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古香笑道:"正因如此,我才會暫時阻止老弟放心,等少時見了另外一人再放。"花花僧在旁訝問道:"另外一人,這人是誰?像這種尋取武林異寶之事,似乎……似乎不宜有多人參與機密。"熊古香失笑道:"不令此人參與機密不行。大師大概還未料到,所謂-弱水寒潭-,早已有主。"花花僧合掌當胸,念了聲佛號說道:"老人家此語,又頗蹊蹺,弱水寒潭,怎會有主?常言道:-風月無今古,林泉孰主賓-……"熊古香不等他往下再說,隨即笑道:"不單寒潭有主,連那秘洞之中,除去迷蹤旋徑以外,也設置不少樁卡,和無數厲害埋伏。"花花僧道:"奇怪,灑家在終南山內到處雲遊,怎未聽見過山中有甚著名武林人物。足為-潭主——洞主-……"司馬平偶然觸動靈機,在一旁插口問道:"熊老人家,在下猜出了,所謂-寒潭潭主-、-秘洞洞主-,莫非就是你吧?"熊古香搖了搖頭。向他含笑說道:"司馬老弟猜得有點邊兒,卻未全中。我不是-潭主——洞主-,隻是那位主人所禮若上賓的一名供奉而已。"司馬平意似有所不信地,揚眉說道:"熊老人家,你是否太以謙遜?我不相信像你這等蓋世絕代高人。逐會接受人家……供奉:"他說得嘴溜。幾乎把接受人家豢養"一語,衝口而出。幸虧及時領悟,才把那極不好聽的"豢養"二字,改為"供奉".熊古香倒不甚在意,隻是笑了一笑說道:"若是尋常供奉,自然無法對我羈絆,但這位主人,供應我八名絕色少女,鎮日狂歡,每隔半月一月,並還調換新鮮。遂使我這-倚紅狂士-,大投所好,有些在此間樂不思蜀了。"花花僧也是個色中餓鬼,花裏魔王,聞得熊古香有八名絕色少女倍侍,旦夕娛歡,不由"咽地一聲",咽了一口饞涎。


    熊古香看了花花僧一眼,含笑道:"大師莫要心饞,等我送你-房中秘訣-,暨-鐵漢鎖陽丹-後,不妨撥了四名美女,讓你試驗試驗。"這兩句話兒,聽在花花僧耳中,委實令他喜心翻倒,向熊古香不住稱謝。


    司馬平道:"賓猶如此,其主可知,這位-潭主——洞主-上姓高名,熊老人家能否告訴花花大師和在下麽?"熊古香直到如今,尚未想起傅天華為何要把這"勾漏之鷹"司馬平和"神力羅漢"花花僧,驅入"神工穀"的用意,故而不肯說出淳於泰的真實姓名,但既邀人入穀,卻又不能不答,遂仍以淳於泰的化名,作為搪塞,含笑說道:"這位-神工穀,的穀主,姓於,名成龍……"花花僧念了一聲佛號,詫然接口道:"灑家對當世武林中,有頭有臉的高明人物,差不多縱未目睹,也曾耳聞,怎麽從未聽說過這位於穀主的大名?"熊古香笑道:"於穀主現在還是-潛龍在淵-,等他成了-飛龍在天-之際,我敢說整個武林之中,就無人不識他了。"司馬平反應相當敏捷,聞言之下,含笑問道:"聽熊老人家之言,莫非穀主有開穀問世,與各派群豪,一爭雄長之心?"熊古香點頭笑道:"大概用不著爭,於穀主絕藝神功,宇內無敵,他開穀之後,無論少林、武當、峨嵋、昆侖,哪一派不肯向-神工穀,低頭,哪一派就會遭到無可挽回的莫大劫運!"司馬平起初聽得臉上似有不服神色,但一轉念間,也就目注熊古香,點頭說道:"熊老人家此語,乍聽之下,似乎令人有略嫌誇大之念,但往深處一想,卻覺全是實言。"熊古香道:"司馬老弟是往什麽深處著想?"司馬平道:"在下是從熊老人家身上著想,以你這等絕世高人,都被於穀主籠絡得成為-供奉-,則-神工穀-內,臥虎藏龍,高手雲集之狀,確實是不難想見的了。"熊古香目注前方伸手一指笑道:"到了,前麵那片滿布垂拂藤蔓的陡立峭壁,就是-神工穀-的秘道入口。"花花僧道:"那寒潭弱水呢?難道是在山腹……"熊古香不等他往下再問,隨即笑道:"-神工穀-四山如屏,除了這條秘徑和另一幽僻水道之外,可說隻有飛鳥能入,那寒潭弱水,不在山腹以內,是在於穀主燕居議事的-四海廳-前。"司馬平雙眉微軒,向花花僧含笑道:"大師聽見沒有?我們若非巧遇熊老人家,即令能通過秘道,即令你水性通玄,也休想能下得寒潭,撈取-昊天二寶."花花僧道:"司馬施主說得極是,但在這種情況之下,縱然哥得-昊天二寶,,我們也不好意思獨占,還是交給熊老人家,作合理處置才安。"司馬平心中雪亮,知道花花僧是貪圖熊古香付他"房中妙訣",送他"鐵漢鎖陽丹",並以美女供其試驗,才如此大賣人情,遂連連點頭,含笑答道:"當然,當然,熊老人家是前輩泰鬥,當然應該由老人家來主持一切。"熊古香含笑說道:"這樁事的真實情況究竟如何,要等花花大師下潭察看之後,才可肯定,我們無須過早作樂觀估計。"他們邊談邊行,業已到了"特殊秘道-的入口處,熊古香止步,向那深黑洞中朗聲道:"本穀執事中,何人在此輪值?"熊古香語音才落;暗影中毫無聲息地,閃出四人。


    由於來人在出現時身法時,以及目光炯炯,以及兩太陽穴高高鼓起的情形看來,可以一望而知,均是內家高手。


    司馬平與花花僧對望一眼,知道熊古香所說秘道中藏有各種埋伏之語,果然不錯。


    那四名勁裝佩劍之人,一見熊古香,便均神色恭謹地,肅立躬身,由左麵一個年齡較長的發話說道:"屬下佟彪,率見弟佟虎、佟豹、佟鵬等三人,參見熊老供奉。"熊古香意想到這佟彪競認識自己,遂"哦"了一聲,目光電掃四人,揚眉問道:"老夫雖居-神工穀-內,但平日幾乎足跡不出-靜摟-,佟朋友卻是怎會認識我呢?"佟彪滿麵含笑地,躬身抱拳說道:"-靜樓二老,,是穀主曾傳諭全穀,務須一體尊敬的本穀絕頂高人;再加上適才卜大總管又說明熊老供奉出穀之事,命佟彪兄弟,在秘道入口處,恭候差遣,又怎會不認識供奉呢!,-熊古香點了點頭,佟彪又複笑道:"何況,老供奉胸前,還有一根-金龍特令-,此令一到,無殊穀主親臨,自然更易辨識的了。,,熊古香笑道:"卜大總管呢?他如今人在何處?"佟彪躬身答道:"近日因有強敵對本穀窺伺,卜大總管遂不眠不休地,去往各處巡察。"熊古香歎道:"這位卜兄,委實智勇雙全,穀主能得到他擔任本穀-總管-之職,真所謂如虎添翼,洪福齊天的了……"說至此處,指著司馬平暨花花僧道:"這位是-勾漏之鷹,司馬平,那位是-神力羅漢-花花僧,均屬名滿東南的當世高手,如今因有急事需和我一同進穀。"佟彪陪笑說道:"請,請,凡屬與老供奉同來之人,都是本穀貴賓,老供奉何必還向我弟兄……"熊古香不等佟彪話完,便即笑道:"賢昆仲值班防守,職責攸關,老夫應該把司馬老弟暨花花大師的身份,向你們引介一下。"說完,側過臉兒,對司馬平、花花僧叫道:"司馬老弟、花花大師,我們走吧?"司馬平與花花僧,在熊古香前行引路之下,進入那黑暗秘徑,佟彪兄弟則個個躬身肅立。


    花花僧邊行邊向熊古香帶笑說道:"熊老人家,那位於穀主對你的禮遇真隆,連所有-神工穀-的人員,都是如此恭敬。"熊古香笑道:"若非如此,我又怎會在穀內靜樓之中,一住多年,幾乎完全淡卻再出江湖的名利之念?"司馬平道:"家兄在-十萬大山-之中,也創了一片相當大的基業,熊老人家倘若有暇去南荒一遊,司馬平定當竭誠招待,盡量供應老人家一些苗蠻豔女,換換口味。"熊古香聽得心中一動,含笑問道:"家兄是誰?"司馬平道:"家兄是-十大大山-之中的-骷髏幫主."熊古香尚未說話,花花僧已在一旁道:"司馬施主你所說設在-十萬大山——白骨崖-頭的-骷髏幫-幫主,不是-三絕骷髏-歐陽溯麽?"司馬平笑道:"大師說得不錯。"花花僧心中十分驚奇地,"咦"了一聲,詫道:"奇怪。奇怪-


    骷髏幫-的幫主,既然是你哥哥,怎地他姓歐陽,你姓司馬?"司馬平笑道:"此事並不足奇,因我從小便過繼給司馬門下-


    歐陽-兩字。才是本姓。"話方至此,突向熊古香高聲道:"熊老人家,依照花天富所畫圖".在此應該左轉,你……你怎麽舍左向右走了?"-熊古香微笑道:"向右轉才是正途,若向左轉,便將鑽入牛角尖中。弄得困頓不堪,毫無出路。


    司馬平已知熊古香在"神工穀"中身份,自然信他之言,苦笑一聲,皺眉說道:"熊老人家,我真不懂,那花天富要把我與花花大師,騙入-神工穀-,究竟有何目的?難道隻是為了一條蛇麽?"熊古香道:"這樁問題,我也覺得頗為蹊蹺,但目前無法研判,隻好等到了寒潭,下水察看以後再說……"語音至此倏頓,目中寒芒如電,向那沉沉暗影一挑雙眉,厲聲喝道:"誰在暗影之中,鬼鬼祟祟……-,這兩句話兒,把司馬平與花花僧二人,都聽得好生慚愧。


    因為他們都自詡功力甚高,如今在耳目聰明,毫無所覺之下,熊古香卻發現有人潛伏,豈非汗顏之事?


    熊古香的語音一落,前麵沉沉暗影之中,果然有人發出了"哈哈"一笑。


    熊古香聽得笑聲,恍然揚聲叫道:"是卜兄麽?佟彪說你已往各處巡查。怎的又回此地?-,一點火星,由暗影中冉冉飛來,點燃了壁問燈光。


    卜新亭緩步走來,向熊古香抱拳笑道:"小弟業已巡查一遍,因想起熊兄或將轉回,才趕來看看,熊兄為潘夫人尋仇之舉,有無收獲?這兩位又是誰呢?——熊古香邊自為司馬平、花花僧,向卜新亭引見,邊自把經過情形,對他說了一遍。


    卜新亭靜靜聽完,略一沉吟,眉頭微皺,說道:"司馬兄所遇的-花天富-,似乎就是-傅天華-姓名的顛倒諧音。"熊古香點頭道:"我於聞得司馬老弟相告之下,也有這種想法。"司馬平詫然問道:"熊老人家,你與卜大總管所說的-傅天華-是誰?"熊古香道:"此人號稱-天機劍客-,為人詭詐無比,功力也相當高明,乃我深仇宿怨,老弟不妨再想想,把-傅天華-三字,顛倒過來,豈非就是-花天富-麽?"司馬平微一尋思,不禁連連點頭。


    熊古香又向卜新亭笑道:"卜兄,依我之見。不論-昊天二寶,之事是真是假,都應該先勞動花花大師一下,請他施展絕高水性,潛入寒潭看看。"卜新亭點頭道:"當然,當然,在察出有無-昊天二寶-之後,才好對傅天華那廝的陰謀詭計,細加研究判斷。"熊古香道:"穀主如今何在?是在-練功房-?還是……"卜新亭笑道:"穀主因被傅天華一加擾鬧,心情不好,已與潘夫人安寢,熊兄要找穀主則甚?"熊古香道:"我想為司馬老弟暨花花大師引見,並順便把欲下寒潭,尋取-吳天二寶-之事,向穀主稟告一聲。"卜新亭含笑說道:"下潭尋寶之事,慢說有熊兄在場,便連小弟,也可全權擔待。至於引見一舉,明日何妨?今夜時光已晚,不必再去驚動穀主了。"熊古香聽完卜新亭所說,略一尋思,點頭笑道:"卜兄說得也對,我們索性先赴寒潭,請花花大師施展他傲世水性,下潭察看以後,知道究竟有無-青昊匕-和-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再於明日晉見穀主時,一並稟告便了。"卜新亭向花花僧看了一眼,含笑問道:"花花大師,那潭心泉眼左近,水質極冷,尤其在這夜間,更複奇寒徹骨,大師在下潭之前,要不要我替你準備一些藥物?"花花僧搖了搖頭,"哈哈"笑答道:"灑家有件-魚皮水靠-,乃是稀世珍品,可禦寄寒,故而藥物倒屬無需,卜大總管在舟中替灑家準備上兩斤烈酒,飲在腹內,足禦潭水寒威的了。"卜新亭笑道:"-神工穀-內,各種美酒俱全,大師與司馬兄,請隨熊供奉前往潭邊,卜新亭先行一步,命他們準備輕舟美酒之屬。"說完,微一抱拳,便即獨自馳去。


    "勾漏之鷹"司馬平目送卜新亭的背影,揚眉說道:"這位卜大總管,看來精明能幹得很。"熊古香道:"不單精明能幹得很,。身文才武學,委實世罕其匹,難怪於穀主把他倚為左右手了。"說至此處,忽然想起一事,向司馬平問道:"司馬老弟,-眇目張良-卜大總管,成名於八閩一帶,距離你-勾漏-地區,並不太遠,你原先認識他麽?"司馬平道:"不認識,對於這位-眇目張良-,我是久聞其名。


    木識其人,今日一見……"說到"今日一見"之際,司馬平雙眉忽蹙,頓住話頭,未再說將下去。


    熊古香問道:"司馬老弟為何語音忽頓,不說下去?你久欽未識之下,今日見了這位-眇目張良-,有何感想?"司馬平欲言又止,打了一個"哈哈",含笑說道:"卜大總管是人中麟鳳,否則也不會獲得於穀主暨熊老人家的如此賞識,司馬平今日識荊,正所謂-聞名不如見麵,見麵勝似聞名-的了。"熊古香何等人物,聽出司馬平語意中,仍有未盡之處,但因彼此新交,遂也不便追問。


    左旋右轉,繞出秘道,到了背崖麵潭的"四海廳"前。


    卜新亭準備了一條可容四人坐臥的中型輕巧快船,已在潭邊等候。


    "倚紅狂士"熊古香邊自登舟,邊自向花花僧笑道:"花花大師,這泓潭水,水質特殊,一般均屬常流,隻有潭心水眼的尋丈周圍。是不是急漩太多,鵝毛沉底?"熊古香點頭答道:"花花大師猜得不錯,潭心共有數十漩渦,但均其徑尺許,隻多不大。"花花僧笑道:"熊老人家有所不知,這些急漩,在表麵看來,雖是數十小漩,但越往下便越會合並,到了最後,可能合並成一個或是兩個巨型渦,漩渦範圍當在桌麵大小,威力就顯得極驚人了."熊古香目注花花僧,含笑揚眉問道:"大師精識水性,可知這些往往能吸入吞沒整隻舟船的大小急漩,成因安在?"花花僧絲毫未加考慮思索地,應聲答道:"成因在於潭心太深,並可能下通某地,成為水源。"卜新亭點頭道:"-弱水-一說,或可如此解釋,但-寒潭-二字,又應怎講?"花花僧仍然毫不遲疑地,緩緩答道:"水到深時質自寒,潭水既然最深,定比他處更冷,何況還有另一可能……"卜新亭一麵命船夫解纜催舟,一麵向花花僧笑道:"大師所認為的另一可能,又是什麽?尚請見告,俾令卜新亭大開茅塞。"花花僧笑道:"卜大總管太謙,灑家所謂另一可能,是指潭心水眼之中,或許潛伏有什麽體質奇寒的罕世怪物。"卜新亭皺眉道:"這潭水之下,難道也會有罕世怪物?……"話猶未了,花花僧便自接口微笑說道:"昔年灑家在東南太平島左近,便見過一條-天寒玉帶蛟-,那蛟穴周圍,就是水質特殊,奇寒徹骨。


    卜新亭向潭水中指了一指,揚眉笑道:"潭中若是有蛟,怎會如此平靜,除了潭心漩渦,舟船難近以外,似乎從來未曾出過事呢!"花花僧道:"有蛟也不一定不平靜,這等怪物,往往蟄眠水底,除非先行遭遇巨大震動侵襲。才會不顧一切地,出世興風作浪。"卜新亭點頭笑道:"敬聞高論。前麵便是潭心,我命船夫下錨。


    大師也該飲烈酒,換水靠了。"花花僧聞言,立刻把僧衣脫去,上下精光地換上了一件黑色水靠。


    這水靠不單全黑,並黑得閃閃發光,是由頸後套轉,把整個人身,一齊包沒隻剩下兩隻眼孔,和口鼻通氣之處。


    熊古香"咦"了一聲,向花化僧問道:"花花大師,看來你這件水靠,真是罕世奇珍,大概除了禦寒貼身之外,還可略避刀劍掌力?"花花僧取過一瓶烈酒。邊自狂飲,邊自點頭笑道:"熊老人家真好眼力,這是-千年鯊皮-,再經藥汁泡製,除了寶刀寶劍,暨太高明的罡氣掌力之外,確實不但便於潛水遊行,亦可防身度厄。"卜新亭見花花僧頃刻之間,便已飲盡一瓶。不禁點了點頭,含笑讚道:"大師真好酒量……"花花僧又取過另一瓶烈酒狂飲,笑道:"要想利用酒力,從體內發熱,抵禦奇寒,非如此急飲不可,其實灑家酒量,不算太強,像這等烈酒,有個三五斤下肚,也就醉了。"卜新亭笑道:"能飲五斤烈酒之人,已極罕見,大師上來以後,倒可與本穀一位絕頂高人,比較比較,誰是當世第一?"花花僧聽出興趣,目注卜新亭問道:"卜大總管。你所說的另…高人是誰?"卜新亭伸手指著熊古香微笑答道:"就是與熊兄身份相同,極受穀豐尊崇的許老供奉。"花花僧喃喃自語,把"許老供奉"四字,反複念了一遍。霍然目光一閃。挑眉問道:"姓許的酒量極宏高人,當世武林中,莫非就是業已隱跡多年的-九指醉客-許中陽麽?"不新亭尚未答言。熊古香已自笑道:"不錯,正是那個終日無酒即病的許老醉鬼。"卜新亭一旁湊趣地,向花花僧笑道:"大師平素參-歡喜-之禪,此番遇著了能在-色-中得道的-倚紅狂士,熊兄香兄,日常酒量極宏,又遇著了號稱-幹杯不醉-的九指醉客許老供奉,真所謂兩獲同好,不虛此行的了。"花花僧目光微閃,念了聲佛號說道:"灑家對於酒境蓋世無敵的。九指醉客-,委實欽佩已久,少時還請卜大總管為我引見晉謁,能陪許老人供奉暢飲一番,便與拜識熊老人家一樣,是我花花僧的莫大光彩。"卜新亭冷眼旁觀,覺得花花僧的臉上目中,似有一種極為奇異,難以形容的神色,一閃立收。


    他雖有此發現,但也不便探問,隻是點頭笑道:"許老供奉最遺憾的事兒,便是在-神工穀-中,找不著匹敵酒友,大師若去靜樓,定被許老供奉拖住不放,最少也要叫你陪他飲上三日五日。"說話之間,花花僧已把另一瓶烈酒,也喝得?呂滴無存,驀然身形長處,一式"長箭穿雲",向空中縱起了兩丈三四。


    他身材雖甚高大,但施展輕功之際仍顯得相當靈活,足見這位不忘酒色的"神力羅漢"一身武學著實不弱。


    花花僧縱起空中,等到勢盡以後,雙臂一分,頭下腳上地,便向潭心撲落。


    等到即將入水的刹那之間,挺身合掌,刺波而入,隻不過翻起了少許浪花而已。司馬平看在眼中,不禁嘴角微披,軒眉一笑。


    熊古香為他斟了一杯酒兒,含笑問道:"司馬老弟笑些什麽?


    是笑花花大師所表現的輕功身法,不太高妙麽?"司馬平道:"這位大師,習狎東海波濤,恁重身軀入水時,隻激起少許浪花,顯然名不虛傳,水性極好。但他輕功方麵,慢說難望熊老人家與卜大總管項背,也未必強得過我這精習-七禽身法,的-勾漏之鷹-,何苦不知藏拙,跡近賣弄地,要先行縱起空中,然後再入水呢??


    熊古香嘴皮一動,正待發話,卜新亭已失笑道:"司馬兄,這一點你看錯了,花花大師不從船邊下水,先要縱起空中之故,並非賣弄身法,而是想省點力氣。"司馬平聽不懂卜新亭之言,愕然追問道;"省點力氣?卜大總管此語何意?司馬平愚昧難明,尚乞不吝指教。"卜新亭笑道:"要解釋此事,必須先明白一點,就是凡欲潛下深水之人,不精水性者,懼怕漩渦,精水性者,反而喜歡漩渦。"司馬平起初一怔,但略加思索後,也就恍然有所領會地,點頭說道:"卜大總管說得對,精通水性,到了相當程度之人可以順著渦流漩轉之勢,自動下潛,確實省力不少。"卜新亭道:"順漩轉落,固然省力,但若想橫越漩渦,卻需大費力氣,並非一般俗子可以作到的。"司馬平點頭道:"這是當然之理。"卜新亭指著潭心數以百計的無數急漩,含笑說道:"司馬兄如今該容易明白了,適才花花大師,倘由船邊下水,必須橫渡穿越不少急漩,方能到達漩渦中心,找著主流,順勢潛入,但在縱起半空,身形略一屈伸之下,卻可直穿中心。卜新亭遂覺得花花大師,並非在我們麵前,賣弄輕功,隻是不知潭底有無凶險情況,想盡量省點勁兒,免得耗費太多精力。


    司馬平"呀"了一聲,滿麵驚佩說道:"卜大總管如此觀察入微,真是高明得緊!"熊古香斟了一杯酒兒,向司馬平笑道:"司馬老弟,我剛才曾對你說,這位卜總管是於穀主的臂助奇才,文才武學,蓋世無雙……"話方至此,卜新亭一抱雙拳,謙然道:"熊兄,你這樣說話,便是挖苦我了,卜新亭縱或於文武兩道,略有所通,但在於穀主和熊兄許兄-靜樓二老-的中天朗月之前,卻是弱火螢光,微不足道。"熊古香笑道:"卜兄,你在於穀主麵前,因有隸屬主從關係,不妨盡量謙虛,但在我和許中陽老醉鬼麵前,卻無須過分客氣。我總覺得你深藏若虛,胸中所學並未完全流露,改天找個時間,倒要好好和你切磋切磋研究研究。"卜新亭道:"小弟向熊許二兄,領取教益,自是萬分榮寵之事,隻是穀主若知我驚擾二老靜修,恐怕要怪罪呢!"熊古香飲完杯中酒兒,一陣大笑說道:"靜修?靜修個屁!許中陽是修在糟曲之中,我熊古香則修在女人肚子上麵。雖然於穀主籠絡得法,各投所好。但在我風流夢覺和許中陽沉酣酒醒之時,仍不免為寂寞所侵,暗興髀肉複生之歎!故而,明日我見了於穀主後,首先建議他把那座-靜樓-拆掉,我和許中陽蟄伏多年,在這江湖多事之秋,也該活動活動筋骨的了。"卜新亭笑道:"這是於穀主終日企盼,而不好意思開口的大好消息。許見熊兄倘若早出-靜樓-,那-天機劍客-傅天華也未必敢來此尋釁,潘玉龍老弟暨雷遠岑雷二總管,更不致慘遭劫數了!"熊古香雙眉略蹙搖了搖頭說道:"未必,傅天華連於穀主都敢招惹。又何懼許中陽和我這一個酒鬼、一個色狼……"語音一一頓,麵色更轉深沉地,繼續說道:"何況我雖尚未與傅天華作甚正麵接觸,卻已覺得這位-天機劍客-名不虛傳,作起事來,每每暗蘊玄機,深沉得令人難以捉摸。"司馬平一旁聽得高挑雙眉,接口叫道:"熊老人家,那傅天華既然如此厲害,何不}上我放出-七寸墨蛇-,試上一試?"卜新亭撫手讚道:"司馬兄放蛇之計,是個絕好辦法。"司馬平道:"隻要傅天華人在百裏之內,我的-七寸墨蛇-,彼此間聞氣機必有感應,倘若出其意外一舉成功,豈不為於穀主消除了心頭大患?"熊古香含笑說道:"好,如今我們先注意花花大師下潭取寶之舉,不論-昊天二寶,有無,等船兒擺岸後,便請司馬老弟放蛇,你若建此奇功,真不知要怎樣感激?怎樣對你答謝?"司馬平答道:"彼此江湖同道,-答謝-二字未名太俗,司馬平這次能結識熊老人家這等蓋世高人……"他剛剛說到"蓋世高人"四字,熊古香手指潭心,向卜新亭揚眉叫道:"卜兄,潭心水下,似有異響,是不是花花大師回來了?"卜新亭笑道:"除了花花大師以外,潭水中決無別人,自然是他回來,隻不知究竟有無-昊天二寶-以及能否到手而已。"一語方落,波光翻處,花花僧露頭出水。


    司馬平首先叫道:"花花大師,得手了麽?你回來得相當快呢!"花花僧帶著一溜水光,縱上船來,搖頭一歎說道:"那傅天華可把灑家坑得慘了,差點兒害得我屍骨難尋,倘若遇見這廝,非用-鐵木魚-把他砸得骨肉血醬不可!"卜新亭眇目一注,向花花僧的"魚皮水靠"上下,細一打量,軒眉微笑問道:"大師為何如此動怒,莫非潭心水眼中,根本就沒有什麽-青吳匕-暨-再造九還丹-等-吳天二寶,?"花花僧怒氣衝衝地,苦笑一聲答道:"潭心水眼中,確實有件東西。但卻距離什麽-昊天二寶-差得太遠。"司馬平"哦"了一聲,注目問道:"是件什麽東西。大師取來了麽?"花花僧邊自脫去"魚皮水靠",邊自恨恨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潭心水質之所以奇寒之故,正是水眼中潛有一條厲害毒蛟。"卜新亭吃了一驚,皺眉注目問道:"真有一條毒蛟?大師可曾大展神威把它除掉?"花花僧穿回原來僧衣,搖頭苦笑說道:"一來我下水誌在尋寶,未帶寸鐵,二來那條毒蛟,極為長大,看來甚是厲害,憑我一人,無力斬除,萬一將它驚醒,憤怒出穴作亂,則整個-神工穀,,難免盡成潭國,損失不可計算。"不新亭皺眉道:"這樣說來,便不去理會它麽?有這心腹大患,潛伏在側。整個-神工穀-中,均將憂心忡忡,飲難安席,寢難安枕!"司馬平見熊古香未曾發話,一直沉思,遂向他指了一指,含笑說道:"卜大總管不要著急,熊老人家老謀深算,功力神通,他定然是在尋思什麽除蛟之策。"經他這樣一捧,熊古香不禁赧然搖頭說道:"我是在想,但卻想不出什麽辦法,因為蛟藏深水之中,非尋常人力所及……"語音至此微頓,看著花花僧,含笑道:"花花大師,你習狎東海波濤,對於釣鼇斬龍等事,縱然看得不多,聽得也多,還是由你來想個除蛟之策,較為妥當有效呢。"花花僧皺眉道:"那條毒蛟,全身青色,頭部略帶紫黑,長度恐在十丈以上,萬一一擊不中,或是雖中而未能立斃,瘋狂作怪,波湧如山,後果不堪想像的了。"卜新亭一抱雙拳,陪著笑臉說道:"大師多操一點心,務必想出有效策略才好。?


    花花僧沉吟不語,等了好大一會兒,方揚眉說道:"若想絕對有效,恐怕隻有用毒一法。"卜新亭問道:"用毒?蛟在水眼之中,卻是如何下手?"花花僧方自一笑,"倚紅狂士"熊古香業已曬然道:"卜兄,你莫非急糊塗了,花花大師既用此策,自然是還要親自下水一行。"卜新亭連忙站起身形,向花花僧深深一禮,含笑說道:"多謝,多謝,大師結此善果,-神工穀-中……"花花僧搖手截斷了他的話頭,軒眉接道:"卜大總管且慢謝我,對蛟用毒之道,極不簡單,先要聚毒,次要煉毒,最後還要設餌,縱令需用各物,件件現成,準備起來,也要三五日呢!"卜新亭笑道:"謀定而動,事屬必然,大師請把需用各物,開個清單給我,以便命人準備。"花花僧道:"這件事兒,應該一步一步去作,第一步是聚毒、煉毒-聚毒-便是請卜大總管搜集大量毒藥……"卜新亭聽了"毒藥"二字,含笑說道:"不難,不難,這-神工穀-中,幾乎各種毒藥都有,而且數量頗多。"花花僧道:"大總管請挑毒性猛烈一些的,因那毒蛟極為長大,萬一下毒它不死,後果便不堪設想了。"卜新亭連連點頭,又再向花花僧問道:"這是-聚毒-,大師於-煉毒,之時。需用什麽?譬如靜室、爐鼎……"花花僧聽至此處,打了一個"哈哈"說道:"既然-煉毒-,靜室與爐鼎二者,自屬必需,但靜室可以隻要一間,爐鼎卻必須兩副。"卜新亭微笑道:"慢說兩副爐鼎,便是十副百副,-神工穀-內也搬得出來。"熊古香一旁略軒雙眉,伸手輕拍卜新亭的肩頭,含笑道:"卜兄有點誤會了吧?據我猜測,花花大師所需兩副爐鼎的性質不同,一副是死的爐鼎,一副是活的爐鼎。"花花僧把他那兩道又濃又黑的眉兒一挑,向熊占香雙翹拇指。


    表示讚佩笑道:"熊老人家真是灑家知音,若無活的爐鼎陪伴作藥,我委實無法對那死的爐鼎,提起興趣。"卜新亭明白所謂"活的爐鼎",是指美女,遂點頭笑道:"今日夜色已深,-卜新亭先為大師準備兩具活的爐鼎,讓你享受享受,至於死的爐鼎,和大量毒藥,且等明日再辦便了。"熊古香目注花花僧,向他含笑道:"大師聽見沒有?你隻要一具活的爐鼎,卜大總管卻答應雙倍應供。"花花僧大喜過望,向卜新亭合十為禮,連聲稱謝。


    就在卜新亭與熊古香把花花僧、司馬平二人,安置妥當,並各派兩名美姬侍寢,而彼此安歇之後,"四海廳"中,又生怪事。


    於玉鳳並未回轉所居之處,是在"四海廳"的賓館之中,與沐天仇、黃衫客暨宇文嬌等促膝談心。


    驀然問,於玉鳳的耳中,突然聽得有蚊哼一般,但卻字字清晰的語音說道:"鳳姑娘,這是一樁非常要緊的事兒,你請單獨出來,到後園-九曲洞-中和我一會,暫時千萬莫令沐天仇、黃衫客暨宇文嬌等知道。"這一番耳邊密語,著實把個於玉風聽得好生驚訝,猜不透發話之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沐天仇發現於玉鳳突然目光凝滯,有點發怔,不禁愕然,向她發話問道:"鳳妹,你怎麽了,莫非身體有甚不舒服麽?"於玉鳳順著沐天仇的話頭,雙眉微蹙,說道:"不知怎的,我突然有點心中煩躁,要想出外走走。"字文矯笑道:"風妹,我陪你去。我們到園中散散步吧?"於玉風向宇文嬌連連搖手地,含笑說道:"不要,不要,字文姊姊仍請與黃大哥,沐二哥在聊天,讓我獨自到後園散散步,就回來的。"宇文嬌聽她這樣說法自然不便執意相隨,隻得看她一眼,點頭說道:"好,鳳妹去去就來,我們等你回來同吃宵夜。"於玉鳳嫣然一笑,起身走出賓館外,向後園緩步走去。


    所謂"九曲洞",是模仿"蘇州"名聞天下的勝景"獅子林"所造,雖是假山假洞,卻回環曲折,洞洞相通,極盡玲瓏能事。


    於玉風到了洞口,正待進入,卻又略感踟躕。


    她踟躕之故,是為了洞中之人,倘有惡意,則對自己大大不利,情況萬分險惡。


    常言道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這等回環曲折。外明內暗的環境之中……


    念方至此,耳邊又聽得適才在賓館之中,所聞的傳音密語說道:"鳳姑娘不必猶豫,請進來吧!我保證對你決無絲毫惡意。"於玉風雙眉一挑,目注洞中,發話問道:"尊駕是準,報個姓名好麽?"洞中人應聲答道:"風姑娘既然見問。我便從實告訴你也好。


    我就是-天機劍客-傅天華。"照理說來,"傅天華"三字,應該使於玉風聽在耳中,大吃一驚才對。


    但也許父女之間,真有天性,於玉鳳此時雖尚不知傅天華實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卻也覺得這位"天機劍客"的語音,和藹可親,對於自己,特別具有一種引誘力量。


    於是,她聞名之前,尚有踟躕,聞名之後,競毫不遲疑地進入"九曲洞"內。


    她才一進洞,那位"天機劍客"傅天華的語音,便又含笑叫道:"鳳姑娘,請再往裏走,我們在洞深之處談話。"於玉鳳如言舉步,走向洞深之處。


    初入洞時,因由明轉暗,幾乎眼前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如今,已可適應環境,於玉鳳目光掃處,發現有個蒙麵人,坐在洞深處的一方巨石之上。


    於玉鳳站定腳步,壓低語音,抱拳問道:"尊駕就是用-鐵翎斷箭-留書,表示要殺我為你女兒傅玉冰姑娘報仇的傅天華老人家麽?"蒙麵人看了於玉鳳一眼,訝然問道:"鳳姑娘已知昔年-隱賢莊-之事?"於玉鳳點頭道:"我爹自你以斷箭留書後,已把昔年事,原原本本告訴了我。"蒙麵人笑道:"既然如此,風姑娘應該怕我才對,怎麽反敢坦然進洞。未取任何兵刃防身,不怕我對你加害,遽下辣手?"於玉鳳微搖螓首,嫣然一笑答道:"我一點都不害怕,我覺得你這位老人家,相當和善可親,決非暗箭傷人的心狠手辣之輩。"蒙麵人向於玉鳳看了一眼,默然無語。


    於玉鳳笑道:"老人家似乎想說什麽,怎麽不說出來呢?"蒙麵人歎息一聲,苦笑搖頭說道:"我委實有幹言萬語,想和你說,但在見了你後,卻又不知應該從何說起。"於玉風索性就坐在那巨石之上,傍著蒙麵人,坐了下來,嬌笑低聲說道:"沒關係,老人家且慢慢思索,我不會性急,等你想好以後,再和我說。"蒙麵人似乎沒想到於玉鳳會對自己這樣態度和善,怔了一怔,緩緩說道:"好吧,我們把事兒分作兩起,一是-以前-,一是-現在-,但不知鳳姑娘是想先聽-以前-之事還是先聽-現在-之事?"於玉鳳眼珠一轉,向蒙麵人嬌笑說道:"-以前之事-多半是傷心舊夢,不必再提了,老人家還是先談談-現在之事-較好。"蒙麵人點頭道:"好,我們先談談-現在之事-,我且說樁事兒,給鳳姑娘聽上一聽。"說完,他競把熊古香、卜新亭二人,邀來司馬平、花花僧,並由花花僧下得寒潭,察看"昊天二寶-之事,講了一遍。


    於玉鳳靜靜聽完,向蒙麵人含笑問道:"老人家把這樁事兒,告我知曉,卻是何意?"蒙麵人笑道:"因我眼光獨到,另外有所發現。"於玉鳳"哦"了一聲,揚眉問道:"另外有所發現?老人家是發現了什麽事兒?"蒙麵人含笑說道:"在花花僧換了魚皮水靠下水之前,我發現他在水靠之上,劄有三根-膠帶."於玉風不明白蒙麵人的語意,隻得聆聽,不便說什麽。


    蒙麵人繼續笑道:"但在花花僧探過潭心水眼,回到船上之後,這三根特製-膠帶-卻已失去蹤跡了。"於玉鳳雖尚不明其意,卻已有所悟,說道:"聽老人家的語意之中,似乎花花僧身上,失去三根特製-膠帶-一事,意義還頗不簡單呢!"蒙麵人道:"豈僅頗不簡單?應該是大不簡單。"於玉鳳聽出趣味,注目含笑問道:"請教老人家,這-大不簡單-四字,應該怎樣解釋?含意何在?"蒙麵人微笑說道:"鳳姑娘冰雪聰明,何妨猜上一猜。"於玉鳳略一思索,向蒙麵人嫣然笑道:"老人家,我雖有種想法,但卻恐怕想得離譜,遠非事實。"蒙麵人笑道:"猜謎之事,本難一猜就中,鳳姑娘何妨把你的離譜猜測,說來聽聽?"於玉鳳道:"我猜那-神力羅漢-花花僧聲稱水眼之內,並無-昊天二寶,之語,或是謊言,他也許已有發現……"蒙麵人聽得蒙麵黑紗以內,向於玉風投射出詫異目光。


    於玉鳳繼續笑道:"假如我這項-離譜猜測-,竟符合事實,並不離譜,在花花僧身上失去三根特製膠帶一事。便有了解釋,講的通了。"蒙麵人道:"鳳姑娘請加以解釋。"於玉鳳笑道:"假如花花僧果在潭心水眼中,發現-昊天二寶-他可能早動私心,悄悄以特製-膠帶-,把所謂-昊天二寶-粘藏在潭下某處,出水諉稱毫無所得,再等另一機會,把那一柄-青昊匕-和-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據為己有。"蒙麵撫掌大笑道:"妙極,妙極,鳳姑娘的想法,居然和我完全相同。"於玉鳳嬌笑說道:"由此再加推理,花花僧所說的泉眼毒蛟,可能也是故意聳聽,使別人不敢輕易下水尋寶。"蒙麵人連連點頭說道:"有道理,有道理,但若沒有毒蛟,花化僧又何必要聚毒煉毒?"於玉鳳皺眉道:"這種用意,恐怕隻有花花僧自己才可答複。


    假如他別有惡圖,這和尚就太可怕了……"蒙麵人把"別有惡圖"四字,念了兩遍,又向於玉風笑道:"鳳姑娘,我聽得人言,你在-小桃源-中,經常練習水性。"於玉鳳點頭道:"不錯,整個-神工穀-內,或許數我的水性最高。"蒙麵人笑道:"鳳姑娘有沒有興趣,對你所作推測求證一下?"於玉鳳失驚道:"老人家是要我也像花花僧一樣,下趟弱水寒潭?"蒙麵人點了點頭,向於玉鳳緩緩道:"我認為-神工穀-中的潭心水眼之下,無寶便罷,若是有寶,應該為你所有,不可被那-神力羅漢-花花僧起意攘奪。"於玉鳳妙目一轉,揚眉嬌笑說道:"我爹爹是-神工穀主-,老人家為何說是倘若潭中有寶,應該為我所有呢?"蒙麵人牙關一挫,冷"哼"一聲說道:"像於成龍那等心胸惡毒之人,怎配有甚寶物?無論甚拳經劍譜,或靈藥神兵,便改變原有價仳。成了助紂為虐的濟惡工具!"於玉風妙目流波,對蒙麵人看了兩眼說道:"聽老人家語意,你與我爹爹的這場仇恨,是以太深重,無法消除的了?"蒙麵人仿佛全身起了一陣輕輕顫動,冷冷答道:"鳳姑娘既知當年舊事,定可明辨是非,知道我與化名-於成龍-的-淳於泰,,是否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於玉鳳雙眉一軒,點頭正色說道:"我從黃大哥、沐二哥,暨字文姊姊等口中得悉昔年舊事以後,便深覺全是我爹爹之錯,鎮日尋思,如何加以補救。"蒙麵人長歎一聲,舉手微搖說道:"九州聚鐵,鑄錯已成,哪裏還會有什麽補救之道?"於玉風目中神光一閃,揚眉說道:"有什麽補救的呢?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老人家把我殺了,不就替你女兒。報仇雪恨了麽?"這兩句話兒,大出蒙麵人的意料之外,向於玉鳳怔然注目以後,詫聲問道:"風姑娘你說什麽?你是叫我殺你?"於玉風神色自若地,點頭一笑說道:"當然,我爹爹昔年殺死了你的女兒,你如今殺死他的女兒,豈不是天公地道之事?"蒙麵人冷笑道:"天公地道,此話怎講?還有我愛妻的一條性命,又向何人去索?何人去討?"於玉鳳也神色為之一怔地,皺眉緩緩說道:"老人家。俗語說得好:-能放手時且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據我看來,老人家是相當仁慈,通達事理的曠世奇俠,難道還不許於玉鳳以一身代償孽債……"話擾未了,蒙麵人便連搖雙手說道:"孽既非你所造,債怎由你來償?何況鳳姑娘玉骨冰肌,蘭心惠質,怎忍對你……"於玉鳳微微一笑。接口揚眉說道:"老人家盡管下手,於玉鳳引頸受戮。絕不皺眉,你若當真不忍下手,我便自行了斷也可!"蒙麵人搖頭說道:"鳳姑娘千萬不可有如此想法,江湖中最忌的是胡亂報複,殃及無辜,攪起腥風血雨。"於玉鳳看他一眼,目閃神光問道:"老人家既不主張胡亂報複,則潘玉龍亂刃分屍。雷遠岑斷肢殘廢……"蒙麵人不等她往下再說,便即笑道:"鳳姑娘定知-神工穀-中這幹牛鬼蛇神本質,潘玉龍淫凶狠毒,死有餘辜,其餘諸人,也兩手血腥,殺不足憫,隻有雷遠岑一人,似乎惡孽稍輕,我才斷肢示做,留他一命。"於玉鳳道:"老人家既然恩怨分明,於玉鳳此來便立意以身贖罪,請下手吧!"蒙麵人搖頭道:"鳳姑娘千萬莫再有這等想法,無論在任何情況之下,我也不忍你受到絲毫傷害……"於玉鳳大喜,接口問道:"不忍對我傷害?老人家如此寬仁,莫非競已把昔年妻女被殺之恨,釋然放下了麽?"蒙麵人長歎一聲,看著於玉鳳道:"我自己的愛妻被殺,骨肉分離之恨,或可放下,但好友穆星衡的殺家奪產之仇,卻決不容許我徇私了……"於玉鳳接口道:"關於穆大俠被奪產之事,我一定負責規勸我爹爹將-神工穀-所有產業作抵,歸還老人家或穆氏後人,至於殺家一節,隻求老人家饒恕我爹爹不死,讓他深山懺悔,安度餘年,於玉鳳願像潘玉龍一樣,甘當亂刃分屍,替父受戮就是!"蒙麵人道:"鳳姑娘對你爹爹,倒是十分孝順。"於玉鳳正色答道:"為子女者孝順父母,理所當然,但望老人家能成全於玉鳳這番出自衷誠的替父認罪之念。"蒙麵人默然片刻,向於玉鳳緩緩問道:"鳳姑娘打算對你爹爹規勸,你有把握準能勸得他放下一切名利,孽海回頭地,聽你的話麽?"於玉鳳雙眉一挑,毅然接口答道:-"我爹爹若是不聽,於玉鳳便將死諫,他老人家縱然財富敵國,名聲蓋世j但卻隻有我這一個女兒,我不信名利之心,竟會重於骨肉之情。"這番話兒,把蒙麵人又複聽得默然不語。


    於玉鳳見狀,目注蒙麵人,詫然問道:"老人家怎不說話,是否對我這種想法,不表讚同?"蒙麵人道:"以前之事,和以後之事,都暫不必提,我們還是談談目前之事如何?"於玉鳳眼珠一轉,悟出蒙麵人語中之意,-含笑說道:"老人家所謂的-目前之事-,仍是指潭心水眼中所藏的-昊天二寶,?"蒙麵人笑道:"究竟有無-昊天二寶-此時尚難斷言,但我卻想請風姑娘,親自下潭看看。"於玉鳳嫣然笑道:"我的水性,雖然冠於全穀,但卻恐怕還不能與花花僧的狎習東海波濤相比,對於潭心的無數急漩……"蒙麵人不等於玉鳳話完,便即笑道:"不要緊,我有補救方法,隻憑這根長達二三十丈的蛟筋細索,鳳姑娘便可不畏那急漩弱水的了。"他邊自說話,邊自取出一根蛟筋細索,遞在於玉鳳的手中,請她觀看。


    於玉鳳接過一看,便知索兒雖細,質地卻極堅韌,縱然懸掛上數百斤的重物,也不會斷。


    她略一把玩,向蒙麵人含笑問道:"老人家是打算先將此索縛在我的腰間,然後由我下水,你在水麵舟上,加以提攜?"蒙麵人笑道:"鳳姑娘若在水中有警,或是出水時,難抗急漩威力之際,隻消輕輕拉動此索,我扯上三兩把,定可使你脫離險境。"於玉鳳連連點頭,揚眉嬌笑說道:"這辦法果然極好,可說是萬無一失。"蒙麵人笑道:"不然,這辦法必須有項先決條件,就是風姑娘務請對我信任,,否則,你若擔心我會在水麵上斷索害你,心神方麵,便……"於玉鳳連搖雙手,截斷蒙麵人的話頭,說道:"老人家太多慮了,我一再請你殺我,為你女兒報仇,連死都不怕之人,哪裏還會怕你起甚歹念?"蒙麵人點頭笑道:"好,風姑娘既然不怕。我們便決心如此行事……"於玉鳳接道:"我們於何時下潭,察看究竟呢?"蒙麵人笑道:"常言道:-兵貴神速,事不宜遲,,我們立刻下手,鳳姑娘有沒有反對意見?"於玉風向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苦笑說道:"我雖不會反對,但身上所穿……"蒙麵人道:"鳳姑娘請去換件水靠,並準備一條小舟,最好是親操槳,莫令其他人知曉此事……"於玉鳳點頭道:"好,我一切照辦,老人家在何處等我?"蒙麵人從語音中流露出相當安慰地,含笑說道:"既然駕舟,自然是在潭邊,鳳姑娘隻消把小舟駕到-四海廳,前,我便會上舟找你。"於玉鳳點了點頭,起身走出洞外。


    她確實對這自稱"天機劍客"傅天華的蒙麵人,十分信任,並未通知黃衫客、沐天仇、宇文嬌等,隻是遵照對方吩咐,悄悄準備一切。


    等到於玉鳳換了水衣水靠,獨自駕著一隻梭形小艇,駛至"四海廳"前的潭麵之時,蒙麵人果也趕到。


    他是藏身在一株大樹上,等於玉鳳蕩舟經過之際,向舟中驟然飛落。


    於玉鳳在黑影飄落時,真被他嚇了一跳,等看出是蒙麵人後,方嫣然笑道:"老人家真是神出鬼沒,通行無礙,並對這-神工穀-中地勢。十分熟悉。"蒙麵人穩坐舟中,歎了一口氣道:"我身負穆、傅兩姓的血海深仇,自然是有備而來,把-神工穀-內各事。都摸得清清楚楚。"於玉鳳聽他時刻以仇恨為念,不禁幽幽一歎,妙目凝光看著蒙麵人,道:"老人家,你……你真充滿神秘,也充滿矛盾……"蒙麵人聽於玉鳳這話,不禁"哈哈"一笑,接口說道:"對了,-神秘-和-矛盾-四字,正好代表了多姿多彩的百歲人生,假如沒有這四個字兒,所謂-人生-,就太以平淡得沒有什麽意思。"於玉鳳雙槳連蕩,把條梭形小舟,駛得極快地,衝入潭心水雲深處。


    等到駛近潭心,她才把雙槳一收,定住小舟。向蒙麵人揚眉道:"老人家,潭心到了,你把蛟筋長索取出,讓我係在腰間,開始入水一探。"蒙麵人拋過索頭,並對她含笑囑道:"鳳姑娘此行,主要是察看究竟,若有危險,千萬不可貪得勉強取寶,應該退出水麵,與我從長計議;尤其是潭心水眼內,倘若真有毒蛟,千萬不可恃技妄加招惹,俾免闖出大禍,弄得不可收拾。"於玉鳳連連點頭受教地,含笑說道:"老人家請放心,於玉風決無絲毫貪念,我一定遵照老人家的囑咐,不會操切行事的!"蒙麵人向她盯了兩眼,見她已把蛟筋長索縛好,遂手握索頭,點頭笑道:"鳳姑娘冰雪聰明,定知輕重,你下水去吧!倘若一遇危機,立即扯索示意。"於玉鳳嫣然一笑,嬌軀微閃,一式"魚鷹入水"便自斜穿入潭。


    蒙麵人搖頭一歎,自言自語說道:"骨肉之間,果然天性使然,但我卻怎樣告知這丫頭她的真實身份,如此離譜的事兒,她能相信我麽?"就在他喃喃自語之間,舟中的蛟筋長索如飛往水中降去。


    蒙麵人仔細注目,等到蛟索停止下降以後,再複一加察看,點頭說道:"這潭水著實不淺,由水麵到達潭心水眼,約莫有十六七丈深度……"自語至此,手中突然一震,似是潭下有人扯動蛟筋長索。


    蒙麵人生恐於玉風有甚危厄,趕緊雙手輪提,向上拉起蛟索,不消片刻,於玉鳳已被蒙麵人提出水麵。


    於玉鳳頭才出水,蒙麵人便急急問道:"鳳姑娘,潭心泉眼之中,究竟有無毒蛟?"於玉鳳半身出水,向蒙麵人點頭笑道:"花花僧並非虛言,泉眼之中,確實有條牛首蛇身的長大毒蛟,但那毒蛟,似乎毫無生氣,是在一種蟄眠昏睡狀態。"蒙麵人笑道:"所謂-青昊匕-和-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呢?是否也如我所料,被花花僧用特製膠帶,粘在泉眼左近的石塊上?"於玉鳳身形穿處,帶著一溜水光,回到舟中雙現梨渦地,含笑答道:"老人家妙算如神,花花僧確實存了私心,把一個黃小匣,粘在潭底石上,但匣中是否所謂-昊天二寶-就說不定了。"她一麵說話,一麵取出藏在水套之中,長約七寸,寬約三寸的扁扁黃色小匣,遞向蒙麵人,並欲把她腰間所係的蛟筋長索解去。


    蒙麵人搖手叫道:"鳳姑娘,請慢點解去蛟索,說不定我在開匣察看以後,還要你再下潭一次。"於玉鳳訝道:"老人家,你的葫蘆之中,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這潭水深處,異常寒冷,幸虧我練過-六陽神功-,會用真火禦寒,換了一般人,著實受不住呢!"蒙麵人笑道:"我知道鳳姑娘練過能禦奇寒的-六陽神功-,否則,第一次時,我便不敢請你冒險下水的了。"他在說話之間,已把那黃色小匣打開。


    於玉鳳目光注處,隻見匣中隻是一本長約六寸,寬近三寸的黃色絹質小書,哪有什麽"昊天二寶"?


    蒙麵人陡然全身一震,失聲自語:"真是天意……真是天意……,,於玉鳳道:"老人家自語-真是天意-則甚?這匣中既無-青昊匕-和-再造九還丹-,足證-昊天二寶-之說,全屬子虛……,,蒙麵人搖頭笑道:"不是子虛,鳳姑娘請看,這匣中如今不是業已盛著-昊天二寶-了麽?"語音一畢,便從懷中取出一柄長度不到七寸,青芒奪目的鋒利匕首,和一隻扁形白玉藥瓶,放入那黃色小匣之內。


    於玉鳳看得好奇地,向蒙麵人揚眉問道:"老人家,你放入匣中的一柄匕首,和一隻小小藥瓶,是些什麽東西?"蒙而人笑道:"就是無堅不摧的罕世寶刃-青昊匕-和功能大益真元。倍增真力的-再造九還丹-呀!"於玉鳳聽得一怔,目注蒙麵人道:"原來這-青昊匕-與-再造九還丹,等-吳天二寶-早就為老人家所得,但不知放入黃色小匣之中,是何用意?"蒙麵人笑而未答,反向於玉風道:"鳳姑娘大概沒有把花花僧那根特製膠帶毀掉?"於玉鳳道:"沒有。沒有。那兩根膠帶。質地甚堅,粘性又大,仍在原處石上,未曾毀損。老人家問此則甚?"蒙麵人把黃色小匣向她遞過,含笑說道:"如今請風姑娘再下一次寒潭。用那特製膠帶,照原來形態,把這黃色小匣粘回原處。"於玉鳳這時才聽出蒙麵人的用意,失聲叫道:"老人家。你……


    你竟把這-青吳匕-和-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送給那。神力羅漢-花花僧麽?"蒙麵人道:"不,我不是平白贈送。隻是酬庸。"於玉風莫名其妙地,訝然瞠目問道:"酬庸?莫非那-神力羅漢-花花僧,對老人家曾有前恩?否則,他功勳何來?這-酬庸-兩字卻又從何說起?"蒙麵人把手中那本黃絹質小書,揚了一揚,含笑說道:"這就是花花僧所建立不世功勳,我們取了他的絕世珍物,難道還不應該送他一點東西。作為酬報?"於玉鳳把兩道秋水般的眼神,注視著那冊黃色絹質小書,雙眉略蹙,徽帶迷惑地問道:"聽老人家如此說法。這冊黃色絹質小書。似乎比-昊天二寶-還要來得名貴?"蒙麵人笑道:"名貴多了,鳳姑娘請看這封麵上寫的是什麽字兒?"他把黃色絹質小書舉起,於玉鳳目光注處,觸目認出封麵以上的八個鐵線篆字,寫的是"大悲三藝,留贈有緣。"於玉鳳雖然認出字樣,卻仍茫然地說道:"什麽是-大悲三藝-?我怎麽從來不曾聽說過這項名稱。老人家可否……"蒙而人抬頭一看天色,截斷於玉風的話頭說道:"風姑娘。你不要多說,快把這黃色小匣送回原處,然後我再和你細談這-大悲三藝-的來龍去脈。"於玉風不知怎的,與這蒙麵人甚為親切,對於他任何囑咐,都不忍違拗,螓首微頷,嬌軀一閃,再度穿波入水。


    蒙麵人見於玉鳳業已入水,遂從懷中取出一瓶淡藍色的藥汁,用指甲蘸著,在黃色絹質小書的最後一頁上,寫了"與沐天仇一同拆閱-玉鳳之心"-等十二個草書小字。


    說也奇怪,等他寫完,那十二個淡藍草字,竟然隱沒無跡。


    等到於玉風遵照蒙麵人吩咐,依原來形態,把那黃色小匣,歸還原處。穿波出水之時,卻見舟上空空,哪裏還有那位神秘蒙麵人的半點蹤影?


    但人雖遁去,那冊上書"大悲三藝,留贈有緣"的黃色絹質小書,卻留在舟中。


    書旁,並留著一張字條,上麵寫的是:"鳳姑娘上岸以後,必有人向你襲擊,可能真氣受岔,請藉此機會,稱病七日,不見任何人,連沐天仇、宇文嬌等,亦不例外。在此期間,靜參-大悲三藝-並服食藏在封麵夾層中的三葉靈藥"內功武學,必有大成,靜參完畢,將末後一頁,在香煙上略為熏烤,便會出現有關汝身世的絕大秘密。"末後,並寫著此條閱後毀去等一行小字。


    於玉鳳看得一頭霧水,但也隻好照辦,把這張字條撕碎,宛如蝴蝶紛飛地,拋入潭水之內。


    毀去字條,她自然便揣起那本黃色絹質的"大悲三藝",獨駕小舟,向岸邊駛去。


    在距離"四海廳"前,尚有四五丈遠,於玉鳳便發現有人影在岸邊閃動。


    她心中好生詫異,暗忖那蒙麵人果然語語皆驗,事事前知,這岸邊人影,可能就是欲對自己加以襲擊者,但為何身影窈窕,仿佛是個女的……


    念動之間,小舟越發接近岸邊,那岸上黑影,突然高聲叫道:"鳳妹,你不是說要去後園散步,以釋心中煩躁麽?怎又獨自一人,去往潭上蕩舟?"於玉鳳聞言,方知自己料錯,岸上人影,竟是宇文嬌,特從"四海廳"中走出,探看自己。


    在距離丈許處,身形微閃,縱登岸上,含笑道:"宇文姊姊……,,四字才出,字文嬌便"咦"了一聲,詫然叫道:"鳳妹,你……


    你是作些什麽?怎又換了水靠?"於玉鳳本不想瞞騙宇文嬌,但想起蒙麵人舟中留書,卻又不敢違拗,終於在眼珠一轉之後,揚眉含笑答道:"小妹去後園散步片刻,不知怎的,心中仍頗煩躁不安。遂想藉著清冷山潭,蕩滌胸臆。故而,我不單換了水靠,並還下過水呢!"宇文嬌見她果然一身水漬,不禁失笑問道:"如今呢?鳳妹如今應該煩憂盡祛了吧?"於玉鳳點頭道:"我一浸入那冷冽山潭之內,心頭立時一片清涼,所謂-煩躁不安-,便告無蹤無影。"宇文嬌笑道:"風妹既已複原,是回房歇息,還是換了衣服,再水。四海廳,中,與黃大哥、沐二哥等,共作竟夕長談……"於玉鳳正待答話,突然。一條人影,從樹叢之中閃出,向她電疾撲來。


    慢說她因預先得了蒙麵人的指示,不擬加以閃避,即令她臨時變計,欲加以閃避,那人影身法快捷得也使於玉風未必準能閃避得開!


    就在宇文嬌好生驚愕,欲加援手之際,於玉鳳已被那條黑影,一掌擊中後背,摔跌出四五步之外。


    那黑影一招得手,也不繼續追擊,立即以一種敏捷的身法,閃入了岸邊樹叢之內。


    宇文嬌這一驚非同小可,呆呆怔在當地。


    因她認為,潛入"神工穀"與化名於成龍之淳於泰作對之人,必係沐天仇之師,化名為"負心遁客"的"天機劍客"傅天華,即令不得傅天華本人,也是仗義相助傅天華的一幹武林俠客。


    故而於成龍手下一般牛鬼蛇神,個個都可能有殺身之禍,但於玉鳳卻安如泰山,因真正的於玉鳳,早於二十年前,死在——隱賢莊"的火窟之中,如今的於玉鳳,真名為傅玉冰,是"天機劍客"傅天華的獨生愛女。


    既然如此,"天機劍客"傅天華與其同路俠客,決無對於玉鳳暗下毒手之理。


    理論如此,事實不然,遂把這見多識廣、足智多謀的字文嬌,驚異得為之怔住。


    但所謂"怔住".也不過是刹那光陰。宇文嬌發現於玉鳳被震跌出四五步外,竟自伏地不起,遂趕緊搶步走過,急急問道:"鳳妹,你……你受傷了麽?傷勢如何?"於玉鳳躺在地上,語音微弱地,呻吟答道:"我的傷勢不輕,字文姊姊請……請把我抱回所居之處……"宇文嬌見她業已嘴角溢血,足見內傷甚重,不禁急得秀眉雙蹙,接口說道:"鳳妹居處,是後苑,離此尚遠,不如前往-四海廳-賓館之中……".於玉鳳搖頭說道:"不要,不要,去往-四海廳-賓館之中,使沐二哥看了我如此光景,他會著急……"字文嬌頓足歎道:"鳳妹也太會體貼,太會用情,如今是救你要緊,還管沐天仇急不急呢?"於玉鳳被字文嬌說得玉頰一紅,苦笑說道:"我所居之處,有極好的-太乙葆元丹-,宇文姊姊快些抱我前去,服上兩粒,便可保住性命,何苦去往賓館,耽誤時間,並讓黃大哥、沐二哥白著急呢?"字文嬌聽她這樣說話,自然不敢耽誤,遂彎下腰抱起於玉鳳,一麵馳向後苑,一麵向她問道:"風妹,你知不知道向你暗算之人是誰?"於玉鳳道:"我聽得我爹爹相告,說是-天機劍客-傅天華以斷箭留書,要報當年殺女之仇……"話猶未了,宇文嬌便自搖頭接口道:"不會不會,那-天機劍客-傅天華。絕對不會殺你!"於玉鳳聽字文嬌說得如此肯定,不禁詫然問道:"宇文姊姊,你怎知-天機劍客-傅天華不會暗殺我呢?他的矯妻愛女,昔年等於是全死在我爹爹的手中,如今來對我下手,也應該是天公地道,順乎人情之事。"這幾句話兒,倒把宇文嬌問住,不知應如何同答。


    但她口才甚好,不過怔了一怔,便又含笑說道:"我深知那位-天機劍客-傅天華,是極有身份,洞明事理的一代大俠,常言道:-冤有頭,債有主-隻有市井無識之輩,才會盲目報複,殃及無辜!昔年-隱賢莊-之事,傅大俠隻應向你爹爹索償,怎可對你這無辜之人,暗下毒手?"於玉鳳歎道:"不管那人是誰,其掌力之重,與出手之恨,著實驚人,我身上還穿著一件爹爹所賜寶衣,能避一般刀劍,和尋常掌力……"宇文嬌聽至此處,不禁失驚問道:"這樣說來,倘若鳳妹身上未穿這件寶衣,豈不已遭劫數,被震得五髒齊崩地,命喪當場?"於玉風點頭道:"那是當然,但我因有寶衣護身,故而雖受內傷。不至致命,隻是髒腑震蕩,真氣微岔,要靜養上數日光陰,便可複元。宇文姊姊無須太過著急了!"於文矯於行走之間,順為於玉風診察脈息,知她所說是真,並非故意寬解自己,這才心中略定。到了於玉風所居之處,侍婢們一見小姐受傷,自然均驚惶得花容失色,紛紛問故。


    宇文嬌略告所以,四名侍婢中,年齡稍長,排行第一的春蘭,便向宇文嬌襝衽躬身問道:"請示宇文姑娘,關於我家小姐受傷之事,要不要立即報告穀主知曉?"宇文嬌向春蘭看了一眼,表示嘉許地,點頭說道:"蘭姑娘著實懂得事理,關於你家小姐遭人暗算一節,當然應該立即報與穀主知曉。我因情急對此忽略,就麻煩蘭姑娘跑一趟吧!"春蘭領命,匆匆走去,向於成龍報告情況。


    守文矯因急須藏起那冊"大悲三藝",遂向宇文嬌笑道:"宇文姊九,-太乙葆元丹-就在壁上革囊之中,請姊姊取出,喂我服上兩粒。"宇文嬌趕緊如言取同丹藥,喂給於玉風服下。


    於玉風服藥以後,略過片刻,又向宇文嬌笑道:"字文姊姊。


    你去外間歇歇,叫秋菊服侍我把水靠換掉,並把床上整理一下,否則,少時我爹爹來此,這副濕淋淋的樣兒,有多難看?"宇文嬌哪裏知道於玉鳳是藉機收藏起那冊新得的黃色絹質小書,遂點頭一笑,走出外間,讓秋菊為於玉風更衣收拾。


    她端起夏荷所斟的一杯熱茶,尚未飲盡,於成龍、潘玉荷二人已隨著春蘭,匆匆趕到。


    於成龍一見宇文嬌,便皺眉急急問道:"宇文姑娘,鳳兒的傷勢如何?她……她是在何處遭人暗加算計的呢?"宇文嬌站起身形,抱著含笑說道:"老伯放心,鳳妹一來有老伯所賜寶衣護身,二來又已及時服下-太乙葆元丹-,故而,並無大礙,隻須略加靜養,便可複原。"於成龍透了一口長氣,點頭苦笑說道:"沒有大礙便好,我去看看她……"字文嬌笑道:"鳳妹周身水濕,正在由秋菊服侍更衣,老伯還是聽侄女把經過陳報以後,再進去吧!"於成龍聽得雙眉一皺,訝然問道:"怎會周身水濕?難道鳳兒是被人暗加襲擊,震落於-四海廳-前的潭水之中?"宇文嬌斟了兩杯熱茶,遞給於成龍、潘玉荷道:"老伯暨夫人請坐,事情是這樣的……"跟著,遂把這樁事變,就自己所知,向於成龍、潘玉荷二人詳細說了一遍。


    於成龍聽得好生驚奇地,皺眉說道:"宇文姑娘,你與風兒均是一流好手,技藝不弱,對於那廝的偷襲舉措,居然毫無覺察,風兒並遂一招也避不開麽?"宇文嬌赧然答道:"一來,我們萬想不到,在警戒森嚴,占有天險之利的-神工穀——四海廳-前,會有刺客……"這兩句話兒,暗與於成龍適才所問之話,針鋒相對,也把這位"神工穀主",聽得耳根發熱!


    宇文嬌目光略掃於成龍、潘玉荷等,繼續又道:"二來,那名刺客的身手太快,掌力太強!宇文嬌一身技藝,薄不足道,鳳妹則幼承家學比我強得太多,居然閃不開一招之襲,足見對方的身手太快;有寶衣護身,仍被震傷髒腑,更足見對方的掌力之強。由此兩端,老伯大概可以判斷出對方身手的一點蛛絲馬跡了吧?"於成龍牙關一挫,目閃凶芒,厲聲答道:"那還用問?定然是-天機劍客-傅天華……"語音至此微頓,扭頭向春蘭叫道:"春蘭放出簾下信鴿,命卜大總管速來此處,我有急事與他商議。"春蘭躬身領命,退出室外,立時簾下便響起了信鴿飛翔的"撲撲"振翼之聲。


    這時,秋菊從內室走出,向於成龍、潘玉荷口稱"穀主,夫人"躬身行禮。


    宇文嬌知道於玉鳳更衣已畢,遂陪同於成龍、潘玉荷,一同走進內室。


    於成龍為於玉鳳細心診察傷勢以後,向宇文嬌問道:"字文姑娘,你以為鳳兒的傷勢怎樣?"宇文嬌玲瓏剔透,聽出於成龍話中有話,不禁吃了一驚,皺眉注目答道:"侄女認為鳳妹傷勢已無大礙,隻消將養數日,便可複原,如今聽老伯之言,莫非我看法不對,其中還有什麽蹊蹺變化?"於成龍臉色如罩嚴霜地,點頭說道:"鳳兒的髒腑受震情況,確如宇文姑娘所雲,但她真氣岔入經脈,卻甚嚴重,至少也要靜攝上七至十日,在此期間受不得絲毫驚擾,否則,可能會從此半身不遂,成為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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