺得狂放無倫,“脂粉閻羅”孫翠翠則越抖越覺精神萎頓,靳潛龍等明知孫翠翠是被“奪魂旗”震壓江湖的“七煞寒靈陰功”所製,生命危在頃刻,但誰也不敢,亦複誰也不能向前援手!


    還是上官靈看不過去,方自叫了一聲:“‘奪魂旗’老前輩……”


    “奪魂旗”長笑忽收,“脂粉閻羅”孫翠翠也籲聲長歎,仆倒在她自己指甲中所流出的紫黑血液以內!


    “奪魂旗”向地上看了一眼,冷冷說道:“‘玄陰鬼爪’,見血封喉,孫翠翠一生恃此,殺人無數!如今自食其果,足可見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天理昭彰,絲毫不爽!”


    說至此處,轉麵向“芙蓉劍客”靳潛龍說道:“司空曜與談白水既然不在‘落魂穀’內,你們非我敵手!孫翠翠若非妄自逞凶,我也決不會傷她,這筆帳留待我與司空老怪,及‘鳩杖神翁’將來再算便了!”


    靳潛龍、蕭適、柳東萍三位堂主,麵寒似水,啞口無聲!


    “奪魂旗”遂又對上官靈笑道:“你要救的那位‘銀須劍客’方百川,不但早已脫困,並是由‘北劍’蒲琨傳了他二十四手‘回風劍法’,在‘脂粉閻羅’孫翠翠手下,找回場麵而去。如今‘玄陰教’正副教主,均不在此間,我們便把‘落魂、銷魂、驚魂、斷魂’四穀,整個鬧翻,也覺無味!且自離開此間,我要與你談談東海別後情事!”


    “奪魂旗”說話之間,目光不時飄到“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身上,但卻未對他招呼理會。


    上官靈自東海“長生磯”一會以後,便對這好“奪魂旗”頗有好感,遂拉著“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略向靳潛龍等人告別,隨著好“奪魂旗”,展開輕功,往穀外走去!


    方琦似乎受了什麽異常激動,半語不發,但被上官靈拉著的手臂,卻顫抖得令上官靈暗中驚詫不已!


    三人互相默默無聲地,出了“斷魂穀”口“玄陰教”的範圍以外,好“奪魂旗”才在一片小林之內停步,上官靈替方琦向好“奪魂旗”引見道:“‘奪魂旗’老前輩,這位是方琦老前輩,江湖人送外號,‘獨腳追風仁心神丐’,名列‘窮家幫三異丐’以內!”


    好“奪魂旗”此時神情倒並不倨傲,向方琦笑聲說道:“‘窮家幫三異丐’名滿江湖,方大俠……”


    “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不等好“奪魂旗”說完,突然仰麵朝天,一陣縱聲狂笑!


    這陣狂笑,把上官靈笑了個滿腹疑雲,好“奪魂旗”也略微往後退了半步!


    方琦笑完,雙目之中,射出炯炯神光,注定好“奪魂旗”,緩緩說道:“諸兄何必如此戲弄故人!你雖臉帶人皮麵具,身穿黑衣,武功又因練了‘幽冥十三經’中,‘第四、六、八、十’四篇經文,精進得超越常流,並借用‘奪魂旗’外號!但聲音舉止,卻依舊瞞不過你這多年老友,彼此同列‘窮家幫三異丐’之中的方琦,我到眼便即認出你是‘閃電神乞’!”


    上官靈早被“奪魂旗”的真假好壞,弄得一頭玄霧,如今聽方琦認準好“奪魂旗”就是“閃電神乞”諸明,遂也瞪著兩隻大眼,看好“奪魂旗”怎生答話!


    好“奪魂旗”靜靜聽完“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的話後,也是一陣縱聲狂笑,突然伸手把臉上所戴的人皮麵具揭落!


    這人皮麵具以內,是一副冷傲無比的清瘦老人臉龐,上官靈自然感覺陌生,但方琦卻發出一聲歡呼,證明自己所料不差,這位好“奪魂旗”,果然就是與自己闊別多年的老友,“閃電神乞”諸明。


    “閃電神乞”諸明,揭露開本來麵目以後,立與方琦執手寒暄,並含笑問道:“彼此多年老友,方兄識破我本來麵目,並不為奇,但你怎知小弟曾獲‘幽冥十三經’?連那‘第四、六、八、十’篇數,也均宛如目睹!”


    方琦與失蹤多年的舊友,一旦重逢,心情自然愉快已極,哈哈大笑說道:“一別十餘年間經過,自然彼此說來話長,諸兄找個清靜所在,我們才好盡情一敘!”


    “閃電神乞”諸明,縱目四周,見這片小林,地雖不廣,樹林卻均古翠參天,遂向方琦、上官靈笑道:“我們就到這樹上談,豈不清靜?”


    三人上樹以後,上官靈首先想打破胸中的悶葫蘆,含笑問道:“諸老前輩,你為什麽放著好好的‘閃電神乞’不做,要裝起‘奪魂旗’來?還有一個壞‘奪魂旗’,是不是他才是當年峨嵋金頂論技的‘乾坤五絕’之一?”


    “閃電神乞”諸明搖頭失笑說道:“這件事不要說上官老弟弄不明白,連我自己都搞得如墜五裏霧中!我雖不是真‘奪魂旗’,但那不知來曆的壞‘奪魂旗’,也不是真‘奪魂旗,’甚至連我與壞‘奪魂旗’最近周時所遇的第三位‘奪魂旗’,還不知道是不是昔年與‘西道、東僧、南筆,北劍’,在峨嵋金頂互較神功,未分勝負的真‘奪魂旗’呢!”


    上官靈、方琦聞言,同時失驚叫道:“還有第三個‘奪魂旗’?”


    “閃電神乞”諸明笑道:“這是我與壞‘奪魂旗’同時親眼所見,並追了半天,也未曾追上,怎會有假?上官老弟與方兄,且聽我敘述化身‘奪魂旗’經過,然後就彼此所知,綜合推敲,或許能把壞‘奪魂旗’的本來麵目,及真‘奪魂旗’究竟是誰,推究出來,得到解答!”


    上官靈心想你們這一好一壞兩位“奪魂旗”,幾乎已把武林間鬧得天翻地覆!如今居然又出來第三位“奪魂旗”,簡直越演越覺迷離撲朔,越推究越是興趣無窮,遂與方琦二人,凝神靜聽!


    “閃電神乞”諸明,微微一歎說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十數年前,我便因一事,略為妄殺,以致受了本幫幫主的秘密責罰!”


    方琦聞言詫然叫道:“彼時方琦正在‘窮家幫’中,秉‘朱紅竹杖’,執掌刑堂,諸兄受罰之事,卻怎半點不知?”


    “閃電神乞”諸明赧然說道:“幫主便因小弟平素名聲頗好,特予留情,隻是私人當麵斥責,未交刑堂發落!但小弟生性狂傲,方兄應所素知,雖然幫主隱惡不揚,亦已自覺無顏,遂留柬告別幫主,在江湖之間,隨意飄蕩!誰知事有湊巧,走到鄂皖贛三省交界之處,突然無意中在一片荒墳以下,發現一座地闕……”


    上官靈聽到此間,接口笑道:“這一段情由,我們知道。諸老前輩在地闕之內,救了一人,並得去‘修羅尊者’所遺‘幽冥十三經’中的‘第四、六、八、十’四篇經文!”


    “閃電神乞”諸明看了上官靈一眼,含笑說道:“可能方兄與上官老弟,曾經遇見昔年地闕之內,身中毒針,奄奄待斃,被我留藥所救之人,不然也決不會知道這種底細!”


    方琦、上官靈因急於聽取那第三位“奪魂旗”出現的故事,遂未曾告知、“閃電神乞”諸明,在“萬姓公墳”以下的“九幽地闕”之內,遇見“幽冥神君”閻元景等情事,隻是含笑點頭示意!


    哪知就因這偶一疏忽,未加說明,後文書中的無限風波,卻因之而起!


    “閃電神乞”諸明,見方琦、上官靈果然點頭承認曾遇自己昔日所救之人,也未細加追問,繼續說道:“我得到這四篇‘幽冥十三經’文以後,覓地穩居,苦練十四五年,武功大進,自然難耐寂寞,欲思再出江湖!但昔日名號,因自嫌已有汙點,不願再用,遂考慮以何種麵目與武林人士相見!想來想去,想起昔年因生性好奇,曾在峨嵋金頂,藏身一株中空古木以內,忍饑挨渴地偷看‘乾坤五絕’較技!其中‘奪魂旗’身材,與我仿佛,又複帶著人皮麵具,比較容易裝扮!何況偷聽‘乾坤五絕’的彼此談話,得知在蛾嵋金頂一會之前,‘奪魂旗’與其餘‘西道、東僧、南筆、北劍’四絕,均尚聞名未見!而十餘年來,此人蹤跡,久絕江湖,遂決心打造‘奪魂金針’,置備黑衣及人皮麵具,準備借用‘奪魂旗’名義,重現江湖走動!”


    上官靈聽到此處,忍不住地截斷“閃電神乞”諸明的話頭,蹙眉問道:“諸老前輩,‘奪魂金針’好造,黑衣好做,就連人皮麵具,也不甚難!但你用作兵刃的那杆‘風磨銅奪魂旗’,是從哪裏來的?”


    “閃電神乞”諸明大笑道:“妙就妙這裏,‘奪魂旗’所用‘奪魂旗’,與我們‘窮家幫’的‘四煞降魔棒’,異曲同工,不過一黃一黑,並在頂端多掛了一麵骷髏白骨的紅旗而已!我把‘四煞降魔棒’,漆成黃色,再加一麵骷髏白骨紅旗,豈不就成了‘奪魂旗’?但本質卻非風磨銅,若與‘北劍’蒲琨的‘三指劍’,或‘東僧’醉頭陀的‘龍虎鋼環’,來個硬碰硬的互較真力之時,難免要立現原形!”


    上官靈這才恍然大悟,與方琦相顧一笑,靜聽“閃電神乞”諸明,往下敘述。


    “閃電神乞”諸明,要過方琦的酒葫蘆來,喝了幾口,用黑衣大袖,一抹嘴唇,繼續笑道:“我因隱居之地,鄰近東海,遂先行掃蕩鮑長雄的‘金蛟盜窟’,並為了試驗裝扮‘奪魂旗’相像與否,特地跑到‘長生磯’上拜會‘東僧’!”


    上官靈含笑問道:“那位醉頭陀,難道就認不出你不是峨嵋金頂相會之人?”


    “閃電神乞”諸明笑道:“適才我已說過其餘‘乾坤四絕’,與‘奪魂旗’,在金頂一會以前,根本互相聞名未見,而金頂會後,一別又是十有餘年,何況當時我藏身古木之中,親見盛會情景,‘東僧’醉頭陀起初自然容易被我瞞過。”


    “閃電神乞”諸明,說到此處,眉峰一蹙,略為思索又道:“但自‘長生磯’陸沉,真偽好壞‘奪魂旗’之謎,盛傳江湖以後,那位口醉眼不醉、人醉心不醉的醉頭陀,大概業已猜出我不是真‘奪魂旗’,不過以他那等襟懷,隻要我行止無虧,一樣可以彼此交厚,是不是昔年峨嵋金頂相會之人,又有何礙?”


    上官靈插口笑道:“壞‘奪魂旗’為惡西北。好‘奪魂旗’盛譽東南,直到東海-會,‘長生磯’陸沉以前諸事我們都還清楚,所急於想聽的。卻是第三個‘奪魂旗’,怎樣出現!”


    “閃電神乞”諸明笑道:“話得從頭細說,才會有條有理,脈絡分明,不然這樣一樁曲折離奇,錯綜複雜‘武林三現奪魂旗’的故事,連我是局內人,都有點糊裏糊塗,豈不要弄得你們頭昏腦脹?”


    又在葫蘆中喝了兩口美灑潤喉,然後繼續說道:“‘長生磯’陸沉後,我與‘北劍’蒲琨父子,同舟共濟,在駭浪驚濤之中,逃得性命,彼此已不願再爭那口無聊閑氣,遂相互告別,他父子到羅浮山‘萬梅穀’去找‘笑麵閻婆’孟三娘,我則仍在江湖流轉!此一會,我自己發覺雖然十餘年苦心參研‘幽冥十三經’中的‘第四、六、八、十’四篇經文,倘若認真動起手來,仍非‘北劍東僧’等真正‘乾坤五絕’人物之敵!何況又聽你說是壞‘奪魂旗’的功力,也要比我略高半籌,遂心想既已重出江湖,豈甘後人?總須設法再使武功略為增進!但武功一道,除了意外巧獲世靈藥,前賢秘笈,或多年麵壁,潛心苦參以外,哪會輕易有進?想來想去,不如再到昔年巧得這‘幽冥十三經’的地闕之中,一試機緣,倘若能把其餘九篇經文全數找到,豈不足以逞雄一世?”


    方琦聽後,微笑問道:“諸兄又去了鄂皖贛三省交境的‘萬姓公墳’-趟?”


    “閃電神乞”諸明點頭笑道:“我一到‘萬姓公墳’,奇事便生,首先入目的就是在荒煙蔓草之中,插著十麵骷髏白骨紅旗,迎風擺搖。”


    上官靈失聲叫道:“壞‘奪魂旗’!”


    “閃電神乞”諸明點點頭,遂把自己在“萬姓公墳”,惡鬥壞“奪魂旗”,及發現第三“奪魂旗”之事,敘述一遍,並告知方琦、上官靈,自己與壞“奪魂旗”,空自在亂墳之間,追了半天,不但未曾追上那位第三“奪魂旗”,竟連壞“奪魂旗”,也不知去向!


    上官靈靜聽“閃電神乞”諸明,把話講完,偏著頭兒,想了一想,突然問道:“諸老前輩,你與壞‘奪魂旗’打了半天,有沒有覺得他所練武功,與你頗有相似之處?”


    “閃電神乞”諸明神色一驚,詫然問道:“上官老弟,你是如何得知?那壞‘奪魂旗’不但武功與我大同小異,極其仿佛,我們並發現彼此倘若氣味交投,互相開誠研磋,融會補益,定可增長不少威力!”


    上官靈側臉向方琦笑道:“方老前輩,如今的壞‘奪魂旗’的真相亦明,就是還不知道究竟真‘奪魂旗’是誰,那第三個出現的‘奪魂旗’是不是真,及真‘奪魂旗’是否尚在人世而已!”


    “閃電神乞”諸明笑道:“上官老弟,別賣關子!壞‘奪魂旗’究竟是誰?你怎會知道他與我武功仿佛?”


    上官靈因為這些好壞“奪魂旗”的啞謎,憋得太久,如今也要賣關子,所以並未說出在“九幽地闕”,巧遇那位對“閃電神乞”諸明感恩圖報的“幽冥神君”閻元景等事。隻是含笑說道:“壞‘奪魂旗’的本來麵目,就是‘九毒書生’姬天缺!”


    “閃電神乞”諸明聞言一愕問道:“就是昔年縱橫江湖,為惡一時,後來被‘逍遙老人’鍾離哲收服,從此在江湖中絕跡不見的‘九毒書生’姬天缺麽?”


    上官靈點頭答道:“據我所知,‘幽冥十三經’的十三篇經文,除了綜合眾妙,威力最強的‘第十三篇經文’,尚未出現以外,其餘十二篇經文,已為三人分得!”


    “閃電神乞”諸明因這“幽冥十三經”的其餘經文,對自己武功成就,關係極大,聽說已為三人分得,自然急聲追問!


    上官靈笑道:“這十二篇經文之內,諸老前輩得的是‘第四、六、八、十’四篇,另外一位奇人得的是‘第一、二、三、十二’四篇,至於‘第五、七、九、十一’四篇,則被‘九毒書生’姬天缺得去!”


    “閃電神乞”諸明點頭自語說道:“得那‘第一、二、三、十二’四篇‘幽冥十三經’者,定然就是昔日在地闕之中,被我所救之人……”


    上官靈不等“閃電神乞”諸明說完,便即笑道:“這‘幽冥十三經’,除了最後一篇,神化無方,兼擅眾妙以外,其餘所載武功,是越往後越高,所以你們三位所得之中,平均而計,要數‘九毒書生’姬天缺,略占優勢!”


    “閃電神乞”諸明想起自己與壞“奪魂旗”,在“萬姓公墳”動手之時,輕功雖以自己略妙,功力確讓壞“奪魂旗”稍高,不由點頭同意上官靈所說!


    上官靈趁“閃電神乞”諸明思忖之間,也喝了幾口美酒潤喉,然後繼續說道:“諸老前輩在東海‘長生磯’一會以後,感覺功力不夠,要想到‘萬姓公墳’以下,再覓‘幽冥十三經’!而那位壞‘奪魂旗’,在‘廬山小天池會’後,居然也到‘萬姓公墳’,有所尋覓,你們武功路數,又複仿佛,豈非證明壞‘奪魂旗’也是來找‘幽冥十三經’!當年得經三人之中,除去諸老前輩不算,另一人如今尚在地闕之中,所以壞‘奪魂旗’本相,遂不揭而明,就是那得到‘第五、七、九、十一’四篇經文的‘九毒書生’姬天缺。”


    上官靈雖然分析得條條有理,使“閃電神乞”諸明,聽得不住點頭,但他有意無意之間,卻始終不曾說出“幽冥神君閻元景!”七字!


    而“閃電神乞”諸明,雖然聽說昔年所救之人,如今尚在地闕以下,但因“幽冥十三經”經文,既已為人分得,自己不應再起僥幸攘奪之心,遂也未對此人的姓名來曆,加以追問!


    但就這一點點的陰錯陽差,居然平地生波,後文書中,第四“奪魂旗”突現江湖之時,幾乎把這位“閃電神乞”諸明,生生斷送!


    三人正談得起勁之間,“閃電神乞”諸明眉頭一蹙,向方琦說道:“我在‘萬姓公墳’,把第三‘奪魂旗’,及壞‘奪魂旗’追得不見以後,因無事可做,想起‘玄陰教’近來惡跡頗多,遂跑到此處,覓機鬥鬥‘八指飛魔’,及‘鳩杖神翁’兩個老怪,才與你們巧遇,但兩個老怪,風聞已往羅浮山‘萬梅穀’‘笑麵閻婆’孟三娘之處,組織什麽新‘乾坤五絕’?……”


    上官靈知道“閃電神乞”諸明,對這些情節,尚不明了,遂也盡自己所知,詳述一遍,但述來述去,又複想起一樁難解問題,皺著眉頭,向方琦說道:“方老前輩,我先疑心那位‘逍遙老人’鍾離哲,既會‘閃電身法’,定是諸老前輩所扮!但如今諸老前輩真相說明,這種猜測,自然不攻而破!到底這位怪老頭兒是真是假?”


    “閃電神乞”諸明詫然問道:“‘逍遙老人’鍾離哲,會用‘閃電身法’?”


    上官靈點頭一笑,輕身飄離所坐樹枝,在升空一飄一閃,又複飛回原處,含笑說道:“我偷學得不大高明,但樣子卻差不多!”


    “閃電神乞”諸明,皺眉搖頭說道:“上官老弟雖然火候尚差,卻奇妙無比,比我那種‘閃電身法’,高得太多!你若非有這套絕學在身,哪裏接得住‘玄陰教’‘龍虎風雲’四大堂主,合手聯攻的三十照麵?”


    上官靈皺眉說道:“就因鍾離老人這種身法太妙,才把我弄得如墜五裏霧中,要說鍾離老人是假,舉世之中似乎尋不出這高好手!要說鍾離老人是真,則‘九毒書生’姬天缺當年被他收服,怎會不認識,而又把真的鍾離老人,請將出來,聽他命令,作他傀儡?”


    方琦知道這些事,複雜錯綜,玄奇莫測,在未曾得到正確頭緒,抽絲剝繭,細細研判以前,越想越會鑽到牛角尖中,遂哈哈笑道:“上官老弟,此時何必亂猜!俗語雲‘水到渠成’,就拿這人皮麵具來說,若非我是他多年老友,認得出舉止聲音,一口叫破,逼得他得自行揭下人皮麵具,誰在事前能認準他是‘閃電神乞’?”


    “閃電神乞”諸明聽方琦這等說法,臉上不由微紅,上官靈又忽想起一事問道:“諸老前輩,你也是剛到勾漏山‘落魂穀’中,怎會知道我那位‘銀須劍客’方百川師伯,由‘北劍’蒲琨傳了他二十四手‘回風劍法’,在‘脂粉閻羅’孫翠翠手下,找回場麵而去?”


    “閃電神乞”諸明笑道:“我雖然僅比你們早到片刻,但係暗地直赴‘落魂穀主壇’,在探悉司空曜、談白水兩個老怪不在勾漏山中,正考慮是否出手之際,便見‘流雲堂主’柳東萍,以飛鴿傳書,報告你們為了營救‘銀須劍客’方百川,特來‘玄陰教’尋事,柳東萍業已讓你們直接往‘銷魂穀’內,與‘脂粉閻羅’孫翠翠會晤等語。代理教務的‘芙蓉劍客’靳潛龍,得訊以後,認為善者不來,深恐孫翠翠獨力難支,遂傳‘玄陰北鬥令’,把你們接進‘潛龍堂’內!我也就在靳潛龍與‘大風堂’堂主蕭適,商量如何處置此事之際,聽出是‘東僧北劍’,曾經聯袂同到‘玄陰教’中,因厭惡孫翠翠那等自大驕狂,遂由‘北劍’蒲琨,暗地教方百川一套威力頗強的‘回風劍法’,鬥敗‘脂粉閻羅’,找回場麵,然後才隨‘東僧北劍’而去!”


    上官靈聽說自己的方師伯,是隨“東僧北劍”而去,自覺寬心,但“閃電神乞”諸明卻眉頭微蹙,向方琦說道:“小弟此時尚不願以昔日麵目,示諸武林舊友,且待這些真真假假‘奪魂旗’的啞謎全部揭開以後再說!明歲‘元宵大會’,自然要往羅浮觀光,但如今才僅臘月初九,這所剩的月餘光陰,先去天台,隻恐趕不及與‘南筆西道’等人見麵,即赴羅浮,則似乎又嫌太早!不知方兄何高見?”


    方琦尚未答言,上官靈業已笑道:“‘羅浮元宵大會’,諸老前輩自然非去參與不可!因為壞‘奪魂旗,另組新‘乾坤五絕’,則舊‘乾坤五絕’,隻剩下‘西道、東僧、南筆、北劍’四人,你若加在其中,便又複湊足了‘五絕’之數!”


    “閃電神乞”諸明,聞言搖頭歎道:“觀光則固為所願,但欲如上宮老弟之言,要我真個覲顏躋列‘乾坤五絕’,諸明未免慚愧……”


    上官靈不等“閃電神乞”諸明說完,又複笑道:“諸老前輩仁心絕藝,及那等神出鬼沒行徑,委實無愧‘乾坤一絕’之稱,何須如此謙抑,何況你們好壞‘奪魂旗’正式見麵以下,或者可把真‘奪魂旗’也引出來!‘新舊乾坤十絕’,大會羅浮,再加上真的、好的、壞的,三位‘奪魂旗’,豈不轟動江湖,豔傳為武林中空前盛事!”


    “閃電神乞”諸明不禁聽得有點悠然神往,上官靈越發得意笑道:“但壞‘奪魂旗’刁惡絕倫,那身份如謎的‘逍遙老人’鍾離哲,又是一個精靈古怪到了極點的老滑頭,曉得他們會慫恿‘笑麵閻婆’孟三娘,埋伏些什麽惡毒布置?我們事先略為早到羅浮,暗中察看察看,或有大益!再說我還想在明年正月十五會期之前把我那陷身‘羅刹教’下的常碧雲姐姐,救出來呢!”


    “閃電神乞”與“仁心神丐”二人,均覺上官靈膽大心細,所說頗有道理!遂一齊同意,先往羅浮。路途之中,上官靈又向“閃電神乞”諸明笑道:“諸老前輩,我要向你要求一事!”


    “閃電神乞”諸明問道:“要求何事?是不是看中了我所會的那一套武功,想……”


    上官靈神色鄭重地搖頭答道:“我在短短期間,所獲奇遇,及蒙諸位老前輩錯愛,傳授武功太多,又都是些深奧絕學,一時實在無法消化,故而不敢再複妄貪!隻是覺得諸老前輩仰慕真‘奪魂旗’的刁鑽古怪,詭奇靈妙武學,及神出鬼沒,飄忽無跡行蹤,均無妨刻意仿效!但不可不必連他冷冰的語氣,陰森森的鬼笑,也一齊學在其內!所以我想請你以後除非不笑,要發笑時,便是正大光明,發自丹田的哈哈大笑!”


    上官靈這一席話,把“閃電神乞”諸明,說得佩服無已,果然伸手連拍上官靈肩頭,聲發丹田地哈哈大笑說道:“上官老弟我看你才真是‘乾坤一絕’!這次羅浮之行,由你做主帥,我與方兄,敬聽發號施令!”


    說到此處突然把神色一正,目光凝注上官靈,緩緩說道:“老弟你也聽我一句逆耳忠言,凡屬過份靈巧之物,及過份聰穎之人,必然易遭天忌,老弟先後天稟資質,實是罕世神童,所以你不愁名無所就,不愁藝無所成,但須特別留心修積福德,才可有始有終,在武林中獨放異彩,成為一代大器!”


    上官靈聽出這位“閃電神乞”語重心長,不由一身冷汗,唯唯受教!


    他們一行三人,自勾漏山趕赴羅浮,當然免不了在“元宵大會”以前,與壞“奪魂旗”、鍾離哲等,先有一番勾心鬥角!但這些詭奇情節,暫時移至後談,筆尖先掉到即將前往“萬梅穀”,赴約的“西道東僧南筆北劍”等“乾坤四絕”身上!


    廣東羅浮山中,群豪薈萃,浙江天台山內,此時也自盛會難逢,在吟風嶂弄月坪上,頃杯縱飲,談笑風生的,除了南北東西“乾坤四絕”以外,還有新自“玄陰教”內脫險的“銀須劍客”方百川,與上官靈的受業恩師,“南疆隱俠”謝東陽,兩位舊交好友,互敘述別來經過!


    原來“南筆”諸葛逸、“西道”天癡自廬山“小天池”,與壞“奪魂旗”訂了元宵之約以後,便即同返諸葛逸另一住所,天台山吟風嶂弄月坪頭!


    諸葛逸那兩句不離口邊的:“名排西道東僧後,家在天台雁蕩間’!說的全是實話,這時上官靈的受業恩師,“南疆隱俠”謝東陽,也已自諸葛逸雁蕩山大龍湫瀑布旁邊的草屋之中,移居天台,苦練“混元氣功”,如今“南筆西道”同來,在這兩位絕代高人相助之下,自自然然地,功行便告完滿!


    謝東陽功行一滿,爭勝之心,反而大減,向“南筆西道”“乾坤雙絕”笑道:“小弟幸得附交驥尾,多蒙提攜,武學一道,才算稍有成就!但日來靜坐之餘,名心忽淡,嗔念不生,故而明歲元宵,隻是隨緣觀光,決不再與壞‘奪魂旗’,爭甚閑氣!並囑咐劣徒靈兒,勿驕勿縱,好自修為,便要依舊回隱南疆,善葆真如,永不出世的了!”


    “南筆”諸葛逸拊掌笑道:“謝兄靜中生慧,這才是莫大進步!世間能有幾人,參透武學真諦,放得下名利之心,跳得出是非之外!不過這種境界,絕不是人人能到,否則茫茫宇宙,莽莽江湖之中,正義誰張?邪魔誰滅?國法保障以外的老弱善良,豈非將無噍類?所以常言說得好:‘後浪推前浪,新人換舊人’,我們行俠一生,此次‘元宵大會’,若能再將幾個老魔製服,便可仰無愧於天,俯無怍於地,把扶持江湖正義之責,付諸後人,利用餘年,為自己打算打算,摒絕萬緣,參究性命交修武林上道了!”


    天癡道長與謝東陽聽得不住點頭,諸葛逸又複笑道:“至於謝兄那位高徒上官靈老弟,則不但資稟奇好,緣會猶多,大可造就成未來領袖武林,克製群魔的人物!不過他年紀太輕,成就不宜過速,身上那些武學,目前已足夠應用,所以元宵大會以後,諸兄且莫再受真傳,因為我等雖然歸隱,但南北東西,所居不變,十年八年以內,亦極難盡萬緣,我想規定上官靈每過兩年,參謁我們其中一人,用這段期間的所積的功德,換取一樁絕學!如此則十年而後,可望大成,氣質心胸,也會陶冶得逐漸開朗純良,不像現在在刁鑽古怪之中,總難免有幾分飛揚浮躁的了!”


    “南筆”講得頭頭是道,謝東陽自然又是佩服,又是感激!三人遂在吟風嶂弄月坪暫居靜待元宵會期,而“南筆西道’因為看出對手新“乾坤五絕”之中,那位名滿天下的“逍遙老人”鍾離哲,十分難鬥,遂欲把天癡道長的“太玄真氣”,與諸葛逸“坎離氣功”,互相融會貫通,截長補短,練成一種剛柔互濟的和合絕學。


    他們不練還好,練來練去,雖然練得兩心如一,分合隨意,但卻發覺天癡道長的“太玄真氣”倘若單獨施為,不僅威力不在諸葛逸的“坎離氣功”以下,甚至尚要略勝半籌!


    當年峨嵋金頂較技,彼此秋色平分,“南筆”諸葛逸就是仗著真力稍強,最後石上留記之際,“驚神筆”痕,深入三分,才被武林中豔稱為“獨秀乾坤,藝冠五絕!”


    如今見天癡道長所練“太玄真氣”,居然高出自己,不由想起“廬山小天池會”上,仿佛聽得“逍遙老人”鍾離哲,說得一句:“‘西道’可能比‘南筆’還要難鬥”,遞把胸中所思,對天癡道長說出,並微笑問道:“金頂別後,癡道士功力突進,是不是被那鍾離哲說對?阿爾金山十年靜修;‘無字真經’大有所得!”


    天癡道長事前確實不曾想到自已的“太玄真氣”,會高過“南筆”諸葛逸的“坎離氣功”。低頭沉思頗久,桄然說道:“‘逍遙老人’鍾離哲的確高明,他居然到手一翻那冊‘無字真經’,便看出‘達摩尊者’,的留經之意!”


    諸葛逸聽不懂天癡道長所雲,含笑問故。天癡道長歎一聲說道:“昔時‘達摩尊者’,麵壁九年,靜能生慧,慧能生力!可歎我十餘載阿爾金山閉關苦參,兩倍‘達摩尊者’昔時麵壁年數,但得益而不自知,卻被鍾離哲一語道破其中妙諦,豈不令人慚愧無以?”


    說到此處,見諸葛逸臉上-片忻羨神色,遂又嗬嗬大笑道:“諸葛窮酸放心,如今真氣內力方麵我雖藉苦參‘無字真經’之故,勉強步武,但你那融漢賦唐宋詩詞元曲於一爐,文武合一,好絕天人的‘生花七筆’,依然是‘獨秀乾坤,名冠五絕’!”


    諸葛逸失笑說道:“癡道士怎把我看得如此小氣?說句老實話,‘乾坤五絕’,各有奇能!當年峨嵋金頂,那等狠拚,尚且分不出勝負輸贏,誰敢憑一兩手獨門功夫,就自詡‘獨秀乾坤,名冠五絕’?……”


    諸葛逸話猶未了,吟風嶂上,傳下一陣洪鍾似的爽朗笑聲說道:“是誰‘獨秀乾坤,各冠五絕’?諸葛逸窮酸真敢吹出如此大氣麽?”


    諸葛逸雖然聽出口音不生,但因自己久不與江湖好友盤桓,方在思忖來者之際,天癡道長業已低聲在他耳邊笑道:“是那‘長生磯’陸沆,無家可歸的醉和尚!”


    諸葛逸聞言遂一陣長笑,朗聲吟道:“名排西道東僧後,家在天台雁蕩間!諸葛逸不僅名遜‘西道’,並且也在你這醉和尚以後呢!”


    話音方落,吟風嶂上,又有一個清朗口音,縱聲狂笑說道:“照你這等說法,江湖人稱‘西道、東僧、南筆、北劍、奪魂旗’!‘南筆’是不是一定壓蓋‘北劍’?諸葛仁兄,你那枝‘驚神筆’,真就能勝得了我蒲琨手中這柄‘三指劍’?”


    四條人影,宛如隕星飛電般的,自吟風嶂上,直瀉弄月坪頭,當先落地的是肩背大酒葫蘆滿麵笑容的“東僧”醉頭陀,與身材矮胖,背插“三指劍”的“北劍”蒲琨,跟在“乾坤雙絕”以後縱落的則是謝東陽的老友,“銀須劍客”方百川,及“北劍”之子蒲鏗二人!


    天癡道長見“東僧北劍”齊來,知道為蒲鏗手快在七裏山前,搶殺“黑手天王”熊六,所引起來的那樁無謂閑氣,定已消除,遂一陣哈哈大笑,為不曾見過之人,互相引見,落坐各覓知交,暢敘別來情況!


    謝東陽曾聽天癡道長說過方百川被擄主事,心中頗為老友擔憂,如今見他居然無恙脫險,遂在與“北劍東僧”,及蒲鏗等人見禮以後,細問方百川自勾漏山“玄陰教”中脫身的經過。


    方百川一捋銀須,微笑說道:“小弟自被兩名下流濫賊,用迷香暗器迷倒,陷身‘玄陰教’內以後,因天癡道長有話關照,司空曜、談白水遂不敢對我十分為難,隻軟禁在‘銷魂穀’的‘飛虎堂’內!隻是那位‘飛虎堂主’,‘脂粉閻羅’孫翠翠,驕狂無比,氣焰太高,神情言辭之間,頗令人難以忍耐!幸虧‘東僧’大師,與天癡道長東海同舟之時,聽道長說過此事,遂在陪‘北劍’蒲兄賢喬梓,作羅浮山前‘萬梅穀’之行以後,齊到‘玄陰教’內,欲對小弟加以援手!蒲兄一來欲使小弟略挽顏麵,二來也討厭那‘脂粉閻羅’孫翠翠的驕狂氣焰,特地與‘東僧’醉大師均不露麵,隻是暗中傳了小弟一套威力極強的‘回風劍法’,鬥‘脂粉閻羅’,脫身‘銷魂穀’外!所以方百川身陷‘玄陰教’,居然還是因禍得福呢!”


    “北劍”蒲琨聞言,微笑說道:“一套劍法小事,方兄何必在懷!倒是那位‘脂粉閻羅’孫翠翠麵上凶相畢露,死色已呈,我們雖僅對她略加警戒,但我料她在最近期間,必然慘罹殺身之禍!”


    謝東陽自“西道南筆”在廬山“小天池”與壞“奪魂旗”等人訂約歸來,告知與上官靈分手之事,便料定上官靈不是先跑到廣東羅浮,設法營救被孟三娘擄去的常碧雲,便是前往“玄陰教’中,欲對方百川加以援手!如今既遇方百川,自然免不了探詢可曾見過上官靈,方百川搖頭笑道:“謝兄這位高足,膽大淘氣得無法拘束,但以他那等機靈福澤,卻也不必加以拘束!羅浮、勾漏兩地,均不曾見他蹤跡,可能途中又有奇逢!據‘東僧北劍’兩位,在孟三娘之處,所得訊息,‘新舊乾坤五絕’,明歲元宵,大會羅浮,到那時還怕你們師徒,不見麵麽?”


    謝東陽默然無語,“南筆”諸葛逸笑道:“‘逍遙老人’鍾離哲、壞‘奪魂旗,、‘笑麵閻婆’孟三娘、‘八指飛魔’司空曜四人,再加上‘鳩杖神翁’談白水,或是‘玉簫郎君’潘午,他們那新‘乾坤五絕’,倒是不僅齊齊整整,並還多出一名候補好手!而我們這‘西道、東僧、南筆、北劍’以外,卻尚少一人,謝兄如今‘混元真氣’已成,湊個數兒好麽?”


    謝東陽含笑遜謝說道:“‘奪魂旗’雙現江湖,壞‘奪魂旗’既屬新‘乾坤五絕’方麵,則諸位自應請那好‘奪魂旗’補缺,才最稱恰當!小弟雖蒙諸葛兄,及天癡道長鼎力相助,僥幸練成‘混元真氣’,但一來名心已淡,二來功行畢竟尚弱,此次隨緣觀光羅浮元宵盛會以後,便將永隱南疆,不再涉身武林鋒鏑的了!”


    天癡道長拊掌大笑說道:“江湖人物,無不好名,謝兄能夠跳出此關,足見高明已極!我也知道以好‘奪魂旗’補缺,最為恰當,但茫茫海角,莽莽天涯,元宵之期就在目前,卻到何處去找尋那位行蹤飄忽,隱現無常的仁兄蹤跡?這樣好了,倘若好‘奪魂旗’也得悉‘元宵大會’之訊,趕到羅浮,謝兄便不必出手,否則你就算上一份,讓那些魔頭們,嚐嚐新練成的‘混元真氣’滋味!”


    天癡道長既這等講法,謝東陽自然無法再推,因眼看業已臘盡年終,元宵為期不遠,一行老少七人遂離開天台山吟風嶂弄月坪,齊往廣東羅浮進發。


    眾人算好時日,於正月十四,進入羅浮山境,但才僅越過一兩重峰壑,離孟三娘所居的“萬梅穀”,尚有相當路程之際,路旁峰壁半腰,一聲歡呼“師傅”,那位小俠上官靈已向謝東陽身前撲落!


    謝東陽挽住上官靈雙手,正欲細問這位多時未見的愛徒,別來究有多少奇逢之際,上官靈已失笑道:“師傅,等會兒我再向你稟告一切,及拜見諸位尊長,先要與諸葛老前輩,及天癡道長,說幾句話!”


    “南筆西道”聽出上官靈話中有話,遂把他拉到一邊,由諸葛逸笑問道:“你這刁鑽小鬼,是不是得了到孟三娘等的什麽重大機密?”


    上官靈搖頭笑道:“諸葛老前輩,你這一卦算得可不如三國時代的孔明先生!我以前不是稟告過你們,曾經遇到一位‘洞中老人’傳授我‘冤沉海底’、‘恨滿心頭’兩招,去試驗真假‘奪魂旗’,並說要送我兩樣東西,給二位老前輩一看,便知道他的姓名來曆麽?”


    天癡道長因不知“洞中老人”,被九華山崩,長埋地底之事,故而不甚詫異地伺道:“是不是這兩樣東西,已經為你所得?”


    上官靈微笑點頭,自懷中取出兩個小小紙包遞上,“南筆西道”接過打開看時,包中各有一根似毛非毛,似發非發之物!這兩根非毛非發之物,把上官靈看得嘴角一撇,眉頭略蹙,心想“洞中老人”怎似對自己開甚玩笑?但“南筆’諸葛逸、“西道”天癡,兩位名震乾坤的絕代高人,一看之下,卻互相滿麵通紅,大為驚疑羞窘!


    原來“南筆”諸葛逸認得其中-根,竟是自己“天字第一號”“驚神筆”上的一根筆毛,“西道”天癡認得另外一根,卻是自己獨門兵刃“長尾雲拂”之上的一根馬尾!


    以“南筆西道”這等身份,居然被人在“驚神筆”上,拔去一根筆毛,“長尾雲拂”之上,拔去一根馬尾,而毫不知是在何時何地發生?豈不使這兩位幾乎自詡舉世無敵的“乾坤雙絕”,臉上訕訕的有點哭笑不得!


    “南筆”諸葛逸把兩道從來不曾蹙過的眉頭-蹙,向上官靈仔細盤問他在九華山幽穀秘洞,遇見“洞中老人”經過的各種瑣碎情事,天癡道長則閉目低頭,深自思索!


    天癡道長想來想去,終於想出-線曙光,因為自己與“南筆”諸葛逸同以“長尾雲拂”,及“驚神筆”與人動手,簡直是絕無僅有之事!


    所以在想通脈絡以後,突然目中精光一閃,向諸葛逸叫道:“諸葛窮酸,我想出來了,你那一根‘驚神筆’毛,與我這一根‘長尾雲拂’馬尾,都是二十年前,峨嵋金頂大會上,被人拔去!”


    諸葛逸長歎一聲,點頭答道:“癡道士猜得不錯,上官小鬼所遇的‘洞中老人’,才是我們峨嵋金頂所遇的真‘奪魂旗’!”


    天癡道長也頗同意諸葛逸這種看法,但上官靈卻兩手亂搖地急急說道:“不對,不對,‘洞中老人’不是真‘奪魂旗’!因為我在‘廬山小天池會’後,便去尋他赴約,但找到九華山幽穀中,‘洞中老人’所居秘洞已被崩山亂石,長埋地底!而目前除了好‘奪魂旗’以外,又出了第三個‘奪魂旗’呢!”


    諸葛逸聽說又有第三位“奪魂旗”出現,簡直覺得不可思議的怪事太多,遂向上官靈皺眉問道:“你說這兩個紙包,是‘洞中老人’所贈,它既為崩山亂石,長埋地底,卻又怎會遇見你呢?”


    上官靈微笑說道:“這兩個紙包,不是‘洞中老人’親手所贈,是在他為崩山亂石所傷,臨死以前,轉托‘逍遙老人’鍾離哲,交給我的!”


    天癡道長見上官靈又扯到“逍遙老人”鍾離哲身上,不由越發皺眉,上官靈遂請“南筆西道”、“乾坤雙絕”,坐在山石之上,聽自己敘述得這兩個紙包經過!


    原來“閃電神乞”諸明、“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與上官靈等三人,到得羅浮山後,諸明本擬探聽探聽“萬梅穀”內虛實,但因壞“奪魂旗”已命“八指飛魔”司空曜,把“羅刹玄陰”兩教合並,並將勾漏山“玄陰教”中的一流好手,全數調來,防範得異常嚴密,不肯輕露痕跡。他隻好每日均與老友方琦暢飲快敘,靜待“元宵大會”,明麵進穀與群邪一會。


    他們兩位昔日知交,暢敘離情以下,卻悶得那生性好動的上官靈時常獨自在羅浮山內,踏雪尋梅,但他也深知幾個老怪厲害難纏,正邪雙方,既已將徹底了斷,何必期前惹禍?所以行蹤決不接近“萬梅穀”口。


    但有一日上官靈在遠離“萬梅穀”的一大片梅林以內,正自操練那種極具神妙的一飄一閃身法之際,突然有人嗬嗬笑道:“小娃兒資質果然不錯,學得已有六七八分像,上次那記耳光,挨得不冤枉吧?”


    上官靈聞言循聲抬頭看去,隻見一株老梅的枝椏之間,正坐著那位,令自己又恨又怕又有點敬服的“逍遙老人”鍾離哲!


    想起上次施展“洞中老人”所傳“冤沉海底”奇招,與他動手,挨了一記耳光,及偷學一飄一閃身法之事,不禁臉上微紅?知道這位怪老頭兒,實在難纏,打既打不過,講也講不過,必須善為應付!


    眼珠轉處,索性也縱上老梅,與鍾離老人並坐一處,含笑說道:“老頭子,你可知道與你在一起的那個壞‘奪魂旗’,是個假的,他叫……”


    上官靈話猶未了,鍾離老人便臉上根本無甚表情地淡淡接口說道:“他叫什麽?是不是叫做‘九毒書生’姬天缺?”


    上官靈眉頭略蹙,暗想壞“奪魂旗”是誰,他本來應該知道,何足為奇?但自己就偏不相信,這鍾離老人能夠事事前知,連好“奪魂旗”的真實姓名來曆,也猜得絲毫不錯!


    遂依然微帶笑容地又複道:“你猜得不錯,壞‘奪魂旗’是‘九毒書生’所扮,但還有一位好‘奪魂旗’,也不是真貨,他的姓名來曆,你還能猜得出麽?”


    鍾離老人應聲答道:“他叫諸明,外號‘閃電神乞’,名列‘窮家幫三異丐’之首,如今正與另一個缺條腿的方老花子,在右前方幽穀之中,一株梅樹下的石上飲酒!”


    上官靈素不服人,但對於這位仿佛無所不知的怪老頭兒,卻不由不服!


    隻得把自己那些頑皮、搗蛋、古怪、刁鑽的花樣,暫時收斂,老老實實地向鍾離老人,一挑拇指笑道:“老頭子果然高明,我還有兩個問題,索性問你到底!”


    鍾離老人遞過自己的酒葫蘆,讓上官靈喝了幾口,然後微笑說道:“我先猜猜你還有兩個什麽問題?大概一個是到底誰是真‘奪魂旗’?另一個則是我的真實姓名來曆!”


    上官靈驚奇得差點從梅枝上,掉下地來,目光凝注鍾離老人,失聲說道:“我生來除我師傅以外,從不服人,但對你恐怕卻要服一輩子!對,對,對,你猜得全對!請趕快告訴我這兩個左想右想都想不通,憋得我心裏好不難過的問題,真‘奪魂旗’到底是誰?你又是誰?”


    鍾離老人看了上官靈一眼,麵帶微笑地緩緩說道:“第一,真‘奪魂旗’究竟是誰?我猜不出!第二,我就是我!”


    上官靈聽他這等答法,簡直氣得有點發昏!心想自己以為他猜不出的,偏偏猜得絲毫不錯,亟於想問清楚的,卻又答得完全.失望,天下事未必如此巧合?看來這鍾聲老人,確實刁鑽入骨,奸得像鬼!


    若對別人,上官靈早已冒火!但麵前這位,不僅論武功比自己高,論經驗比自己深,連心機也比自己多,論嘴皮更比自己刻薄!試問他這把無明業火,如何冒得上來?所以上官靈兩道劍眉,幾度連軒,終於自行平息!暗想真“奪魂旗”是誰?也許人家確實猜不出來,還是暫是撇開這項問題,先把鍾離老人本身,弄清楚了再說!


    遂又喝了兩口酒,略壓心頭悶氣,向鍾離老人,繼續問道:“第一個問題,你既猜不出,我們便暫時不談!但你答複我第二個問題‘我就是我’,卻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說你非冒牌?就是真正的‘逍遙老人’鍾離哲!”


    鍾離老人一點頭,上官靈即行發出一陣極具哂薄意味的大笑道:“我大概又要不服你了?你空白長了這長的一嘴白胡子,和滿頭白發,怎麽還好意思不說真話?”


    鍾離老人聽出上官靈話中含意,微帶詫色問道:“你不相信我就是住在西昆侖絕頂,小琅環仙境的‘逍遙老人’鍾離哲麽?”


    上官靈憤然答道:“當然不信,壞‘奪魂旗’既是‘九毒書生’姬夫缺,你就絕對不會是‘逍遙老人’鍾離哲!”


    鍾離老人這次似乎有點不解地,皺眉問道:“為什麽呢?”


    上官靈眉兒一揚答道:“當年鍾離老人收服‘九毒書生’之事,舉世皆知,互相傳譽,‘九毒書生’姬天缺自己,當然更認識你!所以你,若真是西昆侖的鍾離老人,姬天缺決不會把真貨當作假貨,請克星出來裝點門麵,以張聲勢!何況我曾在在鄂東廟以內親耳聽見壞‘奪魂旗’,怪你幾乎在那根‘四煞降魔棒’上,露出原形。不過我想‘窮家幫’中,連幫主‘跛仙’朱一奇,及‘陰陽手’莫平一齊算上,也不會有你這等功力!所以起初認準你是‘閃電神乞’諸明,如今諸明既是好‘奪魂旗’,你這位冒牌鍾離老人的本來麵目,我就猜不出了!”


    鍾離老人靜靜聽完,點頭笑道:“你這番推論,聽上去好像蠻有道理,但其實隻是對準牛角尖,越鑽越深!好在我才是我,你才是你。‘鍾離哲’‘上官靈’等姓名,無非便於別人及自己稱道而巳!真真假假,昌是非非,此時辯來辯去,均是空談,等‘新乾坤五絕’,‘羅浮元宵會’後,自然會令你恍然頓悟!”


    上官靈見問來問去,依舊是在-個悶葫蘆中,問不出絲毫要領!不由眉梢微剔,“老滑頭”三字,剛到唇邊,尚未出口,鍾離老人便指著他微笑說道:“上官小鬼,你眉毛別動!大概不是想叫我‘老滑頭’就是想罵我‘老混蛋’?小孩子家,不許太沒有規矩,來來來,這兩包東西,是我一位老朋友托我交給你的!”


    說完,便自懷中取出兩個小小紙包遞過!


    上官靈接在手內一摸,包內頗似空無一物?但又不便打開,隻得蹙眉問道:“你這位老朋友叫什麽名字?這紙包內有東西麽?”


    鍾離老人搖搖頭答道:“我這位老朋友,沒有名字,一般都叫他‘洞中老人’……”


    上官靈聽見“洞中老人”四字,不由失驚叫道:“‘洞中老人’?他不是在九華幽穀,慘遇山崩,長埋地底了麽?”


    鍾離老人淒然搖頭說道:“‘洞中老人’並沒未長埋地底,隻是被崩山亂石,砸成重傷!我恰在山崩以後,趕到九華幽穀,可惜這位老友,業已奄奄一息!他臨終之前,別無所言,隻托我轉送你這兩個紙包,說是拿給‘南筆’諸葛逸、‘西道’天癡,拆開-看,便可知道他的本來麵目!”


    上官靈想起“洞中老人”對自己的恩德,及昔日確有托物轉致“南筆西道”之語,不由目中淚光泫然地淒聲問道:“‘洞中老人,老前輩的遺體何在?‘羅浮元宵會’後,我要到他墳前,哭上一場,拜上三拜!”


    鍾離老人點頭說道:“小娃兒總算還有良心,我那老友埋骨之所,就在九華幽穀,穀徑第三轉折右側靠峰壁的三株喬鬆以下,當中鬆上,並有我手刻字跡,可以辨認!”


    上官靈這回倒是規規矩矩地謝過指教,鍾離老人暗中不住點頭,看了他一眼,微笑問道:“上官小鬼,他年倘若我死了以後,你哭我不哭?”


    上官靈料不到鍾離老人會有這麽一問,大眼連眨,想了片刻答道:“我向來說老實話,因為你這刁鑽古怪老頭,武功又高,精神又好,除非遇上山崩海嘯那等人力無法相抗的天災,一時好像還死不了!所以哭你,或是罵你,目前無法回答,要看你究竟是好是壞,及如何做人而定!”


    鍾離老人聞言感慨無窮地搖頭歎道:“做人之道真不容易,要想在黃土埋身以後,有人在墳頭流幾滴眼淚,都得好好修為!上官小鬼,你這幾句話,答得夠高!應該設法使那些江湖中的無惡不作之徒,一齊聽聽,以作他們的當頭棒喝!”


    說到此處,詞鋒一轉,向上官靈突然哈哈大笑說道:“為人一世,雖然圖的是這些生前事業,身後聲名,但縱然十年將相,三代公侯,在天地逆旅之間,還不是蜉蝣一夢?所以過分拘泥,也就不必!古人說得好:‘對酒且嗬嗬,人生能幾何’?我們今日湊巧相逢,不要再談那刀光劍影的江湖恩怨,以免把這四外梅花,都沾染得俗氣起來,我請你喝酒,就對這梅雪爭輝的冷豔天香,同謀一醉!”


    上官靈真覺得這位鍾離老人,有時高得可怕,有時怪得出奇,如今卻文雅得絕俗!遂含笑點頭,老少二人,在這梅林之中,相互談笑盡興而後,始行分散!自行以後,上官靈便日日跑到羅浮山口,等待“南筆西道”等人,想看看那紙包之內,到底包的是什麽若有若無的稀罕物件!


    一直等到正月十四,才把“南筆西道”等人等來!上官靈一五一十地說明經過以後,卻又使“南筆”諸葛逸、“西道”天癡,兩位“乾坤五絕”之中的人物,陷入了蹙額苦思,難得其解的沉默情況以內!


    因為根據上官靈所說,“洞中老人”業已因傷而死,但“萬姓公墳”之役,卻又在好壞“奪魂旗”之外,發現了仿佛武功更高的第三位“奪魂旗”!然則“洞中老人”若是真“奪魂旗”,“萬姓公墳”所出現的,卻係何人?“洞中老人”若不是真“奪魂旗”,“驚神筆毫”及“長尾雲拂馬尾”,卻又怎會到了他的手內?


    何況以壞“奪魂旗”是“九毒書生”姬天缺而言,鍾離老人確實不可能是真鍾離老人,但以他那身玄妙武功而言,則又不可能是假!敵勢難明,兵家大忌,“南筆西道”一入羅浮,便墜疑雲,不由相互對看一眼,眉頭深蹙!


    既然揣測不出究竟,隻有暫時悶在心中,率領上官靈,回到“東僧北劍”、謝東陽、方百川等一行身旁,仍自往“萬梅穀”中出發!


    這時“閃電神乞”諸明所扮的好“奪魂旗”,及“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亦已迎來,彼此禮見之後,“南筆西道”見人數已齊,便遂由天癡道長綜合所知情報,請眾人提供意見,並推出臨時發號施令主帥,然後再進“萬梅穀”,與所謂新“乾坤五絕”相會!


    眾人一致公推“南筆”諸葛逸發號施令,並認為真“奪魂旗”,及鍾離老人的種種難解啞謎,均可能是對方故布疑陣,有意惑亂自己心神,最好根本不去理它,各憑所學,一決此會勝負!


    諸葛逸見“西道”、“東僧”、“北劍”、及“閃電神乞”諸明等人,其意甚誠,故也不太謙遜,眉頭略蹙地深一思索說道:“‘萬梅穀’內群魔,除了‘逍遙老人’鍾離哲以外,餘人都比較容易v應付,所需特別注意的隻在對方是否勢窮力絀以後,會施展事前暗伏的其他凶謀!今天才正月十四,我們不必匆促,且就這片梅林,靜坐歇息一宵,等明日午前入穀,各自提高警覺,嚴密注視對方主持人物的一切動靜便了!”


    “西道東僧南筆北劍”諸人,在這一片梅林以內,安然靜坐,等待元宵正日午前,與所謂新“乾坤五絕”一會!但那位倡議組織新“乾坤五絕”的壞“奪魂旗”,此時卻在“萬梅穀”中,負手來回蹀踱,胸頭萬緒如潮!


    壞“奪魂旗”的本來麵目,果如上官靈聽料,就是“九毒書生”姬天缺!但在這新“舊乾坤五絕”,羅浮久會前夕,姬天缺卻為幾件心事,深深困擾!


    因為據姬天缺所知,西昆侖絕頂小琅環仙境的“逍遙老人”鍾離哲,及二十年前,與“西道”、“東僧”、“南筆”、“北劍”,在峨眉金頂,互較絕藝的真“奪魂旗”,本來就是-人!“鍾離哲”是他靜承昆侖絕頂,參究性命交修無上武功的本來麵目。“奪魂旗”則是偶然遊俠人間,修積外功的化身而已!


    峨嵋金頂會上,“南筆”諸葛逸曾因姬天缺為惡太甚,行蹤又極詭秘,遂倡議“乾坤五絕”,合殲“九毒書生”,但鍾離哲化身之“奪魂旗”,因生平最好度化惡人,特在金頂會後,恢複本來麵目,悄悄尋到自己,一場惡鬥之餘,江湖中遂盛傳“九毒書生”姬天缺,已被“逍遙老人”鍾離哲收服!


    自己因實力不敵,暫時放棄為惡,追隨鍾離老人以後,發現他有-冊武學秘笈,窮極精玄,曾屢請加以傳授,鍾離老人均雲觀察自己惡性尚未化盡,拒絕所請!-


    來覬覦秘笈,心癢難搔;二來也委實不願與鍾離老人,過那種侶雲煙而友鳥獸的淡泊生涯,遂安排了一條毒計,把鍾離老人誘到皖南九華山,自己所發現的一條幽穀秘洞之內。


    洞中預先安排了極上等無色無味迷藥所化的無形氤氳,-鍾離老人畢竟高明,人才進洞,便發覺有異,回身一掌,把自己震得飛出一丈三四!


    自己知道弄巧成拙,萬般無奈,為了保全性命,隻得隨手按動機鈕,放下洞中原設的萬斤巨石,使這秘洞除了石壁上一個五寸圓的洞穴以外,永遠與世隔絕!


    後來巧遇閻元景,共探“九幽地闕”,發現“第五、七、九、十-”四篇“幽冥十三經”經文,自己遂用毒針暗算閻元景奪走經文,隱居太行山,苦心習練“幽冥十三經”中所載武學!


    十年以前“幽冥十三經”尚未完全練成之際,卻被呂梁山“皓首神龍”常子俊,看破自己就是“九毒書生”姬天缺,再現江湖,邀集“少林”智鏡禪師、靜心方丈、“武當”守一道長、“錢塘雙傑”、“長白八雄”等共同下手,直殺得自己身帶十七處刀劍之傷,才算脫出重圍,逃到賀蘭山上,銷聲匿跡!


    九年飲恨,埋首邊陲,終於把“幽冥十三經”,四篇經文中的絕學練成,想起“奪魂旗”已被自己長禁九華山腹以內,遂置備人皮麵真、骷髏白骨紅旗,假冒“奪魂旗”名號,重出江湖,在呂梁山、玉門關等地,快意恩仇,橫行霸道!


    但誰知除了自己在西北縱橫,風聞東南居然也出了個“奪魂旗”,且所行均係善事!


    自己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由西北趕向東南,並特地先到九華山秘洞,查看“逍遙老人”鍾離哲,也就是真“奪魂旗”,是否還在洞內?


    看清秘洞無恙,人猶被禁,這才略為放心,等到東海歸途巧遇見“閃電神乞”諸明,兩人脾胃相投,自己知道鍾離老人的真正容貌,世所不知,遂請這位“閃電神乞”假扮鍾離老人,以吸引孟三娘、司空曜等,組織新“乾坤五絕”,俾壯聲勢!但廬山“小天池”,與“南筆”諸葛逸、“西道”天癡,一會之後,彼此雖然尚未直接動手,業已看出“乾坤五絕”,個個名不虛傳,自己除非再有奇逢,若以目前功力,欲與“西道東僧南筆北劍”等人爭勝,仍無絕對把握!


    所以廬山事了,立即趕奔九華,準備用最毒辣的手段,威脅“逍遙老人”鍾離哲,把他身邊那冊奇幻無匹的武學奇書交出,否則即以炸藥崩山,使其長埋地底!


    哪知趕到九華,居然山穀已崩,自己懷疑鍾離哲乘隙逃出,不憚辛苦,仔細搜查,竟在三株喬鬆以下,發現一座新墳,鬆上並鐫有“洞中老人之墓”字跡,顯係鍾離哲已死,被不知他來曆之人,掩埋駭骨!


    就算這樣,自己仍不深信,直等開墳見骨,並見墳內留有鍾離老人在洞中所著十餘年的破爛長衫,才確定當世之中,從此已無真“奪魂旗”蹤跡!


    但最令人難解的是,自己既在九華逼取秘笈失意,遂跑到“萬姓公墳”之上,要想找尋“九幽地闕”門戶,再覓“幽冥十三經”的其他九篇經文!誰知竟會巧遇那位武學路數,與自己極其相似,功力也差不許多的好“奪魂旗”,一番狠鬥,勝負難分,彼此協議較量“奪魂金針”之下,卻又把第三位“奪魂旗”引出!


    真“奪魂旗”已死,壞“奪魂旗”是自己假扮,好“奪魂旗”的本來麵目,尚未得知,這第三位“奪魂旗”,又從何來?撇開他使自己與好“奪魂旗”,追趕不上,飄忽如鬼的輕功身法不談,單單那手用“奪魂金針”針尾紅綢,卷取自己與好“奪魂旗”一人一枚“奪魂金針”,從來罕見的絕世手法,便使自己事後為之憂疑多日!


    第三“奪魂旗”出現之事,固然令人難解,但自己弄來那位,自稱“閃電神乞”諸明的冒牌鍾離哲老人,卻令人更覺懸心!


    因為初見此人時,除了輕功極好以外,其他均平平無奇,如今卻怎的發現他不論武功機智,均越來越高,而高得仿佛不應是區區的一名“窮家幫”中的“閃電神乞”所有?


    無論此人究竟是否“閃電神乞”,他既有如此機智武功,為何甘心聽從自己指揮,竟作一名傀儡人物?


    明日就是元宵會期,據手下密報,山口所設樁卡,業已發現“西道東僧南筆劍北劍”等人進入羅浮,想正覓地休息,靜待明日赴約。強敵已臨,而自己倡組的所謂新“乾坤五絕”之中,孟三娘忽然甘棄羅浮基業,率徒隱跡,苦練神功,以待日後再與武林群雄,互爭一日之長!冒牌的鍾離老人,又有點令人生疑,兆頭豈非大為不妙?


    想來想去,“九毒書生”姬天缺,終於寬慰自己,決定明日會上,先倚仗所得“幽冥十三經”中幾種詭異神功,與“西道南筆”等人一拚,若有勝算,當然最好!否則便狠心辣手地施展冒牌鍾離老人、司空曜、談白水等,全不知情的秘密手段,把敵我雙方,索性來個一網打盡!


    姬天缺來回蹀踱,邊行邊想,但踱到山徑轉折之處,突然瞥見“天香坳”口一株梅花樹下的青石以上,坐著一位白衣老人!


    老人背影才一入目,姬天缺便是認得自己正對他生疑的冒牌鍾離老人,心念忽然一轉,暗暗摸出一把骷髏白骨紅綢的“奪魂金針”,抖手一發三枚,全打的是鍾離老人的右肩,並等金針出手以後,才故意陰森森地喝道:“何人鬥膽,敢妄入‘萬梅穀天香坳’?”


    話音才出,三線金光,業已到達對方右肩,就在這種眼看必中的情形之下,鍾離老人突然身形一偏一仰,肩頭一靠青石,倏地橫移六尺起立,轉身笑道:“‘奪魂旗’兄,‘乾坤五絕’之中除了你以外,其餘的‘西道東僧南筆北劍’等人,均已到達羅浮,我們不商量明日如何應敵之策,怎麽反而自己人打起自己人來了?你這‘奪魂金針’,威震江湖,我可有點吃不消呢!”


    姬天缺在冒牌鍾離老人、司空曜、談白水等人之前,始終是以真“奪魂旗”自居,如今聽了鍾離老人末後的兩句話,不由人皮麵具以內的臉上,微覺發燒,勉強笑道:“我由山徑轉過,隻看見一角衣襟,以為是‘南筆西道’那些老鬼來此搗亂,才出手略加招呼,誰知險些誤傷諸兄!不過諸兄身法靈妙,我那幾枚小小金針……”


    鍾離老人不等“九毒書生”姬天缺說完,便即哈哈笑道:“‘奪魂旗’兄,你怎的也捧起我來,我除了輕功尚好以外,就隻那根‘四煞降魔棒’,尚略有信心,其他什麽真氣內力,便不登大雅之堂,全靠變戲法似的,運用機智,騙人罷了!”


    姬天缺順著鍾離老人的話頭說道:“‘窮家幫’的‘打狗棒法’妙絕汪湖,但我卻始終無緣瞻仰,諸兄如若有興……”


    鍾離老人又複接口笑道:“既是‘奪魂旗’兄,要看這套棒法,理應獻醜,不過棒招名稱太俗,未免與這當空皓月及四外梅花,有些不配呢!”


    說完便自腰間取出那根色呈黝黑,伸縮自如的“四煞降魔棒來,施展了一套奇幻無倫的“打狗棒法”!


    “九毒書生”姬天缺,是大大行家,看出鍾離老人這種東一指、西一指,仿佛飄飄無力的杖法,果然變化無窮,極具神妙!心頭疑雲,又不禁略減幾分,心想“打狗棒法”,是“窮家幫”的鎮幫絕學,對幫外人向不輕傳,這冒牌的鍾離老人,既有“四煞降魔棒”,又會“打狗棒法”,可能確是“窮家幫”第一好手,“閃電神乞”諸明!不過生性謙遜,深藏不露,真實武功並不在所謂名震八荒“乾坤五絕”之下而已……


    疑雲雖減,疑念猶存,姬天缺在拍掌稱讚鍾離老人棒法以後,說道:“明日之會,決不能先挫銳氣,我想請諸兄借‘逍遙老人’盛望,以及你自己所擅的絕世輕功,及神妙棒法,先予對方當頭棒喝!你看‘西道東僧南筆北劍’之中,哪一個比較好鬥?”


    鍾離老人笑道:“‘乾坤五絕’既然彼此齊名,武功想必差不多少?明日他們哪一個先下場,我便先鬥那個,並絕不讓你失望就是!”


    “九毒書生”姬天缺見鍾離老人如此答話,遂覺得自己對他,實是多疑,微微含笑說道:“‘天香坳’下,分五處埋藏的地雷火藥,千萬不可泄露給對方知曉!明日萬一鬥不過‘西道南筆’等人,你一見我以‘滿天花雨’手法,撤出‘奪魂金針’,便立即悄悄走至‘清音軒’,點燃引信。因為這種布置是乘司空曜、談白水回轉勾漏山把‘玄陰教’下好手調來此地之時所為,故而事先也不必通知兩個老怪,以免我們四位主人,同時離開,易引對方生疑,反而弄得功虧一簣!”


    鍾離老人聞言,點頭說道:“對對對,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們自己有人在場,‘西道南筆’再怎樣聰明,也猜不出會突爆地雷火藥!‘砰’然巨響以下,不僅‘乾坤五絕’成灰,連‘玄陰教’正副兩位教主,也已化作冤魂屈鬼!那時你掌羅浮,我霸勾漏,享受享受現成基業,再不做什麽沿門托缽的老叫化了!”


    “九毒書生”姬天缺聽這冒牌鍾離老人與自己處處同心,再想到自己另外所安排,連冒牌鍾離老人都不知道的惡毒神妙布置。不由懷疑盡解,雄心勃發,仰天一陣森森陰笑,隻笑得仿佛當空皓月,都略減清光,四外梅花,也含香不吐,成了一片淒迷景色!


    浮雲掩月,長夜漫漫,等到東方吐霞,七彩輪升,已是“新舊乾坤五絕”,較藝羅浮的元宵正日!


    “南筆”諸葛逸統率“西道”天癡、“東僧”醉頭陀、“北劍”蒲琨、“閃電神乞”諸明、“南疆隱俠”謝東陽、“銀須劍客”方百川、“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北劍”之子蒲鏗,及小俠上官靈等一行十人,於正午時分,緩步抵達“萬梅穀”口!


    “九毒書生”姬天缺也與“逍遙老人”鍾離哲、“八指飛魔”司空曜、“鳩杖神翁”談白水,以及“玄陰教”下的“潛龍堂”堂主“芙蓉劍客”靳潛龍、“天風堂”堂主“不壞金剛”蕭適、“流雲堂”堂主“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等人,在穀口迎接!


    雙方見禮以下,“西道南筆”等人目光,全著重在“逍遙老人”鍾離哲身上,但“九毒書生”姬天缺,卻對那位依舊作“奪魂旗”裝束的“閃電神乞”諸明,特別注意!


    眾人進得“天香坳”,分賓主落坐以後,“九毒書生”姬天缺因新“乾坤五絕”原推鍾離老人主盟,遂微施眼色,鍾離老人點頭會意,向“南筆”諸葛逸等人笑道:“諸葛兄,這‘天香坳’原主人,‘笑麵閻……”


    “笑麵閻婆孟三娘”七字尚未說全,便聽空中連聲鳥鳴,自那千仞峭壁頂端,飛落一隻大僅如鷹的翠羽怪鳥!


    翠鳥飛到眾人所坐之處,回頭用鋼鉤似的鳥喙,微啄翅根,飄飄落下一封柬帖,便又長鳴幾聲,衝霄直上,隱入雲霧之中不見!


    上官靈眼快手快,一見柬帖飄落,身形微晃,便縱起半空,抄住一看,隻見封麵寫著:“孟非煙字奉‘乾坤五絕’!”


    他知道“笑麵閻婆”孟三娘,小字“非煙”,遂把這封柬帖,呈繳“南筆”。


    諸葛逸等人,因不屑於先行探聽新“乾坤五絕”方麵虛實,所以均不知孟三娘師弟,早離羅浮之事!本來見無地主在座,已略生疑,再見竟由翠鳥傳書,諸葛逸遂眉頭微蹙地拆開一看,柬上寫著一筆龍飛鳳舞的懷素草書道:“‘乾坤五絕’,寵降羅浮,孟非煙與師弟潘午,及門下諸弟子,本當掃徑候教!然奈以要事相羈,遂隻得暫時拋棄‘萬梅穀’基業,期以三年,孟非煙重樹‘羅刹教’之時,定仍遣翠鳥傳書,邀約天下英豪,盛會羅浮,各顯藝神功,奪取‘武林盟主’之位!專此奉書,餘不一一!”


    “南筆”諸葛逸看完,冷笑一聲說道:“孟三娘真正心高氣傲,新‘乾坤五絕’猶不屑為,她要在三年以後,與我們爭奪什麽‘武林盟主’之位!”


    說完,便將柬帖傳觀,傳到上官靈手上已是最後一人,他看完麵對鍾離老人,及“九毒書生”姬天缺笑道“你們不是要組織新‘乾坤五絕’,來場‘乾坤十絕會羅浮’,震動天下的連台好戲麽?如今孟三娘師姐弟這一扯腿,不仗你們那所謂‘新乾坤五絕’,組不成功,連‘乾坤十絕’也少一人,變成了‘乾坤九絕會羅浮’,這場架可怎麽打呢?你看我們這邊整整齊齊坐著‘西道、東僧、南筆、北劍、奪魂旗’……”


    “九毒書生”姬天缺目光電掃坐在“東僧”醉頭陀肩下的“閃電神乞”諸明,一陣森森陰笑說道:“他也配叫做‘奪魂旗’?”


    “閃電神乞”諸明本來也準備針鋒相對地,還他一陣嘿嘿陰笑,但忽然想起上官靈勸告自己之言,竟改成一陣哈哈大笑,拔出自己那根縮自如,尚漆作黃色的“四煞降魔棒”來,扯成三尺來長,並掛上一麵骷髏白骨紅旗,向“九毒書生”姬天缺叫道:“我不是‘奪魂旗’,難道你是‘奪魂旗’麽?”


    “九毒書生”姬天缺勃然大怒,因“萬姓公墳”一會,業已約略試出對方身法雖較靈巧,但功力略遜自己,所以毫無所怯地,也自身邊取出那根仿造的“風磨銅棍”,掛上一麵骷髏白骨紅旗,刷然展處,卷出一片寒風,眼望“閃電神乞”諸明,厲聲叫道:“‘萬梅穀’中,隻合互見真章,各拚性命,不是鬥口巧辯,弄舌張牙之地!你我且憑手下功夫,分一分誰真誰假!”


    “天香坳”內群雄,見兩位“奪魂旗”先欲一拚,均不便相攔,也不願相攔地個個靜默無聲,凝神以待這場“‘奪魂旗’惡鬥”的精彩好戲上演!


    眾人是坐在一座寬敞茅亭以內,上官靈因年齡班輩最小,座位恰在亭邊,無意之間偶然往亭外那片有流泉飛瀑的陡削峭壁上一瞥,便自神色突變地,起立向“九毒書生”姬天缺搖手說道:“你不要凶,光憑方才兩陣笑聲,我們這邊這位,他比你光明磊落,好聽得多!要談到真假方麵,我們這邊這位,確實不是真‘奪魂旗’……”


    “九毒書生”姬天缺聽到此處,人皮麵具以上的嘴角之間,不由浮起一絲得意微笑!


    上官靈見狀微微一曬,繼續說道:“你何必這早得意?你也不是真‘奪魂旗’,但真‘奪魂旗’此時必然巳在這羅浮山‘萬梅穀天香坳’中!喏喏喏,你看見那片陡削壁以上,所插才是那杆當年峨嵋金頂會‘西道、東僧、南筆、北劍’等‘乾坤四絕’,真正以‘風磨銅’所鑄’奪魂旗’麽?”


    上官靈這這一番話,聽得茅亭以內,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正邪雙方十六位絕頂豪雄,全都大吃一驚,一齊起身走到亭外,往他所說那片峭壁以上看去!


    隻見在離地四丈二三的一株老梅,與掛壁飛流之間,上次新“乾坤五絕”各顯絕藝之時,“逍遙老人”鍾離哲用大筆,所書的那個“絕”字以上,果然插著一根金黃銅棍,尖端並掛著一骷髏白骨紅旗,迎風飄拂!


    上官靈好奇之心最切,眼看似乎自己千想萬想,均想不透徹的真“奪魂旗”,即時出現,意忍不住地突展輕功,一縱四丈有餘,直向峭壁上所插的那杆“奪魂旗”撲去!謝東陽見愛徒功力精進,自極高興,但如此好事,卻不禁眉峰微聚!然因當著對方群邪,也不便出聲嗬責,隻得凝神觀看動靜!


    上官靈撲上峭壁,竟運用真力,把那杆“奪魂旗”拔在手中,細一觀看,便自掉頭縱落,向“九毒書生”姬天缺,大聲笑道:“真‘奪魂旗’確實比你高明得多,人家這麵紅旗以上所畫的白骨骷髏,並不代表殘酷好殺,而是隱寓勸世之意呢!”


    “奪魂旗”上的“白骨骷髏”,怎會含有勸世之意?亭內群雄,包括文武兼資,學究天人的“南筆”諸葛逸在內,也覺得無從猜測!


    上官靈見狀笑道:“人家這麵紅旗中的兩根交叉白骨,一根以上,繡著一個小小‘王’字,另一根以上,則繡著-個小小‘侯’字,那具骷髏以上,也繡著‘紅粉’兩個小字!這豈不是表示曆代王侯,無非白骨,傾城紅粉,盡是骷髏,莽莽人生,也隻不過是一麵飄飄蕩蕩的旗幟而已!秦皇旄節,漢武旌旗,百代而還,空空安在?來來來,為了證明這才是當年峨嵋金頂的真‘奪魂旗’,請哪位前輩下手試一試這根旗杆,可是真正的‘風磨銅’所鑄?”


    上官靈話音方落,“東僧”醉頭陀僧袍一展,人起半空,哈哈笑道:“二十年前,這杆‘風磨銅奪魂旗’,曾以-式‘橫杖挑雲’,硬接我‘龍虎鋼環’力逾千斤的‘開山劈石’!如今‘風磨銅寶旗’,神威依舊,昔年老友出身份,卻撲朔迷離!來來來,我們何妨舊戲新排。上官靈,你凝足真力,用一式‘橫杖挑雲’,再接我‘龍虎鋼環’的‘開山劈石’!”


    “東僧”醉尖陀這一縱,縱得極高,不但說完人落,連跟百煉精鋼所鑄的“龍虎鋼環”,也均撤在手中,果然以一式“開山劈石”,雙環並舉,照上官靈當頭猛砸!


    上官靈知道“東僧”醉頭陀此舉,一來為了試驗這杆“奪魂旗”,是否真是“風磨銅”所鑄;二來也有探測自己功力之心,遂絲毫不敢怠慢地,氣提丹田,力實雙臂,以手中“奪魂旗”,施展一式“橫杖挑雲”,往下迎去!


    雙環猛落,旗影疾翻,半空中一陣震天脆響,宛如虎嘯龍吟“東僧”醉頭陀依舊輕飄地借勢退回亭內原位,笑嘻嘻地不住點頭,上官靈則被震退七八步遠,把那杆毫無所損的“奪魂旗”,插在地上,甩著雙手,一邊走回茅亭,一邊叫道:“老前輩怎的這樣狠法,‘風磨銅奪魂旗’,雖然禁得住你精銅百煉,力逾千斤的‘龍虎鋼環’,但我上官靈這點功夫,卻怎能吃得消老前輩的‘羅漢勁’呢!”


    “東僧”醉頭陀回座以後,正取過自己的酒葫蘆暢飲,聽上官靈這樣一說,不禁引得哈哈大笑!


    謝東陽也滿懷高興地含笑說道:“普天之下,能有幾人接得住‘乾坤五絕’之中,‘東僧’‘龍虎雙環’的千鈞一擊?靈兒小小年紀,有如此進境,務宜益勵前修,好自奮勉,切勿驕滿輕浮,辜負各位前輩,對你的愛護期許!”


    這杆真正的“風磨銅奪魂旗”一現,上繡“紅粉骷髏、王侯、白骨”的紅綢一飄,自然使“乾坤九絕”,以及“天香坳”內,所有群豪,均驚奇不已!


    但其中最驚急的,還是那一好一壞兩位假“奪魂旗”!好的假“奪魂旗”,“閃電神乞”諸明心中,是驚內帶慚!因為“風磨銅奪魂旗”既現,旗主人不會不來,自己借用人家名號,假扮人家形相,少時對麵之下,卻以何言交代?


    壞的假“奪魂旗”,“九毒書生”姬天缺心中,則急中帶疑!因為經過“東僧”醉頭陀,及上官靈一試,插在亭前石地,迎風飄拂之物,果是昔年那杆“風磨銅奪魂旗”!照理這杆寶旗,業已長埋九華幽穀,怎會又現人間?頗為懊悔自己勘察崩山,開墳檢驗“洞中老人”遺骨之時,竟忘了看看這杆寶旗,可在墳內。


    如今寶旗既現,即有兩種可能情況:一種是幽穀喬鬆以下的墳中枯骨,係故布疑兵,“洞中老人”未死,真“奪魂旗”自然再現人間!一種則是“洞中老人”已死,但這杆寶旗,被掩埋他遺骨之人所得,探知“新舊乾坤五絕”,盛會羅浮,特地趕來搗亂!


    但不管屬於哪種情況,均對自己有弊無利,遂暗暗對鍾離老人低聲說道:“這次元宵大會,一開始就有意外奇峰突出,連司空曜、談白水臉上,都已現出懷疑神色,兆頭頗為不妙!我們還是依照昨夜定計,早點開始論藝,既然‘乾坤十絕’不全!就不必專限何人出手,給他來個籠籠統統地十陣論輸贏,隻要一見難占勝麵,便看我手勢,發動埋伏,幹脆把敵我雙方,玉石俱焚地一網打盡!”


    鍾離老人含笑點頭,起身向“西道東僧南筆北劍”等人,抱拳施禮說道:“這次元宵大會,本來是‘新舊乾坤五絕’,定約相互較功,但如今孟三娘突然隱跡,以致十絕不全,弄得大煞風景!……”


    “南筆”諸葛逸不等鍾離老人說完,便即插口說道:“鍾離老人,彼此均不是江湖俗流,何必再說這些裝點門麵廢話,我們歸隱深山,已將廿年,根本對‘名氣’二字,淡忘已久!這次羅浮赴約,決非為了爭奪什麽‘乾坤五絕’,及武林魁首,天下第一之名,主因是為了‘羅刹玄陰’兩教,藏汙納垢,為禍江湖!及那位‘九毒書生’姬天缺,假冒‘奪魂旗’名號,快意私人恩怨,橫行肆虐……”


    “南筆”諸葛逸一口叫破“九毒書生”姬天缺本來麵目,自然使得姬天缺本人,及“八指飛魔”司空曜、“鳩杖神翁”談白水等,均深為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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